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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不要杀人)

    再过几日便要过年, 陆婉吟与陆白玉商量着将兴宁伯爵府那些实在破烂不堪的地方翻新一下。

    “阿姐的订婚宴就要到了,府内确实该修缮一番,省得惹人看笑话。”陆白玉少年初长成, 直挺挺地坐在陆婉吟身边, 一本正经道:“阿姐虽嫁的是卫国公府,但我兴宁伯爵府也不是什么低门,等我中了状元,入了翰林, 当了首辅,到时候谁都不敢瞧不起阿姐。”

    陆白玉素来不是个多话的, 今日却憋红了脸, 对陆婉吟说了这许多话,还夸下这么大的口。

    好吧,作为一个弟控, 陆婉吟并不觉得陆白玉在说大话, 而且就连扶苏都说过, 只要好好栽培, 不长歪, 陆白玉将来必是宰辅之才。

    “那阿姐日后就靠你了。”陆婉吟歪头, 笑盈盈地看着陆白玉。

    陆白玉涨红着脸, 使劲点头, 然后又开始替陆婉吟写订婚宴的请帖。

    陆婉吟翻出那些写好的订婚帖子细看,看到“陆清梅”三字时,忍不住蹙眉。

    也不知三姐现在如何。

    .

    入了夜,冬日的暗浓稠而阴冷。

    屋内, 黎庸卫将手里的瓷白小瓶推到刘骅面前。瓷白小瓶在桌案上轻轻滑动,发出细微声响。

    刘骅肥胖的身躯动了动, 他伸出自己胡萝卜一般粗的指头,朝那瓷白小瓶点了点,“黎首辅这是什么意思?”

    黎庸卫轻笑一声,“如今整个皇宫都被傅班围的水泄不通,只有大人您身边的小太监才能近身伺候太子殿下。”

    大家都是聪明人,刘骅自然明白黎庸卫在打什么主意。

    “黎首辅觉得,我会替你做事?”刘骅当然不可能去得罪现在暂代朝政的太子殿下。

    黎庸卫却不肯放过刘骅,他当然是有备而来。

    “刘大人莫不是忘了,定远侯府的那些事……”

    当初定远侯府一案,若非刘骅推波助澜,定远侯哪里那么容易就被定罪。刘骅神色一僵,看向黎庸卫的眼神瞬时凌厉起来。虽然他那双眯缝眼因为太肥,所以连眼珠子都看不到。

    “刘大人,咱们现在可是一艘船上的人。您,别无选择。”黎庸卫再次警告刘骅。

    刘骅确实别无选择,杀一个太子?还是杀光六皇子党的人?当然是拥护六皇子更简单点。

    虽然刘骅想明白了,但他被黎庸卫如此威胁,心中难免不爽利。

    黎庸卫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刘大人放心,咱们六皇子是位爱才之人,只要刘大人选咱们这条明路,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权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诱惑的一项存在,如果你没有被打动,那就是对方给的筹码还不够。

    黎庸卫清楚的知道刘骅要的是什么,刘骅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与其夹在中间两面难做,确实不如入了六皇子党,帮六皇子杀了太子,如此大功一件,还愁没有荣华富贵相送?

    刘骅想明白后,伸手,握住了那个小白瓷瓶。

    看到刘骅的动作,黎庸卫满意的起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刘骅一人,半响后,屋门被轻轻推开,刘梢端着茶水进来。

    刘骅看他一眼,招他过来。

    刘梢走到刘骅面前,恭顺地低头,“干爹。”

    “我将你派到太子身边伺候,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刘梢垂眸,轻轻颔首,“儿明白干爹的意思。”

    刘骅将手里的小白瓷瓶递给刘梢,“如今,这里正有一件大事要你来做。你明日奉茶之时,将此物倒入太子饮用的茶水之中。”

    刘梢毕恭毕敬地接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道:“是。”

    刘梢是刘骅最满意的一个干儿子,无情、聪明、阴狠、毒辣,与他如出一辙,因此他才会将他派到太子身边。刘梢也不负重任,成功取得了太子的信任。

    将事情交代完毕,刘骅正欲歇息,不防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花盆跌破声。

    刘梢神色一凛,转身,快步走过去推开屋门。

    只见陆清梅跌倒在地上,裙裾处都是被泼洒到的污泥。她一脸惊惶地抬头,正看到少年苍白的脸和阴鸷的眸。

    空气静谧了一会儿,刘骅庞大而肥胖的身躯突然出现在刘梢身后,他一手拨开刘梢,吃力地跨过门槛,看到陆清梅,面色微变。

    陆婉吟与扶苏的婚事整个京师都知道了,这陆清梅是不能留了。

    刘骅弯腰,一把将正欲逃跑的陆清梅从地上提起。

    陆清梅被刘骅拽着头发,一路拖,径直拖到院子中间的那个水缸旁边。

    水缸里是今日新换的水,两条漂亮的黑白锦鲤在里头缓慢游动。

    “啊……”陆清梅双手乱抓,她因为极度恐惧,所以几乎连叫都叫不出来。

    刘骅对她来说就是噩梦。

    陆清梅疼得面色煞白,并且因为恐惧,所以浑身痉挛,差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黑发散乱之间,她看到刘梢站在那里,像一道黑色的影子,一动不动。他的眸子极黑,阴沉沉的朝她看过来,没有半丝感情。

    陆清梅感觉到绝望,连惨白的月光都无法分辨。

    刘骅吭哧吭哧地拖着陆清梅到水缸边,然后猛地一下把她提起来,将她的头按进了水缸里。

    “唔……”陆清梅纤细白皙的手撑在水缸两旁,使劲想挣扎,可刘骅肥硕的大掌死死按着她,让她连动都动不了。

    陆清梅使劲了力气,抬手乱抓,抓到刘骅的胳膊,狠狠往里一掐。

    将死之人,挣扎间力气大的吓人,刘骅被她一掐,疼得手一哆嗦,下意识松了一会儿劲。

    陆清梅猛地冒出头,使劲咳嗽,“咳咳咳……”她的双眸被水渍模糊,偏头时看到依旧站在那里,仿佛根本就不关心她生死的刘梢。

    陆清梅的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她泪雾朦胧地看着刘梢,脑子不甚清楚的她居然企图朝他那边跑过去,可还不等她跑出一步,突然感觉自己脑袋一紧,她又被刘骅按回了水里。

    这次,陆清梅实在是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刘骅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不行,他被陆清梅触怒了,他本来不想让她这么快死的,毕竟她很是合自己口味。可现在,这个女人触犯了他,就必须要死!

    刘骅下了死手,陆清梅挣扎无能,渐渐失去了力气,像根软面条似得瘫软在水缸边上。

    刘骅正满脸狰狞的杀人,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瘦长的身体,幽灵似得飘过来。

    刘梢伸出自己的手,纤细白皙,骨肉匀称,然后猛地一把掐住了刘骅的脖子,扬起了手里的匕首。

    刘梢按着刘骅的脖子站在他身后,手里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往他脖子上戳。从前往后,次次捅到底,戳得血肉模糊。

    无数血洞从那些窟窿里喷涌而出,带着肥腻的油脂,稀里哗啦地往下淌。

    刘骅那一双眯眯眼终于睁开,却不想是在临死之前。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都没看清楚杀了他的人是谁。

    陆清梅只觉得那股禁锢住自己的力道突然断了,她使劲从水缸里挣扎出来瘫软在地,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这可怕的一幕。

    刘梢半跪在地上,对着仰面躺下的,刘骅的尸体,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就像是在一块巨大的,肥瘦的猪肉上面使劲戳弄。

    “啪啪啪啪……”飞起的鲜血四溅,洒在刘梢过分苍白的面颊上,更显得他整个人疯狂而阴暗。

    刘骅早就死了,刘梢却没停手,他在疯狂发泄自己的愤怒。

    月光惨白,寒风呼啸,四周静的可怕。

    因为黎庸卫要来,所以刘骅让周围的小太监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刘梢一人。本来,刘骅对刘梢并不是十分信任,可自从太子暂代理朝政之后,刘骅便明显开始看中刘梢。

    终于,刘梢没了力气,他像是刚刚宰杀了一只过分肥胖的猪般脱力地坐到地上。

    陆清梅靠着水缸,地上蜿蜒的鲜血流淌过来,浸湿了她的裙裾。

    刘梢偏头看她,突然勾唇一笑,然后扔掉匕首,慢吞吞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他蹲在她面前,满是鲜血的手抚上她湿漉的面颊,微微俯身,轻轻摩挲着亲上她的唇。

    好冷……

    陆清梅被冻了一下,她瑟缩着想往后躲,却被刘梢一把掐住了肩膀。

    “别躲我。”

    少年声音清澈,明明才做了那样可怕的事,看起来却尤其的无辜。

    “我都为你杀了他。”刘梢身上的血蹭了陆清梅半身,陆清梅的衣裳被水浸湿,冷风一吹,浑身寒瑟。

    “你,是为了你自己……”她艰难开口。

    刘梢眸色一沉,“陆清梅,我为你做那么多,你都看不到,是不是?”少年说到这里,咬牙,露出凶恶表情,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你就是嫌弃我是个太监!”

    “我不是……”

    “你没有嫌弃?”

    陆清梅轻轻摇头。

    她自然不会嫌弃他是个太监,她只是……怕他,当然,这种怕跟对刘骅这个老太监的怕是不一样的。

    她也……说不清楚。

    “既然不嫌弃,那就是喜欢了。”刘梢收敛起怒色,脸上露出笑来,像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既然喜欢,那我们今晚就成亲吧,怎么样?”刘梢快乐的要死。

    陆清梅简直快被刘梢吓死了。

    “不,我我我……”

    “你不乐意?”刘梢的脸又沉下去。

    陆清梅小心翼翼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哦。”刘梢扯着她站起来,“你要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陆清梅颤颤巍巍道:“三,三天……”

    刘梢偏头看她。

    陆清梅哭丧着脸道:“一天。”

    刘梢勉强满意。

    在经过刘骅尸体边时,陆清梅下意识往刘梢身边躲去。

    少年初长成,只几个月,身量竟已经比陆清梅高了。原本瘦削的胸膛也渐渐长开,拥有了简单而模糊的男人轮廓。

    陆清梅无意识抓住刘梢的手,不敢再看刘骅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刘梢低头看她,眸中阴鸷的浓暗渐渐化开,露出柔软的光。

    陆清梅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外听到的话,她使劲咽了咽口水,问刘梢,“你会杀了太子殿下吗?”

    陆清梅不敢看刘梢。

    刘梢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吗?”

    “你,你不要杀人,好不好?”

    刘梢以为陆清梅会让他不要杀太子,可她却说让他不要杀人。

    陆清梅红着眼抬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正视刘梢,“杀人不好,你会做噩梦。”

    刘梢瞳孔微震。

    陆清梅继续道:“你有几次……抱……着我一起……睡的时候……”好几个暧昧的字眼,陆清梅都说的很模糊。她的声音很轻,像揉开的暖风,“你都在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