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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携手)

    第八十五章

    幽暗的天牢, 似乎没了之前的湿冷。

    沈绛望着沈作明的纸条,方才在心底的陌生和距离,似乎因为那被晕染的字迹而被打破。原来这个纸条, 对爹爹这么重要。

    沈作明有些歉意:“本该爹爹护着你们,谁知竟让你们跟着受苦。”

    沈绛立即摇头:“爹爹不要自责, 我们都不觉得苦。如今圣上重查仰天关一战,必会给爹爹清白。”

    “仰天关一战, 我是主帅, 是我错估了战局, 太过深入,以至于中了敌军埋伏。”沈作明垂眸, 眼神中藏着自责。

    对于他来说,败了就是败了。

    “父亲。”沈殊音低声喊了一句。

    “许昌全乃是我多年老部下, 他被人收买,我竟一直不察,致使行军作战计划一直被敌人所得。我身为主帅, 又如何能脱得了关系。”

    沈作明之所以颓败, 并非是因为入狱。

    监牢对他来说,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一直以来, 他总是梦到仰天关之战的惨烈场面,他们奋力厮杀, 当时沈作明自己都已经抱着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是他的护卫队,拼死将他救了出来。

    他当时已经受伤,流血过多,昏迷不醒。

    他的侍卫长骑马带着他, 长奔百里,待他们撤回到后方时, 人们才发现,侍卫长的背后插着一根铁箭。

    那支箭插的极深,按理说,他早就该流血而亡。

    可他就是撑着一口气,将沈作明救了回来。

    “不是的。”沈绛摇头,不该是这样的。

    她望着沈作明,低声说:“您若是这么想,才是真正的打败了。胜负乃兵家常事,若是只一味沉溺与一场失败,又怎么能够重新再打败对手。北戎人号称是马背上的民族,是神狼子孙,可他们还不是一次又一次被您挡在仰天关之外。”

    “仰天关为何叫仰天关,不就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守护边境的人,俯仰天地,无愧人间。”

    “您没有做错事,真正错了的是别人。您若是觉得对不起那些枉死的将士,就该带着西北大营的人,再次杀回去。”

    沈作明闭目片刻。

    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望向沈绛。

    因为长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地牢,他本失去神采,开始变得浑浊的眼眸,骤然迸发出明亮的神采,眼底仿佛有东西在灼灼燃烧。

    “我竟庸人自扰,还要灼灼来劝解我。”

    探监的时辰,似乎眨眼就过去了。

    沈绛觉得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未与父亲说,她还没告诉他,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好的人,是他一路上护着她,她才能查出证据。

    “回去吧,之后也别来了。在家里等着爹爹。”沈作明轻轻挥手。

    沈殊音扭头,擦了下眼角的眼泪。

    沈绛一边看着他,一边悄然握紧手掌。

    在她踏出监牢的门栏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作明坐在冰冷的床铺上,垂着头,那一头半百的头发,格外显眼。

    “爹爹,我们等你回家。”

    “好。”

    沈作明低声应道,可他始终没有抬起头。

    *

    这一场探监,算是了了沈绛的一桩心事。

    回去之后,她便将姚羡找了过来,说道:“你之前不是想在扬州亲自开铺子,这件事由我去办吧。”

    虽然他们的货物一直远销江南,但都是卖给其他货商。

    姚羡亲自去了一趟金陵,在那里开了第一间。

    如今金陵城内,朱颜阁的名头与京城一样响亮,姚羡是想趁热打铁,继续在江南几大要地,开设其他分店。

    “你想去扬州?”姚羡有些惊讶。

    他说道:“虽说运河极为便利,去江南也十分方便,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你独自去扬州,人生地不熟。不如还是让我去吧,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四处跑惯了。”

    不得不说,姚羡确实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之前他去江南,就与沈绛商议过,将大部分货物,给了出海的船只。

    这些船远赴海外,皆是路途遥远。海上多凶险,一旦船只翻覆,便是倾家荡产也不过为。当然货船的利润也是极大的。

    只要能够平安回来,所带回来的货物,在大晋当以十倍之价。

    没想到,他运气就是这般好。

    朱颜阁的口脂到了海外,依旧畅销,被那些当地人抢购一空,所换回来的货物,在江南当地就脱手卖了。

    光是一船,他们就赚了整整十倍。

    沈绛说道:“如今朱颜阁的生意在京城日益饱和,所以我觉得咱们将大部分的货物,销往海外,这样可以提高咱们货物在本地的稀有度,二来出海所换取的货物,可在江南畅销。”

    “还有就是,我们一直从京城运货到江南,在运输成本上便提高了不少。不如我这次前往江南,在当地盘下一个口脂作坊。这样就地生产口脂,减少运输成本。”

    姚羡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倒也真的被说服了。

    只是他突然问道:“你要走了,程公子知道吗?”

    沈绛一哽。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绛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三公子说这件事。

    自从回京之后,沈绛手中的证据就被三公子拿走,再没还回来,只怕他也在想法子,将此物件呈交朝廷。

    于是沈绛一边让人收拾东西,一边在绞尽脑汁,怎么与程婴说这件事。

    最后她想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信。

    千言万语,倒是不如一纸书信。

    沈绛派人将信件,送给谢,谁知送信的居然还带回一封信。

    她一打开,竟有些傻眼。

    原来谢在信上告诉自己,他要前往江南,归期不定。

    就在她在家中傻眼时,窗外竟响起了轻轻敲击声。

    她一推开窗子,伴随着冷气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张她好几日未见着,有些日思夜想的脸庞。

    “你要去江南。”

    “你要去江南。”

    两人同时开口,问出了同一句话。

    沈绛轻笑望着他,问道:“你确定要站在外面?”

    于是谢翻身,从窗外跳入房内。

    沈绛眨了眨眼睛:“若是让我大姐姐知道,你有门不走,要回回跳窗,只怕又得笑话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谢却并未被她的话,带偏了思路。

    沈绛想了下,还是如实说道:“我想要去江南亲自查探。”

    去看看那里是否如陈平所说的那样,若是真的如此,哪怕是再敲一次登闻鼓,她也在所不惜。

    谢在收到她的书信,便已猜到了她的想法。

    虽然他一直说,此事交给他,可她并非是那种遇事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姑娘。

    她反而是会提着刀,挡在他的身前说,三公子别怕,我来保护你。

    谢低声说:“皇上已派了监察御史,巡视江南。”

    “你可知是谁?”沈绛问道。

    谢:“我。”

    沈绛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谢解释说:“陈平的书信是由我上呈给圣上,但现在只有陈平的一方证词,无法就断定案子,所以我恳求陛下让我亲赴江南,查证此事。”

    “那你可以带我去吗?”沈绛仰头。

    谢:“我若是说不行,你会不去吗?”

    沈绛不说话了。

    不会。

    她大概会偷偷自己去。

    “与其让你偷偷前往江南,倒不如随我一道前往,毕竟你的身份极好掩饰,朱颜阁在江南名声响亮,你若是去扬州开设新的铺子,绝无人会怀疑。”

    沈绛瞪大眼睛。

    谢看的有些奇怪,她这般神色。

    直到沈绛不可思议问道:“三公子莫非是我肚里的蛔虫,竟连我的想法都猜到了。”

    谢并不是猜测到她的想法,而是从他得知,沈绛也要去江南,脑海就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你得答应我,登闻鼓之事,再不可发生。”谢神色严肃。

    沈绛想也不想的点头。

    很快,沈绛又说道:“先生给我的最后线索,就是他在江南。这次我们前去江南,还可以顺便找到先生,这样三公子身上的旧伤,说不定就可解。”

    她双眸发亮,竟对江南之行,格外迫不及待。

    两人将此事商定,倒是都安了心。

    原本还想着,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城。

    以前谢也会游历山川,郢王爷和王妃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几面。

    那时候他随心自在,反而这次要再次离开京城,他心头却生起了牵挂,还未离开京城,就开始想着她。

    这下倒好了,两人一起前往江南。

    至于最反对这件事的沈殊音,在得知谢,竟也要去江南。

    登时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

    沈殊音本是想着,要是沈绛执意前往江南,她就将谢拖出去当说客。沈绛舍得离开她这个姐姐,总该要考虑一下舍不舍得她的三公子吧。

    如今倒是好了,两人一块前往江南。

    “大姑娘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阿绛。”谢轻声安慰。

    沈绛在一旁拼命点头。

    沈殊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就劳烦三公子了。”

    接着,她竟与谢交代了一大通事宜,全然将沈绛撇在一旁。

    沈绛无言道:“大姐姐,你也未必太不相信我了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沈殊音撇了她一眼,薄怒道:“你都敢一人跑去敲登闻鼓,我如何能放心你。”

    沈绛:“……”

    登闻鼓,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