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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我要沐浴。”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本就被惊醒的元鸢身子一震,她慌忙抬眼,正对上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谢锦衣。

    他靠在垫枕上,反手压着被褥,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哪怕他没开口,元鸢仿佛也感觉他下一句不是什么好话。

    顺着他的目光,她才看到自己将身子压在他的手臂上,面上涌出烫意,元鸢利地退到榻旁:“抱,抱歉。”

    谢锦衣没理她,自顾单手撑着身子起来,犹豫地看着谢锦衣,不知要不要去扶他。

    谢锦衣已经下了榻,满头墨发垂至腰线,几缕睡得凌乱弯弯曲曲地贴在他的脖颈上,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元鸢尴尬地立在原地,她也没想到她刚刚竟然睡着了。

    手搭在门框上的声音轻微响起,接着谢锦衣懒洋洋的调子:“还不过来?”

    元鸢愣了一会儿才确定他是在跟她说话,又迟疑地问了他一遍:“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么?”

    他不是要去沐浴么?

    谢锦衣身子后仰,理所当然地道:“我要沐浴,你说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元鸢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问他,谢锦衣唇角浮出笑意,单手撑在门框上:“麻烦元二姑娘将饮食起居这四个字刻在自己的脑门上。”

    元鸢这才想起她答应过这段时间要照顾他,看来谢锦衣是铁了心地拿这事儿磋磨她。

    罢了罢了,当她欠他的。

    .

    浴堂就在隔壁,四面门窗紧闭,只在正中隔着一幅绘着水墨山川的锦绣屏风,浅浅的影子映在其上,复又被氤氲的水汽模糊。

    元鸢弯腰用手指替谢锦衣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又取过干净的帕子搭在桶沿,转过身道:“可以了。”

    谢锦衣淡淡地“哦”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行至她身旁。

    元鸢别过眼:“那我先出去了。”说罢,她欲退出去,面前却伸过来一只平摊的手,谢锦衣略歪了头散漫地瞧着她:“宽衣。”

    元鸢瞧了他一眼,虽说不是没给他宽过衣,但往常不过是解下外袍,今日却是要来沐浴的。叫她来解,又要解至何处?

    这人简直是存心难为她的。

    谢锦衣的手拦着,元鸢没法子,只能低下头给他解腰封,一件一件地搭在一旁的衣衔上。

    贴得太近,他衣裳上清冽的味道似乎也萦绕在鼻尖,水雾扑在他的侧脸,又凝成水珠子顺着下颌线滑落。

    他的锁骨无疑是他身上最好看的一部分,线条分明却不消瘦,仿佛能盛得下一碗清酒。

    “脱完再看。”

    上扬的尾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元鸢被他这话臊到,急忙想解释:“我,我不是……”

    可顶着谢锦衣的目光,她的解释越发没了底气。她刚刚真的只是随便看看,但叫谢锦衣这么一插话,反倒成了她“心怀不轨”似的。

    谢锦衣的嗓音带了隐笑:“不是什么?”

    元鸢敢确定这人是在故意捉弄她,她脸皮没他厚,也不同他说这些话了。规矩地替他脱下衣裳,解至里衣时她停了下来,将目光放在自己的鞋尖:“好了,我可以出去了么?”

    身旁的人没有回她的话,元鸢立在那儿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抬头要同他再说一次。

    可她刚抬起眼就对上了一片健硕的胸膛,白色衣领拉至腰侧,只要轻轻一扯便会滑落在地。

    元鸢陡然睁大了眼,脖颈里腾地冒出热气,直熏得她险些惊呼出声。几乎是瞬间她便转过了身,烫得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你……”

    正在给自己宽衣解带的谢锦衣掀开眼皮睨向她,不明所以:“这是浴室,我不脱衣服,你觉得可能么?”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见元鸢脖颈泛红,他忽地弯下腰,单手撑在桶沿,用手指挑起水花:“况且刚刚是你看了我,按道理吃亏的也是我。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元鸢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论断?

    “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她一面想解释,一面又控制不住想起刚刚看到的。

    回应她的是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入了浴桶。元鸢脸上更烫,急忙往外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你走了,谁伺候我?没看到我的手受伤了?”

    湿漉漉的水珠贴在手腕,混着谢锦衣指腹的温度。

    元鸢哪里见过赤身的男子,忙要找借口出去:“我去叫人来帮你。”

    握住她的手不松:“我这院里的人都有事儿做,就你一个闲人。”

    元鸢被他拿话噎住,知他在存心戏弄自己,偏生又说不过他,试着挣脱他的手。

    谢锦衣轻轻“嘶”了一声,抬手捂着受了箭伤的手臂:“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元鸢这才想起他手臂有伤,忙松了挣扎的力道。刚想转过身问他有没有事,又想起他这会儿是赤条条躺在里面的,只得闭着眼睛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弄疼你?伤口有没有裂开?”

    哗啦的水声又起:“不止疼,现在还使不上劲儿了。”

    元鸢蹙眉:“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找大夫就不用了,先过来给我搓背。”

    说罢,一条干净的帕子往她手里扔过来,元鸢下意识地接住,接住后才觉得自己拿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元鸢推脱:“我手劲儿小,不如我去替你寻个男子来。”

    “等你找人来,水都凉了,你这是想让我箭伤未愈,又添个风寒?”

    元鸢松下肩头,只得转过身替他擦拭身子。她始终垂着眼睫不去瞧他,视线只放在浴桶外。

    她慢吞吞地将手里的帕子搁在他的背上,刚搓了一下便顿住。

    为何她感觉……

    “按你这劲儿得搓到明天。”

    清越的声音响在耳畔,这距离太近,元鸢的思绪断开,而谢锦衣不知何时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长臂搭在桶沿,湿漉漉的长发铺在线条分明的手臂。双桃花眼氤氲着潮湿雾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他身上完完整整地穿着里衣,却因热水浸湿而贴在了身上,一缕一缕的发丝缠绕在他的锁骨。

    元鸢这回没有转身也没有脸红,只愣愣地看着他,随即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嗝,手里的帕子跌进水里,她抬手捂住嘴,可打嗝声又冒了起来。

    每打一次嗝,她的脸就红上几分。

    “我……水凉了,我去让人给你换水。”

    她扔下这句话落荒而逃,还险些撞到了门框。

    谢锦衣瞧着她的仓皇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将身上湿透的里衣脱下扔到一旁,自个儿捞起水里的帕子擦拭脖颈。

    还会打嗝脸红,看来对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浴桶里的人翻了个身,双手搭在桶沿,橘黄色的烛火映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微阖双目,发丝滴下的水珠子渐渐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