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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王妃做花魁(二十六)

    赵倩然被皇贵妃打了一巴掌, 又被她指着鼻子骂扫把星, 赵倩然这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赵晨光和刘氏视她为掌中宝, 别说动手了,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自随母亲参加社交, 便备受追捧,女孩让着她,男孩捧着她,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这么羞辱?!

    偏偏打她的人,是她婆婆。赵倩然想要还手, 也无法做到。这口气, 难道就这么忍下来吗?

    赵倩然向来会审时度势,她知道女人这一生,最大的依仗便是娘家与夫君。大婚三日后该是回门日,她还可以与父母诉说下委屈, 如今却因为周王的丧事, 什么都得往后延。

    但是赵倩然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性子, 她回不了宰相府,那便让身边的丫鬟回去。她可不是那个没有娘家撑腰的赵怡然!

    一边派人回家告状,一边赵倩然也要做出姿态给齐王看。她索性便带着那红掌印,又回到了灵堂, 做足了贤媳模样, 哪怕受了冤屈,她也尽心尽力为小叔的葬礼出力。

    齐王心情亦复杂, 一边是伤心欲绝的母亲,孝字压头,他不能不管,另一边是新婚燕尔的妻子,受尽委屈,身后又有赵氏刘氏作为靠山。

    无论哪头,都是麻烦。齐王只能哄了这头,再哄那头,当真是心力交瘁。

    百善孝为先,齐王自然是要先顾着皇贵妃,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好话,皇贵妃就是一口咬定是赵倩然克死了周王。

    “母妃,这种无稽之谈,还是不要再说了!”

    齐王忍无可忍,终究是说了重话。皇贵妃一听他的话,当即便泪眼连连地指着他:“本宫这么做,是为了谁?本宫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了!本宫不敢冒险啊!”

    皇贵妃再荒谬,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听到这话,齐王心下顿时愧疚,刚要说话,又听到皇贵妃哭诉起来:“你有你的大局,本宫也不想拖你后腿,所以哪怕是不喜欢她,本宫也替你讨来圣旨,让你父皇给你指婚。可是那赵倩然,根本看不上你!当初他们赵家见你太子之位无望,便用一个外室女糊弄你,这口气,本宫本来是想咽下去的,可是本宫没想到,本宫一时心软,竟害死了你弟弟啊!”

    皇贵妃哭得是真的伤心欲绝,一边是因为幼子惨死,一边又担忧仅剩的长子。齐王想到死状凄惨的弟弟,也心下悲来,一时也说不出劝说的话。

    皇贵妃一边哭,一边说着话:“你难道真以为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你吗?当初在太子的寿辰上,你是没亲眼看到,她是如何谄媚地为太子弹琴!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只怕她现在已经是老五的人了!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扫把星,我就不该替你求旨赐婚,还害了你弟弟!呜呜呜呜呜……”

    说到早逝的幼子,皇贵妃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齐王面色僵硬地坐在原位,心里好似被人重拳砸了无数下。任谁听到这话,都不会开心。自己的妻子竟然不是真心嫁给自己,真是天大的笑话。可是齐王又没法自欺欺人,他想起了赵怡然,若是赵倩然真心想嫁给自己,当初就不会有赵怡然什么事了。

    “我苦命的皇儿啊!”皇贵妃抱着齐王一顿哭,好不容易等皇贵妃哭累了,齐王看着嬷嬷和侍女们伺候皇贵妃睡下,这才一身疲惫地出宫。

    谁知,齐王刚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李懋从宫外回来,二人狭路相逢,目光相对的瞬间,同时挤出了虚伪的笑容。

    “太子殿下。”齐王忍着心中的波澜,面带微笑地问安。

    李懋也兄友弟恭地忙扶起他,看似无意地说道:“是进宫来看皇贵妃的吧?你多陪陪她,好叫她宽心。”

    “之前的事,让殿下看笑话了。”齐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像是在为自家的丑事感到歉意。

    “无妨,皇贵妃一时悲愤,倒是你,千万不要就此错怪四嫂。”

    “那是自然……”齐王微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对了,太子殿下出宫,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懋闻言,有些无奈又宠溺地叹了一声:“有个朋友,身子有些不适,孤去瞧瞧她。”

    齐王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能劳动太子殿下大驾去看望的朋友,有几个呢?除了她,还能是谁?一时间,齐王的心情复杂到自己都无法判断,他究竟是醋味更浓一些,还是担心更多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太子时间了。”齐王拱手,再次告辞。李懋颔首,朝宫内走去。二人目光擦肩而过的瞬间,嘴角的笑容立即消失无踪。

    “回府。”坐上马车,齐王面色冷凝地吩咐车夫。车夫驾车往前,齐王却突然又命令改道。

    不知不觉,马车行驶到皎月所住的别院外,齐王看着那道紧闭的门,眼中满是波动。

    “吱嘎。”忽然,门开了,马车里的齐王本能地坐直了身体,却发现出来的只是一位采买的侍女。齐王缓缓放松了身子,有些疲倦地吩咐车夫:“回府吧。”

    齐王的马车离开,别院的大门缓缓打开,皎月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求不得”,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上一世的赵倩然,是齐王求而不得的珍宝,所以哪怕赵倩然嫁给了太子,只要她一回头,齐王

    便会为了她义无反顾。

    这一世,因为皎月的出现,一切都变了。赵倩然嫁给了齐王,皎月借皇贵妃之手,将赵倩然的真面目□□地掀开,她不再是齐王心中无辜的小白莲,齐王心中的那根刺,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化脓长胞,成为不得不拔除的祸害。

    齐王府里,寂静一片。

    齐王心中烦闷,只想一个人安静,谁知这时赵倩然的侍女却忽然找了过来。

    “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何事?”齐王不由自主地皱眉。

    侍女愣了下,似乎没料到齐王会如此不耐。她失了底气,有些怯懦的开口:“王妃没说什么事,只是请您过去。”

    齐王压下心中的烦躁,最终还是往正院走去。一进屋,齐王便看到赵倩然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镜前,正用布巾敷脸。

    “找本王何事?”齐王面无表情地开口。

    赵倩然回头,看到齐王的脸色,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莫非是皇贵妃又在搬弄是非,惹得齐王也厌恶了她?

    情况不妙,赵倩然立即压下了想要告状的心,转而关心起皇贵妃来:“殿下,您回来了。母妃还好吗?”赵倩然一脸担忧地抬眸,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依恋和关心:“都是我不好,惹母妃生气了。若是母妃有个好歹,那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听着这些关切的话,若是以前,齐王也许会觉得她善良又温柔,可是如今再看,却觉得虚伪得如同浮着一层薄纱,根本就不透彻。

    “母妃无碍,你也不用担心了。”

    赵倩然好似松了口气:“那就好,母妃她老人家心里难过,若是朝我出出气,能让她心里好受

    点,我也高兴。”

    齐王不置可否,敷衍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没事的话,本王先走了。”

    说着,齐王就要往外走去,赵倩然一把站了起来,期盼地看着齐王:“王爷,您去哪?”

    齐王回头,皱眉看着她,赵倩然立即解释:“我的意思是,最近王爷您也辛苦了,公事先放一放,好好休息,我这就让人准备晚膳。”

    “不用了。”齐王摆手,“六弟尸骨未寒,本王先住在书房吧。”

    说着,齐王转身便走。赵倩然呆滞地看着齐王的背影。哪怕是戴孝,也并不一定非要分房而居。齐王如今这么做,是何意?

    赵倩然跌坐在梳妆镜前,神情麻木。曾经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是当她真的成了他的王妃,为何他却不再珍惜?

    深夜的宫廷,寂静而冷漠。

    偏院的宫殿里,一道白色身影悄然前行。

    “姑娘,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最多半年,这天,就该变了。”月色如水,盼星小心翼翼地走进偏殿,皎月早已等候在那。

    皎月看着盼星:“接下去的时间,只怕是非不断。你若是想脱身,我帮你想办法。”

    盼星温柔一笑,摇了摇头:“不了,我在宫里,还能帮您盯着点情况,周王虽死,我的大仇已

    报,可是我知道姑娘您要做的,不只是这些。”

    姑娘您帮我报了仇,那我也该助您一臂之力。

    皎月听懂了盼星的话,微微叹气:“既然你这么决定,那我也不勉强你。我答应你,最多半年,无论事成与否,都会带你离开这里。”

    “好,我相信姑娘。”盼星满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若不是遇到姑娘,她只怕早就成了枯骨,又怎么可能报得大仇呢?所以,哪怕是为了姑娘献出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周王死后,皇贵妃一双眼便都盯着齐王了,她对赵倩然不满,恐怕迟早还会有动作。”盼星道。

    皎月闻言,微微一笑:“齐王他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心里的小仙女忽然就着了地,变得庸俗又琐碎。”

    “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盼星冷声道。

    “呵,你说的是,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们了,也该让他们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皎月眯起眼,对着盼星招了招手,盼星立即附耳而去:“找个机会,在皇贵妃面前……再添一把火。”

    “您放心。”盼星也露出微笑,“我在晓月楼里,学的可不只是对付男人的招数。”

    两个绝色美人对视一笑,月色更凉了。

    周王的死,就好似一颗小石子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阵波澜,但是很快湖面又恢复了平静。齐王府里,也好似死水一片,沉寂得令人感到压抑。

    齐王搬去书房居住,赵倩然这个新婚王妃,每日独守新房,上面又有个视她如眼中钉的皇贵妃,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参见王妃。”李侧妃带着诸位侍妾,按照规矩来给赵倩然请安。看到这些女人,赵倩然的心情更差。

    她一早便知道齐王府里有这些女人,当初勾搭齐王时,她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以她的魅力,得到齐王独宠,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如今,她和她们一样,都不得不独守空房时,赵倩然才知道,原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若是没事的话,退下吧。”赵倩然将人赶了回去,刚准备起身,便见管家带着一位精瘦干练的嬷嬷走了进来。

    “回禀王妃的话,这位刘嬷嬷,是皇贵妃派来的。”

    那嬷嬷面无表情地给赵倩然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赵倩然听到管家的话,心里简直气笑了,皇贵妃竟要夺取她的管家大权?!

    “这是母妃宫里的嬷嬷?”

    “是……”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位王妃,可不像前一位,有名无实,这是赵家的嫡女,京城有名的大才女,可谁知……皇贵妃却对这儿媳,颇多怨言呢?

    赵倩然简直忍无可忍,她忍气吞声,皇贵妃便咄咄逼人,这是非要逼得她出手吗?!

    “母妃一片良苦用心,我该亲自去谢谢母妃才是。”赵倩然咽下心中的怨恨,脸上挤出笑容,“命人带嬷嬷先下去休息吧。”

    “不用了。皇贵妃信任老奴,老奴便不能辜负娘娘的信任。王妃好生歇着,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老奴就是了。”刘嬷嬷生硬地开口,丝毫没有给赵倩然面子。

    赵倩然僵笑着,看着刘嬷嬷大包大揽地接管下王府大权,而她如个外人一般,毫无阻拦之力。

    皇贵妃,欺人太甚!难道真的以为她赵倩然好欺负吗?!

    宰相府里,刘氏正在小佛堂里念经。周王去世的消息一传出来,刘氏就感到大事不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女儿成亲这天出事,难道真是老天爷不看好这一场婚事?!

    □□着经,刘氏忽然听到侍女传话,说是女儿派了人回府。刘氏当即起身:“快把人叫进来!”

    此时,赵晨光也恰好下朝,刘氏连忙拉着他一块去见女儿派来的人。

    来人是青儿,赵倩然的心腹丫鬟。一见刘氏和赵晨光,青儿便红了眼睛:“老爷、夫人,小姐委屈啊!”

    “这是怎么了!快说清楚!”刘氏忧心女儿,一时竟没发现丈夫脸上过于冷淡的表情。

    青儿便哭着将皇贵妃如何欺辱赵倩然的事说了一遍,听完丫鬟的话,刘氏一下就炸了。

    “便是皇贵妃又如何?!我的女儿,是堂堂正正嫁进齐王府做王妃的,她怎敢这般对待倩然?!”

    “正经人家,谁家敢如此对待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果真是金陵小户,上不得台面!不行,就算到陛下面前,我也得为倩然要个说法!”刘氏情绪激动,一心要为女儿撑腰,赵晨光一边挥手让丫鬟退下,一边拦住了刘氏。

    “你这般冲动作甚。”赵晨光头疼不已。

    刘氏反过手指着他大骂:“女儿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这个做爹的就这副模样吗?”

    赵晨光捏着刘氏的手,叹息道:“我难道不疼倩然吗?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们就是要为她做主,也不能这样贸贸然冲上去啊。”

    刘氏那一句金陵小户,让赵晨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刘氏嫁给他这么多年,心里依旧高高在上,皇贵妃是金陵小户,那他一介白衣,又算什么呢?

    何况,皇贵妃嫁进了皇家,出嫁从夫,齐王是她与皇上所生,刘氏指着皇贵妃骂小户,岂不是连皇上和齐王也一起骂了?

    在赵晨光的劝说下,刘氏总算冷静下来,这事急不得,若是闹僵了,最吃亏的还是倩然,皇贵妃是长辈,她若是要拿捏倩然,有的是办法。

    “好了,改日我寻个机会,与陛下说上一声。陛下指的婚,总该过问一声的。”

    “你可不许糊弄我!我就倩然这么一个女儿,嫁给齐王做继室,已经够委屈她的了!”刘氏要赵晨光发誓,赵晨光无语极了,最终不得不指天发誓,说自己一定会为女儿讨个公道。

    暂时安抚好了刘氏,赵晨光又叫来青儿,细细问起了赵倩然在王府的生活。青儿只当是老爷关心小姐,自然是知无不言。

    “王爷带着小姐去给皇贵妃敬茶,谁知皇贵妃却放话说,她绝不接受小姐这个儿媳妇。小姐在门外跪了一天,皇贵妃也没有心软。”

    赵晨光闻言,不由皱眉:“那齐王什么反应呢?”

    青儿蹙眉,回忆道:“王爷自然是心疼小姐,在那之后便不让小姐去给皇贵妃请安了。”

    青儿却不知道,赵晨光听到这话,反而得出一个不太妙的结论,只怕齐王对倩然,已经不如过去那么上心。

    一个男人若是珍爱一个女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也决不会允许她这般欺辱她。若是真的为倩然好,就该让她尽快得到皇贵妃的认可,而不是这般将二人隔开了事。恐怕,当年赵府以八字不合为借口换婚,估摸着齐王心中一直都存着刺呢。

    赵晨光身为男人,反而更能了解男人的心。这世上终究还是有饭粒子与白月光的区别,若是倩然没有嫁给齐王,齐王始终求而不得,那么这些令他引以为耻的过往,会被得不到她的遗憾而覆盖,但是若是一旦倩然成了他的王妃,日复一日、朝朝夕夕的相处,只会消磨掉他心中那点念想,最终记起的只有她曾经带给他的羞辱。

    哎,幸好他另有打算啊。赵晨光想起自己那日与太子的密谈,心中不由暗暗叹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赵家好啊。若是赵家完蛋,倩然这个出嫁女,就没了退路。只要赵家长盛久青,哪怕倩然曾嫁给齐王为妃,他也可以讨个恩典,让倩然与齐王和离。赵家养倩然这么一个女儿家,总不是问题的。

    “咳咳咳……”赵倩然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唇白如纸。

    “王妃……”侍女匆忙入内,赵倩然立即眼睛发亮:“可是王爷回来了?”

    侍女面色为难道:“王爷还没回来呢,不过奴婢已经让人守在门口了,等王爷一回来,就会请他过来的。”

    赵倩然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失望。齐王以公务之名,几乎日夜待在衙门里。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就要和后院那些女人一样,成为过眼云烟了。

    赵倩然当然不肯认输。思来想去,为今之计,还是要先生下齐王府的嫡长子,才能巩固她的地位。

    “你们去外面守着,王爷一回来,便请他过来。”

    “是。”侍女们称喏。等到齐王回到王府时,便听到有人说王妃病了。齐王顿了顿脚步,终于往正房走去。

    “这是怎么了?叫太医了吗?”齐王走进正房,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齐王一眼:“太医来过了。说王妃是郁结于心。”

    齐王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郁结于心?这是觉得委屈了?他往里看去,便看到赵倩然披着长发,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恍然之间,齐王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当初那场大火之后,她命人来叫他,他走进西苑,便看到憔悴虚弱的她,也是这般靠坐在床头,用嘶哑的嗓音跟他说,嫁给他,并非她所愿。待她死后,只求独自安葬,不入皇陵。

    想到那一幕,齐王顿时心绪翻腾,心中滋味,唯独他知道。

    “王爷……怎么惊动了您。”赵倩然出声,娇弱不已。

    齐王回神,掩下思绪,走到床前:“还好吗?”

    赵倩然温柔一笑,娇滴滴的看着齐王:“看到王爷,我便觉得好了许多。”

    “那就好。”齐王淡淡道,赵倩然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仰望着他:“王爷……明日,能陪我一会吗?”

    齐王看着赵倩然,眼神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正娇媚地对着他撒娇。

    “好……”恍惚之间,一个‘好’字便脱口而出。赵倩然面露高兴,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有了血色。赵倩然柔媚地靠向齐王,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齐王立即后退了一步,赵倩然暗含不满地看向门口,谁知来人竟然是双眼通红的刘氏!

    “我苦命的女儿啊!”刘氏一见赵倩然,当即便掉了眼泪。

    赵倩然看到母亲,也立即红了眼睛,脸上不知是惊还是喜:“阿娘,您怎么来了?”

    赵倩然是希望娘家人来给自己撑腰,可是却不是这个时候啊!这时候,正是她示弱的时候,好不容易让齐王心软,答应陪伴自己,谁知母亲却在这时候来了!

    “要不是青儿那丫头,你就是病死了,阿娘都不知道啊!你可是阿娘的心头肉,你爹和你舅舅们听到你病了,也急得不行。”刘氏嗔怪地抚摸着赵倩然的脸颊,嘴里的话看似只是关心女儿,实则却是意有所指地说给齐王听的。

    老爷让她忍一忍,她是答应不会去找皇贵妃要个说法,可没答应不来齐王府啊!皇贵妃得寸进尺,连王府的事都要插手,她若是还忍下去,岂不是看着女儿被人骑到头上欺负?!所以忍了几天后,刘氏还是找了个机会,趁着赵晨光还没回来,直奔王府而来。

    刘氏虽是妇道人家,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夫人,她心里也门清。齐王现在可是指望着赵晨光的帮忙,何况刘氏本身出自世家,刘氏的姻亲,不知几何,齐王若是敢对她女儿不好,就得承担得罪这些世家的后果。

    “王爷,我家倩然在家里,可是一点委屈都没受过。您是天潢贵胄,我一介妇人不敢端丈母娘的架子,但是我也要跟您说说,这谁家的女儿不是宝呢,您是她的夫君,您可得心疼她。”

    齐王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刘氏的话。被一个妇道人家这么明里暗里地教训,齐王心里的滋味能好受才怪。

    王朝更替,世家一直傲立不倒,就连皇家也不得不对世家客气。可是这世家也分三六九等,也有新旧交替,刘家若真是一等一的世家,刘氏也不至于选择嫁给赵晨光了!

    刘氏以为,借着世家的光辉和赵晨光的宰相之位,就可以让他跪下服软吗?!做梦!

    齐王面色微冷地看着刘氏与赵倩然,淡淡道:“夫人说的是,本王前后娶了赵家两个女儿,这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齐王这话一出口,刘氏脸都快黑了。这是在提醒她,赵怡然那贱人才是他的正妃,倩然只是他的继室吗?这本就是刘氏和赵倩然最不愿提及的事,齐王却偏偏在此时说出来。

    赵倩然看得出来,齐王是有些生气了。哎,阿娘也真是的,她以为齐王也和父亲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吗?!父亲是庶民出身,当然要对她这位世家出身的夫人尊敬,可是这几年,寒门崛起,世家衰微,刘氏一族对父亲还不是客客气气!

    阿娘却依旧活在世家光辉的假象中,用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齐王,齐王能受得了才怪!

    赵倩然连忙给母亲暗示,让她不要再说话,一边柔弱地看向齐王,试图缓和气氛:“王爷,母亲只是爱女心切,心直口快了些,您别见怪。”

    “本王自然不会见怪,既然夫人来了,那你就陪着她说说话吧。本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齐王转身就走,刘氏僵硬的脸还没恢复,屋里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他、他就这么走了?!”刘氏不敢置信地看着齐王离开的方向,“我就好心提点他几句,他就这么给我脸色看?”

    赵倩然深深地在心里叹气,她自小聪慧,父亲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教养,她有时也觉得母亲的性子太过娇惯,又有些目中无人,但是想着连父亲也让着她,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没想到,母亲如今竟膨胀到如此地步,竟以为自己可以拿捏齐王。

    “阿娘!”赵倩然无奈地叹气,“您跟王爷说那些话做什么呢?”她好端端的计划,就这么被母亲给破坏了!

    刘氏急着解释:“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父亲不肯为你出头,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要看着你被人欺负吗?”

    “阿娘,我若是嫁进了一般人家,您这做丈母娘的,插手女儿家事也就罢了,可我嫁得……是齐王啊!”

    还是父亲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该做的是示弱,让齐王尽可能地怜惜自己,而不是一昧地让他在自己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那样,不过是将人越推越远罢了。

    “难道要让我看着你被人这么欺负吗?”听到女儿的责怪,刘氏也委屈不已。

    赵倩然无奈一叹,安抚母亲:“阿娘你放心,我也只是忍一时罢了。他贵为皇子,吃软不吃硬,您不要让我难做。”

    听她这么说,刘氏面色僵硬:“看来是我多事了。”

    赵倩然靠在母亲怀里,小声哄着:“阿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关心则乱,您要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听女儿这般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己,刘氏缓和了脸色:“好吧,你也长大了,我不管你了。”

    听着母亲有些赌气的话,赵倩然感到无比心累。曾几何时,齐王总是想尽法子与自己偶遇。为了哄自己开心,他可以不计代价,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就变了。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青儿,你去看看王爷现在在何处?”送走了刘氏后,赵倩然吩咐侍女去找齐王。侍女应声而下,回来后面色却有些为难:“小姐,王爷出门了。说是……说是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赵倩然面色一冷,缓了片刻后才挥了挥手:“退下吧。”

    她这算是自食恶果吗?当初若不是肖想着太子妃之位,乖乖嫁给齐王,也许如今她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可是这世上又哪里有后悔药卖呢?

    酒楼里,齐王坐在包厢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上一次来这里,老六还没死,他野心勃勃,信心十足,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把太子拉下马,将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女人……抢回来!

    可是现在,他再一次坐到这里,却发现一切都没有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老六死了,他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亲近的兄弟,他娶了赵倩然,然而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琴瑟和鸣、如虎添翼,反而每日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头疼。

    “姑娘,您这边请。”

    齐王端起酒杯,正要一口干掉杯中酒,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还是和上次那样,快一些就好。”

    清脆悦耳,他不会听错的。是她!

    齐王蓦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顿了片刻后,起身走向墙边,拿开画像,透过墙上的小孔,便看到隔壁包厢里那个清丽雅致的女子。烟粉色的裙装穿在她的身上,真是应了那句话,皎月如霞。

    齐王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拳,方才喝下去的酒似乎都化作了火气,在身体里泛滥。毫不迟疑地,齐王转身出了包厢。

    “皎月……姑娘,又见面了。”‘哐当’一下推开门,齐王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桌前的皎月。

    皎月头也不抬,看着手中的茶杯。

    “怎么,连看到本王都不愿意了吗?”齐王看着将他视为无物的女子,眼神一闪而过的不甘。她越是这样对他冷漠,他就越想得到她。这大概就是男人的通病,征服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女人,远比得到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何况,她本来就该是自己的王妃。他凭什么拱手让人?!宁做花魁不做齐王妃,她就真的这么厌恶自己吗?!

    齐王上前,皎月终于抬起了头,齐王对上她的脸,便见面前的女子眉眼如画,娇媚惑人,偏偏那

    一双眸子看向他时,却满是凉薄讽意。

    “皎月姑娘就这么不想看到本王?”

    皎月看着齐王眼中的勃勃野心,勾唇冷笑:“我与王爷无话可谈。”

    皎月身后的侍女作势要请齐王出去,齐王一巴掌打了过去,侍女被打得滚落在地,齐王桀骜地看着皎月:“本王想去哪便去哪,你管得着吗?”

    皎月看着双眼泛红的齐王,给委屈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

    ‘嘎吱’一声,侍女关门离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齐王欺身上前,挑起皎月的下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她真是一日比一日美丽,他当初怎么会错过这样的世间尤物?

    闻着她身上浅淡的香味,齐王心神一荡,继而便想到她每日便是这样伴在李懋身边,一颗心就好似被人又扭又戳,脸上更是冷意一片:“以为有李懋撑腰,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皎月同样不甘示弱:“难道不是吗?”她魅人一笑,“这世上比齐王殿下身份更尊贵的男人,除去当今圣上便是太子殿下。陛下垂垂老矣,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是太子殿下的,我选他,难道不对吗?”

    看着皎月口中娇媚地吐出太子殿下四个字,齐王便觉得自己心头的火不断燃烧。

    “你就那么恨本王,恨得宁可委身李懋?!”

    皎月挣脱他的桎梏,冷声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年轻有为,俊朗潇洒,这怎么能叫委身呢?”说着话,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忽然变得娇羞起来,“王爷难道不知,太子殿下有多宠爱我吗?”

    他怎么会不知!齐王自从知道她来了京城后,便暗中命人盯着她的行踪,虽然不敢太过接近,但是却也知道太子殿下几乎是日日都会抽时间去见她,有时是小坐一盏茶的功夫,有时是一夜不归。

    以清冷沉稳出名的太子殿下,却对她百依百顺,无所不从。

    皎月看着齐王眼中不自知的嫉妒和不甘,心里轻笑,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摸着腰间的香包。看来这香包比想象中的药性更强呢,未沾酒的人闻着,便是寻常香包,但是若是与酒味一混合,便成为了强烈的致幻剂,可以激发人心底最强大的野望。

    “王爷若是说完了,就请离开吧。”皎月对着齐王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冷漠。

    又来了。对着他,就是这般清冷的模样,对着李懋,她就娇俏温婉,鲜活灵动。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吗?!她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自己?!

    休想!

    齐王看着她,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她就好像是一股风,抓不住也握不紧,却轻而易举地将他心里的那股火,越吹越旺。

    “本王不走,你又能如何?”

    “齐王殿下,您又何必呢。”皎月微微叹了口气,“皎月一介青楼女子,殿下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齐王拽着她的手腕,猛地靠近她,语气低沉:“赵怡然,这里只有你和我,别装了。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皎月看着他,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王爷,世人皆知,齐王妃早就死在那一场大火里了。”

    “就算是这样,你赵怡然的名字,依旧写在皇家族谱上,你就算是化作了灰,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是吗?”皎月看着齐王,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的双眸:“王爷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就连洞房花烛夜,您都没踏进新房一步,红盖头,都是我自己掀的。您当时,一心盼着我死吧?只有我死了,才能给赵倩然腾地方。我如您所愿,您怎么又不开心了呢?”

    “给本王戴了天大的绿帽,这就是你所说的如我心愿吗?!赵怡然,你这分明是在报复本王!”齐王闻着鼻尖浓郁的芬芳,感觉心里的火越来越旺,“赵怡然,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自轻自贱的女子!”

    皎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自轻自贱?哎呦,这才哪到哪啊。赵怡然够乖巧吧,结果呢?还不是活活被他们这对狗男女耗死了。她不过是暴露了些许本性,齐王就吃不消了?

    “王爷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娶了赵倩然,却又跟我纠缠不清,难道说王爷现在才发现,你爱的人根本不是赵倩然吗?那是谁呢?难道是……我吗?”

    眼前的女子眸光如水,唇红眉黛,一张巴掌小脸冷若冰霜,可是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齐王只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逼得他喘不上气。

    他……喜欢她吗?

    出于男人的自尊,齐王本能地想要否认,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他不曾用正眼看过的弃妃呢。可是……对上她了然清明的目光,他又无法说出如此违心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次见到她与李懋在一起,他都恨不得杀掉李懋,那种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冲动,是因为嫉妒……吧?

    想要将她藏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她本该是独属于自己的,这种念头,无数次出现在齐王的脑海中。

    一开始,他还可以欺骗自己,那是因为男人的自尊,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自己的女人成为青楼女子,委身给自己最大的仇敌,可是一日复一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大的心愿,在抢夺太子之位之外,又加了一条,抢回这个搅乱了他心神的小女子!

    因为要抢回她,所以才要争夺太子之位,还是只有得到了太子之位,才能够从李懋身边将她抢回来,前后的因果关系,不知何时早已混作一团。总之,不知不觉中,这个灵动美艳的女子,不知何时竟然成为了他的执念。

    “赵怡然,你若是一开始便是这般……本王也许,早就对你另眼相看了。”齐王轻柔地抓起皎月的黑发,失神地深闻了一口,脸上满是沉醉与痴迷。

    皎月看着他脸上的潮红,便知道药效已经起作用了。她一边看似不经意地看向门口,一边蛊惑般地开口:“齐王殿下,我与赵倩然,若是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你和赵倩然……”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声音有些呆愣地说着心里话,“你。本王要你。”

    齐王如同中了魔咒一般,重复着这句话:“赵怡然,你是本王的……你是我的!”

    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哐……”门外发出一声响声,皎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唱戏的人来了,看戏的人,怎么能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