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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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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写信的, 是十年前的我。”

    沈昼叶说完那句话,特意观察了陈啸之的表情――而陈教授脸上只四个大字:你疯了吧?

    沈昼叶哈哈大笑。

    “我没逗你,”沈昼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收到了她的信, 第一封信是我在万柳收到的――就是我们研究生宿舍那里,我正在收拾要带过来的行李,那封信从本子里掉了出来。”

    “信的第一行字你知道是什么吗?”沈昼叶笑着问。

    陈啸之说:“?”

    沈昼叶道:“――十年后的我收。”

    陈啸之一愣。

    “严格来说,第一封信写在我爸去世后的两天,”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看着窗外夜雨道:“信纸都被眼泪浸湿了,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挺模糊的, 只记得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妈曾经为我爸自杀未遂,后来我们在医院走廊血淋淋抱着痛哭……信里我自己问我‘该怎么办’。”

    陈啸之从身后抱住沈昼叶, 成年男人臂膀温热, 握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我见了那封信觉得很受触动, 认为它是时间胶囊,而且正好十年, 像命运一样,所以我认真回了封信。其实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符合常理的故事。”

    陈啸之:“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呢?”

    “它发生在第二个星期。”

    沈昼叶目光看着窗外一点, 定定道:“――第二周, 我又收到了一封回信。”

    陈啸之一怔。

    “那个我还不认识你, ”沈昼叶说:“甚至都没回国。妈妈濒临崩溃, 她怕把妈妈压垮了, 只能独自一人为爸爸痛苦――而她就是我,她正经历的就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过去, 丧父之痛,世间无可回响之孤寂, 一个全新的环境……”

    “而我自己仔细研究了很久这些信件,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将它归结于天命、上天的馈赠。也许上天想让我帮帮十五岁的我自己。”

    “我和她聊了很多,”沈昼叶认真地问:“只只,如果你和十五岁的自己聊天,你会和他聊什么?”

    陈啸之下意识接道:“我会告诉他我曾受过的伤害,做过的失误,让他去避免。”

    “对。”沈昼叶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也好,我也好……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啸之:“?”

    “我们回忆十五岁的自身时是作为‘自己’去回忆的,可当你把她拿来,将她作为‘客体’去观察,去干预――我们作为旁观者,才会看到真实的、十五岁的自己。”

    陈啸之眉峰扬起:“怎么?和自己相处得不咋地?”

    “――胆小鬼一个,”沈昼叶漠然道:“又是个自大狂,自我意识强盛,怎么说都不听――幼稚到要命,羞耻死了,中二病晚期。”

    陈啸之:“……”

    沈昼叶忿忿不平:“我跟她妈似的。”

    陈啸之:“噗嗤。”

    “笑你个头,”沈昼叶怒道:“我就是年长版的她,我告诉她有些东西该放弃就放弃,有些人该躲着就躲着,我都经历过,都是我一路走来栽过的坑――她一个字都不听。”

    “连一个字儿,都没听。”沈昼叶想起来还有点委屈:“像在养女儿,你把那些选项都递到她面前了,告诉了她所有的后果,她还是雷打不变。”

    陈啸之自后面扣住他的小青梅,幸灾乐祸道:“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这结果。”

    小青梅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露出疑惑神情。

    陈教授立刻揉了揉她的眉心,将面孔埋在小青梅颈窝处,低声道:“别管我,继续说。”

    “……”

    “我和她相处得很糟糕,我能感觉到。”女孩子声音沙哑哑的,“我甚至都不明白,人怎么能和自己相处得这么差劲?我和年少的我自己明明是一个人,但我看不惯她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针锋相对……”

    “然后最后几封信里,她对我说,很失望我长成了一个这样的大人。”

    陈啸之:“……”

    沈昼叶声音戴上哭腔:“那句话把我伤透了。”

    “我当时不明白,我明明已经过得这么困难了,”沈昼叶哽咽道:“……她明明可以不像我一样的,可以及时止损,不钻牛角尖,过上世俗平凡的生活,可以找到好工作,不用在学校里磨豆子一样磨自己的青春;可以普普通通谈恋爱……我已经过成那个样子了。可是她不仅要走我这条路,还失望于我成为这模样。”

    沈昼叶抬起手,以手背擦了擦眼角。

    “我那时甚至认为这场通信毫无意义。”沈昼叶望着远方地平线说:“这样的事本来应该是重生,预知,类似于这样的东西――什么把□□发回去啊,什么提前买拆迁地啊……和十五岁的自己通信,不就是帮自己开金手指作弊吗?”

    然后她怅然道:“可我连让她走上另一条平坦的路都做不到。”

    “――她不听我的。”

    夜风中,陈啸之无声地搂紧了小爱人,摸她的头发。

    “……后来我才明白,”沈昼叶闭上眼道:“十五岁的沈昼叶,是不需要现在的我去改变的。”

    “十五岁的我们,是不需要现在的我们去教育的。”

    陈啸之微微一怔。

    “十五岁少年,年轻无畏,世界尽在掌握。”

    “世上少年歌唱每一支金黄诗歌,作每一个世间的梦,少年们跋涉每一条远方长路,攀爬每座高耸入云的山。他们不计后果,草莽勇气,敢去爱,敢去恨,敢去思考遥远未来――”

    “敢抬头,告诉我:我很失望。我不该长成你这样的人。”

    陈啸之呼吸深重。

    远处山脊如群星马鞍,雨声落于世间。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二十五岁的沈昼叶酸楚笑道:

    “――成年人总用世俗市侩的目光去审视年青人,批评他们所作所为不成熟,太莽撞,中二病,羞耻,有一点情绪就千百倍放大,矫情、易于愤怒,不知天高地厚,做个梦也不切实际。”

    她停顿了一下。

    “可我重新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的时候,我却前所未有地怀念,并憧憬起了我的少年时。”

    陈啸之手劲儿大了些,臂膀温热。

    “我见了她,就怀念我那时的勇敢与尖锐的外在,”沈昼叶侧过头看着陈啸之道:“怀念那时征服世界的野心,可刺破一切的信念,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往直前。”

    “――她是我。”

    然后沈昼叶重复道:

    “不。她,才是我。”

    黑夜里,男人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姑娘的手腕。

    “――海啸的夜里,我见到她了。”姑娘说:“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突然明白,这些往来的信件不是为了她而存在的。是为了我。二十五岁的我。”

    “它是在我无尽的锉磨日常里出现的奇迹,不是金手指,不是作弊器。”

    女孩手指抚上自己胸口,对陈啸之说:“我的生活没有为此改变分毫。”

    “但从此我再也忘不掉我十五岁时的所思所想。”

    陈啸之呼吸微微发颤。

    女孩子眼里闪着星光,对他讲:“――我们自大、自以为是,无法和少年人共情,将自己的过去归类为黑历史,指责他们不成熟,可是当我们真的回头去看,少年的我们手里其实攥着我们丢失已久的东西。”

    陈啸之被震慑了一般,看着怀里的女孩。

    “我们所丢失的勇气,热情,”他怀里的女孩说:“弄丢的尖锐敏感,对不公的愤怒,嚣张的未来规划;我们不敢做梦,他们却连玫瑰叶上都长了锯齿――他们有无尽的梦,是世界之王。”

    “――而我们也曾是这样的少年。”

    “这一切你可以当故事听听,当做我的黄粱一梦,”她说:“――也可以相信它,都随意。”

    女孩话音停了,车厢静谧,唯有顶棚被雨水拍打之声。

    没人敢回头看的十五岁不仅是幼稚和羞耻,更是一头不认输的犀牛,一头穿透黑夜的白鹿,向悬崖峭壁俯冲的黑鹰;年少苍穹下梦想如麦浪,情绪激昂。

    天地间大雨倾盆。

    陈啸之无声地抱着她,两人体温混在一处。沈昼叶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有心想转过头亲亲他,却又觉得被他抱太舒服了,不想动一根指头。

    然后陈啸之缓缓道:“……你……有证据吗?”

    沈昼叶说:“有。”

    她爬起来一点,从书包里拽出通信本。本子上封面上的烫金已磨去了一半,厚厚的,装满了分隔两个时空中的女孩的书信,信纸晃晃悠悠,将掉不掉,她把本子毫无保留地递给了陈啸之。

    “就这本子。”沈昼叶坦诚道:“给你。”

    陈啸之难以置信地望着那藏蓝色的本子,接过来翻开,那一刹那如黄粱的光洒落一册,信纸茸茸地翘起,展开一个少女赤诚热烈又遍布荆棘的十年岁月。

    没什么好羞耻的,沈昼叶将本子递给陈啸之的那一瞬间这样想,她甚至觉得自己心像绒毛一样轻。

    她趴在小床上看书,陈啸之则坐在桌前,纸声唰然,窗外风像花蕊,冬雨如花叶。

    一张纸翻过去,而后沈昼叶听见极轻的、男人的抽气声。

    她转过头,看见陈啸之宽阔肩背在微微发着抖,然后沈昼叶又听见一页纸翻了过去。他的手都是抖的。

    “只只,”沈昼叶趴着捏捏陈啸之手心,问:“――你如果遇到十五岁的自己,他会怎么看待你?”

    陈啸之沉默地握住女孩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攥在掌心。

    他足足安静了一个世纪,然后开口道:

    “可能会和我有矛盾,也可能看我不顺眼。”

    他将女孩子的手指握得更紧,然后颤声道:

    “……但他一定会羡慕这瞬间的我。”

    “羡慕得死去活来。”

    -

    那天晚上他们只是抱在一起。

    半夜雨停了,风吹出无数砂一样的星辰。沈昼叶趴在窗边着迷地看着星星,陈啸之自身后搂着她,将面孔埋在她颈窝里,沈昼叶天生小小的,被自己一米八七的竹马圈小猫一样圈着。

    “……不公平。”女孩子忽然很愤愤。

    “?”

    沈昼叶找陈教授不痛快,使劲掐他胳膊:“陈啸之,你吃激素长的吧?还是你妈在家给你偷偷吹气?凭什么这么高这么大只?”

    陈教授被掐了好几下,终于面无表情地问:“大不好吗?”

    沈昼叶:“……”

    疑车无据,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车,沈昼叶瞠目结舌半天,捣了他肚子一肘。

    陈啸之立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制得死死的,沈昼叶一个弱鸡挣脱不开,连手都抽不出,气得要用头撞他……

    陈啸之游刃有余地捏着她两只手腕,嘲道:“就这?铁头功?废物。”

    沈昼叶怒道:“你才废物――”

    她对陈啸之这张嘴意见非常大,挣动不已,陈啸之使坏地摁着她,沈昼叶用脑袋也撞不到人,气愤至极决定咬他――而下一秒,陈啸之低下头,在女孩唇上一啄。

    “……”

    被亲了一口的沈昼叶呆呆仰起头,脾气突然没了,呼吸如远山绵延起伏。

    陈啸之揶揄道:“乖点儿。人还在我手里呢。”

    女孩子叶脸唰一声红透了。

    她自年少时就不服帖的天然卷散在枕头上,眼神清亮透彻,每日与她一起嬉戏的宇宙的光,整个宇宙,钟形花,一篮篮野生的吻――他不受控制地想,若有流星在黑夜里坠入贝加尔湖,不过也就如此光景。

    没有人能与她相比。这世上无人可与她比拟。她似乎是人间春天的主宰,他甚至相信这个女孩拥有一整个宇宙。

    于是陈教授在夜的国度俯身,近乎虔诚地亲吻小青梅。

    吻毕,拥有一整个宇宙的女孩子耳根红红地问:“你相信我的故事吗?”

    陈啸之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道:

    “……嗯。”

    夜色温柔得像无垠的海,大洋之神俄刻阿诺斯以花与夜覆盖两个凡人,世间听凭潮汐涨落。

    -

    ……

    “多久了?”沈昼叶忽然问。

    艳阳高照,大漠里车窗大开,亚利桑那炎热干燥的风灌进来。

    陈少爷戴着墨镜,围着遮挡风沙的布巾,回过头望向沈昼叶,问:“什么多久了?”

    沈昼叶抱着书,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窗外:“我们两个人上路。”

    陈啸之想了想:“三天。”

    “……我们似乎从来没相处这么久过。”

    陈啸之开着车说:“有的,但都没有这么纯粹。”

    沈昼叶愣了愣:“好像……是诶。”

    ――这是只有两个人的旅程。

    它甚至没有任何动机,不过是突发奇想,一个人忽然想去看看自己年少时,于是另一个人成为她最忠实的执行者,两个成年人像孩子般纯粹地踏上横跨大洲的征程。

    像风般捉摸不定,又似诗歌浪漫。

    “我觉得很好。”陈啸之望着窗外风沙,没头没尾道。

    沈昼叶揉着自己的手指,没头没尾地回答:“我也觉得。”

    “我这几天在想……”陈啸之忽而艰难道:“我们之前是太了解彼此,却也也太不理解对方了,我们给为对方预设了一个形象,总觉得对方就应该是自己所想的样子。但其实完全不是。”

    “所以我们走了……那么多弯路,我做了错事,脾气太坏,你又不屑于了解我,所以和我产生隔阂。”

    沈昼叶心里忽然一痛,没能说出话。

    陈啸之忽然问:“叶叶,如果我没追上来,你会和我分手吗?”

    沈昼叶说:“……我舍不得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舍不得――可这问题我不知道。”

    陈啸之愣了下。

    然后沈昼叶有点在意地问:“你差点没追过来吗?”

    陈啸之停顿了下,说:“完全没有,连想都没想过。”

    “那这个假设不存在。”沈昼叶中肯地说。

    陈啸之足足沉默三秒,凉飕飕道:“――哈。”

    车厢重归宁静。

    沈昼叶将‘哈’理解为‘没错’,浑然没有捅了马蜂窝的自觉,抱着书安静地蜷缩在窗边。烈日下戈壁如火,路边野草干黄,风一吹,岔路口的Pheonix路牌摇摇晃晃。

    沈昼叶掖了书页,向窗外看去。

    陈啸之一声不吭地开车。

    房车穿过戈壁之间狭长公路。荒漠浩瀚如海,他们在其中成为一条浪,渺小不值一提。

    然后陈啸之打破沉默,冷冷地说:“我他妈就不该以为你能变。”

    “什么?”沈昼叶突然被喷,茫然道:“什么变不变的?”

    陈啸之冷漠道:“只要但凡有点不如意就满脑子――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这次我追上来了,下次呢?还他妈因为我一定会追上来所以假设不存在?沈昼叶,这假设一直存在,而且会永远存在下去。”

    沈昼叶一怔,问:“啊?怎么突然为这事儿生气……?”

    陈啸之怒意立刻沸腾起来:“――这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沈昼叶又被呛了一句,沉睡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你发什么脾气呀?我们不都讨论过了吗?”沈昼叶气冲冲抬头:“以后会好好沟通,有什么都告诉对方,不要让对方瞎猜,所以以后就不会再发生――”

    下一秒,陈啸之把车在路边一停,人都气笑了:“我说了这么多,你他妈就抓住这么个重点?”

    沈昼叶也冒起小火苗:“还能是啥!就是因为我跑了,我都说了以后的解决方案了――”

    “和你妈的解决方案有什么关系?”陈啸之怒气立刻沸腾了起来。

    沈昼叶平白被怼,又愤怒又不解,坚持道:“既然没关系,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发脾气啊!”

    她话音刚落,陈啸之就咬着牙,瞪了沈昼叶一眼。

    沈昼叶:“……?”

    陈教授看上去像头被踢了一脚、有被关在牢笼里的猎豹,耳根红得滴血――纠结羞耻,又愤怒得要命。

    沈昼叶吓了一跳……

    怎么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沈昼叶那一刹那甚至生出陈教授是个贞洁烈妇的错觉,他距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就差这么一点儿,配得上那句宁当玉碎不为瓦全……

    而陈教授狠埋着头,像是要钻进地缝,困兽般走了数步。

    然后他缓慢、且充满嘲讽道:“我他妈不平衡,有什么问题吗?”

    沈昼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屁话。

    这人啥都干了,陈啸之这狗在美国过得流油,泡的妹子三双手都数不过来,三双手啊三双手,后来欺负我一欺负就是半年,如今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想搞个导师欺压都轻而易举,我一个天生的直男癌不嫌你这狗比脏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跟我说不平衡?――谁给你的脸?

    直男癌沈昼叶难以置信地大喊:“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陈啸之声音比她更高,怒道:“我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好不平衡――沈昼叶我亏你问得出这种问题,你自己心里没数?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儿三条命我都不可能跟你提分手,你呢?一次不够两次,我命都他妈快给你搞没了你还给我搞第三次――你问我有啥好不平衡的?!你自己说呢?”

    沈昼叶一听当即比他还愤怒,马上针锋相对:“分个手你还委屈上了?你委屈啥呢你?陈啸之你小日子一天天儿的过得不比我滋润多啦?我说?我说你该给我跪下磕头道歉――”

    陈教授气得头都要炸了:“沈昼叶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狗话――‘分个手我还委屈上了’?这事儿不该委屈?沈昼叶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吗你?”

    猴子怒气冲冲:“姓陈的你才是猴――”

    陈啸之怒不可遏:“――我、小日子、过得比你滋润?哪儿比你滋润了?是我在实验室泡得比你滋润还是熬考试比你滋润?deadline比你滋润?沈昼叶你今天必须给我举个例子出来,我倒要看看我比你滋润在哪?!”

    沈昼叶痛下决心。

    “三十七!!”

    陈啸之:“?”

    沈昼叶气沉丹田,大吼:“三十七个――!!”

    陈啸之满头雾水:“……啥三十七?”

    沈昼叶见陈啸之毫无所觉,立刻气得毛都炸了起来……

    “你真的不要脸,”沈昼叶气得眼圈都红了:“还全都忘光了,忘光了你还是个人吗!这十年里我就算找第二春也顶多就是一两个师弟师兄,甚至还没怎么发展我就给掐断拉!你呢,你呢你呢你呢陈啸之你呢――立刻给我坦白,我之后你到底又找了几个金发辣妹?”

    陈啸之更加茫然:“……哈???金发辣妹?”

    他全忘了。

    沈昼叶眼眶一红。

    他的小青梅看着他,小嗓门儿不受控制地带上鼻音,颤颤抖抖地宣布:“你不要脸。”

    陈啸之一见她红眼圈就慌了,憋了一肚子垃圾话,见了她只梗着脖子无声张了张嘴。

    “三十七个漂亮小姑娘,”沈昼叶小声抽着气道:“我都记得的,她们穿什么衣服我都记得。连在哪我都知道。可能还比三十七个多,我只数了那么多,你还敢抵赖――呼,她们胸都比我大。陈啸之你喜欢胸大的。”

    陈啸之张皇失措:“你说的什么鬼话,哪来的三十七个?谁告诉你的?三十七――那我还是个人吗?”

    沈昼叶抽了一下鼻子,说:“那就三十六。”

    陈啸之:“……”

    陈教授恼怒地说:“这都哪个傻逼放的屁?徐子豪?”

    沈昼叶大喊:“你连这个都要怪别人!是徐子豪让你找三十六个金发辣妹的吗,陈啸之你这个狗男人你距离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还有多点距离你自己说!”

    陈啸之几乎百口莫辩:“他妈这个怎么可能,谁编排的我?”

    编排个屁,谁敢编排您啊!整个初中有谁敢阴你陈啸之啊!!!

    沈昼叶忍无可忍,大声吼道:“你自己发的――!!”

    她喊完,车里瞬间静了。

    水性杨花的渣男陈教授眉头紧紧拧着,半天,头顶飘出一个浸满无辜的问号。

    “……?”

    沈昼叶饱受委屈,终于将自己郁结了六七年的怒意吼了出来:“姓陈的你2012年申请我instagram好友!我同意了之后你天天发乱七八糟的照片!天天天天!今儿又去了哪儿喝酒,搂!了!哪!个!同!学!揽了哪个社会小太妹!!”

    那一刹那,陈啸之如遭雷劈……

    沈昼叶像个小醋坛子,喊道:“姓陈的我问你那个叫Jane的就这么好看吗!!!你就这么喜欢豹纹高跟鞋红色小皮裙吗陈啸之我三双手都数不过来你十七八的时候干过什么破事你好意思揪着我要和你分手这件事不平衡你再不平衡一句我今晚就把你捆在后备箱里把你沉玉渊潭――”

    陈啸之颤声开口:“你……”

    沈昼叶丝毫不理他,气得眼眶里都是眼泪,说:“我还没计较你呢。”

    陈教授百口莫辩:“你听我解――”

    沈昼叶使劲儿擦了擦眼泪,丝毫不听他放屁,坚决道:

    “不守妇道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