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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禅院直毘人离开,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他离开前,先走到坐在走廊边的一之濑都子的身边,笑容和蔼,“都子小姐。”

    她坐在原地,抬起头,并没有起身。

    “你之前说的东西,我已经都找到了,还需要什么吗?”他和颜悦色,“或者,需要钱,需要什么都直接和我说,不用客气。”

    她的视线落在老家主的身上,“现在暂时……嗯,还是先给我钱吧。”

    她直接了当的开口,毫不掩饰自己想再赚点外快的心思。

    偏偏,用这么一张纯良的脸。

    禅院直毘人失笑,点了点头,“行,没问题。”只要医生能把事情做好,这点小钱他还不在意。

    “那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详谈。”老家主忙的很,即使是探望生病的儿子也是风风火火,交代完后,他对坐在走廊边的一之濑都子示意,就一道风般的离开了。

    她在走廊边坐了一会,望着天空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摆,又进入了禅院直哉的卧室。

    房间里酒味依旧很浓,禅院直哉脸色阴沉的躺在厚重的被子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和家主说我的坏话了吗?”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禅院直哉脸色通红,双眼湿润,一看就知道是高烧导致的病容,表情却阴沉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沉默的审视着她。

    他确实和直毘人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还试图让直毘人辞退她,直毘人全都拒绝了。

    “她不是咒术师,也根本不懂咒术之类的,为什么一定要将她留在家里?”禅院直哉终于问出了口。

    他望向父亲的脸。

    “直哉,希望你能和都子小姐好好相处。”他的父亲这么说。

    “为什么?”禅院直哉的语气平和,被子下的手却紧紧攥成拳,“父亲,她有什么特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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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从希望之峰学院毕业?”他眯起眼睛,缓慢的吐出这个刚才听说的学校。

    父亲的身影已经从房间内消失,他脸上的乖顺也如同潮水般迅速流去,嘴角紧抿,长睫毛下的瞳孔阴霾密布。

    那双还微红着,隐约氤氲着水光的凤眼,却隐约透露出阴鸷的凶光,试图刺探出她的弱点。

    看着她走近,他撑着床,让自己坐直身子。

    “我听说了,毕业生都能在社会中出人头地,是吧?”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那也只是对一般人的社会,对于我们咒术师来说,什么‘超高校——’也只不过是徒有虚名。”

    父亲和他说的理由,他嗤之以鼻。

    仅仅是拥有才能——又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他的目光在一之濑都子的身上打转。

    从披在身后的长发,到被白袍勾勒出纤细曲线的身体,到裙摆下穿着丝袜的长腿。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用全然陌生的眼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早就说过,禅院家的男人都长了同一双眼睛。

    第一次见到都子那天早晨,他拉开纸门时,一眼就在走廊边见到的那个身影。

    父亲的心情,他自此能够理解。

    “……是吗?家主和你说了啊。”

    一之濑都子的表情淡淡,她像是根本察觉不到禅院直哉的目光,从外套中掏出烟盒。

    她熟稔的抖出半根香烟,用嘴叼住,右手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冒出冉冉的蓝火。

    在缓缓升起的烟雾后,她的黑色眼睛也倒影处摇曳的蓝色火焰,“……超高校,确实算不上什么,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如果真的那么了不起,你不早就该是普通社会中的人上人了吗?”禅院直哉扬起下巴,“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做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家庭医生?”

    他说着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由得升起浓浓的厌恶。

    他不喜欢女人抽烟,难道父亲居然允许身边的女人抽烟吗?

    她仍旧在不停的抽烟,寥寥烟雾遮住了她的面孔。

    禅院直哉蜷起的手指握紧了被褥,高热和咳嗽让他发晕,他微微仰着头,上挑的凤眼中,都是恼怒和不满。

    女人无动于衷的站在床边。

    他忍无可忍,抬起眼,“这是你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

    “抱歉。”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走到床边,打开窗子,“我以为你不介意。”

    她用手掐灭香烟,乳胶质地遇到火苗,燃出“刺——”的声响,烧焦的气味刺鼻。

    “你说的对,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已。”

    “不过如果禅院家真的不需要我,我又为什么在这里呢?”她一边换上崭新的手套,一边走到床边,单膝压在床上,一手按住禅院直哉的肩膀。

    她凑近那双毒蛇般的漂亮眼睛,对上他淬火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说是吗?因为高烧而晕倒的直哉少爷?”

    “既然你都说了,我也该表现一下我的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

    “就先从测体温开始吧。”

    “用哪边呢?少爷?”她在禅院直哉看神经病的眼神中,掏出体温计,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指腹按住他的嘴唇,“口腔?”

    禅院直哉浑身汗毛倒竖。

    他用力的挣脱她的手,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尖利的声音不像是从喉咙中发出来的,“我不要!……不要碰我——”

    她举着温度计,将头发挽到耳后,“腋下?”

    禅院直哉只是不停的摇头,非常抗拒,“我不需要看病!……你滚出去——”

    他用力的往后缩,胸膛剧烈的起伏,挣扎的床单上全是褶痕。

    她低头看向瞪着她的禅院直哉,无奈的叹气。

    “你是小孩子吗?行吧,既然你这么不配合——”

    病的浑身无力的禅院直哉被推倒在床上,用膝盖顶住他像是离水的鱼一般,不停挣扎的腰,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医用甘油。

    “……原本不想用对付小朋友的办法对付你的啊,少爷。”她由下方掀起被子。

    随着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禅院直哉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不要。”他突然开口了,“口……我选口腔……”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笑了,“不行啊,少爷,这我可不放心,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体温计咬断,水银被黏膜吸收的话,可是会中毒的。”

    她的笑容在禅院直哉眼中如同恶鬼。

    禅院直哉拼命的喘气。

    他将脸全都埋在枕头中,手指不停的收紧,攥住被单的手心汗津津的,手背青筋暴起。

    “三十九度五。”女人的声音平静无波,摸了摸他被汗濡湿,紧紧贴在脸颊上的金发。禅院直哉呼吸一滞,将脸更加用力的藏在被子里。

    这只是看病而已……对,没错,看病而已。

    感觉到女人的手指不停的在耳廓和发丝边轻轻触碰,他又是浑身一颤,用力的咬紧牙。

    女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毕竟,尽管他将整张脸都藏了起来,通红的耳尖却无法躲藏。

    “你太热了。”她公事公办的说,“吃药吧。”

    刚才测体温时,禅院直哉十分不配合,拼命的挣扎,两脚乱蹬,将原本整齐的床单踹的凌乱异常,被子扫到地上,床头柜上的花瓶叮叮当当碎落一地,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压制住他。

    她抽纸巾帮他擦拭残余的甘油时,他眼泪都下来了。

    现在终于勉强平静下来,她也不想再招惹他,毕竟病情加重了,还是要她照顾,面对一听到“太热”就反应巨大,直拿眼睛瞪她的禅院直哉,她只装作没看见。

    “选哪种?”她问禅院直哉,是吃药还是打针。

    禅院直哉大概是吓怕了,这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冲泡式药剂,她转身去找开水,就用禅院直哉平时泡茶的杯子为他冲泡了药剂。

    直到喝下药,他都是乖乖的,温驯异常,一之濑的动作也因此温和不少。

    她看着睫毛低垂的禅院直哉,他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显得又安静又听话,和刚才激动的样子判若两人。

    如果一直这么乖该多好?

    一之濑都子知道禅院直哉是最不懂得安分为何物的,像见血的鬣狗,此刻乖顺的皮下,不知道都是什么坏点子,只要一露出弱点,就会被他紧紧的咬住。

    但是,他既然都愿意装出平静的样子,她也不介意陪他演,毕竟,真把这最后一次遮羞布给撕了,小少爷也能发疯。

    发起疯来,就又多了不少麻烦。

    她从禅院直哉手中接过空的茶杯,价值百万的古董茶杯,却用来冲泡退烧药剂。

    翻倒的床头柜,散落一地的花瓣,全都汪在破碎的花瓶漏出的水中,她弯腰抱起挣扎时,被禅院直哉踹下床的被褥,一入手的分量沉甸甸的,不用看也知道吸饱了水,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禅院直哉,“不能盖了,其他被子在哪里?”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满脸通红的小少爷挑了挑眉,口气依旧高高在上,“或许在那边的柜子里。”

    他虚虚的靠在床边,因为倒下的突然,还穿着日常的和服,此刻羽织敞开,内搭的白衬衫被揉的乱七八糟。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红着的眼尾往上一挑,没有什么力道。

    他将羽织拢紧,又开始慢条斯理的系白衬衫的扣子,最上端的扣子正处于喉结下方。

    她瞧着,觉得小少爷的动作隐约有点故意卖弄风情的味道。

    “我去拿被子。”她起身。

    少爷连衣柜都比人气派,一整面墙的内嵌式木柜,她把潮湿的被褥扔在门边,转而打开了沉重的木柜门。

    她能感觉到,禅院直哉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被褥放在最上层,她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如果禅院直哉想对她做什么,这个背朝着他,全身都是破绽的姿态就是最好的时机,她一边慢吞吞的抱着被子,一边想着,禅院直哉喜欢使用暗器,敌对时,用暗器偷袭取胜,是他惯用的手段。

    恰巧她刚在把他按住的时候,察觉到他的枕头下,放着不少的暗器。

    不愧是卑鄙又谨慎的直哉少爷,连睡觉都这么不安稳。

    病中的他或许没有办法直接和她抗衡,但是朝着背上来一发暗器,可就轻松多了。她特地放慢了动作,可是等到她转身,都没有等到禅院直哉的动作,他仍旧靠在床边,垂着眼睛用指尖拨弄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

    细密的长睫毛遮蔽住眼睛,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之濑都子把厚重的被子盖到他的身上,掖好被角,禅院直哉突然抓住她的手,“我父亲……和你……”

    禅院直哉话说半截,她注视着他,耐心的等待着。

    他却不再说话了。

    手心传来细密的痒意,是被指甲盖轻轻划过的触感,她看向禅院直哉,后者脸上仍旧是那副轻蔑又不屑的微笑,手指却在她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转。

    “直哉少爷,你想问我什么,可以直接问的。”她叹了口气,捉住禅院直哉作乱的手,“不用和我这么弯弯道道。”

    她的视线落在禅院直哉的手上,微微皱起眉。

    手指的尖端,布着不少伤痕,且看起来都是新伤口。

    她在脑中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大概是上次那一顿巴掌,禅院直哉用手指使劲的扣着榻榻米,用力过度,折断了指甲。

    “我给你包扎一下。”医者的本能瞬间浮现,她转身去拿医药箱,却又被禅院直哉一把捉住了手。

    他抬起眼。

    一之濑都子怔了一下。

    禅院直哉引着她的手。

    刚盖在他身上的厚重被褥,内里已经被他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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