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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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下)

    回cc老家以前,沈曦倏地忏悔过去, 并对夏九嘉说:“在聚会上我想道歉。上学那时, 我不应该鄙视特别努力学习却还分数不高的同学们。年少轻狂, 现在知道自己有错。大家不同, 有的人擅长做这个, 有的人擅长做那个,只是我没办法发现他们的闪光点。”

    “……别,”夏九嘉忙拼命阻止,“千万别道歉。你这番话, 比直接嘲笑成绩不好还要气人。”

    “???”沈曦不懂。

    根本意识不到刚才的话只是把“你成绩不好”换成了“你啥都不好”而已。

    …………

    7月6号, 夏季已至,阳光针尖一般扎在人的身上。道路两旁树木翠绿而且浓郁,阳光在树叶里面横冲直撞, 搜寻出口, 挣扎着洒下白白亮亮的星星点点。

    上午参加学校参观的一共有二十几人。夏九嘉与沈曦回cc时间较晚,赶到r中时, 同班同学已经进门, 他们俩打安众电话,最后在寝室楼前与众人汇合。

    旧时朋友一见他俩便夸张地招呼起来:“名人来了名人来了!等下可得合影几张!”

    夏九嘉和沈曦也与他们拥抱。

    一级一级拾阶而上, 当年新建的楼早已斑斑驳驳。年轻的孩子们叫嚷、跑跳、打闹,看到呼啦啦的涌入十来个人,都是一惊,问:“你们找谁?”

    夏九嘉笑,想起那句“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从cc到北京,再到纽约,再回北京,他已漂泊了十六年,远离亲人朋友和熟悉的一切,如今知道这句诗真又悲又伤。

    也有几个学生见到夏九嘉,叫:“夏九嘉夏九嘉!那个主持人呀!”夏九嘉在btv里工作,有些节目比较有名,网上到处都是,被认出不稀奇,虽然出了北京也并没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行至三楼,沈曦在338寝室门前稳稳站定。

    他仰头,看着门上“338”的数字,思绪飞回好多年前。那时“宿舍”好像旅馆,每天十点才回,如今记忆却是纷至沓来。

    他抬手,敲敲门,把六班人吓了一跳:“沈哥!你要干吗?!”

    “进去看看。”

    “不太好吧……”

    “有什么的。”说话之间,一个男生过来开门,五官年轻身材修长,“呃……请问……”

    “嗨,”沈曦双手插兜,气势惊人,“我们都是2017届的,同学聚会,旧地重游。”伸手一指屋里,“我当年住这个屋儿,想再看看,行么?”

    “哦……行……”对方一脸懵逼。

    沈曦拉着九嘉进屋,周知古也跟着钻入。

    书桌和床竟然未变,只是透出一股沧桑。

    沈曦站在靠门床前,两三分钟都没动弹——他曾在这为拿第一夜夜学到凌晨三点,还玩儿过情趣骰子并拥有了他的初吻,也曾在地震谣言那两三天把夏九嘉抱在怀里,撩起上衣褪掉裤子,被少年人的情-欲撕扯。

    可如今,桌上床上已摆满了别人物品——书、本、水、香皂、牙刷、衣服、袜子……不一样了。

    有个学生因为高考选了政治,认出沈曦沈总,伸手指着:“沈……沈……是吗?”不敢确定,不想乱叫。

    沈曦没有回答,周知古却认了:“对,沈曦,祝融总设,以前住这。”

    “哇……”在寝室的三个男生互相对望,有些兴奋。

    “行了,谢谢。”沈曦假笑,颔首,拔脚就要离开。

    “别。”夏九嘉制止住他,掏出手机,“站在那儿,拍张照片。旧地重游挺有意思。”

    沈曦想想,回应:“你也过来,周知古拍。”

    于是夏九嘉便坐在通往床铺的楼梯上,微微倾身、探头,沈曦站在旁边,拍了与16年前相同位置相同姿势的一张照片。

    出来再到盥洗室、洗手间、浴室。大家发现浴室变了,里面是一个个隔间,再也不能光着屁-股一起聊天,沈曦想起当年自己几次遇冻都是血液沸腾浑身燥热一边背诵课文一边冲冷水澡。他还脱队跑到最里面的厕所逛了逛看了看——水晶皮冻曾经在这教他打拳。

    接着,六班同学又到高一的教学楼、高二的教学楼、食堂、实验楼、图书馆等地转了一圈,拍照,发到班级群里,给有事不能来或者纯粹不想来的同学们聊天讨论。

    中午,他们就在学校附近吃了顿饭。“小市场”不再是小市场,马路宽了,也干净了,不过两旁还有堆满各种餐厅,他们选了一家“凯旋”澳门豆捞。

    吃完沈曦出去结账。经理是个干练妹子,边打账单边问沈曦:“您对凯旋还满意吗?对我们有建议吗?”

    沈曦随口每日一皮:“我建议你打折。”

    没有想到经理居然一口答应“行,给您九折。”说着在电脑里添加了折扣,重新打出收据来,说,“喏,一共4500。”

    “哎哟,”沈曦嘴角一勾,眼睛带笑,“谢了。”

    到包间前,夏九嘉说:“胡乱放电。”

    “???”沈曦冤枉,“那也叫放电?”

    “当然。”

    “冻儿……”沈曦转身,忽然将左手的五指插-入对方发间,稍一用力,让夏九嘉看着自己,手又顺势下滑,手掌抹过脸颊,轻轻捧着下颌,棕色眼珠一眨不眨牢牢锁着夏九嘉的,凑近了,鼻尖只隔两三厘米,声音性感,吐着气说,“冻宝,她算什么?你才是我的命。”

    “……”即使已经一起18年,夏九嘉也心脏猛跳,一下一下冲击喉咙,又出不来,撞得嗓子都疼,沙哑着道,“别闹。”

    沈曦直起腰,道:“这个才叫放电。”

    “……”

    有几个人不愿沈曦付账请客,要aa,沈曦表示算了。

    下午到ktv唱歌喊麦,到五点时,他们出发正式聚会。

    沈曦一查地图,指挥:“还挺近的,走过去吧。”

    结果这一走,花了40分钟。

    “根本不该相信沈哥和夏哥的,”安众还是胖乎乎的,“俺重”头衔未变,“我做生意也发现了,北京人上海人对距离的概念跟别处不一样。什么‘前边就是’‘拐弯就到’……爆远……”

    沈曦皱眉:“我东北人。”

    “屁东北人……户籍改了……”

    “北京得到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得了……”

    众人走进有三张桌的大包间,看见提前到的几个六班女生正在布置会场,在墙上贴了“毕业16年”的泡沫砖,还扎了气球,挂了彩带。

    “哟,”沈曦说,“挺气派啊。”16年后,六班还是他是老大。

    大家落座,说说笑笑之间,当年的物理老师杨树果、化学老师“散打王”、数学老师、英语老师还有大约20来个人陆陆续续走进包间。这次聚会规模惊人,有40来人参加,还请到了4个老师。

    夏九嘉的感觉就是这些老师全都老了。

    杨树果刚过了70岁,还没有退休,仍然在带高三年级。“散打王”也快要50岁,昔日壮实的身材已有些干瘪,不过因为高兴、带笑,要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夏九嘉也不太清楚老杨太太是否还在那样教学——高压、强制,令学生们各科分数明显提高,却没自信。16年后,他仍旧是无法评判是非对错。

    大家坐定,服务员们开始上菜。

    杨树果一坐下便问:“班长呢?上官凌霄?”

    “嗨,人家现在可牛逼了,”安众回答,“大大身边的红人了。”

    “哦?”

    安众解释:“他毕业后当公务员,不过年年报考中央办公厅,费尽心思终于进了。一开始在哪个局啊……老干部局吗?反正比较边缘化吧。然后,有次局里举行演讲比赛,别人都是混着,就他特别认真,觉得拿个第一将来也许有用……!哈,结果没出三个月,各局派人到x大大一秘大大那做报告,他们局头就说,上次演讲比赛第一那个去呗!做完报告,上官就被一秘大大给看中了,被调到秘书局,而且越调越猛,巨猛!现在已经不可说了,在政-治局进进出出,当处长了,要‘下放’了,自然不会来啥聚会,层次不同。”

    “哎,”全部同学都挺感慨,“当年他想当大官儿,还背《马选》《毛选》,咱都觉得搞笑,我还老跟别人讲呢。”

    安众:“所以你们都是渣渣。再八一卦,上官追到那谁谁了。”

    这事儿夏九嘉知道。因为都在北京,他们还有联系。女生就职某家银行,能力很强赚钱很多,但有典型奉献人格,喜欢上官照顾上官,一切围着老公、婆婆,外人看着有点不懂。

    “这样吧,”沈曦出了一个主意,“我先开始,咱们都把近况说说。”

    大家:“行。”

    沈曦长长的手指在茶杯杯口抚了半圈:“我在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呢,干了八年火星探测,前年当的总设计师。”

    “知道知道!”大家纷纷笑着嚷嚷,“你把‘祝融’放上去了。前一阵子天天见着,电视、网络上面全是各种表彰大会汇报大会……弘扬航天人啥啥的精神……然而,我们觉得那些大会只弘扬了沈哥发骚的精神!”这两三周,祝融还会自己写诗了!

    沈曦微笑不语。

    罗婷婷问:“好像就要当院士了?打破那个38岁的记录。”

    沈曦回答:“不care。”

    见沈曦讲完,夏九嘉开口:“我做新闻。现在在北京台当制片还有记者,也主持。”

    大家:“看过看过。”

    大直男癌周知古道:“九嘉,前年ll省知名药企为了销量擅自添加有毒物质那个新闻是你做的?”

    “对。”

    “你可真是,哎,别人怎么看ll省啊……骂翻天了,你们干嘛老是关注负面东西?”周知古,学计算机,在北京某著名公司,老婆是北大同学,十分贤惠,但不够漂亮,老被他嫌弃。

    “……”夏九嘉说,“因为‘真相’。我发过正面东西也发过负面东西,都是真相。我为了保证真实从来不赶时效。觉得不该揭露本省、本国负面现象的人……无法理解。因为自己那点面子,让部分人继续受苦,才是混账。我于国于民于法都没有任何愧疚。”

    周知古:“……”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他夏九嘉的孙天姝说,“我呢,现在一家投资公司。嗨,离这特近,三个路口。”

    满桌子人都抬起头,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你回cc了?!!哪个单位?!”

    “小投资公司,但是个国企。”孙天姝说,“应该没人听说过它。”

    “不会吧!”蒋洁叫,“你复旦金融毕业!干嘛回老家呀?!”

    孙天姝露出苦笑,用喝茶掩饰情绪,半晌后才放下杯子,“我妈总说回老家好——托人安排稳定工作,出门相亲,嫁人生子,他们俩给照顾孩子,一家人能经常见面。她说,我在上海太辛苦了,天天加班,还没对象,回家她们俩能好好帮衬,轻松,特好。”

    “管她!”

    “不管不行,”孙天姝看看天空,夜色笼罩,好像一张困人的网,“她闹,要跳东湖。后来……她高血压、心脏病,我实在没有办法。”

    人人沉默不语。

    孙天姝是六班最酷帅的女生,有野心,上复旦金融,没想竟会回cc市来,进了一家十几个人的小国企。

    “我还记得《白雪公主》。”安众又是傻兮兮笑,“孙天姝演王子,卓然演公主。对了,卓然现在也牛逼了,美妆博主,3000万粉!因为爱翻白眼,婊里婊气,贱到飞起,稳坐头把交椅。前一阵子问他,说年收入千万。”

    全班:“哗……”

    夏九嘉与沈曦看向一边蒋洁:“蒋洁呢?”

    “小公务员,在街道办,事多,挺烦。”蒋洁回答,“有俩宝宝。”

    沈曦逗她:“老公特帅?”

    “巨丑巨丑。”蒋洁微笑,“要看看吗?”

    “行啊。”

    她掏手机,点开照片:“喏。”

    夏九嘉本打算夸的,看到照片,发现实在无从夸起,对方矮矮胖胖,像弥勒佛:“……”

    “我还是喜欢帅哥,爱看日剧韩剧——其实也不确切,年纪大了,没有十分痴迷的东西了。”蒋洁又笑,“不过综合考量,还是选择了他。老实,靠谱,学历不错工作不错,也是cc人,家庭不错。”

    夏九嘉也没有想到,蒋洁一向无比花痴,却在婚姻这件事上无比理性以及现实。

    而后就是李颖。她大变样,根本认不出来——自新加坡过来招生,却因长相直接落选,她便努力地变精致,也感兴趣,现在自己开工作室,给人设计服装搭配。

    她说:“我有一个搭档,现在齐齐哈尔……”

    这时,夏九嘉见罗婷婷的五官一抽!

    他轻轻问:“婷婷,直到现在……还听不得‘齐齐哈尔’四个字吗?”他知道,15岁时,齐齐哈尔冠军赛上那个摔倒,断了她的“冠军”梦想。

    “嗯。”李颖旁的罗婷婷道,“还听不得。你知道吗,我不敢去黑龙江省,不敢去齐齐哈尔,还不敢去玩儿滑冰,也不敢提花样滑冰,我的本科同学还有学校同事没有一个知道我当过运动员。年前,cc举办亚冬会,我无意中路过场地……很难过。无数无数次地梦回齐齐哈尔,得过金牌,也有银牌,梦里超级开心。”

    “婷婷……”

    “现在也还不错,在大学里面工作。可是……还是……很难过。”梦碎时的声音,让她耳鸣到了现在。她一直想,如果当初没有放弃,再拼一年,命运能否改变。

    “婷婷……”夏九嘉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记得常冬爽吗?高一转学,喜欢唱歌,她这会儿怎么样了?”

    “不知道耶,”众人瞪眼,“应该没啥大名气吧?否则肯定听说过的。”

    “……嗯。”不知道她是否后悔?

    过罗婷婷,是叶萌萌,虽只同学大约半年,也来参加六班聚会。叶萌萌的高考惨烈,发挥失常,最后学了珠宝鉴定,在干销售。不过因为长相漂亮,早早嫁了六班同学,老公也在ll大工作,工作、收入都还可以。

    她说:“8年以前着急买房,被人骗了全部积蓄,抑郁症了一年左右……”

    夏九嘉说:“萌萌,不要压力太大呀。”当年就是压力太大。

    “现在不会了,生活还行的。”

    最后一个人是安众。

    他呵呵笑,眼睛眯起:“跟着老爸学做生意。顺便,今天这顿老子埋单。昨天谈到一笔买卖,里外里有四五百万。”他一直是小富二代,当年漫天撒钱叫人给写罚写,前后左右争得好欢。

    “哎哟,”六班大家连忙举杯,“谢谢安哥!!!”

    “安众。”沈曦正正衬衣领口,夏九嘉以为他想要遮一遮,紧接着发现他是要露多点,“钱厚人呢?居然没来?”

    “……”安众手上一顿,嘴角渐渐瘪下,“钱厚他……3号出的。”

    沈曦眉头微拧:“出啥?”

    “出殡。”安众声音渐渐减小,“肝癌,去年7月查出来的。”他们两人关系最好,安众也在努力隐瞒,可人已走,不必再瞒。

    沈曦怔怔,好半天后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周知古并不敢相信,“他刚才还在微信群抢了红包。”

    “他儿子吧。”

    周知古也长长叹气。

    另外两桌也开始讲。

    最美丽的两个女生,一个在搞学术研究,已是正教授了,另一个早嫁高官儿子,在当全职太太,保养更好,却道婆婆逼她带娃出国生活,让娃更“国际化”。而当年的几大学神,除夏九嘉、沈曦,第三名的则毕业于当年很热如今很坑的某专业,一个一个地读博后,第四名呢,是个女生,在某银行位于北京的总行里,但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够听话,更不会来事,好几年也没升上去,几个全都是普通人。倒是某个那时十分低调的男生,辞了国安部的工作,创业n次,终于做大;还有一个当年不大惹眼的姑娘,写、当编剧,一身大牌闪瞎同学,据说很有名气,然而死活捂着马甲不说出口,只是一直语出惊人:“那年,我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我不适合上班,我很讨厌被管!”

    接着,夏九嘉与沈曦这一大桌子人又讨论起没来参加聚会的人。

    “万雨泽在澳大利亚。”安众接过“八卦”大旗,“好像读的是会计吧?现在那边工作生活。”

    “记得。”沈曦颔首,“老是被他爸妈狂揍,跟张美和一桌。”

    “张美和啊。”罗婷婷说,“现在应该可以讲了。你们造吗,当时张美和他爸爸是咱们ll省前几把手。”

    “哈?”沈曦断然否定,“不可能。她不县城的吗?”

    “不是。”罗婷婷说,“她家超生。为了乌纱帽,把她寄养了。她的弟弟锦衣玉食当官二代,她在乡下亲戚家里过苦日子。上大学后她抑郁症,保清华时比较反常,清华没要,跟武大说注意一下,武大约谈,结果,她一通发飙,把学校教室哐哐哐地砸了……!精神病院待了一年,后来好了,现在不错,在大企业当产品经理。”

    沈曦:“…………”

    他本以为张美和是大神经病——因为是县城人,看他们不爽,老说“哎我不像你们~~~家里没有本事”“中考分数高低还不都看以前学区好坏”“爸有能耐了不起啊,叭叭叭的没完没了”之类的话,仇官仇富心理严重。他一直到了十六年后方才知道真正原因——那种恨在骨子里面,因为她的父母为了儿子也为了权钱舍弃了她。她的父母不是没有本事,而是太有本事。

    “还有刘小莹。”罗婷婷说,“挺那个什么。”

    沈曦抬头:“嗯?”

    “当初不敢高考,非要出国。她家资产都在股市,正赶上大跌,给套住了,到了大三没钱上学……她就休学,去当护工,可是……生活勉强可以,想攒学费完全是扯。直到几年以后股市终于解套,刘小莹才回去上课,可是已经跟不上了,被人退学,转到大专。一开始还挺不错的,后来也是吃药、犯困,又跟不上了。在加拿大黑户n年,到处打工,牙齿蛀了都没法补,疼得嗷嗷叫……还有别的惨事,什么男友骗钱跑路……前几个月终于不理她爸脸面,一张机票回国,现在在个创业公司,跑业务。”

    夏九嘉:“……”

    他们又说到了经玲房娜总是群发售楼广告;某某朝族同学已在韩国出道、而且挺红;某某女权主义嫁的老公出轨,她却迫于经济压力无法离婚、咬牙忍着;某某漂亮男生离开顶级央企,和gay老公跑到荷兰创办品牌、设计服装;某某向学生家长卖东西;某某得了世界比赛大奖;某某讨厌老杨太太、不学物理、现在商场里当导购;某某父亲是ll大化学教授,送女儿出国读博又帮女儿留校任教……

    到这,白酒喝完。

    夏九嘉与沈曦两人一同起身,说:“我去买。”

    另外几人站起:“都去都去都去!”

    于是晃晃悠悠跑到商场买酒——那家奇葩餐厅只有两三种酒,还都难喝。

    夏九嘉的小臂有力,拎着n瓶,回想六班众人遭遇,心情沉重。

    其实十分正常——有人好,比如自己、沈曦、上官凌霄,有人不好,大部分人不好不坏,比如罗婷婷、叶萌萌……

    然而,一切终与当年不同。

    16年前“散伙”那天,大家举杯同饮,说“祝六班的全体同学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理所当然,终是黄粱一梦。

    他提着酒,莫名想起那个名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对了,九嘉,沈曦。”蒋洁忽然问道,“你俩……是一对吗?”

    “???”

    “一直好奇。”

    夏九嘉说:“是一对儿。”

    “耶!”蒋洁兴奋,“腐女雷达,准!”

    “……”

    一旁安众听到,问:“夏哥,沈哥,一直不懂……搞基、处对象儿,跟当朋友兄弟,有啥不同?能说说么?”

    夏九嘉说:“是一种更亲密、更细腻的情感。”

    安众:“???”

    夏九嘉笑,不再补充。

    该怎么讲呢?

    那是火星稀稀薄薄的氮和氧,是黑海刻赤海峡腥咸的沙,是重庆嘉陵江边轻柔的风,是cc海山公园淡淡夕阳,是第一次见到沈曦,他在阴影里面行走,两条长腿一剪一剪,脚边飞起的一群白鸽。

    而听到夏九嘉的话,沈曦小声:“冻儿,你是喝纯净水长大的吗?”

    再进包间,剩下的人八卦中心已经转至外班同学。

    “哦哦,夏哥!”安众重新打起精神,替人八卦,“10班那个柳木子您还记得不?表白过的!”

    夏九嘉说:“记得。”柳木子,军训期间便被盖章“高一新生四大校花”,大眼睛双眼皮,表白过,写什么“我原以为,爱情总存在于蓝天白云下、碧水湖亭中、田野山花间,然而,其实也可以是一起讨论函数,共同探索牛顿运动定律,或者相对而坐,思考金属非金属及化合物……”被他无情戳穿“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想学做题”的事实。之后,他又见过对方一次,当时化学老师十分发愁对方,说“柳木子,你文科分都那么高,尤其英语,147……物理化学就刚及格,这样不行的呀,光两门好有什么用……”

    安众继续:“她现在也牛逼了!柳木子光英语好,可胆子大,能折腾,高考结束冒充大三,当美国人的英语助教。上的中传,入学生会、办英语ngo,还搞微商……挂了几门课程,不过补考通过,gpa还看着挺高。因为英语好呀,gre和托福分高,申到美国名校,转学人力资源……嗨,毕业以后,还是那句,人家英语好呀,拿到谷歌offer,秒掉其他国际学生!去年当了部门副总!vp!”

    瞥见沈曦盯着自己,夏九嘉便故作冷淡:“嗯。也没什么太了不起。”

    安众:“还有齐暖,也在美国谷歌总部,当工程师,一年大概几十万刀。娶了老婆,还没孩子。”

    “嗯。”安众学了几年生意,智商情商突飞猛进。

    “孙菲菲也牛逼的。嗨,她漂亮,进了北大,学习、实习、参加活动,还学跳舞……毕业转行,当制片人,能同时做几个片子,连春节都待在片场,也是业内大制片人。不过好像因为太累一只鼻子已经失嗅……另外一只时灵时不灵,老去医院抢救鼻子。”

    夏九嘉点点头:“我知道,有联系。没有那么严重,另外一只一年才不灵两三回。”

    “哦。李霞……出国资料寄得晚了,没出上,没读博,在个药厂随便干呢。”

    “……”夏九嘉还记得,2020年“三省四市”那回李霞“作弊”,拖延交卷,想涂完卡,自己曾经好好劝过,果然还是改不掉吗。

    而后大家又免不掉越扯越远,这回十分猎奇——谁谁暧昧一堆、最后选中一人、小三上位成功;谁谁当上大学老师、年年出轨搞师生恋;谁谁一边跟女友本人恋爱一边跟女友好友恋爱……

    最后,一直比较安静的孙天姝开口:“对了,张洋杀人了。”

    “??!!”满座皆惊。

    “真的,他爸我爸一个单位。有人骚扰他的女友,他就把人给捅死了。因为手段特别凶残,一开始是判的死刑,后来他家散尽家财,拿到死缓。”

    “……”一桌子人看叶萌萌。

    她现在知道,张洋常常讲的“叶萌萌,为了你,我干什么都行”不是随便说说,却更庆幸逃脱——有些感情太过恐怖。

    夏九嘉稍懂些这个,说:“最少待16年。对于这种,再怎么减都不可能少于16年。”

    “哎……”众人都叹。没人喜欢混混张洋,可毕竟曾同窗三年。

    “哦,对了。”安众最后想起一个奇葩故事,“咱们龙子在毕业前不是交了女朋友吗?30班的那个美女,喜欢学神崇拜学神,追龙云飞追了三年,把同班的大富二代视若无物……呵呵了!五六年前,那富二代又来撩拨,这回美女明白学神不顶二代,蹭蹭跑了,结果人家只是遗憾、只是不爽,追到手里立即甩了!又回到网红堆了!龙子留在北京工作,美女回到cc来了。”

    周知古:“女人就是这样——”

    最后,连老师都八卦了下:余忠善在另个高中当副校长,代过课的“教务主任”现是r中的大校长,bbb……

    …………

    夏九嘉看着,听着,猛然之间察觉到了,大家16年后的命运,与当初他们所以为的不说全然不同、至少大相径庭。

    在那时候,他们绝对无法想到,大家会有这些经历。

    有人当官,有人从商,有人出道,有人爆红,有人坐牢,有人去世。

    匪夷所思。

    分数好坏并不绝对说明问题。

    夏九嘉的耳边突地想起2020年尹礼说的那:

    “对于人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天赋,不是努力,是选择。”

    是啊。

    自己、沈曦、上官凌霄、天姝、卓然、罗婷婷、叶萌萌、李颖、蒋洁、刘小莹、万雨泽、张美和、齐暖、孙菲菲、李霞、张洋……全部全部,都曾做过关键抉择。

    而少年人常常冲动,稀里糊涂。于是,校园恋爱往往夭折,在事业上也多烦躁。前面好弥补,后者不好弥补。

    而看起来,不管世俗意义上的“好”,还是自己心目中的“好”,相对较“好”的,都正在过、或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着喜欢的事,陪着喜欢的人。

    幸好人生很长,没一锤子买卖,总能根据情况作出新的选择,而后继续前行,不断不断前行。

    16年后再看看,铆足劲儿干一件事,基本没有败的——学弱学渣几次跳槽,也进-入了知名公司,出国狂魔10考雅思,最后去了澳大利亚……

    人生真有无限可能。当然,天赋、努力、过往……会关闭掉一些可能,但依然有无限可能。

    不论结果如何,总归不枉此生。

    …………

    一顿吃上许久,最后都唠不动,个个瘫在椅子上面摆弄手机的破手机。

    夏九嘉见沈曦专注,凑过头去瞄了一眼,发现对方在看告白——给祝融总设的告白。

    满屏都是“沈总我嫁!”

    他轻轻问:“好看吗?”

    沈曦摇头,动动手指,直接卸了社交网络:“都是这些,好没意思。”

    “喂……”

    “冻儿,”沈曦说,“我爱你。”

    “……”30几岁,说这种话未免为难,但夏九嘉努力克服,“我也爱你。”

    一段情话还没讲完,夏九嘉与沈曦便见班主任杨树果倒酒、站起身子、举杯,因为身材瘦小没比桌子高出多少。

    她还是那老太太音:“同学们……老师再敬大家一杯。”

    稀里哗啦凳子声响,40余人全部斟上,表情十分认真,带着一点微微醉意:“来来来!来来来!!!”

    白酒不够,大家还互相匀,最后终于搞定全部同学。

    “同学们,”杨树果说,“老师想祝你们幸福。”

    “谢谢老师!”“会的会的!”“也祝老师幸福!”

    “散打王”也跟上祝福:“好,来吧,都干杯!那句话是怎么讲的?虽然物是人非,然而青春不朽!”

    “好,”40几个大嗓门的中年人吼:“虽然物是人非,然而青春不朽!!!”

    夏九嘉望大家的脸。

    又熟悉,又不熟悉——

    当年18岁的同学们,如今各有各的辛苦,各有各的酸楚,那段高中岁月、那段青春年华,虽也有着少年的忧少年的愁,但的的确确,是一生中最为单纯最为美好的时光。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1.最后10章又修了修,把逻辑理顺。

    2.正文完结,还有番外,会甜甜甜。

    3.跪求收藏作者专栏……熊猫导演木签晋江影视独家代理协议,影视都是自己卖的,积分系数是人家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新文爬榜只能依靠作者收藏了……数据、订阅倒无所谓,不过还是希望能有同好看到。

    4.后记:

    前年开始,有些读者叫熊猫君开校园文,我都拒绝了,因为已经离开高中十年还多,绝不可能写的比二十三四岁、二十一二岁甚至十九二十、十七十八的作者好。因此呢,去年一月,biu地有了个梗、扔上这篇文的文名文案以后,冷静想想,也不打算真的填坑。可是呢,今年,我忽然觉得,也许,我可以写一写到我这个年龄,回顾、反思那段高中时光起的一些想法、感怀。我发现,大家十来年后的命运,与那时候所以为的不能说是全然不同、至少也是迥然有异,并不与当时分数成正相关。有的学神抱怨工作抱怨家庭,有的学渣高高兴兴开开心心,也有学神一月三千“没有盼头”,也有学渣资产上亿春风得意。而基本上,不管世俗意义上的“好”,还是心理状态的“好”,相对较“好”的,都正在过、或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着喜欢的事,陪着喜欢的人。于是,主题早早定下——选择,就是文中尹礼那句“对于人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天赋,不是努力,是选择。”听来理所应当,然而常被忘记。文中大大小小几十个人,故事基本都在围绕着这件事。夏九嘉、沈曦、叶萌萌、罗婷婷、上官凌霄、孙天姝、卓然、张美和、万雨泽、尹礼……在努力写每个人的18岁、34岁、过程、结局,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走向。当然很多读者不太爱看他们,而且我写出来跟事先想的也不太一样……对不起了……qaq,以后发点免费番外。

    至于感情重点,也是早早确定。对于“早恋”,熊猫导演喜欢的是“可以为他努力改变”。成年人则非常困难,基本就是“我就这样,不会改变,能爱就爱不爱拉倒。”于是沈曦皮皮开场比较讨厌……导致不少读者宣布下本再见= =可他的努力、他的变化,是我喜欢的一部分。

    哎哟懒得打了,今天一万字了……就这样吧。

    人常讨论某人成功还是失败,其实哪有什么成功或者失败。人生很长很长,岔口很多很多——不管你高考过,还是没高考过,应聘过,还是没应聘过,结婚过,还是没结婚过,都还有很多很多。愿你们都能一点一点寻到、过上最喜欢的生存方式,不枉生在世间。

    5.简体、繁体都会出版。

    6.下个**是个中篇,10万字,不入v,叫《一见钟情》,已经开了预收,作者专栏里有,不过三观不正,慎入。会先陆续存稿,争取年末发完。下下个**没想好叫啥,应该是律师文(第四个律师了……),恐怕要到明年,因为9-12月主更言情。《不死之人》无限延期,因为提纲已经理好,故事比较喜欢,但是文笔不行,害怕又毁脑洞,得想一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7.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