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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养伤

    何平戈隐隐能够知道自己的下场,可是他却做不到承受这份屈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词他不知道唱过多少遍,可当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知道哪些都是狗屁。

    他没法忍十年,他现在就想直接一拳挥上顾念的脸,当然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被手枪爆头,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先出了这口恶气,他几乎已经能够听得到自己骨节因为攥的太紧而爆出的脆响。

    可是他的眼睛在扫过了那个搭在椅背上的毛巾的时候,却又泄了气,那是昨天婉儿拿来给他冰敷的,那上面的凉气早已经散去,却在这个时候,分明的将何平戈激醒,清清白白的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可他却没有办法不在乎戏园子里其他人的,班主,婉儿……

    他当然可以死,一声枪响,一了百了,可万一顾念的气没消,接着把这些事报复在他们的身上呢?他不在乎自己的这一条命,可他却无法不去在乎婉儿他们。

    何平戈咬紧了牙,他的手掌垂在身侧,深深的颤抖着,重复的显示着他内心现在是如何的纠葛挣扎。

    他几乎是愤恨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直垂死挣扎的老鼠,被压在顾念的手掌底下,而顾念现在则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并不急于进食,而是欣赏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引以为趣。

    终于,顾念似乎看够了何平戈的这副样子,她略微退后了一步,茶杯也离开了何平戈的唇边。

    何平戈的手脚忍不住的发抖,他闭上了眼,他想,说不定下一刻顾念就该开枪了。

    就在他努力的站直,至少想让自己死的不是那么的没有尊严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被泼上了一杯水,是茶水。

    还温热着的,带着清新的茶香味。

    何平戈略带了一点惊讶睁开了眼睛,顾念还维持着那个泼水的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小副官却已经把枪收了起来。

    “一场戏唱下来也是够累了,看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就权当我亲手给你洗洗了。”顾念随手把杯子扔回了桌子上,杯子咕噜咕噜的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儿,最后堪堪的在桌子边上停了下来,顾念拍拍手,对着何平戈笑着说出这句话。

    而后她走近何平戈,伸手拽过了他的衣服将自己手上的水渍擦了干净,然后依然保持着她的微笑,贴上了何平戈的耳边:“你真是幸运,要是那个杯子掉了,你就该死了。”

    顾念说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大,甚至也不算凶狠,如果中肯一点说的话,何平戈甚至能够再这句话里听到属于女孩子的软音,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何平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是被毒蛇的蛇信舔过耳垂一样,何平戈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顾念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的喜怒无常,她可以因为你不吃一顿饭就拿枪对着你,也可以因为一个杯子没有摔在地上而饶了你的性命,她做事仿佛是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是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而这样,也就意味着你找不到她的弱点与喜好,你完全捉摸不透她,她像是一个小妖女,一个危险的谜团。

    指甲尖深深的抠入掌心,深吸了一口气,何平戈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擦去自己脸上的水渍,只是这样狼狈的让脸上带上了一个笑,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多谢司令。”

    他的脸上刚刚被人泼了一杯茶水,茶叶甚至还挂在他的头发上,始作俑者正扯着他的衣服擦手,而他在说:“谢谢司令。”

    噗嗤一声,顾念笑了出来,她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的样子,在何平戈的肩膀上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拍了拍:“好好休息,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她这一笑,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一样,她甚至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块干毛巾,亲手递给了何平戈:“你说你这个人,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弄成这个样子,咱们两个都开心不了,这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好呢。”

    何平戈机械的从她的手里接过毛巾,他知道她在说的话,其实也有对他今天警告的意思,于是他点头顺着她的话回应:“我以后会小心些的。”

    “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顾念也就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了,招呼了小副官一声,两个人离开了何平戈的房间,顺着来路又回到了台子下,并不看戏,而是直接往回家的方向去。

    顾念自觉是个还专心的人,什么玩具一时间有一个就够了,如果是太多的话,就容易分心,一个也玩不好了。

    径直出了戏园子,顾念问过了路后,直接打马到了眉县最好的骨科大夫哪儿,几块大洋扔下,大夫就颠儿颠儿的抱着医药箱奔着戏园子去了。

    时间我给你了,大夫也给你了,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下次的杯子可就不能刚好的停在桌子边上了。

    顾念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大夫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休息的这一段时间,恐怕不至于太无聊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念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跑过来听戏,每次来了也不会呆的太久,每次都是听完何平戈的那一场戏就走,而让何平戈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顾念自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后台了。

    一场戏唱罢,何平戈笑着和台下的人行了礼后就回到了后台,顾念给大夫的钱足够他整个月的收入了,所以这个大夫便也十分尽心尽责的,索性直接待在了何平戈的戏园子里。

    周大夫一见何平戈回来,便对着他拍了拍医药箱,而这几天早已熟悉了流程的何平戈,也就无奈的换了衣服后将伤重的脚踝露了出来。

    周大夫的医术不错,何平戈的伤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脚踝也基本上没有红肿,除了用力按压的时候仍是会有些疼痛之外,他现在的走路基本上已经不是问题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顾念的这顿饭,怕是不吃不行了。

    之前的见面仍是让何平戈心有余悸,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事实上,现在哪怕是在唱戏的时候在戏台下看见那似笑非笑的顾念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的打个冷战,如果他现在能够延迟和顾念的见面,那么他大概是肯不惜一切代价的。

    于是,就在周大夫笑着对他说:“恭喜何老板,您这脚再有一两天就能走了,到时候我们就又有眼福了。”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冒出了一句。

    “如果我想让它好的慢点,我该怎么做?”

    何平戈的这句话一下子就说愣了周大夫,周大夫急急忙忙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后,这才对何平戈道:“何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周大夫四十来岁,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会也看得出他眼里的惧意,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顾司令对您的兴趣,咱们眉县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顾司令压下脾气等着您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您这话传出去……”

    周大夫的话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但之后的意思,何平戈并非不知道。

    顾念在眉县就相当于是个土皇帝,万人之上的那种,其他人都还在土里刨食的时候,她已经翘着脚每天看看戏听听曲的逍遥自在了,再加上她手里的兵权,但凡有人能得了她的欢喜,受了她的重视,那么地位不说一人之下吧,也绝对会比现在好的多。

    所以哪怕是在这戏班子里,在这个何平戈自幼长起来的地方,他也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说什么,何平戈对于唱戏是真爱的很,但也有的人是穷的没法子了才吃这口饭,但凡有机会,就绝不肯放过的。

    这些道理何平戈倒是也懂的,当即没忍住就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那紧抿着的唇,还有那紧紧扣在扶手上,用力到苍白的骨节,昭示着何平戈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周大夫是个好人,他一向对待病患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像别的人那样看不起唱戏的,故而这会看着何平戈的样子,伸手去拍了拍何平戈放在扶手上的手,仿佛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劝慰道:“忍忍吧,听说这位顾司令没什么耐心,说不定这阵儿过去就好了。”

    何平戈苦笑一声,也只剩下了这个期望,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来感激一下周大夫的时候,却听军靴声踏地,随即顾念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还带了点笑意:“怎么着啊,我这几天没来后台,何老板还把手给伤了?”

    何平戈现在是顾念打算要的人,她自然是不乐意瞧着别人碰他,故而她这么一出声两个人就立刻将手各自收了回去。

    周大夫的脸上有点慌,他不知道顾念什么时候来的,又把他们刚刚的话听去了多少,故而有些惶恐的起身,唤道:“顾司令好。”

    顾念随手挥了挥就算打发了他,然后垂眸看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的何平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