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军阀

民国女军阀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愿你记得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愿你记得我

    只可惜这个时候,顾念已经顾不得疼了,她的耳朵被炮声震的有些聋,而何平戈却就趴在她的身上,为她挡住了尽可能多的炮火,自己被压在身下,都会被飞散的流弹给伤到,那么何平戈又会伤到什么样子呢?

    有湿润的粘稠感已经流到了手上,顾念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害怕过,她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耳朵里面因为气波的余震嗡嗡作响,所有的疼痛都被无视了,忍不住在这炮火中高声去叫着:“何平戈?何平戈?”

    还好这次的攻击似乎只是对方最后的泄气一击,虽然有点突然,却是没有什么后劲儿的,不过是一颗炮弹,就没了后续。

    顾念的耳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她想把何平戈推下来,可是又怕何平戈的身上有伤,自己这样看不见的时候会在不经意的弄死何平戈,所以也就不敢动作,只是轻轻的扶着何平戈的肩叫着他的名字。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震晕了过去还是怎么回事,何平戈竟是丝毫没有知觉的样子。

    一向流血不流泪的顾念被吓的眼角发了酸,也算是熟悉了的血腥味浓郁的吓人,混着何平戈身上自带的那点子淡香,竟是叫顾念又是心慌,又是手抖。

    好在这个时候原本在之前的战场上清理东西将士们也都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喊着顾念的名字呼唤她。

    顾念闻声,急忙出声回应,被众人扶起来的时候,却是连自己的伤也顾不上看,只是盯着被几个人扶着的何平戈,急急道:“叫军医过来!”

    何平戈现在的模样可谓是凄惨了,后背上血肉模糊了一片,扎着不少的零碎弹片,还被飞溅的尘土覆盖了一层,看起来更加叫人忧心。

    何平戈是在手术台上被痛醒的,他背上的污秽东西进的太多,直接上药是不可能的,只能拿淡盐水冲洗,可是此时的军中医药不足,竟是找不出什么麻醉的药来,医生和护士只能把生理盐水直接往何平戈的背上去倒了冲洗。

    原本伤口小的话,还能仔细点用纱布沾着去擦拭,可是现在除了弹片和尘土,还在大面积的失血,所以就必须得速战速决。

    原本大家都还在想,这次何平戈晕过去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能把这要命的疼痛,稍微避过一点去。

    只可惜他们还是估计错误了这么大面积的伤,所带来的疼痛,到底有多深。

    才一醒来,何平戈就忍不住的从口齿之间蹦出了半声哀叫,随后便是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好在军营中别的不多,有把子力气的小兵还是不少的,正在处理伤口的医生,忙叫了两个人进来,将何平戈的手脚按住了,防止在何平戈挣扎的时候,让那些碎片顺着血液流的更深。

    却说何平戈这一声出口,原本等在门外的顾念顿时心疼的想要跟着小兵往里面冲,可是却被副官拦住了,怕的是顾念若是进去了看到这副样子,脸色一沉,反而会影响军医的发挥。

    顾念虽然心急,却也知道小副官说的有道理,只好咬着牙在门外站在,司令的面子也顾不上了,听墙角似得扒着门框把耳朵贴上去,虽然明知道要是听得见何平戈的声音自己得心疼的要死,可是又怕听不见何平戈的声音,才是一切都完了。

    疼痛过早的让何平戈变的清醒,不知是不是疼痛让感官都变的敏感多了的原因,何平戈竟是能在那剧烈疼痛的间隙,还能听见门外隐隐传来的顾念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何平戈就将自己的嘴唇咬住,那些忍耐不住要破口而出的惨叫呻吟,就这么样的,被何平戈咬碎,咽进了肚子里。

    倒不是非要撑出个什么形象来,只是何平戈是完全的不想要顾念担心。

    手术开头是真的痛的厉害,何平戈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几乎是能够咽下一口口的血水,那些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丢不脱甩不掉,就硬生生的贴在何平戈的身上。

    何平戈无比的痛恨这种疼痛,却也无比的庆幸,自己刚才在顾念身边,也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动作,这样的伤是在自己的身上,而非顾念对于他来说,潜意识里几乎是万幸,否则自己这会怕是要痛苦千万遍。

    这一次自己这边的确是做了叫顾念烦恼忧虑的事情,可是现在,大抵也可以算是稍微的补偿了一点吧,何平戈别的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琢磨着,若是顾念能够因为这件事,别那么生气就好了。

    他喜欢顾念,情给她了,命也能为她丢了,他倒是不怕死,为顾念死了倒是很值得,他只是怕自己死了,顾念却还是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骤然间,何平戈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的闪过了一丝念头,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不觉得痛了,甚至还隐隐的带了想一睡不醒的困倦,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今次就会死在这里了呢?

    这个念头激的何平戈顿时打了个冷战,原本还算安静,现在却是再也静不下来了,努力的仰头叫来了护士,喊着让护士把顾念叫进来。

    护士还在犹豫着呢,门外的顾念听着声儿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了,她也顾不得何平戈满手的血污,径直就在何平戈的面前蹲下来了,正好对上何平戈的眼睛:“我在这儿呢,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句话才出口,顾念是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这算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舒服吗,何平戈这个样子,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现在肯定是舒服不了的。

    何平戈笑了笑,倒是没在这句话上说什么,只有些艰难的想要伸手去握住顾念的手,只不过这手才伸到一半,便就停止了。

    他之前背上受的那些伤,血没有止住的时候,流的胳膊连手都是,血淋漓的一片,看着极为吓人。

    看着何平戈伸手的时候,顾念有那么一瞬间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可是何平戈缩手的时候,她却反应过来了,赶在何平戈缩手之前把那只因为失血而有些微凉的手握在手心,略用了一点力抓握,表示自己在这里。

    顾念的温度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显得有点灼热的过分,叫人无比贪恋了,何平戈轻轻回回握了一下顾念,低声道:“司令,请记得一定要更改作战计划,万万不能按照以前的来……”

    这话说的顾念一愣,她突然有点搞不懂,何平戈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在说这些,按照何平戈的说法,他当时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不过是一个梦,怎么会让何平戈这么心心念念的记着呢,这其中,莫非还是有其他的什么隐情吗?

    顾念这一愣,便是愣的何平戈心中狂跳,他现在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了,总觉得仿佛是下一刻,大概就要昏睡不醒了似得,何平戈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但他却也听过不少的故事。

    因为饥饿而死的人,最后往往是肚子饱涨的如圆球一般,而因为寒冷而死的人,死前大多会觉得温暖灼热到不得不脱掉衣服,而现在的何平戈,也仿佛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样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疼痛,疼是疼的,却仿佛不是疼在自己的身上似得。

    除此之外,何平戈还能够感觉的到身上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此般重重,都似乎是在对着何平戈诉说着,他的性命,该在这里画上一个终结号了。

    若是这次依然不能让顾念对这件事重视起来,那么自己死后,顾念所经历的,必然要比现在还要难捱。

    何平戈紧紧的闭了闭眼睛,他微微的放开了顾念的手,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着抖:“司令,军中情报是我泄露出去的,您的计划对方已经知晓,若是按照原本计划,必败无疑……”

    何平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炮弹在顾念的耳边炸开,她有那么几个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耳鸣的厉害。她仿佛是又站在了那个荒无人烟的战场上。

    顾念缓缓的从何平戈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扶着病床站起身来,冷冷的低着头去看何平戈,她的声音干巴巴的,仿佛是照本宣读,又仿佛是强迫着自己剔除了一切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平戈怅然若失的收紧了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顾念的温度还残存在掌心,可是顾念整个人,却如同被雪山的雪覆盖了一层似得,冷漠的仿佛从不与何平戈相识。

    这是何平戈早有预料的,可是当顾念当真用这种眼神去看着他的时候,他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垂眸避过了顾念的视线,他在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个让他自己信服,也让顾念信服的,他会背叛顾念的理由。

    脑子里思来想去,却无半点踪迹,林林总总,皆是旧时乐事,笑语闲叹。

    并肩看花盛又看花谢,石桌前淡酒浓情相视一笑,唱戏人台上入戏,看戏人台下拍红了巴掌。

    谁能料想,如今。

    何平戈开口,他在这种生与死的边界,在这个无法不诛心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种意外的平静。

    他其实有一点自私的心,他希望自己即便是死,也能在顾念的心理留下一个还算不错的形象,这样的话,说不定偶尔夜深月朗星稀的时候,顾念说不定还是可以记起自己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