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先走了。”商陆一大早起来收拾好东西便通知了许灵修。

    许灵修瞄了一眼商陆手上拿着的东西就知道了商陆此刻要去做什么，他挥挥手，“去吧，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

    自入了秋后雨一直不停的下，泥土都特别松软。在上山途中，商陆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许灵修的担心并不都是多余的。

    上山后，商陆给这个几个坟都除了草。上一次来见父亲母亲还有外公的时候已经是清明时节了，几个月过去草的长势非常之快。锄完草，商陆跪在了坟墓前，一言不发的烧着纸。

    “外公……”商陆垂下眼，看着面前即将烧完的纸张，心中有一丝酸涩流露而出，自己如今和外公一样，是一名大夫，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每当医治好一个人，他心里就有莫名的满足感，他终于明白了外公当初做大夫时候的满足。

    治好每一个被病痛缠身的人，是他做大夫的最满足的事情。

    他又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另一旁的父亲的墓碑上，眼底隐隐有了泪花。他怨过，恨过自己的父亲，若非父亲，母亲也不会随他而去，自己的外公也不会因为一时恍惚没有开好方子……若非没有检查好方子，自己的外公也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沦落街头……

    他现在可以理解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处于当初父亲的那个境地自己能做出什么或者说能做到什么？或许他选择的是和父亲一样的结局，用自己的热血去就融化那些顽固不灵的人。只是……他将眼神又放到了母亲的墓碑上，若是知道了这样做的结果的父亲，他还会这么做吗？他想要用自己热血唤起……未曾想他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连一丝浪花儿都没有溅起。父亲他……还会这么做吗？

    那么，你呢？商陆你会怎么做？

    商陆摇头，我不知道。若我是父亲，站在父亲当时的那个立场，心如死灰之际还抱着一丝期待，他也会选择和父亲一个下场。只是……只是他是商陆，不是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父亲用自己的死亡并没有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商陆想，若是早知道这自己死之后的结果，只怕自己父亲依旧会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奔过去吧？若是自己的父亲不是当时的选择，他选择了辞官归家，陪伴妻儿，反倒令人难以置信。文人的傲骨，宁死不折;文人的脊梁，宁死不弯。

    母亲……商陆在心底唤着这两个字，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红布稠儿包裹着的东西，打开，赫然是当年她母亲递给他的那一支当归。当归，当归，当归且归，这不仅是自己母亲想要送给父亲的东西，也更是自己母亲，以及大部分人都想要看到的东西。

    当归，当归，当归且归。

    商陆迷茫的看向母亲的墓碑，依稀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低头微笑的慈祥的面容。国家……母亲怕是看不到她想要的那些了，短短几年，又是割地赔款。那些当归的东西，一个也没有当归。不当归的东西，也一个都没有当归。

    母亲，对不起。

    待过些日子，待他们都回来的日子，孩儿再来看你。

    说完，商陆收拾好东西，就打算下山。

    许是经过太阳照射的原因，下山之时的路段要比自己上山之时的路好得多。

    只是正在下山的途中，商陆一不小心摔倒了。商陆忍着痛爬起，回头去看那个将自己磕倒的东西，只是刚一回头，商陆的心就凉下一大截。

    商陆颤抖着返了回去，连自己刚刚腿上的受的伤都不去管理。他挥开那一片草丛，里面躺着一个人影，他的身上还压着一捆干柴，应该就是这山上本来的住户了。

    “你没事吧？”商陆低声问道，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商陆小心翼翼的将压在那人身上的那捆柴挪了开去，却一不小心瞄到了那人已经铁青的面孔。一种恐怖无言的爬上商陆的心头，小心翼翼的用自己手指去触碰那人的鼻息，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然后用自己的手去触碰那人的脉搏，有轻微的跳动。商陆呼了一口气，缓了下来。面色铁青，随即商陆看到了自己正在摸脉的这个人的手上，有两个正在流着黑血的口子……这是被蛇咬了？商陆刚想下一步动作，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正在跳跃的脉搏刚刚……没了动静。

    冷汗自商陆额头冒出，他自然是清楚没有脉搏代表着什么。只是他不死心，又继续去摸，只是摸了好久还没有发现脉搏……

    然后他发现这个人的体温也慢慢变得冰冷……

    是他来晚了吗？

    商陆愣愣的蹲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好。

    许是因为许灵修的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死人，也从来都没有看见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死去……

    自己被蛇咬了躺在这里看着蓝天身体却无法动弹……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来了本以为自己会被获救谁知道居然……这种绝望，商陆没有感受过，但是他却是懂得。

    这是他行医以来感觉最为无力的时候，眼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他还没有出手去救治，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了脉搏……如果他早来一些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个人的结局？

    “啊死人了！”正在走神的商陆惊醒了过来，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妇人此刻正大叫，声音凌厉，商陆忍不住抖了一抖。

    “啊——”

    山上此刻并没有什么人，商陆只看到那妇人身子抖成筛糠的模样。

    “这位……”额，商陆不知道自己如何称呼这位妇人，“你先别叫了。”

    “你你你……”那妇人指着商陆，语言里带着些颤抖，“你杀了人！”

    无妄之灾！商陆脑子里只想到这四个字，“不，不是我。那个……你先安静一下好吗？你认识这个人吗？”商陆试着和这个妇人搭上话。自己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摊上这样的事情他也很无奈。

    “你你你……”那妇人指着商陆，“你站在那里别动！”

    说完，那妇人奔到了已经死去的人那里，只一眼，便哭出了声，刚刚她站得远只觉得地上的这个人熟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跑过来一看，却没有想到正是她出来寻找的中午未曾回家的丈夫。

    “这位……呃……”商陆被那妇人推到一旁，他只好试探着开口，“真的不是我杀了这个人，你看他手上的印子……他是中了蛇毒才死的。你认识这个人的是吗？那你可以通知一下这个人的家属吗？”

    商陆说了一串那个人妇人都没有回应，正当他想再说一遍的时候便看到那个妇人小心翼翼的将已经死去的这个山夫的头搂在了自己怀里，当下，商陆也明白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荒山野岭的，商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还是留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那个妇人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商陆恶狠狠的问道。

    “不要误会。”商陆慢慢解释道，“我只是上山来探望亲人的……没成想下山时候便碰见了这位大哥……”

    剩下的话商陆没有说出口，那妇人便也已经知道了商陆的意思。

    “当真不是你害了他？”

    商陆当下有些……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洗刷嫌疑，“当真不是我。这位大嫂你可以看看这位大哥的手上他的手上有蛇留下的牙印……面目发青，应该是中了蛇毒才死去的。”

    听商陆说完，那妇人就赶紧动作翻出手，正如商陆所说，上面正好有着两个牙印，周边正泛着隐隐的青色。

    “请问需要帮忙吗？”商陆犹豫了下开口，此刻他心中戚戚，看着这妇人哭的痛不欲生的模样他也非常难过……若是他早一点下山，是不是这个大哥现在还没有死？这个世间就又少了这位大嫂这个苦情人。

    这位妇人将人推了起来，然后将人双手放在自己脖子间，想要将人背起来，却失败而告终。商陆想要搭把手却被狠狠推开……

    “这位大嫂，我来帮助你吧？”商陆开口，然后想将这人放到自己背上。

    “不必。”商陆刚一说完这妇人便冷冷的回到。

    “这……”商陆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啊——”商陆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那妇人和被她放在背上的已经死去的人滚了下去……商陆大惊，赶紧上前查看那个妇人，幸好坡不是很堵，那个妇人并没有什么大伤。

    “这位大嫂，这样……”商陆开口，“我帮你把这位大哥背下去吧。”

    这个妇人这次没有拒绝，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力气不足以背起这个人。

    商陆背起，二人一路无言下了山。

    只是刚一进村里，已经得知了消息的村民便守在了村口。看见商陆二人就开口嚷嚷，“这个人她的奸夫害死了大山！”

    “你们害死了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