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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胡蔓荊扭头问道,“那我遇见你也是很幸运的事。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见到胡蔓荊又要拿那件事说事,商陆赶紧说道,“仔细说来我们都是幸运的,遇见的每一个人对我们而言都是幸运的。”

    “这么说也对,也不对。”

    “怎么讲?”

    “比如遇见的那两个人啊,对我来说糟糕透了。”胡蔓荊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商陆哑然失笑,“也是。”

    胡蔓荊看似聪慧,商陆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否已经被她知晓。

    “我先送你回去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

    “可以啊。子和,你之前入狱是怎么回事儿?”胡蔓荊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商陆之前入狱的事儿上。

    猝不及防,商陆想起了被自己刻意遗忘的那几日。

    不见天日的牢狱,还有那即使过了很多天也能感觉到疼痛的杖刑,还有那冲天大火下的一个女性生命……

    商陆闭了闭眼,将刚刚将要蔓延出的黑暗全部收拢了去,他扬唇,笑得儒雅,“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是运气不好遭了连累罢了。”

    “你当真这样以为?”胡蔓荊反问。

    “不然呢?”

    “资本主义作恶作乱,我们平头百姓确实是没有办法与之抗争的。”

    “资本主义?”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了解这些。”

    “胡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胡蔓荊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到这件事情,商陆皱起眉头问道。

    “没做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如子和你这般的人也会有牢狱之灾。”

    “我这般的人?无妄之灾罢了。”商陆一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你恨不恨那个知府啊?”胡蔓荊扭头问,随即又摆摆手,“欸,算了不问了,好了,我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商陆脚步一顿,抬眼看去,胡府已经站立在一旁。

    “师父,难得见您皱一次眉头啊。”商陆转头看着皱着眉头的许灵修,“是遇见了什么疑难杂症了吗?”

    “杂症没遇着,疑难倒是不少。”许灵修将手中的书递给商陆,“你瞅瞅,你看这些洋医越发厉害了,华佗当年擅长的剖腹开颅现在他们啊做的很好啊。”

    商陆一脸不解,“他们所学的难道不是我们剩下的吗?”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许灵修叹了了口气,“我们拥有这东西却没有守护好他们,是我们之责。而且你看他们绘的这些图,前所未闻呢。”

    “是吗?”商陆认真的看着刚刚许灵修递过来的书,“还真是。你看,这是木之所在。”

    商陆指着图上的肝的部位,肝五行对应为木。商陆满脸兴奋,这东西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这是金所在,这是火所在,这是水所在,这是土所在,这是上焦,这是中焦,这是下焦。”

    木火土金水对应人体五行肝心脾肺肾。

    “医之瑰宝。”

    这些东西是商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一瞬间,他觉得其中的奥秘实在难以言喻,他想学习这个东西,想去掌握这些。

    一个念头突然从商陆的脑中升了起来,“师父,我想学洋医,我想去了解他们的东西。”

    闻言,许灵修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恍惚间,他听见了当初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灵修,你得守护好这些东西。”老人手指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页,“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受到巨大的冲击。那些金发碧眼的强盗有朝一日会使他们自己东西遍布这片土地,而我们自己的东西会受到灭顶之灾……你得保护好这些东西,四十年?或许五十年后,这件事就会降临了。”

    老人说完,空气中充满的都是怅然。

    “师父,现在想这些会不会太长远了啊?”

    “不会。这些,都是我们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当年说的几百年,到现在剩的几十年。灵修,你一定要做好准备啊!”

    “师父,你说的这些,未免有些天方夜谭吧?你看这些东西已经扎根在这片土地几千年了,怎么可能会一朝破灭呢?”

    “怎么不可能?”老人好像想到了些东西,“你可知道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

    “知道。”稚嫩的许灵修有些愤愤,“这完全和现在情况不符嘛,我们明明整日里下跪,哪还有黄金之说?跪天跪地跪父母,明明是滥跪嘛。”

    老人摸着许灵修的头顶,“你还记得几百年前吗?那个时候,扎根在这片土地的一个东西也被外来的强盗压制了,甚至于你现在看不到,也甚至听不到关于这些东西的任何消息。”

    “历史,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在这循环往复中,有朝代,有文化,也有人物。任何东西,即使扎根了几千年,它也可以消失,消失的我们现在连它的消息都不知道。”

    “朝代啊三百年一换,你看唐宋明,其实啊这清朝也马上要没有气数了。”老人语气怅然,他自出生到现在,国人做的最有骨气的一件事便就是他年轻之时所经历林公虎门销烟。可是……结果呢?鸦/片依旧在这片土地上泛滥。鸦/片成群,这国是要没了啊!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我们任其发展不就可以了吗?”许灵修满脸不解。让他随着时间慢慢发展不好吗?

    “任其发展?你甘心吗?自己坚守了一辈子,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在你面前消失,你甘心吗?”

    “不甘心。”

    “看,你也都说了不甘心。北宋覆灭后有人不甘心,所以便有了南宋。有些被人强制消失的东西,只要为它努力,为他奋斗,也未必会消失。甚至,会出现另一个全新的局面。我啊,年事已高,这一切啊就靠你了。”

    “师父,我明白了。你放心,只要这医还在我肩头,我就不会让它消失。”

    许灵修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了解他们而已。”商陆头也没抬的回答。

    这片土地上已经扎根了关于洋医的不少医院,甚至有了关于这一方面的学校。当年自己师父所担忧的事情一步一步的在自己面前发生,而商陆欢喜的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许灵修叹了口气,“不可以。你手上的东西千万不能落下,一旦落下,很难补回来的。”

    “师父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商陆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要是能掌握,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你呀。”许灵修看向屋外,一双眼睛没有焦点,“你下次可别这样吓我了。”

    “我哪里吓你了?”

    “你哟。你要是学了那洋医,我是不是得重新找个徒弟?这可不是吓我吗?”

    “师父你就放心好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日里来找你的那个姑娘是哪家的了吧?”

    猝不及防,商陆张了张嘴,“小蔓是胡家的。”

    “哪个胡家?”

    “我们杭州啊有几个胡家能培养出那样的女子?”

    “哟,胡家啊。就是前几天穿的沸沸扬扬与吴家取消婚约的那个?”

    “师父_——”听到许灵修说起前几日的那件事,商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是小蔓愿意的,是吴家少爷吴茱萸,他不喜欢小蔓。”

    “那样好的姑娘还有人不喜欢啊?我看那姑娘就不错,相貌好,仪态好,不错。”突然许灵修又啧了一声,“你心悦这个姑娘啊。”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许灵修是和何人?已经走了大半辈子,看惯了此刻商陆眼中的光芒。

    “师父,你就别打趣我了。再说了,就算我心悦这个姑娘,小蔓也不可能心悦我啊。”

    “为什么?”

    “小蔓她喜欢吴家少爷啊。而且人家那等家族,也不可能看上我这种平民百姓吧?师父,您就别想这么多了。”

    “怎么不可能看上你啊,你看看你这样貌,虽然算不上芝兰玉树,也算不上貌若潘安,但是也还看的过去吧,你看那小翠姑娘,经常到咱药店抓药,一进来就直勾勾的盯着你,一盯你就是一天。”

    “师父,您就别打趣我了。”商陆无奈的合上手中的书走进后堂。

    “我说你怎么还害羞了?我又没说错,人家小翠姑娘哪一次来不是为了看你啊?又让你治病又让你抓药的,就差直接把你吞掉了……”

    商陆在后堂也能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无奈的笑了一下。

    “唉唉唉?小陆啊,小陆啊你快出来……”许灵修的声音突然急了起来。

    “哎呀师父我这不出来了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看。”商陆一出来就被许灵修示意往门口看去。

    “商大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商陆叹了口气,“小翠啊,你这次又得什么病了?”

    “我这次得的病不一般,我得了一个传说中的病。”

    “什么病?”

    “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