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却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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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却多情(小紫修)

    如不是发生了一件事,叶光纪以为,自己能将这念头压一辈子。

    那一天,前同僚儿子满月宴请,叶光纪与羲和前去参加。

    前同僚近日才升了夜摩刺史,自是恨不得春风得意龙爪疾,一日看尽夜摩花。对他而言,双喜临门之事,便是儿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宾客们接连围上来看这孩子,见他一脸横肉堆积,看不到五官,俩朝天鼻孔却足以插毛笔,甚是醒目,个个都惊叹万分:

    “活了九千二百年,我见过最俊的孩子,莫过于刺史公子!”

    “这孩子,以后可不知得祸害多少无知少女!”

    “春眠不觉晓,贵子啼哭早。未来姑娘瞧,心碎知多少!”

    刺史夫人望着儿子,满眼都是宠溺,语气里还带着三分轻蔑,七分洋洋自得:“照我说,你们呀,少贫嘴,都给我仔细了自个儿的闺女。”

    在权贵夫人中,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她们之中许多人,对儿子将来“祸害诸多少女”都不排斥,甚至有些期待。而自己丈夫在外风流快活时,她们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叶光纪混迹上界官场多年,一路过关斩将,从仙界杀入神界,要昧良心拍几句马屁,自然是得心应手之事。但现下有了烟儿,听了这话,他火气蹭蹭直上,演也演不出个八面圆通的模样,对羲和咬牙切齿道:“以后待烟儿长大了,我会让她远离这些狗崽子!”

    羲和轻抚他的胳膊,轻声道:“夫君想想,我生烟儿时有多痛。刺史夫人初为人母,有些忘乎所以,也是人之常情,过些年自会谦虚些,别跟她计较了。”

    其实,羲和也不喜这刺史夫人的做派。如此说话,不过为了令夫君消气。

    叶光纪情绪未见好转,但也确实不打算计较了:“罢了罢了,咱们早些回去便是。”

    火上浇油的是,那刺史夫人正巧看见了他们夫妇。

    她以前便见过叶光纪,曾因他望了自己一眼,魂不守舍了一天,寝不安席了一夜。那之后很长时间,与丈夫同房之时,她都闭着眼,在脑海里把丈夫的脸换成了叶光纪的脸。房事因而分外旖旎缠绵,她很快有了身孕。儿子初生之时,看见他的模样,她虽出于母爱天性,万般疼爱他,心中却难免有憾,只想,若孩子爹是叶郎,得有多好。

    此刻,她重见梦中人,看看他身边的妻子,想到自己如今是夜摩第一夫人,却总觉得还是被羲和比了下去,登时酸意横生,笑道:“叶大人,听闻令夫人生了个闺女?”

    叶光纪只“嗯”了一声。

    见他如此冷淡,刺史夫人更加气恼,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如此甚好。你们夫妻俩记得多生几个女儿,以后让我儿子挑一个,收来当贵妾。”

    叶光纪一颗心跟火药似的,炸了。

    他脸色难看至极,薄唇抿得只剩了一条缝,眼见即将发作,却被羲和强行拖走了。

    刺史夫人正大感痛快,却听得丈夫在身后怒斥:“你想咱们儿子挑昭华氏神女做妾?你这肚子,怕是镶了金?!”

    刺史夫人惊呆了:“他老婆是、是昭华氏?”

    “何止是昭华氏!是昭华氏月神常羲的小女儿!”

    “既是常羲之女,”刺史夫人露出了期盼的眼神,“那,那便是最佳正室人选啊,我这便去找他们,找个台阶下……”朝外面走去。

    “你真是愚蠢之极!”夜摩刺史一把拉住她,“月神的夫君是谁,你没打听过?是白帝!他们两口子,地位,血统,名望,哪样没有?他们的外孙女,我们儿子即便用八龙大轿去抬,终生不纳妾,行稽首礼,也跪求不来!我劝你以后莫再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否则我休了你!”语毕,夜摩刺史赶紧上前,想对叶氏夫妇道歉,却不见他们人影。

    刺史夫人除了有些害怕,更多是感到心惊不已。因为,从丈夫升官后,她便觉得叶光纪除了长相,她也没什么可以看上的。却没想到,他是昭华氏神女的丈夫。

    可惜,叶光纪没听见他们的话。即便听见,他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毕竟令前同僚如此忌惮的,并非他本人。

    回去的路上,叶光纪横眉怒目,把刺史夫妇全家都骂了一遍。

    “不就是丈夫当了个刺史吗?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她那儿子生得丑陋如猪,也敢肖想祸害别人闺女!”

    羲和劝慰道:“刺史夫人话说得如此刻薄,显然心中有怨。夫君又何苦拿她的不快,来惩罚自己呢?”却全无作用。

    羲和有一百颗七窍玲珑心,何尝不曾猜到,丈夫如此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话里的炫耀打压之意。

    果不其然,待他们回到金神天后,一个晚上,羲和哄睡了尚烟,叶光纪一脸严肃地把她叫到桌旁,正襟危坐道:“夫人,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羲和无奈道:“是你的好事,不是我的好事吧。”

    “我决定纳妾。”

    “不说了,写休书吧。”羲和毫不犹豫道,起身打算离开。

    “夫人!”叶光纪跪在地上,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你其实懂我的苦衷。我一路走上来,很不容易,这有一半功劳都是夫人的,若不是你早些年的扶持与不嫌弃,又何尝能成就今日的我?可是……”

    这一刻,叶光纪不得不面对自己压抑已久的念头了。

    他是飞升成神了,和妻子都可活上万年。但父母并没有。他们的寿命很短,转瞬之间,已是迟暮之年,却连一个孙子也没有。

    当然,如此私心,他是不可能如实交代的。他只叹道:“烟儿确实聪明可爱,可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而且是女儿。女儿再是费尽心思栽培,将来也总是别人家的。我以后会步步登高,家大业大,乃是早晚之事。多几个孩子,也多好照拂你和烟儿。我向夫人保证,有了儿子,全都记到你的名下。”

    “叶光纪。”

    听羲和唤自己全名,叶光纪不由心中一凛:“夫人请讲。”

    “你认为,我嫁给你,是图你‘步步登高’、‘家大业大’?”

    “不是!我只是……”

    “你认为,我嫁给你,是因为在意族谱上有几个子嗣?”

    “当然不是!!”叶光纪急道,“夫人出身高贵,当年嫁给我这新神族,不以贫穷见弃,自然不图这些。只是,身为丈夫、父亲,我只盼能给你和烟儿更好的生活。你看看我前同僚那猪头儿子,若烟儿长大了,没个兄弟保护她,她怎能不被这种人骗?”

    “你不必担心烟儿,我们可以好好教她,让她当个规矩的姑娘。生计方面,你若觉得负担过重,咱们索性第三重天也不待了,到仙界开个裁缝店谋生,平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也算让烟儿过上了好日子,你看如何?”

    “不可!”叶光纪断然道,“我叶光纪的女儿,怎可到仙界当裁缝之女!她生在神界,便永远是神族,这想法你还是断了吧!而纳妾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但如今也别无选择,只能日后多多补偿你了。”

    羲和情绪毫无波澜,只看着叶光纪良久,才幽幽道:“如何补偿呢?”

    叶光纪怔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管你是贫困潦倒,还是位高权重,我要的是你的全部,也只想要你的全部。你都纳妾了,还能补偿我什么呢?”羲和站起身,态度格外坚决,“你要么休了我,要么此事休要再提了!”

    见羲和转身离去,叶光纪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弯下身来,双手掩面。

    这之后,他确实没再与羲和谈过纳妾之事。

    只是,架是吵过了,矛盾却未消失。

    随着尚烟一天天长大,别人家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叶光纪的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比起先前的焦虑与不快乐,现在的他只感到绝望。于是,逃避现实般,他将心力都投入供职中,回家时间越来越少,与羲和的感情越来越淡。

    他的聪明才智原本便在常人之上,如此兢兢业业,升官之速,有雷霆之势。不过许多年,他便担任了九莲长史,分外踌躇满志。

    之后没多久,忽然有一日,他对羲和的情意没来由地回来了,不仅体贴照顾,亲自为她添饭加衣,还为她买了大量钗钿珍宝,黄金美玉。

    多年过分相敬如宾,令羲和感到很是困惑。但当她问及原因,叶光纪只道:“我说过,绝不让夫人陪我过苦日子。如今我官运亨通,自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夫人。”

    如此的百般体恤,一直持续了好些年。

    又一日,羲和也忽然幡然醒悟了——这么多年来,她都在做些什么?

    她曾怪夫君不懂自己,因为她图的是他这个人,他却满脑子都是富贵生活、族谱子嗣。但反观她自己,这些年做的都是什么事呢?满脑子都是孩子,都是柴米油盐、女工中馈,虽照顾好了丈夫的生活起居,但几乎已经忽略了他的情感需求,这又何尝是他当初娶的那个羲和?因不能生育,她心中有怨,并且默默迁怒于他,还是用他无法还击的方式。

    一夜之间,从前的羲和也回来了。

    叶光纪大清早出差回来,至府内庭院中,只见她站在海棠花前,穿着一身淡粉色裙裳,回眸对他微微一笑,鬓边也别了一朵新摘的粉海棠。

    他又看见了那个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的小娇妻。

    “夫人……”叶光纪怔住,只跟木桩似的站在原地。

    羲和一路小跑过来,身姿轻盈,翩跹蝴蝶般,落在他的怀中:“夫君,我找到了治愈身体的灵药,以后我们可以有更多孩子了。”

    叶光纪呆了很久,紧紧回抱住羲和,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悔恨与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那不重要。夫人,真的不重要。”叶光纪哽咽道,“若有机会重来,哪怕连烟儿也没有,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那可不行。”羲和笑道,“烟儿可是我们的宝呢。”

    他们看上去又像重新开始了,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

    小尚烟是个很精分的孩子。在外人面前,她是个凶巴巴的小朋友,但在父母面前,她却性格黏黏的,说话奶声奶气,简直像换了魂,且极会撒娇。

    她尤其依赖父亲。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左耳进右耳出,但不论叶光纪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她还酷爱抱着叶光纪的腿,“爹爹爹爹抱抱抱抱”唤个不停。叶光纪有时会故意道:“不抱你,要怎样?”小尚烟便会跟泥鳅一般,扭来扭去:“爹爹最疼烟儿,爹爹舍不得不抱的。”说得叶光纪整颗心都快化了。

    夫妇二人有时会偷偷观察尚烟,发现她若是摔倒在地,一定会观察四周,如果有人在,即便不疼,她也一定会可怜巴巴地大哭;如果没人在,她反而会拍拍裤子站起来,整一个河水不洗船。只因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很爱她,一定会哄她、心疼她。

    叶光纪早发现了她恃宠而骄,每次都想狠狠教训她一番,无奈多看女儿几眼,心都快化了,哪里还凶得起来,至多也只能把她抱在膝上,一边说着“爹爹胡子扎扎”,一边去扎得尚烟嗷嗷叫,咯咯笑。

    因此,尚烟从小便被宠得无法无天,走到哪都嚣张得不要不要的。

    一次,叶光纪与羲和重返佛陀耶,带着小尚烟去参加亲戚的婚宴。

    大家都知道,尚烟是白帝和月神的外孙女,便私底下让子女巴结她。于是,在大人们聚会时,一大群小男孩把小尚烟抬到后院内,一大群小女孩跟在旁边,小丫鬟似的伺候着。

    尚烟正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却被一个小男孩夺走注意。

    帝都佛陀耶的天与别处大不相同。苍穹是金色,云雾是银色,轿子车辇贯穿飞行,均由仙官守着,凤凰翔龙拽着,妖灵界的舶来丝绸缠绕着,融入云与光中。

    佛陀耶的杏花充满神力,也与别处不同,花香自骨而非蕊,由细细仙风送来,吹落梢头浅光粉白,满地作烟萝。乍一看去,每一团佛陀耶杏花附近,都有浅紫色的蜜蜂游离徘徊,堪称奇景。

    树下,那小男孩抬头,观察这些紫色蜜蜂。

    他黑发浓郁,高鼻雪肤,小身板儿身着绛紫短袍,斜倚在树干上,看上去懒懒的,缺了神族素有的端庄。而且,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他睫毛有些太长了,因而显得有些媚态。加之英眉斜飞,眼角微挑,他这一份漂亮里,又缺失了几分神族的高风绝尘。确切说,是高风绝尘的反面。

    这种气质,若用那些大人的话来说,属于“长大会祸害少女”的那一款,货真价实的。

    像是察觉到了尚烟的视线,他不经意抬眸,花瓣落了他满肩。

    隔着十里花香,纷扬花瓣,两个孩子的视线相遇了。

    花瓣落在他的头发上。花瓣是粉白的,他的头发是黑的,眼眸却是紫色的。

    尚烟诧异万分。紫色的眼睛,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吓得赶紧躲开视线,小心脏砰砰乱跳,那些紫蜜蜂似乎飞到了耳朵里,在她脑海里嗡嗡乱叫。

    这个哥哥,也太好看了。

    她要面子,草草地恢复了先前的姿态,不露出半点心猿意马。

    而在这男孩眼中,被高高举起的小尚烟,粉脸生春,美玉无瑕,额心一枚金色花印,小小年纪姿色尽显,该如何描述呢?可在九重天任何大剧院里,饰演任何一个红颜祸水的童年时期。

    但是,小尚烟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没有人比我更懂我的美貌。”

    当一个女孩知道自己有多美以后,这份皮囊上的美,也徒剩了心高气傲。

    而且,都是快读小学的孩子了,还要人抬着走,指使别人给她拿这个,拿那个,跟受了重伤一样。

    男孩只觉得有趣又好笑。他原以为佛陀耶显赫门第中,柔顺闺秀居多。不想在这里,也有这样个性的姑娘。

    然而,越是桀骜不羁的,越会挑起尚烟的好胜心。只见她在孩子们耳边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便跟在军队训练似的,分成了两队人,一队人搀着她,另一队立地站直。站直的队列前方,带头的孩子大喊道:

    “叶~尚~烟~大~小~姐!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绝美妖姬,你的美貌终究是会乱世的,我们不能放你流落民间!叶~尚~烟~大~小~姐!你可听见了?!叶~尚~烟~大~小~姐!”其中,“叶尚烟大小姐”拖得贼长,喊得响亮,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

    “都怪奴,怪奴,偏生得沉鱼落雁,绝代红颜。真儿个花输了我粉颊,柳输了我腰,便是那帝君御书房的丹青,也将我这美容姿难画描!啊,可惜,奴奴未遇命中人,还不能死!”尚烟翘起兰花指,作泫然欲泣,强抬玉腕状,“快,受奴美貌所累的姐妹们,速速护驾也!”

    女孩们齐声道:“是的,叶~尚~烟~大~小~姐!”

    男孩们:“……”

    “现在,我们该护驾叶~尚~烟~大~小~姐!往何处逃去也?”

    “去那里,那里安全!”

    接着,这一队孩子陡然大喊起来,抬着尚烟,向紫瞳小男孩狂奔而去。另一队列的孩子们也“哇哇”大喊着,向他们追杀过来。只见护驾队跑得飞快,队员速度还不一致,稀稀拉拉的,乱七八糟地先抵达了紫瞳小男孩前方数米。他们停下来,回头等了一会儿追击队。待追击队近了,他们才接着跑。

    紫瞳小男孩看着他们,一脸困惑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见追击队猛地扑上来,把护驾队撞散了。于是,主角登场,尚烟倒在紫瞳小男孩脚下。但她怕痛,便没太用力,只先慢慢跪在草坪,再趴在一团草里。

    “啊,不要管奴,姐妹们们快逃……”尚烟对他们伸出了兰花指。

    接着,不管是护驾队,还是追击队,所有孩子突然解散退场。

    “这位哥哥……”尚烟抬头,奄奄一息地看着紫修,“抱歉,奴奴被人追杀至此,无法告知哥哥姓名,哥哥千万莫猜身份……”

    紫瞳小男孩满头黑线:“我听到了,你叫叶尚烟大小姐。”孩子们喊得太大声,这六个字,怕是十年八载的,都忘不掉了。

    尚烟倒吸一口气:“竟被你发现了……”咳了两声,从草堆里慢慢爬起来,西子捧心般捂着胸口,弱弱地道,“奴奴谢谢这位哥哥的救命之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何时救她了?这姑娘怕是戏精投胎,过奈何桥时忘喝孟婆汤那种。

    紫瞳男孩再次满头黑线,道:“紫修。”

    “紫修,真好听。那么,恩公紫修哥哥,待奴奴出落得更加国色天香之时,便是让你入赘我府之日。”

    小紫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面上却是好整以暇的:“我是要娶老婆的话,三书六礼,三媒六聘,一样也不可少。你如何让我入赘?”

    “这些都不需要,你当个好夫君便是。”小尚烟挺了挺胸,说着说着,忘了剧本人设,又变得神采飞扬,笑容甜甜了。

    “为何?”

    “因为,我什么都有呢。”

    尚烟叉着腰,眼里都是小公主才有的底气。可她随即又灿烂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细长的缝,桃瓣色的双唇中间,露出一点点糯米般的小牙齿:“我要像娘亲一样,若是嫁给什么人,只是因为喜欢他。”

    紫修怔了怔,眨了眨眼,那极长的睫毛跟着颤抖,耳根一层层变得越来越粉,倒真的有些像个姑娘家了:“胡、胡说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紫修哥哥呀。”

    尚烟,神族小丫头片子,二百五十五岁那年,自以为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爱情。

    然而,众所周知,儿时做过的很多志得意满之事,长大些再回头看,都会尴尬得脚趾扣地。

    听过小尚烟说的话,小紫修心跳快了几拍,只别过头去,耳根微微发红:“尚烟,你所居何处?”

    尚烟摇了摇头:“我家不在佛陀耶,在九莲。紫修哥哥呢?”

    “我家也不在佛陀耶。”

    “那你住在何处呢?”

    紫修想了想,道:“现下居无定所,不过暂居此地。”

    尚烟虽不知神界究竟有多大,但很清楚,若两个人不住同一地方,将来想要五花大绑哥哥进门,恐怕有些困难。因此,她未免有些失落,又道:“难怪方才你看蜜蜂会如此投入,我听爹爹说,紫色蜜蜂是只有佛陀耶才有的。”

    “我并不是在看蜜蜂。”紫修指了指头上的杏树,“是在看这杏花。”

    “咦,杏花不是哪里都有吗?”

    “我娘喜欢杏花。但她身子弱,如今又深居简出,所住之处,很难时刻看见杏花。她在宫……”紫修顿了顿,改口道,“她在家中放置了杏花屏风,也种了杏花盆景,却又时常叹气,说绣出来的杏花再美,到底是死物,不如真花;盆景虽是活花,却又少了野生杏树的枝骨嶙峋之美。总是有些遗憾。”

    尚烟听罢,沉吟半晌,道:“你们家大吗?”

    “还算大。”

    “那这还不简单?只需在家里挖个坑,将杏树种在室内便是。”

    “将树种在家里,亏你想得出来。”紫修没好气地笑道,“且不说掘地三尺有多麻烦,你觉得室内凭空多一棵恁大的树,何美之有?”

    “你娘想看活杏,我不过提议,可没说这样很美哦。”尚烟眼睛转了转,喜道,“有了!我娘很擅长弄这些花花草草,她今天刚好也在,我去帮你问问她!”

    紫修摇摇头:“算了。也不算什么重要之事。”

    “要的要的,这是我未来婆婆的事,如何不重要呢?紫修哥哥等等我,我去去便回!”

    不待紫修回答,尚烟转身便跑,四处寻母亲去了。但找了一大圈,她也不见母亲踪影,正巧看见叶光纪的随从在附近,向他打听,得知父母一同去了僻院。

    尚烟又去了僻院。远远地,她只看见凉亭处,娘亲正垂着脑袋,发丝凌乱,眼睛红肿,不停用丝绢擦拭眼角。

    自有记忆以来,在尚烟心中,羲和一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娘亲。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羲和哭得如此狼狈。

    尚烟“吧嗒吧嗒”地快步跑过去,也想安慰娘亲,但真走到娘亲面前,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反倒吓得不敢前进了,只小声道:“娘……”

    羲和回头一看女儿,禁不住跪在尚烟面前,抱住尚烟:“烟儿!”

    她将头埋在尚烟的胸口,本想让自己坚强起来,不要在女儿面前哭泣。但尚烟的身子那么小,那么弱,反倒令她更加悲伤。

    尚烟惊慌失措起来:“娘,你、你怎么了……为何要哭,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羲和只是用力摇头,把哭声咽下肚。自己决不能告诉女儿,这是方才情绪失控,与她爹爹拉扯时划出来的。

    可就在这时,尚烟的小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整个人都被拖到一边。若不是回头看见了叶光纪的脸,她怎么都不会相信,如此蛮力竟是爹爹使的。

    叶光纪冷冷道:“尚烟,若你爹要离开这个家,你跟你爹,还是跟你娘?”

    尚烟整个人都吓懵了。她吞了吞唾沫,呆滞了片刻,忽然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这样会拽痛烟儿的!”羲和捶打叶光纪的胳膊,哭得更加惨烈了,“为何要问烟儿这种问题,你何苦如此逼她!若真要有个人走,我走便是!”

    “烟儿,爹也不想离开,但爹无能为力。”叶光纪闭上眼,长叹一声,“你娘容不下你弟弟。”

    “弟……弟?”尚烟像是听不懂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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