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赵晚月最近实在无聊，又不想被先生们捉着读书，她便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她这些日子卯足了劲改变穿衣风格，努力让自己向女子那种娇俏可人靠近，这样三公主她们一定会生气，赵晚月想的简单，只要自己把仇恨值拉的满满的，那么生活定然会多姿多彩。
她往日的风格简约利落，主要她自小习武，习惯了直袖。但京城女子皆宽衣大袖，或有弱柳扶风之姿，或有端庄秀丽之美。
女子用衣物装饰自己，只有她纯靠着一张脸来提升衣服的品质。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绣着如意云纹罗裙，梳着百合髻，头上的装饰不多，却个个精致到位。发髻的后面缀了一条和衣裳颜色相仿的飘带，飘带上还缀了些珍珠流苏，动静皆宜，平添两分仙气。
难得的是赵晚月今日还涂了些脂粉，让本就妍丽绰约的容颜更多了几分颜色。
向来不打扮的人一打扮起来，就是让别人自惭形秽的。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三公主，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好看，她只觉得刺眼，愤怒，恨不得把赵晚月那个出彩的脸按水里冲冲干净。
皇后感到很欣慰：“今日瞧着倒是比往日更明亮活泼些，我就说嘛，小姑娘可不就是要爱俏，每日素面朝天，可怎么行。”
皇后越看越高兴，随口一提道，“若不然今日准备的料子都先给了你，公主们的后面再看。”
赵晚月刚准备拒绝，三公主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凭什么！”
三公主简直气疯了，不由自主喊出来的声音有些大。她堂堂一国公主，不能优先选择好看的衣裳便罢了，赵晚月她凭什么还要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衣裳？
慧妃也没想拉一拉三公主。她平时不会主动在凤仪宫惹事，主要是她觉得没必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皇后直接对上，苏家也一直这么告诫她的。她向来是能憋就憋，但是今日女儿受了委屈，她便不打算再缩手缩脚。
慧妃当作没看到皇后那迅速冷下来的脸，放下自己一直在玩的指甲开口道：“我说皇后娘娘，您也太小气了些，每年只给公主们两套衣裳就不说了，去行宫得待上十天半个月的呢，也就参加宴席时穿个好看。”
“要我说啊，还不如不准备。三公主，咱们就不要这衣裳了，我给你准备十几套，每日换着穿，没必要为了这两套屈居人下的衣裳不高兴。”
“母妃说的是。”三公主有了自家娘亲撑腰，脸色好了许多，表情又变得骄矜起来，她对赵晚月说：“既然母后说要将这些衣裳都给你，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穿吧，我有自己的娘亲给我准备。”
言下之意就是：我有娘，你没娘，你就只能乞讨着别人的东西。你想要都给你，我不稀罕。皇后疼你又怎么样，她又不是你的亲娘。
“三公主！”皇后喝了一声。
三公主还是有点怕皇后的，皇后喊了一声，她立马缩了缩脖子。
慧妃看皇后斥责自己的女儿，更不高兴了。
“皇后娘娘，三公主不过是小孩子，比小姐还小一两岁呢。童言无忌，您何必与她计较。况且三公主也并没有说错，小姐有您的爱护了，她有我这个亲生母亲爱护，各自安好便是。”
几个人在一边话来话往，暗藏机锋，另一位当事人赵晚月没插话，在一旁吃的挺高兴。
三公主看向赵晚月，阴阳怪气地开口：“母后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与我们伤和气，她只不过是个贪了些嘴的穷鬼罢了。”
说实话三公主的这些话，早已伤害不了赵晚月，不过三公主撞到她枪口上，那必然不能就这么揭过这件事。
赵晚月拿着山楂糕的手一顿，随即默默放下。她收回手，眉目暗淡地转过了头，再不去看桌子上那些特意放在她手边的茶点。
三公主第一次见到赵晚月露出这般表情，心里痛快多了。
皇后本不得听三公主的话，又一看赵晚月这表情可不得了，脸色沉的几乎要滴下水，刚准备加以训斥，殿外通报：“皇上驾到。”
皇后一时也顾不得训斥了，正要领着在场众人起身去接，皇上已经进入主殿。
“不用起来了，都是自家人，都坐着吧。”皇上笑道。
慧妃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皇上，难得见到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即使皇上说了不必起身行礼，她还是站起来，娉婷袅娜地上前福了礼，娇声道：“妾好久没有见过皇上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皇上，近日新学了一个让人松泛的手艺，皇上什么时候来试试？要不就今晚罢？”
三公主声音和自己的母亲很像，都是柔中带甜那种，即使三公主快十三岁了，慧妃看上去也宛如双十年华，还带着一些成熟女人的韵味，这般柔情小意起来确实很讨人喜欢。
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殿里的李嬷嬷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以情脸色难看，慧妃这般不知羞耻当着众人的面邀皇上晚上去栖和殿，实在有失体统。
妾就是妾，即使身份比一般人尊贵，也难以和正统的妻室相比。
三公主立刻上前挽住了卫泽的胳膊：“父皇～您晚上去母妃那里吧？我也好久没见到您了，我想跟您一起用晚膳～好不好嘛，父皇～”
“敏儿，你别晃了。快要成大姑娘家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去坐好。”卫泽眼神从慧妃母女身上扫过，笑道。
两个人见皇上这态度不错，估计是要答应了，心里欢喜起来。
这时，赵晚月开口请辞：“皇上，皇后娘娘，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
“阿月……你……”
皇后想要安慰一下她，但是皇上在这里。阿月打小就懂事，尽管他们让她受了委屈就说出来，她却总是笑着告诉他们她没事。习武受伤了没事，被夫子训斥了没事，被三公主欺负了没事……
皇后叹了一口气，打算等她回去后，再找个机会跟皇上说一说，哪怕今晚没机会，后面总有机会的。
卫泽被赵晚月一声“皇上”喊懵了，“阿月怎么了？”
卫泽偏头便看到赵晚月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浑身都透露着黯然神伤的味道，卫泽刚刚面带笑意的表情变得冷冽。
“阿月？”
慧妃和三公主闻言从欢喜中回神，听皇上那语气欢喜气都散了两分。
赵晚月一直在宫里待着，大家多多少少也算知道些她的脾性。有句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所以三公主算是最了解的。
三公主知道，赵晚月一直都喜欢装好人，在宫里的口碑也好，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才会一直喜欢赵晚月，喜欢她脾气软，假大方，假贴心！
三公主掐准了赵晚月什么都不会说，而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更不会轻言他人过失。
于是她眼睛一转，“父皇，是这样的。今日母后喊我们来是为我们准备此次出行的衣裳，但是母后说晚月姐姐今日打扮的好看，要将衣裳都给她，我有点不高兴。父皇您也知道，我一直都很小气的，母妃安慰我说既然母后要将衣裳都给晚月姐姐，那她便为我准备十几套衣裳便于去行宫的时候穿，刚好算是我的生辰礼。”
“既然晚月姐姐有了母后准备的衣裳，我有母妃准备的衣裳，便不再想着这件事了。但是想必这样晚月姐姐不高兴了吧，大概因为我有十几套衣裳？”小女儿说话娇俏，这般一听便是小孩子之间闹的不愉快。但三公主的说法又显得她心思单纯至极，晚月姐姐不高兴也许是和我一样，衣裳多了就高兴，衣裳少了便不高兴，不过总归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罢了。
卫泽自然知道赵晚月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但他也想着赵晚月估计什么都不会说。
阿月刚来宫里那会儿被不长眼的宫人欺负狠了，他想要追究的时候她就说过：“这里不是阿月的家，三公主说的没错，皇伯伯是她的爹爹，不是我的爹爹，我不该找她的爹爹告状。”
卫泽心一颤，轻轻问道：“阿月愿意当我的女儿吗？我也可以当阿月的爹爹。”
小阿月思考不曾有，认真地摇头：“阿月有自己的爹爹，我认了皇伯伯当爹爹，阿月的爹爹肯定会难过的。”
卫泽深吸一口气，他打算先让她回去。阿月不肯开口，既然嘉敏说阿月因为没那么多衣裳不高兴，自己给阿月多准备些衣裳就是了。
皇后听三公主这般颠倒黑白，几乎要怒斥出声，却看到赵晚月对她使了个眼神。
皇后：……
好气，但阿月不许我开口。
今日之事似乎就此结束，除了慧妃母女俩，大家心情都不算好，几乎都默认了赵晚月愿意吃下这口闷亏。
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是赵晚月又开了口：“……并非三公主所言那般,今日我确实不高兴，但我怎么会因为衣裳不高兴呢。”
“你……”三公主想开口被卫泽拦住了。
赵晚月慢慢将刚刚殿内发生的一切像一个局外人般描述出来，包括每个人的语气和字句。
“阿月真的不贪图这些衣裳，我也不贪那一口吃的。既然三公主觉得我像个乞儿，我……”赵晚月低着头，似乎哽咽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阿月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家，是该在将军府好好待着，总是在宫里来回跑也难免惹人口舌。”
又加一句：“此事和三公主无关，阿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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