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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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甜

    苏雁以为那位郑伯伯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棵树真是为她而种。

    有一股抵挡不住的情绪涌上来,她忍住不问:“这是你第一次种树吗。”

    “丑?”晏回时眯起眼目测那土坑的距离:“是丑了点儿,不过叔叔也是第一次挖坑。还不错?”

    苏雁点评:“是不错。”

    晏回时把树立起来,叫苏雁扶着,让她也参与进来。

    两人合作,一起完成种植桃树。

    晏回时蹲下,用手掌把土面拍紧实:“知道你的树苗怎么死的么?”

    “老板是个骗子。”苏雁有些生气:“卖的假树。”

    晏回时低笑一声:“你一天浇八次水,真树也得被淹死。”

    苏雁:“……”

    “不用浇那么多次水,”晏回时翻开说明书:“现在这季节,四五天浇一次就行。”

    “……知道了。”

    晏回时一忙起来连三餐都没法按时吃,给桃树浇水的任务,自然就落到苏雁头上。

    苏雁数着日子浇水。

    这是她和他一起种的树,对她的意义非同一般。

    她写下一条只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桃花盛开的那天,我们会有结果吗。

    *

    晏回时找人重新装修后院,把桃树周边铺上木板,方便苏雁浇水施肥。

    边上的露天茶室也重新修整。

    苏雁发现院子里多了一座很漂亮的小木屋,钻进去瞅了眼,发现是个宠物窝。

    周末,等晏回时回家,苏雁问起那座宠物窝。

    晏回时说:“给水水弄的。”

    他不喜欢小动物,居然记得水水的名字!

    苏雁惊诧,眨了下眼,还是很惊讶,又眨了一下。

    “不带水水搬进去熟悉一下?”晏回时看穿她的疑惑,莫名喜欢看她傻眼的表情,弯起唇,又喊了一声:“蜜蜜。”

    蜜蜜是苏雁的小名,爸妈从小就这么喊她,可当这两个字从晏回时嘴里蹦出来,就带着难掩的暗昧。

    苏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红得似盛开的花瓣:“水水,别跑!”

    水水本来在新窝边晃着尾巴站得好好的,收到暗号,拔腿就跑。

    苏雁假装水水跑得太快,她“不得不”撒腿就跑。

    “蜜蜜,”晏回时又喊了她一声,鼻腔溢出声笑:“不带水水去看桃桃?”

    苏雁:“……”

    一狗一人一棵树,硬被他凑成“水蜜桃”。

    晏回时望着逃也似蹦远的少女,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怕吵。

    *

    晃眼到了寒假。

    苏雁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除夕夜,苏雁心不在焉地看着春晚,时不时翻开手机,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爷爷奶奶边看春晚,点评几句,话题又被带到苏雁身上。

    “蜜蜜今年长高不少,瘦了,瞧着像大姑娘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不假,瞧咱家蜜蜜,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漂亮。”

    班群全是红包雨,同学们不断发来新年祝福,苏雁的注意力始终放在“yhs”的头像上。

    她快十八岁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把她当成小朋友。

    小朋友,不就是要主动给长辈拜年的吗?

    苏雁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等到新年即将来临的前几分钟,她点开晏回时的头像,在聊天框手打输入一串常见的扰民拜年短信。

    ——今天是大年三十啦!我在这里提前祝您[星星][丘比特]新的一年[音符][星星]一帆风顺[帆船]二龙腾飞[飞机]三阳开泰[夕阳]四季平安[彩虹]五福临门[笑脸][手臂]六六大顺[太阳花]七星高照[祈祷]八方来财[atm][钱袋]九九同心[同心结][爱情]

    春节快乐,祝你好运连连,新年旺旺旺!!

    信息发出的那一秒,正好是新年。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

    苏雁心跳加剧,盯着那条信息,期待他的回复。

    几秒后,聊天窗弹出新消息。

    yhs:【十全十美、百事亨通、万事如意是不是复制漏了?】

    苏雁:…………

    她正准备假装一下,确实是粗心大意复制少了。

    聊天框突然弹出:收到转账6666.66元。

    yhs:【压岁钱。】

    苏雁本就红得宛如石榴籽的脸这下成了红萝卜。

    她的本意是想给他拜个年,但晏回时好像理解错了,以为她是为了蹭压岁钱。

    不敢告诉他那一串消息不是群发,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苏雁只能充当管长辈讨红包的小财迷:【谢谢晏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藏的秘密太多,苏雁的逻辑变得严谨起来。她突然想到只给晏回时发,有可能会被她爸拆穿。她赶紧复制这条拜年短信,给苏锦文也发了一份。

    苏锦文一收到信息就打电话问晏回时:“你教我闺女发的拜年短信?年纪轻轻,真够老土!”

    晏回时好脾气道:“你的有十全十美、百事亨通么?”

    苏锦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十全十美?”

    晏回时:“我教她的有。”

    ……

    苏雁盯着屏幕,晏回时没再回复。

    她退出来,看到爸爸的头像那多了个1,点开是一条语音消息。

    “闺女,晏叔叔给你发了多少压岁钱?”

    苏雁按键说话:“六千六百六十六块六毛六。”

    没过几秒,聊天框弹出一条“8888.88”的转账。

    苏锦文:“还是爸爸最爱你吧?千万不要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

    晏回时怎么又成她父亲了。

    苏雁闷声说:“爸爸,你都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总跟二十几岁的人攀比。”她重点强调“二十几岁”这几个字。

    苏锦文并没有听出女儿的暗示,反而因她对晏回时的“袒护”生出了老父亲的醋意:“你晏叔叔就是只老狐狸,别看他才二十几岁,比你爹还要狡猾,就一奸商!”

    “晏叔叔对我很好的。”

    苏锦文还在为上次苏雁住院那事儿心里愧疚,底气不足,有些委屈道:“爸爸这不是担心你晏叔叔那么照顾你,你以后就要他不要爸爸了么。”

    苏雁心一软:“爸爸……”

    “大过年的,你跟女儿面前装什么可怜呢?”林娟莉抢过电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蜜蜜呀?是妈妈。”

    苏雁眼睛亮了亮:“妈妈。”

    林娟莉声音温柔:“你身体虽然好了,过年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饮食,不能暴饮暴食,冷热要分开吃,少吃辛辣的,知道吗?”

    苏雁乖乖的:“嗯,知道。”

    林娟莉跟女儿聊了几句,又交代:“你要听晏叔叔的话,不要给他造成困扰。”说着试探道:“对了,晏叔叔有经常回去住吗?”

    苏雁:“很少,偶尔周末才回一下。”

    “那就好,”林娟莉松了口气:“你晏叔叔是大忙人,能回去看你就很不错了。”

    *

    挂了电话,苏锦文横一眼妻子:“套什么话呢!你还不相信我兄弟?”

    林娟莉吼回去:“这是我相信不相信的事儿吗?他两年龄差不过十岁,你以为你女儿才三岁吗?蜜蜜过完年都十八了!十六跟二十五差得多,你觉得十八跟二十七差得有多远?”

    “……”

    苏锦文气势弱了下去:“咱闺女,都十八了?”

    林娟莉白他一眼:“你怎么当人爹的!”

    “不是,我总感觉闺女还小。”他咧嘴,讨好地笑:“莉莉,你那话的意思是,阿时会对蜜蜜干出禽兽不如的事儿?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我担心的不是晏总。”林娟莉冷静分析:“他是个不婚主义,家世外貌样样出众,你又不是没见过有多少姑娘为他心碎。你看他为谁心软过,接受过谁么?”

    苏锦文想了想:“还真没。”忽然悟了:“你是担心,咱闺女喜欢上他!”

    “算你聪明一回。”

    “那咋办?”苏锦文表情慌张:“咱们立刻暗渡陈仓,把蜜蜜偷走!”

    “暗渡你个大头鬼!那是你女儿,怎么说着跟抢别人家媳妇儿似的。”

    “……造词有误,有误有误。”苏锦文搂过老婆的肩:“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马上就高考了,等蜜蜜考去北方的大学,咱们自然就不用有这种顾虑。”

    苏锦文赞道:“还是我老婆聪明!”担心半天,担心了个寂寞。

    *

    苏雁因为没带齐复习资料,年初一就提前回了弘河。

    刘婆婆还在放假,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晏回时约了朋友谈工作,把她也顺便捎上出去吃饭。

    因为是过年,苏雁穿了件红色小外套,她皮肤奶白,穿红色很好看,不仅不会觉得俗气,反而迸发出妙龄少女独有的青春气,眉眼也被衬得更加娇妍。

    她平时很少穿鲜艳的颜色,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苏雁努力找存在感,第三次从男人面前“不经意间”走过,晏回时终于注意到了她的新衣服,挑眉赞道:“蜜蜜今天很漂亮。”

    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像在哄小孩,不过苏雁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晏回时问:“初几开学?”

    苏雁答:“初六。”

    “这几天跟我去拜年?”

    苏雁一听要去拜年见好多人,紧张得手心冒汗,支支吾吾拿学习当借口:“我还有好多卷子没写。”

    晏回时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苏雁,你有轻微社恐,将来可能会为你带来一些困扰。”

    他突然变得严肃,苏雁别开眼,不敢再和他对视。她下意识觉得“社恐”这个词是贬义,想要狡辩:“我对你就没有的。”

    晏回时好整以暇:“为什么对我没有?”

    苏雁歪起脑袋认真想了想,没有答案。

    “因为你在尝试接受我。”晏回时替她回答,“如果现在愿意去尝试接受其他人,慢慢地就可以走出来。”他声音温和:“我陪着你,要是害怕可以躲到我身后。你只要跟我出去见一些朋友,打声招呼就行。去么?”

    苏雁抬起头,对上晏回时平静淡然的眼睛。他的眼神像是在鼓励她,又像是,不论她是否拒绝,他都不会责怪。

    他把决定权交给她,反而让她更容易接受。

    苏雁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

    苏雁跟着晏回时见了很多位伯伯。

    他给别人家小孩发红包,别人家长辈也给她发。

    苏雁今年的压岁钱日进斗金。

    见的人越来越多,苏雁内心对陌生人的恐惧感也在慢慢变淡。

    不过她还是不能离开晏回时,只有他在身边,她才有绝对的安全感。

    晏回时的朋友大多是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像他这么年轻的,似乎很难达到他这种高度。

    一位伯伯打趣道:“阿时这是改行带孩子了啊?”

    晏回时笑说:“厨艺不精,只能带着小朋友到处蹭饭了。”

    “这年纪还能长个儿,是得吃好。”

    这是苏雁的痛,她去年1米62,今年还是。

    一毫米都没有长。

    每次站在晏回时身边,都感觉他在她头顶说话。

    吃完午饭,晏回时又带她去见了另外几个朋友。

    苏雁话很少,通常吃饱就坐到一边做卷子。

    晏回时端来一盘敲好的核桃仁儿:“别吃凉的,吃这补脑。”

    苏雁:“好。”

    晏回时放下盘子,坐回邻桌,继续跟朋友交谈。

    他的朋友有男有女有外国友人,他英文流畅,应付得游刃有余。

    苏雁光是想到要和那么多人沟通就窒息,还好她带够了卷子。

    埋头做完最后一张试卷,苏雁奖励给自己一块最大的核桃仁,视线偷瞥向邻座。

    晏回时正跟人聊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题,聊了几句,他突然提到她的名字。

    苏雁精神一振,立刻坐直身子。

    “工作狂为了带孩子推掉工作,我怎么这么不信?”那位朋友表示怀疑:“该不会是金屋藏娇,拿带孩子当借口吧?”

    晏回时语调含笑:“众所周知,金屋藏娇是个悲剧。与之相比,我认为带孩子更有意思。”

    朋友低声说了句什么,晏回时突然沉默下来。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我那小表妹暗恋你好几年,前几天提到你,那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非让我把票给你。你不要票,就拿一下房卡呗,今晚你要是不过去,她……”

    后面的话苏雁听不太清,她往邻座微侧身,结果手肘不慎碰翻了水杯。

    眼看玻璃杯即将落地,苏雁急忙挺身挡住。

    她外套拉链没拉,凉水瞬间浸透打底毛衣。苏雁顾不上衣服,手忙脚乱先收卷子,耳朵并没有闲着。

    邻座上,晏回时语调平静:“带着孩子呢,走不开。”说着,他突然转头看过来。

    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瞳,苏雁的心怦然起跳,握紧手上那塌纸,整个人呆滞一瞬,感觉周围的空气布满了小眼睛,她的秘密正以飞快的速度泄露出去。

    身边黑影一闪,晏回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吞不下去?”他把手里的果汁递给她:“我还没喝。”

    苏雁茫然:“啊?”

    晏回时端详着她的表情:“吃个核桃都能噎着。”

    苏雁这才感到喉头干涩难忍,条件反射性地开始咳嗽,抱起他的果汁,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才有所好转。

    她喝得太急,身上的外套被染成了暗色,马尾发梢也沾上不知道哪来的水。

    晏回时抽出纸巾,修长手指卷着小姑娘的发丝给她擦水,表情无奈得有些刻意:“你也看到了,小朋友没人照顾不行。”

    朋友这才注意到苏雁惊艳的五官。他表妹虽然也是个美女,但长相能被这小姑娘甩几条街。

    他脸色略有些尴尬:“懂了。我回去转告她。”

    晏回时并未解释。

    他转身拎起苏雁的书包,拨了拨腕表看时间:“四点我要回公司开个会,先随便买一件穿上?”

    这么大个人喝东西还撒身上,苏雁已经失去了拒绝的勇气:“……好。”

    *

    街道两边落叶翻腾,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刺骨寒意扎着胸口皮肤。

    坐进车里,暖气充盈,苏雁才稍微放松。

    晏回时操控方向盘,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晏叔叔,”苏雁赖在后排一动不动:“我能不能不下车。”

    晏回时对她喜欢坐后排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

    “裤子也弄脏了?”

    苏雁的脑袋埋得超低,声音细得跟蚊子叫差不多,还夹杂着一些鼻音:“里面的衣服也湿掉了。”

    晏回时微愣,视线却没往她说的地方看,只向她确认:“最里边那件?”

    苏雁的脸颊烧成晚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