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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活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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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自己跟去。”安望向风滚草仅剩的成员他们的团长正背着身,  从富勒山羊身上卸下扎营用的简单用具。夜色越发浓郁,她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连身形轮廓都有些模糊。

    “我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克洛斯先生比较了解深渊教会,  而他一个人无法战斗。”奥利弗折下一根嫩树枝,  简单地剥去树皮,  连带打量四周的地形。“安,能帮我在西边画三个隐匿法阵吗最简单的那种就可以。”

    “成。”安爽快地点点头,  “好极了,  你没有变成一个晕头晕脑的傻瓜。说起来你不提前告诉一下尼莫,  你不怕他在意”

    “啊,  那件事。”和束手束脚的奥利弗不同,  安干脆利落地在角落画完三个隐匿法阵。“其实我不太确定但既然克洛斯那么说了,  那应该没错。”

    奥利弗终于描完刚从骑士长那里习得的伪装法阵,  前额泌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凹凸不平的平面对法阵的完成度要求极高,他画得胳膊直发酸。“怎么说”

    “他身上的那些东西。”安从富勒山羊身上摸出袋果脯,慢条斯理地嚼着。“十分齐全的驱魔材料,那可不是随便伪装能了解到的深度。”

    “我没打算瞒他,  但是最开始不行。”奥利弗摇摇头,他用树枝蘸着玻璃瓶的液体材料,小心地树上描画着固定法阵。“我不想给他太大压力,他已经够紧张了等他成功混进去,克洛斯先生会找机会接应他。”

    “真体贴。”安从鼻子里喷了喷气,  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

    “毕竟杜兰弗吉尔底细不明。”奥利弗手一歪,树皮上的法阵爆出一股青烟。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将树枝在玻璃瓶里蘸了蘸。“但在分部的时候,克洛斯先生说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驱魔人克洛斯先生可不是轻易说谎的类型,  而您似乎也不太意外”

    两个人分别贴上两棵树,紧盯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队伍。

    那支队伍人数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妙。天色太暗,他们看不清那些人骑着什么,但看体型不像是马。队伍前部有人举着飘舞的旗帜,整支队伍的人都穿着黑色布甲,只有队伍两侧漂浮的提灯了一点少得可怜的照明。

    奥利弗意识过来哪里不对了这支队伍离他们不远,但他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坐骑踏地的声响都没有。

    “我还以为是绘画用具。”奥利弗开始着手搭建第一顶简易帐篷,“可他是恶魔术士啊尼莫应该不至于看错。”

    “谁知道呢”安耸耸肩,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白色糖霜。“说实话,我也有点在意如果我没认错,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业余驱魔人,而是手段最狠的那种”

    她的声音瞬间顿住这次奥利弗的反应也不慢。刚刚画好的法阵全部派上了用场,隐匿与伪装同时发动,寂静和黑暗完全消去了他们的气息。

    艾德里安确实已经走得足够远。他从后颈上的牺牲血印上汲取着魔力,维持着可以维护住两个人的漂浮法阵它们正行星般绕着两人,确保他们不会立刻变成**成渣的干尸。

    而那股魔力的主人正将一边垂下的金色长发撩到耳后,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艾德里安克洛斯的手。

    “为什么”终于忍无可忍的骑士长开了口。那只握过来的手干燥温暖,皮肤光滑,不像他自己的那般满是老茧和疤痕可它就是带着让人不是滋味的粘稠感,以及仿佛被蛞蝓爬过皮肤的不快。“我记得精神牺牲没有这个步骤。”

    就像一队正在前进的影子。

    奥利弗下意识屏住呼吸,就算有隐匿法阵庇护,他依旧不敢大意。一股冰冷腐朽的淡薄味道从不远处飘来,活像发霉腐烂的棺木。那支面目模糊骑兵队就那么踏进枯死的森林,动作没有半分停滞。他们轻飘飘地前进,像是在死气沉沉的土地上滑行,最终身影完美地融化在夜色之。

    “缄默骑士。”安率先出声,把音量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恐怕这次事情不会顺利希望克洛斯和狄伦走得足够远。”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您真过分。”杰西啧了一声,手上使了些力气。“都说谦逊有礼是审判骑士的美德,您的美德呢”

    “和我的罢免令放在一起。”

    “我这不是正在追求您吗您看,多么浪漫。”杰西的蓝眼睛闪闪发亮,“而且您知道,维持这种东西很费魔力我现在站不太稳。”

    “如果我们两个再年轻个二十岁,这种追求行为或许称得上浪漫。”

    “我才二十七”

    “来得快,逃得倒也挺快。”杰西收起匕首,“可能是我的错觉它们好像有点慌乱”

    “或许。”艾德里安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他迅速恢复了前进的姿态。而杰西不动,他走不了多远踏出两步后,骑士长不满地回过头。哪怕夜色已深,他眉头间的皱褶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怪物们的“慌乱原因”也在此时浮出水面。令人窒息的腐烂味道霎时间淹没两人,有什么惨白的东西从土壤拱出,紧接而来的是还沾着腐肉的粗壮白骨

    “”杰西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还覆着薄云的天空。下一秒他甩出枚带着温暖白光的匕首,那道光破开黑暗,在几步外的某个角落制造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艾德里安会意地停住脚步,两个人立刻组成了背靠背的阵型。

    “有意思。”杰西轻快地说道,“来得真快。”

    “都是些小角色。”艾德里安张开右手,五指快速舞动了几秒一个法阵正在他掌心之上成形,并且越来越大。等那法阵稳定,并开始缓缓转动的时候,他直接将它往地上一扣。法阵没入土,随即无数光针从泥土钻出,这次附近黑暗传来十几声惨叫,紧接着是迅速远去的????声。

    “您有着如此出色的才能,浪费了多可惜能临时改造法阵的人可不多。”杰西转过头,手上的攻击没有丝毫停滞,蓝眼睛在月色下透出晦暗不明的光。“地表魔法和深渊魔法虽然性质完全不同,但也有接近的地方。按您的天赋,您很快就能掌握深渊魔法的用法。到时候您就不需要这么”他故意停顿了几秒,语调变得十分暧昧。“受制于我啦。”

    “如果我没有听错。”艾德里安的声音变冷了些,光箭一支支透过怪物的骨头,准确地刺入那团搏动的血肉。“您在建议我成为一位恶魔术士”

    怪物开始更加激烈地挣扎,一排排枯死的树木被骨脚拦腰扫断。

    土钻出的东西像是某种食肉鱼的骨架。只不过它的高度超过了十米,其还有一块接近黑色的血肉在噗噗搏动,搏动带来的浓重腥臭让空气瞬间黏稠数倍和正常的鱼骨不同,随着骨架伸出的还有数只仅剩白骨的“脚”。那些昆虫似的骨脚一半还埋在土,漫无目的地四处蜷曲伸展,像是临死前疯狂抽搐的毒蜘蛛。

    “我很好奇。”杰西甩下三枚匕首,它们接连击同一位置,白光直接击碎了一只脚的骨节。“您为什么不去找莱特先生商量下呢”

    “商量什么”艾德里安终于取下背上的弓,再次激发出数支灼目的光箭。

    “梦话说得挺响亮的。”前任骑士长听上去非常不快,他再次拉开弓,这次的光箭样貌更接近于一根巨大的光矛。“我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

    “因为恶魔是邪恶的吗”

    “不,因为我不打算背弃我的信仰。请不要再拿这件事开玩笑了。”艾德里安的态度十分坚决,将弓拉得更满,随即松开了手。

    “是啊,反正莱特先生看上去不需要那么多力量,他不会在乎这点损失。”杰西轻巧地躲过飞来的树木残骸,像被看不见的锁链拴在艾德里安身边似的,半点也没有超出法阵的保护范围。“他可以自愿赠给您一点血肉,然后不立契约。以您的情况肯定不会有多大的扭曲,顶多长出条尾巴什么的说不定意外合适呢。”

    “您困了吗,狄伦先生”

    “怎么”

    “没有什么背弃。”艾德里安摇摇头,他伸直右臂,纯白的光盾罩住两人。

    光球轰了下来。两人四周的土地瞬间化作漆黑粘稠的碎片,四处飞溅。而两人的立足之地完好无损,乍眼看去像是一个古怪而狭小的舞台。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它拖着受伤的骨足,再次潜入泥土。

    它无疑是意识到了力量上的差距,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土的鼓包愈来愈远。

    光矛直直贯穿了那团血肉。怪物全身发出古怪的咔哒声响,它长大嘴巴,漆黑的光球表面闪着闪电似的赤红弧光,眼看就要轰击下来。

    杰西却停住了攻击。

    “可您的信仰背弃了您。您瞧,如果我现在收走我的牺牲”身高与艾德里安相近的金发青年走近,出手迅捷,手指直接扣上骑士长暴露在外的后颈。作为施予者,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破坏那个血印。“您就会立刻变成一具枯骨,这多么不合理啊。”

    “我不能擅自代表他人,但我个人的确不认同。”艾德里安声音很低。

    “拉德教能让您当上审判骑士长,真的很宽容了。”

    “因为我的确深爱谮尼。”艾德里安似乎不打算理会对方越凑越近的漂亮脸孔。

    而杰西挑起眉毛,脸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撞上对方的鼻尖前任审判骑士长没有避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光盾的反衬下接近黑色,但这没有削弱其锥子似的目光。

    “没有什么背弃。”艾德里安重复了一遍。他甚至露出了个淡淡的,带有嘲弄意味的微笑。“神没有回应的义务,自然也没有背弃的说法。”

    “哎你们这些狂信徒不是最喜欢神爱世人那一套吗”

    “还行”杰西的眉毛越挑越高。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魔法是某种形式上的奇迹,而它必然有它的源头。”他轻声说道,“我深爱这片光,但对于它来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如果理所应当地坚信它也爱我,我认为那实在是有些傲慢。”

    “它只要存在就够了。”

    “抱歉,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完全无法理解您的想法。”杰西这会儿离他极近,嘴唇翕动着,温热的呼吸喷上他的脸颊。

    艾德里安终于退了半步,挣脱了对方的手指。他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洁白的光丝在他的掌心上方互相交缠,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

    “它漂亮吗”他平静地问道。

    “但关于傲慢那部分。”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道。“我认同您的观点。”

    几公里之外。

    “如果我没记错,”尼莫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至于太过困惑,“您说过后面还有别的屏障”

    “好吧,我懂了。”杰西小声嘀咕道,“您不是狂信徒,您只是一位受虐狂。”

    “我还是那句话,随您怎么想。”艾德里安再次迈开步子,在怪物轰击出的鸿沟之上踏空而行。“闹出的动静太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次杰西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那双蓝色的眸子随便扫过环绕两人四处飞舞的法阵,最后锁定在艾德里安的后背。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全被对方几句话堵在了肚子里,真是遗憾。杰西不满地叹了口气。

    “总之小心些。”杜兰弗吉尔声音很低,“我们马上就要到嘘。”

    他左手突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右手拿起画笔,在空气迅速甩出一串粗犷的痕迹。空气仿佛被那支笔着了色,随即笔迹化为淡淡的影子,将他们隔离在黑暗之。

    尼莫默默放下手,暗自庆幸了几秒他一个紧张险些忘记法杖直接施法。

    他们已经前行了很久,时间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然而这段路程除了沿途风景恶劣,其他方面都无比顺遂。整段路上尼莫也就踩到了四五只无法活动的多目黏菌,并收获了四五声委屈至极的“咕唧”。除此之外,他见过的活物只有弗吉尔和他肩膀上的棘尸鸟。

    “奇怪,按理说附近应该有大型的守护恶魔。”弗吉尔挠挠头,“这不太正常。”

    尼莫顿时感到手里的法杖滑溜了很多,他的手心准是在迅速冒汗。

    这会儿他们离寂静教堂足够近了,近到能看清它大致样貌。对于一栋大型教堂来说,它的形状十分不规整,略带扭曲的建筑透出丝凄凉而诡谲的美。一辆漆黑的长马车正向教堂的方向前进,赶车人的脸整个被宽大的白布缠紧,但他或她显然不打算浪费精力处理马车后的笼子。五个不怎么壮实的身影正拥挤在一起,锁链摩擦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格外清晰。

    是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尼莫倒是能看得清。笼子里面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顶多和他同龄。

    “那是什么”尼莫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口水,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是给魔王的祭品。”弗吉尔的脸色难看至极,“该死,时间明明不对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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