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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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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莱斯托罗坚信自己即将死去。

    仿佛会持续到永恒的疼痛突然停止,  随即而来的是不真实的平静和虚无。在灵魂奔涌的铁水化作棉絮,腐蚀**的毒素转为温暖的风,那个刹那他的躯体似乎不复存在。这大概就是死亡的瞬间,  他迷迷糊糊地思考,  这漫长的噩梦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刻。

    科莱斯托罗安静地等待着,  可接下来他听到了声音模糊的人声,低微的虫鸣,  以及树叶摩擦的沙沙响。空气填满熟悉的草木味道,  他皱皱鼻子,  吃力地睁开眼睛。

    “杜里。”  科莱斯托罗还处于不太清醒的困惑时期,他努力地用一个词表示震惊。

    “你变胖了。”他用第二个短句来了个干巴巴的问候。

    弗吉尔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微笑。他一声不吭,继续打量还在努力转头四下张望的恶魔。驱魔人心底一直隐隐作痛的溃烂被猛地撕开,深深嵌入的毒牙被扯掉,  带出淤积多年的脓血和腐肉。新鲜的血液伴随爆发的痛苦奔涌而出,  他知道在这疼痛之后,  那块伤口终将结痂,  随即彻底愈合。

    弗吉尔正垂下头,  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他。

    科莱斯托罗沉默了几秒。他抬起手来,毫不留情地猛拍了几下对方的头侧,直接将弗吉尔的头往旁边打得歪了歪。触感是真实的,他对这一事实感到无比惊诧科莱斯托罗心惊胆战地等待了片刻,剧痛并没有卷土重来。

    他张开嘴巴,  许久不发音的声带僵硬得如同干牛皮。

    “您的呃,恶魔术士委托了我们。”其余人兴致不高,硕果仅存的杰西狄伦悠然开口。“总而言之,您自由啦。”

    科莱斯托罗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他虚弱地向外迈了几步,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什么。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充满狂喜,而当他的视线再次转向杰西,狂喜之霎时多了几分好奇和警惕。

    “别那样看着我,”杰西摊开双手,向尼莫的方向努努嘴。“不是我干的。”

    弗吉尔伸出双手拥紧恶魔,  将头埋在对方肩颈,  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落下。后者则皱起眉,不满地挣扎起来。“太湿了。”恶魔努力清着嗓子,小声抗议。

    “抱歉。”弗吉尔嘟囔道,“我暂时控制不了。”

    “怎么回事”科莱斯托罗的眸子扫过站在不远处的风滚草成员,最后停留在寂静教堂的方向教堂的尖顶早就消失,天空之下只剩焦黑的枯树树顶。他皱起眉头,询问弗吉尔的语气里多了些迫切。

    尼莫的确在发呆,眼前的一切仿佛隔着厚厚的水膜。外界的声音和颜色无法真正抵达他的精神,它们勉强进入他的脑海,而后只剩模糊而意味不明的一团。简单地定下计划之后,尼莫便开始了长时间的自我冷静

    比起稳定情绪,此刻他的状态更接近于整理思绪。

    寂静教堂的头骨碎片正如当初忏悔教堂的那一片,其都蕴含着尤里瑟斯的部分记忆残渣。在刚刚的战斗,尼莫不敢去探索那些模糊的记忆。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允许他粗略地掰开它们,向其窥视它能短暂地将他的注意力从“奥利弗命运未卜”的事实前引开,让他重新获得安稳呼吸的力气。

    科莱斯托罗这才注意到树影之的尼莫。那个狼狈不堪的黑发青年气息十分淡薄,接近于无他甚至无法分清对方到底是真实存在的生物还是幻术构成的虚影。

    “谢谢。”科莱斯托罗摸不透对方的实力,只能先礼节性地道个谢。

    但对方没有回应他。那黑发青年倚着树干,抱紧怀的法杖,目光凝视着空气某个不存在的点。很明显,他在发呆。

    尼莫将一直挂在胸口的黄金吊坠解下,托在手心。它被他的体温浸透,带着让人放心的柔和温度。他将它打开,里面的年轻女孩画像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她的笑容也充满阳光的味道,此刻看来,那笑容带着些莫名的熟悉。

    这位女性从来不是他的血亲,这个吊坠也不是他生而为人的证明。相反,它的含义可能更加冰冷它极有可能代表着欺瞒与利用。

    这是弗林特洛佩兹给他的谢礼,考虑到那个让洛佩兹先生喋喋不休的话题尼莫将手覆在吊坠之上,黑影刹那间包裹住金属。没过半分钟它们便蠕动着退开,露出看起来几乎全新的吊坠,以及色彩鲜活的画像。

    可它带来的只有痛苦。

    尼莫的双脚冰凉,尽管那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足够沉重。

    我的名字是弗林特洛佩兹,我衷心期盼我们的再会。

    但尼莫现在记得很清楚,那些碎片之包含了尤里瑟斯临终前的片段。他记得将奥利弗的父亲送回队伍,以及在那之后的那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他现在认得那些片段的人,甚至谈得上熟悉他曾经崇拜的那些英雄,那些美丽而灿烂的生命。

    我的爱人和同伴还在等我我如此幸福,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弗林特洛佩兹曾在他面前自豪地提起过他们,那些一定不会丢下他的同伴们。

    吊坠那句赠言后的署名也已经恢复,“你的弗林特”几个词清晰而漂亮。

    是的,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位女性应该是奥利弗那位神秘的母亲。如果奥利弗在这里,如果他是在别的状况下发觉这一切,他绝对会怀着得意和喜悦和对方分享这个信息。

    他多么希望他真的只是弗林特口“好心的游荡者”。

    他们由他亲手杀死,而当时的他没有产生任何接近于悲伤的情感。他们奋力呼喊,力竭倒下,最终悄无声息。如同暴雨熄灭的烛火。

    尼莫也记得弗林特洛佩兹给他的最后一击,锡兵佣兵团团长的面具在激战脱落,法阵的光辉照亮了他年轻的面庞。

    随之而来的刀刃割裂脖颈,冰冷异常,死亡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剧痛降临。可“尤里瑟斯”那时依旧没有怀有愤怒或者悲伤,平静得可怕。

    在之前阅读锡兵佣兵团的冒险时,他偶尔想过这个略带消极的问题那些火花般绚烂的人,一定会有个英勇而壮烈的临终。他们立于邪恶之前,将无辜的人们护在背后,堂堂正正地死于那场悲壮的战争。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事实要更加残酷,更加简单。他们的死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尼莫还记得鲜血喷上躯体时的温度,利爪划过**时的触感。更糟的是,幸存者痛失友人的惨叫也十分清晰,清晰到仿佛要刻进他的脑髓。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并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将斜射的暖光遮住。尼莫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拉德教制服特有的黑色。

    艾德里安克洛斯正站在他面前。

    当然,他麻木地想道。这一回他不知道暴露了多少破绽。弗吉尔一定向他们解释过科莱斯托罗的身份,或者更早,狄伦不一定会将寂静教堂的秘密隐瞒。他的“强大”不再是朦胧暧昧的未知,而是有了明确的比对对象

    的确存在某个计划,尼莫将吊坠攥在手心。他不相信强如弗林特洛佩兹会蠢到和队伍走散,也不信他会单纯“出于好心”将对方送回队伍。他亲口告诉了洛佩兹先生将头骨带出的方法

    而此刻,他成功立于地表。

    尼莫抱住双臂,夏日的阳光温热无比,他却从未如此冷过。阳光没有重量,但此刻他几乎要被它彻底压倒。

    尼莫吃惊地抬起头来。

    “我会和萨维奇女士商量一下,尽量在奥尔本那边找人盯着监狱,看最近转移的囚犯是否有拉蒙先生。”艾德里安语气有点生硬,“您不需要一个人担着。”

    他冲他点点头,干脆地走开,没有多问哪怕一个问题。

    他比欧罗瑞要强悍。

    加上自己刚刚的表现,前任审判骑士长绝对察觉到了蹊跷。可是不要是现在,尼莫没有去直视对方的眼睛求你了,不要是现在。

    “如果这能让你好一点。”艾德里安克洛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静。“那些祭品没事,我和狄伦已经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可艾德里安并没有问下去,反而将话题转向了别处。“而且比起莱特先生的身世,现在另一件事更值得担心。”

    “什么”

    “刚刚战场心爆发过一阵气息有点熟悉气息。”艾德里安下意识抚摸着胸口布料的缝合处,原本是拉德教圣徽的位置。“就算信息略有不足,我能察觉到的事情,其他审判骑士一定也能察觉到关于莱特先生的力量强度。”

    “聪明的做法,聪明极了。”待艾德里安回到原来的位置之后,杰西小声吹了个口哨。“我还以为您要去来场小小的审讯您看,现在的莱特混乱得要命,他一定顶不住您的问询。”

    “他很痛苦,而且依旧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知道了他的强大程度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在这种时候逼迫他。”艾德里安摇摇头,反而紧紧盯住金发青年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我更倾向于询问手握明确答案的人。”

    杰西正在打哈欠,闻言立刻闭上嘴巴,语调暧昧“那您要怎么报答我呢”

    这可能是对方的手段,他心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不管所谓的“守门人”到底想要什么,行为已经透出明明白白的恶意。现在看来,“守门人”明显想让他被判罪,罪名越重越好。

    可他想象不出对方的目的。

    如果说这和洛佩兹的血缘有关,他亲爱的堂哥在外面闯荡得挺好,奥利弗不认为戈德温洛佩兹会大肆宣传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这和他的力量有关他同样不认为被关进牢狱深处会对守门人起到什么了不得的用处。

    “拉德教那边肯定会有反应。”

    与此同时。

    罪名判下的瞬间,奥利弗并没有太过意外。倒不如说,如果他真的莫名其妙成了地表哪位君王或者大主教的骑士,这件事的恐怖程度才会正式升级。说实话,他不打算接受这个指控奥利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和哪位大人物产生过交集。

    “隐藏自己恶意的方法很多,谁知道您是不是暂时封住了部分记忆呢”羽毛笔笔尖飞速擦过羊皮纸,测试监察嘀嘀咕咕地说道。“好了,拉蒙先生,准备过两天回故乡看看吧对于奥尔本来说,您这样的重罪犯非常值得关上个十天半月,再在广场上被慢慢烧死。”

    奥利弗握紧拳头。

    别慌,等他们放松警惕自己还有机会。奥利弗反复对自己强调。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对自身实力的认知,而他不能在现在暴露这一点。

    “我不承认。”奥利弗语气坚定。

    “我们不需要您的口供。”测试监察耸耸肩,啪地合上名册。“现在的证据就足够了。很遗憾,看来您真的是一位肮脏的缄默骑士说老实话,您真的差点把我骗过去您的话还挺多嘛。”

    “缄默骑士不可能通过之前的测试。”奥利弗明确指出,“您知道我没有恶意。”

    麦卡挤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间,正绝望地用头猛撞墙壁。奥利弗试着招呼两声,结果话还没出口,脖颈上令人窒息的痛苦先一步扼住了他的喉咙。

    看来他暂时无法与人交流,奥利弗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他下意识将手搭上腰侧。出乎他的意外,他们没有收走他的剑尽管他现在也无法用它做出什么事情。

    但这让他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种种细节都透露着疯狂和异常。

    全身被铁皮包得严严实实的士兵左右攥住奥利弗的胳膊,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奥利弗没有挣扎,他老老实实地被一路拽下楼梯,最终被扔进气味难闻的囚室。

    这里昏暗而潮湿,没有床铺,角落的稻草发出让人窒息的霉味。地上铺着黑漆漆的粘稠污渍,踩上去会发出黏腻的响声,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往空气增添腐烂的血腥气和排泄物的恶臭。但其没有半点食物残渣**的味道,奥利弗抽抽鼻子这不像长久关押犯人的环境。应该是个临时关押死囚的地方,囚犯们在这里绝望地等待,随后被运回所属国处死。

    奥利弗飞快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试图寻找可以利用的疏漏之处。可惜疏漏还没找到,他便先一步看到了老熟人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可能发生什么,而他独自一人蒙在鼓里,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必须尽快逃走,最好积攒力量,在他们打算转移自己时出其不备

    然而奥利弗没有想到转移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看起来,等待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奥尔本。

    来者用宽大的白布缠紧了脸,五官被遮得严严实实。他冷漠地立在奥利弗的囚室之前,随手向奥利弗指了指。

    “我们要了。”那位诡异的陌生人说道,声音嘶哑难听。“现在就要,让奥尔本那边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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