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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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春狩开场,已有三日。

    永宁帝只在第一二日出面过,第三日便不再亲身前往猎场。

    这数日,太子和几位皇子多次往返猎场,就连不善武艺的大皇子也常在场内。不过最夺人眼球的仍然是太子殿下,他猎杀的数量一贯是最多的。

    莫惊春有点心烦意乱地牵着马。

    他们这些年纪不上不下的大臣最是尴尬,年老的那些自然是陪着已经狩猎尽兴的陛下,年轻的早就伴随着几位皇子掠进林中。可莫惊春处在去与不去皆可的阶段,也便是两边都不相配。

    不过他心里是不想去的。

    他有个毛绒绒的小问题。

    以及,这团毛绒绒还带来了另外一个麻烦。

    它似乎带有某种它身为动物的天性。

    昨天他隔着山林听到了虎啸声,那团尾巴立刻瑟缩起来,连带莫惊春的心神都被兽吼所摄,险些就趴下了。得亏他反应够快,立刻扶住边上的墨痕,才没失了礼数。

    最后那头猛虎是被太子随扈拖回来的。

    很漂亮的杀戮。

    只伤了眼,虎皮非常完整。

    太子当即就将虎皮献给了永宁帝,陛下一高兴,昨夜篝火连夜,莫惊春连吃三日肉食,开始觉得腹胀难受了。

    不过闲想那许多,最终莫惊春还是在刘春的邀约下骑马入林。

    一直躲着反而不美。

    刘春的随从不会骑马,墨痕倒是会,算上他和一个士兵跟从,也不算毫无防备。刘春骑射一般,意不在猎物,只是想借此松活松活筋骨,他纵马游走在草垛边,笑着说道:“围场看着危险,实则并不。来之前,驻守士兵已经将危险的猛兽都清除了一遍,只是在边上走走的话,就跟在家门口一般安全。”

    他见莫惊春骑马时都一本正经,挺直腰板,还以为是在担忧害怕,便出声安慰。

    莫惊春:“那有一只鹿。”

    他的话虽然没有回答刘春的话,却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这猎场,多数还是这种食草的,这其中鹿算是不错的猎物,除了它寓意不错外,体型也够大,总比兔子锦鸡那些要凑数得多。

    刘春骑射是一般,但看到那鹿后,却也驱马追赶,引弓搭箭,这一时间,自然是将方才那番话给忘记了。

    不过那只鹿还是跑了。

    刘春动静太大也太慢,那只误闯此处的鹿受惊,灵活地逃走了。

    莫惊春安抚了几句刘春,看他愤愤地射了一发空箭。那本是随手乱射的,但莫惊春定睛一看,却发现刘春那箭擦过了一只雪兔,那小东西的腿受了伤,正蹦跶着想跑。墨痕也看到了,速速赶了过去,将那兔子给薅起来。

    莫惊春看到那只小雪兔被送回来,在墨痕的手里僵直弯身而坐,略长的耳朵向后紧紧贴住身体。

    它在害怕。

    他莫名感觉到了这一点。

    刘春对他幸运一箭射中的这只小东西却毫无兴趣,他郁闷地说道:“若是空手而归那也不算什么,要是带着这兔子回去,反倒是要惹人嘲笑了。”

    莫惊春见他不喜,便开口要了这兔子。

    刘春也当真一点都不上心,摆摆手就给了他。墨痕将取回来的箭递给刘春,再将雪兔奉给莫惊春。

    莫惊春随意看了下雪兔的伤口,其实也不算严重,回去再上上药。他将兔子关进马侧挂着的木笼里,方才舒了口气。

    藏在披风大氅下,莫惊春的尾巴不为人知地动了动。

    他脸色微僵,趁着骑马时的动作一再调整。

    这尾巴的存在,直到上马的时候,才显出它的恼人。它的位置实在微妙,正好卡在与马背接触的地方,若是纵马快跑,就会不断上下颠簸摩擦。那可真是要了命的接触,酸软敏|感的反应一再让莫惊春软了腰,虽然最开始骑马的时候,心中已有猜测。可当真如此,莫惊春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他现在开始思考,当初精怪说到达临界点方可摆脱这条尾巴,这话里所提及的临界点究竟是什么时候?

    怎样才算临界?

    远处长箭破空的咻咻声引来他们的注意,除了射箭声外,更有人声与喧哗声。刘春往那边打量,突然眼睛一亮,“殿下!”

    莫惊春一惊,随着刘春看去,正看到太子殿下一马当先,追赶的正是那头刚才从刘春手中脱逃了去的鹿。只见在纵马追赶的途中,他抬手抓住了马侧边的弓箭,看也不看就朝着鹿逃跑的方向射了一箭。

    他的“看也不看”和刘春的“看也不看”大有不同,刘春那属实是心里没底,太子殿下那是胸有成竹,箭不走空!

    跳跃的鹿一下子摔落。

    也无需跟着的扈从上前,那锐利一箭已经让鹿再跑不得。确定猎物无法逃跑后,公冶启才放缓了马匹的速度,似乎是觉察到了恼人的注视,隔着遥遥的丛林,他猛地抬头,一下撞见莫惊春的凝视。

    公冶启那视线又锐又冷,沾了血的锋芒毕露实在难以错目。

    他像是有些疑窦,又有些惊奇,竟是撇下了刚到手的猎物,纵着马绕过荆棘,“夫子,刘副都御使,你们两位怎么走到一处了?”

    刘春听到那声“夫子”,才下意识联想起莫惊春的身份。他的心里微妙地想起前些日子百官里的传闻,难不成太子殿下之前与莫惊春的摩擦矛盾原来是虚假的吗?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只是心里想了想,面上却是半点都不显,笑呵呵地说道:“臣来这围场的路上,若非靠着莫太傅家中良药,怕是要晕在路上了。”

    这话一来说说明他们同车,二来也算是解释了太子殿下的话。

    公冶启只微微颔首,笑眯眯看向不说话的莫惊春,“夫子,既然都来了,不若与我们一队如何?”

    来都来了这几个字砸在莫惊春的脑门上,在他要拒绝的时候,柳存剑带着几个年轻郎君赶了过来,在一通吆喝里面就没了他拒绝的理由,强裹着他们一起参入队里。

    莫惊春:“……”与这群小年轻挤在一起,吾命休矣。

    他心里的预料却是不差,毕竟年轻郎君体力旺盛,又爱争先恐后,这看上猎物时就不要命地追赶,在山林间跳跃驰追,咋咋呼呼的模样着实有活力。就连刘春也被带动着射中了几只小猎物,如今唯一剩下空手的就是莫惊春了,好在他木笼里还有只活气的雪兔,勉强算是还有个活口。

    柳存剑数了数太子的猎物,咧开嘴笑道:“殿下,若是今日再来一只大虫,那头就翻不开身了。”

    公冶启懒洋洋地说道:“有一头还不够,再给你来两头?就你话多。”

    昨日捉那大虫也是凶险,公冶启虽有血性,也不贪多。

    柳存剑嘿嘿笑道:“那不是想着给殿下凑做双吗?四皇子和五皇子那边可是铆足劲儿想要与殿下一争高下呢。”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不巧在身边不爱动的莫惊春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团雪白尾巴在大氅下瑟缩成一团,因为频频的射箭声和猎物惨叫声倦倦不已,莫惊春心想这倒是好事,尽管他也看不到那白团子的模样,不过大概猜得出来现在是扁扁的一团了。

    他低头去抚摸笼里的雪兔,只瞧着它僵硬成一团,只微微起伏的胸|脯看得出来还活着。

    莫惊春蹙眉,先前放入笼子后,雪兔已经放松下来,现在也还未再疾驰,怎么如此害怕?苍白的指尖碰了碰那贴在脑门上的耳朵,他蓦然抬头。

    他身后,无人能看到的扁扁尾巴蜷缩着,颤抖着,可怜兮兮地缩得小小。

    莫惊春手指僵了僵,握住马侧的弓箭,眼眸扫向四方。

    不远处柳存剑还待说话,却猛地被公冶启的抬手止住。

    一双戾目遥望着莫惊春,眼底藏着兴味。

    太静了。

    在所有喧哗的人声停下后,莫惊春油然而生一种恐慌感。

    这不是他的情绪,是尾巴的惶恐。

    有什么血脉压制的存在正盘踞在附近。

    莫惊春的呼吸沉了下来,他许久没再这么肃穆过,连同着呼吸一并都压得极缓,耳朵敏锐地捕捉一切细微动静,仿佛有一道多出来的呼吸声……

    他蓦地抬头,锐利看向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

    树上不知何时赫然趴着一只雪白大虫!

    它的身子俯下,爪子微收,却按在树干,有种蓄势待发之感。莫惊春在瞥见这只大虫时,搭在弓上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动作起来,仿佛这套动作已经刻入骨髓,如同行云流水般地弹射出去,那支箭如流矢划过半空,狠狠地贯入白虎的腰腹。

    虎啸冲天,痛苦的兽吼惊扰了附近的一切生物,那些矫健的猎物狂逃,压根没有给人守株等待的机会。

    原本蹲守在树上,正待一击毙命咬死下面几个人的白虎扑了下来,直直奔着莫惊春而来。

    莫惊春脚跟敲在马腹,这匹军中马虽然瑟瑟发抖,却撑起了逃命的方向。在莫惊春死命拽着缰绳控制着时,一人一马一虎朝着深处奔去。

    公冶启的脸色骤冷,“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他的速度并不慢,只是落了后势,一下子就丢了发狂逃命的马的踪迹,得亏痕迹分明,并不难寻。

    柳存剑:“莫太傅这一手……但是他冒然伤虎作甚?”他与数个郎君紧跟其后,毫无惧色。

    他的声音在风里撕扯,变得模糊不清。

    公冶启冷冰冰地说道:“那大虫盯得是孤。”

    此处如此喧嚣,大虫却能凭借皮毛颜色固守树上,毫无半点声息地蹲守,方才那树与他的距离,只在十数步之间,若是再往前半寸,那大虫一扑直下,岂不是轻而易举?!不论是锁喉还是碎脊,皆是大虫的拿手本事。

    大虫记仇,怕是与先前那只是一家。

    本来被盯上的是公冶启,可莫惊春那箭穿刺了大虫的腹部,直接引发了兽类的凶性。

    眼下,若只他一人,焉能活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虫:嘿,我来了。

    莫惊春:这套路是不是有点眼熟?

    尾巴,尾巴,可怜的尾巴(想rua)

    *

    以为这章能写到两人共处,可恶!

    套路,什么套路,都是为了让你们“友好相处”的套路(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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