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丞急急打断，他的声音依旧是怒不可遏：
“柳擎，你别欺人太甚，那句话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柳新城突然一声暴吼，随后指着柳丞冷冷地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当初敢信誓旦旦，如今就应该履行！依我看，从今天起，你不必再踏入亿达大厦了！”
“什么？！爸！！”
那一瞬间，柳丞三兄妹齐齐发出了呼喊声，三个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柳丞跌坐在地上，眼巴巴望着柳新城，脸上五官已经扭曲到极点，几乎全盘崩溃到哭出来。
“爸，这怎么可以？这么多年，除了王管家，二弟才是您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啊！”
柳迪见这个情况，立马冲过来跪在柳新城的面前，并且抱住柳新城的大腿哀求道。
“爸，不管怎样，您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啊——”
原本愣在一边的柳谦，就这个情况，于是也跑过来哀求。
只是，向来嘴笨的他，好不容易求个情，还说错了话。
他的这句话，惹得柳新城一瞬间更加恼怒：
“一视同仁，厚此薄彼……你这两个词用得很好，依我看，我就是对你们太过纵容，太一视同仁，才导致你们频频惹事，让这个家永无宁日！既然如此，柳家你们不必再待了！通通给我滚回你妈那儿去！”
柳新城是真的生气了，气得脸上的青筋都爆裂出来。
原本在病中的他神色便不好，这么一发怒，看上去状态便愈加难看。
“老公，您别生这么大的气，身体最要紧。来，我帮你顺顺气……”
梅若琳见状，赶紧迎了上去，轻抚着柳新城的后背，一边抚一边劝。
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嫌隙，柳新城不提到他们妈妈还好，一提到他们的妈妈，他们三兄妹的脸……瞬间都变了颜色。
我注意到柳丞那双狠辣的三角眼里，即刻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只见他嘴唇颤动着，足足憋了好几秒，这才吐出一句话：
“好！我们先回去好好反思！爸，您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这句话后从地上站起身来，甩开柳迪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柳家。
许是怕柳新城的怒火迁怒到他们，柳谦夫妇和柳迪也迅速追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这才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的海绵，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在没有任何人的授意下，自个儿屁颠屁颠跑到柳新城的身边，主动握住柳新城的手，装模作样地对着他手吹了吹，还煞有其事地嘟囔：
“爷爷你别生气了，海绵帮你吹一吹，妈妈说，海绵吹一吹，心情就好了……”
孩子奶声奶气的话语，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讨喜。
海绵这么一说，柳新城那张兵临城下的脸顷刻间悉数瓦解。
完全确认是自己的亲孙子后，柳新城对海绵已经是亲得不能再亲，他满脸笑容把海绵再度抱到腿上，爱不释手地握着海绵肉呼呼的小手，仔仔细细又端详了海绵许久：
“我就说这孩子，和柳擎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柳擎小时候脾气硬不服软，这小子性格软知道疼人。”
柳新城一边端详，一边赞不绝口地念叨。
没有那三个不和谐的音符在身边，气氛很快变得其乐融融。
深谙柳新城心事的王管家，这时候连忙说了句：
“柳董，正好您的生日也快要临近，不如和海绵的生日一起合办，这样更加热闹！”
“好，这个提议好！今年正好一起好好办一次，好好热闹热闹！没准这么一闹，老公你的身体就很快康复了！”
梅若琳立刻附议道。
许是他们的提议正中柳新城的心扉，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切至此，已经成为定局。
我默默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再望向柳擎时，发现他的目光中藏着些许复杂。
我们一直在柳宅逗留到晚饭后，在柳新城的面前，我和柳擎都表现得夫唱妇随恩爱万分，并没有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只不过，当与柳新城和梅若琳告别后，一回到车上，我们两这才终于开始正面对峙。
逼仄的车厢里，保姆抱着熟睡的海绵坐在副驾驶，南逍开着车往玉兰别墅的方向驶去。
“柴筱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擎直视着我的眼睛。
“只有一种可能，四年前的那个特殊高层，根本不是柳丞，而是你。”
我缓缓说道。
“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柳擎听我这么说，一瞬间更为诧异。
“莫非……是那一个晚上？”
这时候，坐在前面的南逍，突然幽幽插了句嘴。
“哪一个晚上？”柳擎一开始没意会过来，随即，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你说的，是那一个晚上？”
“对。”
南逍迅速回应道，柳擎的脸上即刻呈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坐在一旁的我，却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他们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那个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再告诉你吧，我有些累了，先眯一会儿。”
柳擎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下车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南逍打着伞为柳擎遮雨，柳擎小心翼翼从保姆手中接过熟睡的海绵，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极其谨慎地抱回了家中。
为了避免海绵淋湿，他用大衣包裹着海绵小小的身体，自己却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
我跟随在后面，望着雨珠不断落在他的后背上，心里既觉得感动，又觉得万般庆幸。
“你身上都淋湿了，让我抱他去房间里睡吧！”
走进客厅后，我连忙走上前小声说道，生怕声音吵醒了海绵的睡眠。
谁知道，柳擎比我更加紧张，他立刻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做声，随后小心地把海绵送到海绵的小房间里。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小房间，看到他亲手把他放在小床上，弓着身子极其有耐心地轻轻拍着海绵的肩膀，直到海绵再度睡熟后，他这才放心站起身。
“爹地……”
就在这时候，海绵翻了个身，在梦中低低呢喃了一声，随后又甜甜睡去，脸上还挂着笑意。
这一声呢喃，惹得柳擎再度握住海绵的小手，依依不舍坐在海绵的小床边，静静凝望着海绵的脸。
“他已经睡熟了，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我见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让我再看他一会儿，现在看，的确发觉越看越像我……”
他的目光却是一刻都不愿意从海绵身上挪开，眼神里迸发出满满的慈父柔情。
这种模样，和我之前任何时候见到的他，都不太一样。
我于是陪着他一起默默看着海绵的小脸，内心百转千回，涌过无数感慨。
直到海绵发出十分均匀的鼾声，柳擎这才放开海绵的小手，小心为他盖好被子，和我一起蹑手蹑脚离开海绵的房间。
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后，我接过柳擎脱下来的外套，追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晚上，是哪个晚上了吧？”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语气有些凝重地说：
“那天，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我爸和梅姨大婚的日子。”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回忆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一天我们之所以会被带去应酬高层，就是因为柳新城大婚，所以我们难得有一天的假期可以休息。
可是，既然是他父亲大婚的日子，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酒店？
印象之中，那一天晚上的他格外反常，不仅喝了很多的酒，而且心情似乎也极度的郁闷……
若不是亲身经历，我根本难以想象，那一晚和禽兽没什么两样的人，竟然会是柳擎！
不仅如此，我还记得当时的他，口中曾经呢喃过一个女人的名字！
阿琳……梅若琳。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心陡然一惊。
再联想到当时特殊的时间点，难道，他那一晚的郁闷和判若两人般的发泄，竟是因为梅若琳和他父亲大婚的缘故？！
这么说来，非但梅若琳对柳擎有着特殊的感情，柳擎对梅若琳同样也……
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声，再也不敢往下继续联想下去。
联想到素日以来梅若琳和柳擎之间的相互照应，我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当时我是被绑上手脚送进你房间的，我记得你已经在房间里了，只是没有开灯。”
尽管内心充满怀疑，我还是佯装淡定地说道。
“当时我是临时代替柳丞出席的那次活动，恐怕是主办方弄错了，所以阴差阳错把你安排进我的房间。等我醒来后，南逍已经把我带回家中。那天我醉得太厉害了，所以……”
柳擎解释道。
这一切，与我对那一晚的记忆，都能够对得上号。
只是，当时柳擎口中所呢喃的那个名字，却让我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和柳擎相处这么久以来，我能够感觉得到，他表面虽看上去易亲近，但是心防却格外重。
如果我贸然去窥探他的心事，没准会弄巧成拙，反而惹得他不悦。
于是，我没有再追问更多，只是附和着微微一笑：
“看来这件事，是老天爷在帮我们。”
“他们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海绵会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其实岂止是他们，连我们自己都没想到。”
柳擎同样感慨着说道，与此同时动情地把我揽入怀中。
“既然是天意，希望以后你能够好好善待海绵。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对你很喜欢很依赖。”
我趁着这个关口，于是连忙说道。
“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会给他最好的。至于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也不会亏待。”
他笑着捧着我的脸，眼睛竟像是星星一般闪着光芒。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