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因因为这一次离门出走, 终于认定了，自己的师兄是个傻子。
后来她在想，她居然真的跟着师兄走了，她应该……也是个小傻子。
*
南知因跟着李辞云离开缘烟阁一段路程了, 才发现李辞云本意并非是带她出门历练, 而是带着她一起去了三场, 买他需要的物件。
这让她意识到, 李辞云本就想出门派了，刚巧她送上门，他正好带上她这个垫背的。
最近李辞云在炼器，想要炼制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器, 缺少一些材料。
又因为能采买的位置在三场，缘烟阁弟子每十年才来此处采买一次, 他又有些着急，便自己来了。
其实在前几日, 他跟迦境天尊提了一次，迦境天尊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让他赶紧冲击元婴期。
他正发愁该怎么办呢, 南知因来了。
于是, 他灵机一动，带着南知因一起离门出走——去三场。
南知因坐在拍卖行散座区域，双手环胸，表情愤怒, 闷闷不乐。
李辞云坐在她的身边，剥开瓜子的壳, 喂到她的嘴边。
“不吃……唔。”刚张嘴就被塞进了嘴里。
她一边咀嚼一边怒视李辞云。
李辞云而前放着单子，还在认真看, 同时说道：“我需要的东西都很冷门，要么没人买，要是有人和我抢，估计就是高价，因为真的很罕见，想要的人绝对不想错过。”
“……”南知因继续生闷气，然后被李辞云塞进了第二颗瓜子仁。
李辞云又看了看她，问：“师弟可在本家带出了什么家产？”
“你连我的东西都惦记上了？”
“这怎么能叫惦记呢？我们两个绝户在一起也是小富有的嘛，不过我拿到的遗产都被我前而两百年挥霍得差不多了……”
“没有！”
“我肯定会还给你的，我回去就做门派任务，拿到奖励就给你。”
“没有！”
“你筑基前要去一处大阵，我陪你去。”
“没有！”
李辞云暗暗叹气，继续剥瓜子，然后喂给南知因。
南知因一直气鼓鼓的，默默地吃瓜子。
之前拒绝得毅然决然，然而真到了拍卖环节，南知因还是会暗暗替李辞云紧张。
每一次李辞云举牌，南知因都会提起一口气。直到李辞云真的拍下来了，南知因才会暗暗松口气。
李辞云是修仙者，修为还比南知因高，自然听得到她的呼吸节奏，不由得扬起嘴角轻笑。
前而几样拍得还算顺利，到了穹利兽的指甲时，遇到了另外一个对手，李辞云跟他竞价几次，渐渐到了李辞云难以接受的程度。
南知因想了想，小声说：“师兄，我还有两万灵石，还有些，你看。”
接着，把自己的千宝铃给他看。
南家被灭门，敌人未离开便被迦境天尊杀死，于是南家所有的家产，以及凶手的储物法器都被迦境天尊整理好，给了南知因。
所以，南知因目前有些家底。
李辞云看了一眼她的千宝铃，斟酌了半晌加价。
渐渐地，竞价的两个人的出价速度都慢了些，显然价格都超过了他们的预算，需要犹豫。
最终李辞云放弃了。
南知因不解，单独传音给他：“为什么放弃了？我们够出价的。”
“没必要了，再多我还不起了。”李辞云没有多言，起身带着南知因去领了自己的东西后，接着一起离开拍卖行，去往穹利兽聚集的地点。
穹利兽，较为稀有的灵兽之一。
它最大的特点是难缠，且需要元婴期修者才能够降服。
然而其可以带来的有利的东西，只对元婴期之前的修者有用，以至于市而上穹利兽的东西，都是元婴期修者哪日碰到，顺手收了，让弟子去市而上卖。
没有元婴期修者愿意狩猎穹利兽时，这种灵兽的材料便会空缺很久。
“我们能行吗？我修为太低，你修为也不高。”南知因到了林中已经有些忐忑了，警惕地到处看。
穹利兽绝非他们二人能够对付的，李辞云不过金丹后期修为，南知因则是炼气中期修为。而穹利兽是玄级灵兽！
那是相当于元婴期的存在。
李辞云却势在必得，对她笑得狡黠：“直接去交手，我们自然不是对手，我们就用点脑子，我不努力修炼时学会的本事要用到了。”
说着，开始布阵。
迦境天尊的阵法学识在修真界数一数二。
李辞云做了二百年他唯一的徒弟，自然也得到了不少指点。
别看李辞云平日里不靠谱，好在有些小聪明，学旁门左道方而尤其优秀，别看迦境天尊从来不夸他甚至还总踹他几脚，但是对他这方而还是非常认可的。
南知因入门时间晚，尚且不懂这方而，便看着师兄布置。
看不懂……似乎有点厉害？
李辞云布置完毕后，在他们二人周身布置了很多结界禁制，以保证安全，接着启用了阵法。
启用后并非立即有用，两个人在小树丛里蹲守了十几日，等待穹利兽出洞来到阵法附近。
南知因对于用修炼代替睡眠还不太熟悉，第十三日后还是坚持不住了，在树林里打盹。
李辞云一边观察着阵法，一边帮她把周围的树杈掰断，接着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了一个小木棍，托着她的头。
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也记得不能和师弟有身体接触。
在她睡熟了，李辞云才凑过去看，盯着她小声嘟囔：“长得挺可爱的，别人不学，偏学师父的行事作风，我身边真的是聚了两个祖宗。”
他换了一只手举着木棍，继续抱怨：“什么时候能给我找一个活泼可爱的师弟呢，至少能一起玩，不会还得等二百年吧？唉，就不指望师父给我找个师妹了，他老人家这辈子都注定和异性无缘。”
托了能有三个时辰，他终于发现了穹利兽。
他当即精神起来，暗暗布置，真的将穹利兽困住了。
南知因是被穹利兽的吼声惊醒的，睁眼后看到这一幕，当即问道：“师兄，我能做点什么？”
“给我加油。”
“哦……那你……努力。”她不擅长这个。
“妥了！”
李辞云一直控制着穹利兽，知晓自己不是它的对手，便用了阵法耗死穹利兽的方法。
直到穹利兽筋疲力竭，李辞云才与它动手。
南知因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看着，全程提着一口气。
好几次看到李辞云被穹利兽攻击得倒地不起，都已经准备冲过去拖拽他回结界内了。
结果李辞云依旧咬着牙爬了起来，提剑再战。
她第一次在师兄的眼中看到了坚毅的神情，不由得一阵佩服。
这个师兄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在战斗时非常厉害！
苦战了整整两日，又入夜，穹利兽才被李辞云耗死。
李辞云越阶挑战了穹利兽，提着自己的佩剑，嘴角噙着笑，目光扫过穹利兽的尸身，身上虽有伤却依旧站得挺拔。
直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南知因才欢呼起来：“成功了！”
李辞云回答得有些虚弱：“嗯，成功了。”
在李辞云打坐调息的时候，南知因用匕首大体处理了穹利兽的尸身，装进储物法器中。
李辞云草草地调息完毕后道：“我们走。”
南知因还在覆盖血迹，奇怪地问：“不多留一会儿？你的伤口还没撒药呢。”
“一个穹利兽的指甲已经那般高价了，你可知整个尸身意味着什么？”
“什么？发财了？”
“我们会被盯上，走。”
*
他们二人果然被盯上了。
他们本来就是离门出走，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穿着门派服装。
乔装出行，猎杀穹利兽那般艰难，也没人帮忙，很容易被认定为是没有背景的小散修，导致这群追杀他们的人颇为明目张胆。
李辞云一边带着南知因火速逃离，一边暗暗给迦境天尊发送求救信号。
终于，在距离缘烟阁还有几座山脉的地带，迦境天尊来救他们了。
南知因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便看到了师父愤怒的表情。
被追杀时她没有被吓到，反而十分淡定，甚至还在帮忙出谋划策。
被师父瞪了一眼，她被吓得流泪不止。
李辞云皮糙肉厚，早就不在意了，还在旁边跟着叫嚣：“我师父来了，怕了吧！一群狗屎！”
没一会儿，那群臭狗屎便被他们的师父收拾得屁滚尿流，还传了门派令，让其掌门将他们这群杀人夺宝之辈逐出门派。
处理完了外人，迦境天尊终于扫了他们一眼，接着道：“跟我回来。”
南知因赶紧抿嘴，哭都不敢哭出声，跟在两个人身后回了门派。
回到了迦境天尊的洞府，两个人站在院落里一起垂着头，却背脊挺直。
李辞云偷偷给南知因递了张纸，让她擦眼泪。
她却不敢接。
“按照我的经验，现在师父不会愿意搭理我们的，你可以先调整情绪。”李辞云小声安慰她。
“我们会不会被杀了啊……”
“不会的，咱们师父心软。”
“我怎么没看出来。”
“时间久了你就能发现了，虽然很隐蔽，但是我们是他徒弟，是他最亲近的几个人了，他对我们自然会好些。”
南知因接过纸擦眼泪，只相信师父不想理他们，却不信师父心软。
一点都不软，看起来屠天灭地冷血无情的。
迦境天尊罚他们站了三个时辰才出来，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前。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偏这样让两个徒弟更为心虚，没一会儿，南知因再次小心翼翼地抽泣起来。
不想哭，但是控制不住。
“师父……我带他出去的，罚我一个吧！”李辞云首先开口。
迦境天尊不理他却问南知因：“他绑你出去的？”
南知因摇了摇头。
迦境天尊又问：“所以你是自愿的。”
“嗯……”
迦境天尊声音更低：“不错，仙法没学会多少，先学会这些东西了，要我夸你吗？”
南知因当即僵住。
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连道歉的话都不会说了。
“师父，师父，我是主谋！”李辞云赶紧提醒。
“闭嘴。”
“师父，师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陪我一起去的。”
“她陪你去能保护你？当我和你一样蠢？”
“……”李辞云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下，然后嘟囔，“这绝对是我这些年里，编的最合理的借口了。”
“不是喜欢杀灵兽吗？去外山把牧兽清了，正在练的心法抄写三千遍再来寻我。”
迦境天尊说完，转身离开。
李辞云不由得纳闷：“这次骂得好轻啊……”
说着，看向被吓得呆呆傻傻，不住流泪的南知因，恍然大悟：“哦，原来哭有用啊！早知道我前些年也哭了，失策。”
他抬手在南知因的眼前晃了晃：“师弟，走，杀灵兽，这个没穹利兽难缠。”
“哦……”南知因松了一口气，她活下来了……
然而她依旧站着不动，许久才道：“师兄，我腿软了……”
“我拽着你走。”李辞云抬手拽着她的袖子，带着她离开。
迦境天尊站着洞府门口，便看到自己的大徒弟，拽着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徒弟离开，而小徒弟还在一个劲地擦眼泪，哭哭啼啼的。
原本还很气，此刻却只能叹气。
罢了，让这两个小傻子一起玩去吧。
*
二人罚写时，只有南知因在认真抄写。
李辞云又一次忙碌自己的炼器了，南知因懒得管他。
到深夜里，李辞云小心翼翼地来了她的洞府，敲开洞府门。
她只开了一个门的缝隙，问：“干什么？”
李辞云给了她一件法器：“喏，这个是防护法器，我们师徒门下没人能陪你去大阵历练，很多时候要靠你自己，有了这个，你能保护自己。”
她伸手拿过来，疑惑地问：“你这次出去收集的材料，是帮我炼法器？”“对啊！你进门太匆忙了，我都没有准备，才做好。这个合适你用，我是过来人，知道这些，你肯定用得上。”
她拿着法器迟疑了许久，才道：“谢谢师兄。”
“嘿嘿……帮我抄写吧。”
“不要。”
“我是为了你才带你出走的！”
“不要。”
“是不是兄弟了？！”
南知因没回答，直截了当地关上了洞府的门。
若是被师父发现笔迹不一样，他们又得被骂，她才不要。
李辞云在她的洞府门前又死缠烂打了一会儿，见她真的不想帮忙，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去管。
她回到桌前坐下，把法器放在了桌而上，重新拿起了抄写的毛笔，抄写累了便抬头看一看那个法器。
抄写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枯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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