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会所之后，乔有南和江泳思就再没单独见个面，只限于公司里晨会的例行公事。

    自从乔有南宣布江泳思离开永利并购组以后，公司里的职员对江泳思的态度就来了个微妙的大转弯。

    以前早上遇见，大家都会热情地和江泳思打招呼，不是夸她今天的妆容精致，就是夸她的品位好衣服得体，现在大家好像都和瞎了哑了似的，把江泳思当成了透明人。

    江泳思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坦然了，相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和笃定。

    因为，她和乔有南之间守着一个秘密，只有她和他知道的秘密。

    江泳思每天准点来，准点走。

    到了公司就看各种技术讲座，光电知识科普，没了这么些人情应酬，她反倒自得其乐。

    听了一早上光电传播，江泳思伸了伸脖子，站起来休息一下，却不知怎得，眼睛就看向了乔有南的办公室。

    华凌和他的海贼王天团在乔有南办公室里已经窝了一天一夜了。

    围剿欧子诺的战役到了关键时刻，乔有南更是不会放松，因此他让华凌等人夜宿于此。还好乔有南的办公室原本就装修地舒适无比，拉开暗门，就是卧室。

    但一天来心力交瘁，乔有南也有了疲态。

    乔有南站起来，想喝口咖啡醒神。

    乔有南几乎是下意思地走到了窗边，透过百叶窗，乔有南就看见了外面大厅里的江泳思。

    仿佛心有灵犀，江泳思虽然看不见百叶窗后边的动静，但是她觉得乔有南就在后面。

    下班时间到，江泳思一分不差打了卡，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昂首挺胸回了酒店。

    只是一回酒店，江泳思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什么《光电子技术》期刊，《光电子技术应用》，《光纤-下个世纪》铺了一桌子，连地上都是打印出来的学术期刊文章。

    看着看着，忘了时间入了迷，居然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射_了进来，江泳思迷迷糊糊中听到闹钟响，一看时间，已经7:00，立刻跳了起来。

    江泳思匆匆赶到香_港理工大学，庆幸还未开始，就坐在教学楼外，看着几个学生为一项活动做准备。

    只见好几个学生正在制作海报，上面写着：“保护绿地，反对开发”，“开发商无良”等等。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戴着眼镜从教学楼里走出。

    学生纷纷围了上去。

    学生恳切道：“胡教授，这是我们的倡议书，你要是支_持我们请在上面签字！”

    胡教授看了一眼，说道：“对不起，我和你们的理念不合，不能在上面签字。”

    江泳思连忙上前，礼貌问候。

    “胡教授，你好。”

    胡教授看着江泳思，礼貌询问道：“你是？”

    江泳思拿出名片，自我介绍道：“我是华格证券的江泳思，这是我的名片。”

    胡教授看了江泳思的名片一眼，却没有伸手接过，反而冷冷地问道：“华格证券，就是代表嘉实电子收购永利的券商？”

    江泳思见胡教授冷淡，不知何意，但还是礼貌回答道：“是！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教你。”

    “对不起，江小姐，我胡某从来不和资本家打交道。”

    江泳思一愣，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她资本家！

    “资本家？我，我哪是什么资本家，我只是一个做投资的。”

    胡教授冷笑了一声，道：“资本家的狗，我就更不想理了。”

    江泳思不服道：“胡教授，你这么说话，似乎有点过分了吧。”

    胡教授横了江泳思一眼，并没有道歉，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

    江泳思感觉被羞辱，不禁看着胡教授的背影，又气又可笑。

    江泳思站在原地，想了想，自己的问题现在只有这个胡明能解决，也只能去请教他。

    “资本家的狗？资本家的狗有我这么惨吗？”

    江泳思一边自我解嘲，一边还是跟着胡明进了教学楼。

    胡明的课很受欢迎，100多人的课堂座无虚席。

    铃声响了，胡明说道：“好，今天的课就到这，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讲堂的最后一排举起了一只手。

    胡教授一看，是江泳思！

    胡教授假装没看见，当堂宣布下课。

    “胡教授，我有问题！”

    江永思愣是叫住了胡教授，这时，所有同学的眼睛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胡教授忍住了气，说道：“请讲。”

    江泳思打开手机备忘录，一条一条念道：“胡教授，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一：光子学的方法可以把原子冷却到接近0度，那么这样就可以把传输的距离能够成倍扩展，同时降低损耗，是吗？”

    胡教授倒是没有料到江泳思的问题这么专业，作为学者，他不能不解惑。

    二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就过去了15分钟，

    胡教授看了下时间，说道：“不耽误同学们的午饭时间了，有什么问题，请这位小姐发邮件给我。”

    看胡教授快步走出了教学课堂，江泳思连忙冲破人流，赶了出去。

    “胡教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永利电子现在在研究的光电子技术，如果成熟并投入生产，可以将工业产品的精确度以及坚韧度提升多少倍？”

    江泳思追着胡教授，一边走一边问道。

    “这是金融上的假设问题，我不回答。”

    “我不知道胡教授你对所谓的金融，或者金钱有什么偏见，但是我只知道作为教育者，传道授业解惑是他的责任。学问没有对错，只在于谁用他，就和金钱或者资本一样，它本身没有善恶。”

    胡教授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江泳思，脸上显出愤世嫉俗的表情。

    “江小姐既然替华格卖命，就应该好好调查华格的历史！华格证券在3年前代表兴盛公司收购美宝食品。收购以后，将美宝完全拆分，所有美宝的工人全部辞退，几百人流离失所，几百个家庭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经济来源。多少人因为这桩并购案而跳楼？多少人因为这个并购案失去了挚友亲朋？这难道没有善恶，没有对错吗？背后的资本赚的盆满钵满，可是，百姓呢？”

    江泳思从没听说过美宝收购事件，也不知道华格这些事情的由来。

    听着这桩血泪案，江泳思不由愣住了。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美宝事件？”

    “华格证券手眼通天，在事后删除了美宝事件的所有新闻报道，后来又买通了当时联合抗_议的人，渐渐地这件事就被人遗忘了。现在恐怕只有在一些很小的论坛才会有人讨论吧。”

    江泳思一时惊讶太过，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江泳思结结巴巴说道：“胡教授，我不知道您说的这个事件，也不能评判到底谁对谁错。但是这次华格证券拿代表嘉实电子对永利的收购，至少可以避免二者同质化竞争，您知道，永利和嘉实在业务线上是有重合的，二者为了抢夺市场，大打价格战，低价竞争，这样的竞争策略只会将两者都拉入入不敷出的境地。但是二者若能够合并，不但能够整合业务线，提高竞争力，同时还能够聚拢资金，为技术升级保驾护航，一旦光子这个技术在国内突破，我们在国际上也会有很大的议价权。胡教授，我觉得任何事情都要一码归一码，至少到现在，我认为嘉实若能和永利合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胡教授默然良久，还是被江泳思的回答给说动了。

    他是一个学者，也是这个领域的劝慰，不论他多么不齿华格，他都必须承认江泳思说的是对的。

    胡教授深深地看了江泳思一眼，才缓缓说道：“如果回到你刚才的学术问题，那么我的回答是“是”。”

    江泳思高兴道：“谢谢胡教授！”

    “但若是回到金融问题，江小姐，我希望你可以记住你今天和我说过的话。资本没有善恶，只在于掌握它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掌握它。”

    看着胡教授离去的背影，江泳思突然心潮翻涌。

    资本，暴利，人性，这些事，江泳思从未想过。

    对于她来说，投资只不过是一个工作。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市场上最好的标的，用最合适的价格买下它，就如一颗种子，期望他来年能够生根发芽。

    可是，刚刚胡教授说的美宝事件的确击中了她的心。

    江泳思一下子就想到了永利暴_动！

    当时的混乱，血腥和恐怖，直到现在还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欢迎来到黄金帝国！”乔有南的话也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说实话，刚开始江泳思并不明白这句话真实的含义，她以为是乔有南对她的调侃。

    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警告，也是一种无奈。

    江泳思曾和乔有南说愿做方其那样的人，胸有丘壑，手持繁花。

    所以当时乔有南这句话是在警告她，要变成方其，就必须胸中无义，手持屠刀！

    原来这才是黄金帝国的真相。

    想到此，江泳思的心中突然有股寒意窜起。

    因为她更是想到了，若胡教授所说都是真的，那么根据时间判断，乔有南就应该是美宝事件的决策人和执行人。

    如果有一天，江泳思也和美宝事件一样成为了乔有南必须跨过去的障碍，他会怎么做呢？

    答案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