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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泳思,你醒了。”

    江泳思睁开眼就看到了乔有南欣喜的笑容,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眼睛中满是血丝。

    江泳思怔怔地看着乔有南,像从死亡走向重生。她伸出手,摸了摸乔有南脸上青色的胡茬,又摸了摸他的眼睛眉毛,还有微卷的短发,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过了一会儿,江泳思像是摸倦了,垂下了眼睑,别过了脸,不说一句话。

    “泳思。”看着江泳思古怪的举动,乔有南又是担心又是难过,不由一把抓住江泳思的手,轻轻地唤道。

    江泳思也不挣扎,就让乔有南握着她的手,可是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睁着眼看着屋顶,一眨不眨。

    乔有南皱了皱眉,轻轻放开了江泳思的手。

    “泳思,你烧了一天一夜了,终于醒过来,我去叫医生,你先休息一下。”

    乔有南掩上病房的门,示意护士好好看顾贵宾病房里的江泳思,自己则心事重重地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病人这属于创伤应激反应。其实,这个也可以理解,任何一个人目击一个活人活生生摔死在自己面前,还摔的脑浆迸裂,全身血肉模糊,都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朋友。有些严重的都有可能被吓得神志失常。”医生听了乔有南的描述,镇定地说道。

    “那这个情况她会持续多久?”乔有南忧心忡忡。

    “这个,很难说,有可能马上就恢复,也有可能一年,两年,甚至会变成抑郁症。”

    听着医生的话,乔有南的眉头越锁越紧。

    “那你的意思就是没办法,是吗?”

    乔有南忍不住气往上冲,说话声音都变了。

    “乔先生,你不要着急。病人高烧已退,就这是个好现象。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一种自我放弃。如果要治愈她,病人必须要自己主动地燃起重新生活的勇气和对生命的热情,同时我建议您带她看心理医生,我怕她以后长期会被这个心理病魔折磨,甚至被噩梦侵扰,引起失眠和焦虑,这样会进一步加重她的病情。”

    乔有南低着头在走廊里慢慢踱着步,不停地想着医生刚刚的话,抬头突然看到江泳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走了出来,正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怔怔的透过窗户看着下面。

    “泳思!”

    乔有南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跑到了江泳思身边,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乔有南紧紧地抱着江泳思,紧张地问道:“泳思,你想干什么?”

    江泳思靠在乔有南的怀中,没有挣扎,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任由乔有南抱着。

    她贴在乔有南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砰砰地快速跳着,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她知道乔有南紧张而又担心。

    可是,江泳思却没有任何悸动,她反而觉得有些无趣还有点可笑,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反正人都是会死的。

    “我透不过气了。”江泳思冷冷地说道。

    乔有南慢慢地放开江泳思,却还是紧紧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面无表情,不禁又心痛又担忧。

    “泳思,你怎么了?”

    “我很好。我只是想看看,从这跳下去有多难。”江泳思面无表情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完全没有看乔有南一眼。

    “你高烧刚退,身体还没全好,小心别再吹风感冒了。”乔有南想分散江泳思的注意力,笑着把她往病房里带。

    “我没事。”江泳思默默地将手从乔有南那里抽了回来。

    乔有南看江泳思衣衫单薄,连忙脱下西装给她披在了身上。

    江泳思不悲不喜,仿佛完全没有反应一样,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窗外。

    五分钟,就像五年那么难熬。

    乔有南轻轻拉起江泳思的手,温柔地劝说道:“泳思,我们进去吧。”

    乔有南忧心如焚,说话的声音居然都轻轻地哽咽了。

    江泳思这才缓缓转过头看了乔有南一眼,看着他着急而又难过,居然轻轻地笑了。

    “陈妙死了!”

    江泳思对着壳有南轻轻笑着,她的笑扭曲而苦涩,眼泪却从眼角边不停地流下来,那表情看着既恐怖又难受。

    “我知道。泳思,这是个意外。”

    乔有南不停地擦拭着江泳思脸上的泪水,他的心居然随着江泳思的眼泪千疮百孔了。

    “不是意外。”

    “你怎么知道?她和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也不重要了,反正她都已经死了。”江泳思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瞧着乔有南如此认真和紧张,心中却觉得可笑和无聊,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厌烦的神态,“我想回上海了。”

    “好。”乔有南察觉到了江泳思的神情,立刻想到了医生的话,连忙随口答应,稳住江泳思的情绪。

    “谢谢乔总。”江泳思机械地点了点头。

    “泳思,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

    第一次,乔有南手足无措,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样,难过,伤心,委屈,却又不愿意放弃这块糖。

    “一年虽长,不过四季,人生再苦,总有时尽。有南,别伤心。”江泳思平平淡淡地说完,转身就向病房走去,乔有南的西装就这样跌落在了地上。

    这是第一次,江泳思不再唤乔有南“乔总”,而是听起来亲密的一声“有南”。

    可是,听在乔有南的耳朵里,却那么地扎心,他的心一痛,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情愿江泳思不卑不亢甚而语带埋怨地叫自己一声“乔总”,哪怕是气的暴怒冲着自己大喝一声“乔有南”,也好过这一声毫无温度的“有南”!

    “病人的病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

    不知道何时,医生站在了乔有南的身后,看着江泳思关上病房门,医生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泳思,她不会有事吧?”乔有南心神不定,语气都软了,他似乎一下子从一个“暴君”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

    “不好说。如果这时候她大吵大闹,崩溃大哭,我反而不担心。因为这是她在宣泄情绪,宣泄出来了也就好了。可是她现在这样,情绪毫无波动,说明她内心拒绝沟通,拒绝正视现实,这才是最棘手的。她一旦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一定。”

    医生说着又摇了摇头。

    “她不愿意沟通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她对我有一种厌烦甚至是憎恨的感觉呢?”

    “她不是憎恨你,她是觉得有负担。我的意思是,你对她的好让她觉得是一种负担,所以她厌烦。简单点说,就是她心累。她不想对任何人表露感情,也讨厌任何人对她表露感情。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情绪禁忌,感情的拖累。”

    “你不要再绕弯子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泳思她不想活了对吗?”

    “乔先生,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医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创伤应激反应里面最难治疗的一种,因为她朋友的死让病人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瞬间开启了脑中厌世的开关,这种想法一旦在脑子里蔓延是很难关掉的。类似抑郁症。”

    “你不是说,只要燃起她新的希望,就有可能治愈吗?”

    “当然,但是这不但需要耐心,陪伴还需要一定的勇气。因为如果你要病人燃起希望,或许就需要刺激她,至少刺激她的情绪,让她发泄出来。但是这种刺激也有可能使她的病情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完全不受控制。乔先生,一定要拿捏好这个度,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

    乔有南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不知道是不是可行,但是他要试一试。

    “乔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乔有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娓娓道出,医生拧着眉,静静地听着。思索良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可以试一试。但是为了确保病人的安全,江泳思不能离开医院,乔先生的想法都只能在这里实施。”

    “没问题。我把这一层都包下来。你让这一层的病人全都换病房。我不允许这里出现我不认识或者我没见过的人。还有,所有的护士都必须换装。”乔有南严肃地说道。

    “当然没问题。我们仁爱医院本来就是方氏基金旗下的产业,乔先生也是我们的股东。从江泳思住进来第一天开始,这一层楼就已经清空了。乔先生放心。”医生连忙不迭地笑着点头。

    “还有,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再叫她病人,叫她江小姐或者江泳思吧。我不想听到病人这两个字。”

    “哈哈,乔先生,你这是讳疾忌医。不过,ok,我尽量配合你。”

    “多谢医生。”

    乔有南做了个请的动作,医生笑着摇了摇头,又无奈又觉得暖心。

    接下来,乔有南的动作更是惊掉了医生的下巴。

    乔有南把华格办公室搬到了医院,将江泳思的病房改造成了自己在华格的办公室。

    而且要求医院的护士全部换上了职业套装,开始有模有样地办起了公。

    江泳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乔有南办公室的隔间卧室里。

    她一推开门,发现Ada、林欢、华凌,还有公司的其他同事都在忙碌着。

    江泳思一下觉得时空穿越了,自己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又回到了华格证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