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和顾氏打交道的人，就没有不知道陈泽的。虽然顾知安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陈泽是心腹。他自一开始就站在旁边揣测众人反应，某种意义上，陈泽的行为，就等于顾知安的意思。
周父当然不可能不懂这一点。
他愣了几秒钟，脸上有讶异神色。并略微偏过了头，用眼尾的余光去瞟了顾知安一眼。
他这番反应被陈泽尽收眼底。陈泽也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力度更加了几分。
果然，周父紧绷着的手臂的力量松弛了下来。
陈泽松开周父，手臂并没有落下，而是顺势护住了沐清歌。
匆匆一眼，他看到了沐清歌望向自己双眼中的感激。而后，那双眼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沐清歌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眼神直接落在了顾知安的身上。
那是极其凌厉的一眼。陈泽看在眼里，感觉沐清歌恨不得要将顾知安生吞活剥。但也仅仅只是一眼，沐清歌就将眼神快速地收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氏。
在推开大门的一瞬，沐清歌听到了背后“咚！”地一声，接着，周岚珊惊慌失措的大呼响起：“爸！你怎么了！”
随着一声关门的响，所有的混乱都被沐清歌留在了身后。
她脚步极快，不用陈泽，自己先拉开了车门。待陈泽坐稳了以后，沐清歌淡淡道：“去医院。”
沐清歌话说得含糊不清，陈泽正想要问，却见沐清歌捂着嘴，一副想要吐的架势。陈泽赶紧拿出了车子里面备着的折叠垃圾桶，展开递给沐清歌。
她吐出了一大口的血水。
看来周父的那一巴掌比陈泽想象中力度还要大。
看到沐清歌将嘴巴里所有的血都吐干净了以后，陈泽关切道：“你没事吧？”
“要是没事会要求你送我去医院吗？”
陈泽看了沐清歌一眼：“沐小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是不要跟我抬杠了。”
沐清歌顿了一顿，从车窗里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顾家老宅：“所以，刚刚周岚珊他爸怎么了？那么大的声响。”
“晕倒了。脸色发紫，应该是心脏病犯了。”
“嗯。”沐清歌淡淡点头，脸上一丝幸灾乐祸都没有，只是将目光收回后，不带任何表情地看向前方：“这样一来，我的罪名又加了一项。”
“不过你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在乎吧。”
沐清歌想说一句“当然”但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顺利地讲出来。
原因无他，只是在那个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自己父母的影子。
周岚珊和自己的年龄相仿，父母自然也是同一代人。今天沐清歌在顾家的发泄，除了因为林曼和周父故意让自己难堪以外，更有之前积攒在心里对顾知安的火气。
周岚珊并不无辜，周父亦是。但若是换个立场，没有哪个父母能够忍受得了别人如此欺辱自己的孩子。就算周岚珊是过错方。
就是舐犊之情。
对那一巴掌，即便自己是受害者，但沐清歌也是恨不起来的。
甚至说，对在场的人，除了顾知安，其他人她统统都恨不起来。而所有人对自己的羞辱，也全部都建立在她和那个男人有关系的前提之下。
沐清歌忽然看向陈泽：“所以，你刚刚拦住他的那一下，其实是顾知安授意？”
“不是。”陈泽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疑惑：“顾总并没有要管的意思。我也……只是出于不能让事情越闹越大的考量，才这么做而已。”
“呵。”沐清歌轻笑出声。
陈泽不觉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是在笑你刚刚那副奇怪的语气。”
“咳咳。”陈泽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以我对顾总的了解，是因为他多少能说点什么的。”
“陈秘书啊，你不过如此。对这个人渣的了解甚至都没有我多。”沐清歌道：“顾知安这个人，一到这种场景下就自动退化成缩头王八，这不是常规操作吗？这情况少说也都出现了三次了吧？你竟然还会觉得奇怪？”
他那段能耐，全部都在女人的身上。沐清歌在心中不屑地冷笑。
“但是也……不太一样。”陈泽说：“我总感觉这一次顾总并非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那这可真是一个充满善意的猜测。”
“不，是你还不清楚你身份在顾总那所占的比重。”陈泽道：“顾总在很多人当中挑选了你，并给了你这样的一张脸，你虽然有过失，但归根结底，这张脸的意义比你本身的意义更加重大。顾总不会因为你损坏了一幅画，就真的将你视作弃子，转头去娶另一个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的。三年契约这个时间，背后意义比你想的要重要得多。除非是……”
陈泽一顿，语气也放缓了许多：“除非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或许是有人威胁，需要他必须这样做。”
“陈泽你行了吧。”沐清歌抬手打断了陈泽的话：“恕我直言，我根本就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顾知安如此。顾家是a市的金融巨鳄，有谁可以威胁到顾家的地位？周家吗？那个从国外回来，在本地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小公司吗？别闹了。你现在所说的一切，在我听来都是在为顾知安当缩头王八这件事辩驳。”
“沐小姐，我只能说，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陈泽。”沐清歌打断了陈泽后面的解释：“我记得没错你现在除了是顾知安的秘书，另一个身份是顾为丞的卧底吧？你到底能不能记住自己现在已经叛主的身份，不要搞得这么分裂，一边给顾知安下套，一边替顾知安说话？你这么专业的人，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吧？还是说你当卧底当的精神分裂了？”
陈泽看了沐清歌一眼，沉默了几秒后道：“是，你说的没错，我以后会注意。”
剩下的路程两个人皆是默默，没有人讲一句话。
陈泽是在医院外面等着沐清歌的。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沐清歌拎着一袋药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要不要紧？”
这是一个缓和的信号。
沐清歌看了一眼陈泽：“没事，只是口腔里面破了。最麻烦的可能是脸，要一个多星期左右才能消肿了。”
看陈泽的表情，他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沐清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
“下周需要你和顾总一同出席一个峰会。我只是在想了在那之前还来不来得及修复好。”
“所以，这才是火急火燎找我回来的原因？”
陈泽深吸了一口气：“一半。”
“比起这个，我想你更应该好好地想想书房里的那副画的修复问题。那东西比这个峰会可要紧急得多。毕竟顾知安今天就会回来。新仇加旧恨，或许还没有等峰会结束，我就先死在顾知安的手里了。不过要真的是这样，也算是好事一桩。毕竟周岚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顾知安续弦了。”
如此调侃的话，陈泽却是半分都笑不出来。
“所以，为什么我们还停在这里？”沐清歌看着车头前不断往来的人。
来医院的人大多都是神色严肃，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当下，却只会让沐清歌的心情更差一点。
“我只是在听你讲完话。”陈泽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
从上路的方向看，是回顾知安别墅的方向。
再回来的时候，沐清歌的表现已经没有之前恐惧，但走上楼梯的动作依然不是很自然。陈泽默默跟在沐清歌的身后，看着她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以后，陈泽才走向走廊深处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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