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用鲜花和气球装点的格外好看，她却无暇欣赏，紧盯着那位老人，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受。

    为什么，会有一种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老人与她的视线对上，皱巴巴的脸上堆满了激动和惊讶，向她伸出了干瘦的发抖的手。

    阮非晚不由自主的上前，却不敢握住那双手，迟疑的看向了慕谨言。

    “小晚，这是你的外婆，你还记得她吗？”院长慈爱笑着，先开了口。

    外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时间过于久远，记忆中外婆的面容早已模糊，她认不出来，但是从骨子里迸发的那种亲切感又在告诉她这是事实。

    慕谨言扶住微微颤抖的她，温暖的触摸似乎给了她一些力量，他轻声解释，“晚晚，我已经确认过了，她的确是你的外婆陈清，不会错的。”

    “小晚，我的小晚。”老人艰难又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浑浊的眼中留下泪水，“我是外婆啊！你不记得外婆了吗？”

    幼时的往事、相处的点滴被一一讲述出来，老人眯着眼努力回忆，连细节都丝毫不错，这些事情埋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最美好的存在，对谁都不曾述说。

    “外婆！”阮非晚终于确信，紧紧抱住瘦弱的老人，泪流不止。

    不懂事的孩子都停止了打闹，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看着这感人的一幕。院长表情欣慰，连慕谨言面上都带着浅淡却温暖的笑意。

    分开了几十年，阮非晚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思念，但是顾忌到才刚见面，只能先压下所有的疑问，把人扶回座位上。

    院长到一旁去照顾孩子们了，慕谨言陪在她身边，时刻关照着陈清的情况。

    “外婆身体不太好，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你有什么想说的，以后慢慢说，不急在一时。”慕谨言帮她抹去了泪水，细心的叮嘱。

    “是你找到外婆的？”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她心情复杂，爱情、感谢、埋怨……太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嗯，老人家情况不好，等吃完饭还得回医院，详细的我待会儿和你解释。”

    听到外婆还在住院，她的心一下又揪紧了。

    陈清听到他们的谈话，摆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小晚啊，你可别听这小子吓唬你，上了年纪的人总归有些小病小灾的，没事的！外婆好不容易找到你，可得多陪陪你！”

    阮非晚藏起担心，跟着笑了。自小外婆就是这样，最舍不得她和妹妹难过，总能想出方法都她们开心，把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

    饭桌上，陈清不住的询问她这些年的情况，反复确认了她这些年很好，这才放心。

    令她奇怪的是，外婆似乎和慕谨言十分熟悉，而且闭口不提阮亦时。不过她顾忌着外婆的身体和阮亦时糟糕的现状，也不敢主动提及。

    陈清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好，强打着精神吃完饭，已经显露出不适。阮非晚把她送回医院，看着她睡下才不舍的离开。

    慕谨言一直陪在身边，没让司机送，陪着她往回走。

    “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尽管问吧，我保证不会骗你。”他看身旁的人一时皱眉一时咬唇，主动坦白。

    “我脑子好乱，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相信你。”阮非晚看向他，勉强弯起了嘴角。

    看得出来，她很累，慕谨言觉得心疼，尽可能的把所有她想知道的说出来。

    当初调查她的时候，亲属关系里就有外婆这一项，陈柯只是惯性的去略微调查一番，却发现并没有在当地找到陈清的墓碑，当时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变得僵硬，慕谨言看她被亲情所伤，这才想到这个方面。

    慕谨言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让她回心转意的目的。

    根据资料显示，陈清当年住在临省的乡下，位置比较偏远，找起来并不容易。通过当地警察、邻居等多方面的帮助下，他们才好不容易在一家疗养院找到人。

    当地的医疗水平不好，阮亦时当年被警察带走，陈清受了刺激后又没有得到照顾，撑到现在已经是一生的病，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慕谨言把人带回来，废了好大的精力，这才让老人的状态慢慢好转，也逐渐亲近了他。

    “你前段时间经常消失，就是去照顾外婆了？”阮非晚的一颗心在他的讲述下变得酥软，哽咽着抓着他的胳膊，仰着头问他。

    胳膊上的手发凉，慕谨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叹了口气，“是你自己要问的，我没有邀功的意思，但是怕你觉得我对你分心，我还真得承认。”

    阮非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眼底的冰层在飞快的融化。

    慕谨言搂紧她，接着说完自己了解到的其他事情。

    当年，陈清并不接受阮彻，甚至在阮彻和陈芸结婚之后闹得几乎翻脸。后来陈芸生下两个女儿，关系才缓和了一些，她把两个孙女带回乡下照顾，但与夫妻两人联系甚少，对他们生活的情况了解的更是不多。

    阮非晚被带走的时候，陈清就激烈反对过。她觉得忙碌的两人并不能好好照顾孙女，但是架不住陈芸思儿情切，她才松口让带走作为姐姐的阮非晚。后来出了事，警察并没有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她没有能力照顾孩子，蛮横的把阮亦时也给带走。

    在那之后，思念孙女却又没法找寻的陈清就陷入了病痛中，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好心的邻居把她送进了疗养院，她靠着之前的积蓄和养老保险才得以活到现在。

    时间更替，房子拆迁，邻居也纷纷离开，所以在十几年后阮非晚打听时，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人。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至于你外婆和父母究竟关系如何，以及当年的一些细节，恐怕你得自己问她。”慕谨言一口气说了这样许多，加上连日的操劳，也有些累了。

    阮非晚点点头，心里却清楚，外婆现在这个状态，恐怕很多事情也记不清了。不过没关系，人还在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她总算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总算还能在最后的时间尽一份孝道。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身边这个男人。

    “慕谨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问过了，但是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爱你，想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慕谨言没有一丝迟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楼下，两人站定对视，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一些看不懂的东西，但都有一种同样的情愫在涌动。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暧昧，慕谨言慢慢低下头，寻着她的唇瓣贴近。

    “我最后再问一次，就一次，你要对我说实话。”她的眼底似有仓皇和挣扎，甚至呼吸变得急促，嘴唇开合间几乎要和他捧在一起，“在我们两家的事情上，你究竟还有没有瞒我？我的父母，真的都是自杀吗？慕正真的只是个挑唆和旁观者，没有直接责任吗？”

    慕谨言顿住的姿势有些别扭，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绞在了一起，用力到青筋暴起。但他的表情依旧镇定，语气坚定地宛若在起誓。

    “我没有骗你，慕正贪婪自私，固然有责任，但绝对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凶手，晚晚，你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我们不应该为上一代的……”

    话还没说完，柔软的唇瓣就堵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