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情敌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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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狭长的山谷中,河中碧波白浪,翻滚奔腾而去。

    陡峭的那一侧岸上绿意盎然,略平坦的这一侧则草木伏倒,碎石横卧。士兵们正在搜山,惊得林鸟纷飞。

    半山腰一处绝壁下,伫立着一座半嵌在崖壁之中的楼阁。

    楼阁并不华丽,却甚是古朴浑厚。以当下这年代的生产力,能凿壁修建这样的工事,已是相当难得。

    遭了三日攻打,楼阁也已残破得不成样子,岌岌可危。俘虏已被收押,地上只留着战死的教徒,皆身穿赭红的衣裤,腰系一条白带。

    这里,就是唐垣他们口中所说的“灵珠教”在大夏国的总部圣坛,九丹宫。

    灵珠教本是从邻国传入的一个教派。

    南部少民聚居,当地各类信仰五花八门。这灵珠教之前在民间安安静静地流传了几十年,也没怎么惹是生非。

    没想最近两年,灵珠教异军突起,春风野火似的传遍了南疆大半地区,又从底层百姓朝着中层乡绅官吏浸透而去。竟有着从一个十八线小教派,直奔着当红顶流而去的架势。

    能让灵珠教在这么短时间里壮大开来,全靠他们新发明的一种据称能治百病,可排忧解愁的灵丹妙药:“乌香膏”。

    唐垣和白继安走到了九丹宫门口。

    厚重的大门是被唐垣发明的撞门机打开的,门中间被剜了一个大洞,但是不妨碍人们看清门面上的雕花。

    两扇大门上,各雕绘着一个体态婀娜、只着裹胸长裙的仕女。仕女手中持着一支茎杆修长的花。

    花有四瓣,呈碗状,花瓣鲜红如血,紫蕊黄心,花瓣底部各有一块半圆的黑色深斑。

    唐垣注视着这朵栩栩如生的花,面色凝重。

    “罂粟。”白继安道,“灵珠教的圣花。以前只知它可以治呕逆腹痛,调肺养胃,没想到换个法子研制,就能做出腐蚀人心、毁人肉躯的剧毒!”

    他看向唐垣:“子岳,你揭发灵珠教丹药毒害百姓,居功甚伟。下个月我就要回京述职,一定要求朝廷下令,铲除罂粟,严禁乌香膏在民间流通!”

    乌香膏一类的罂粟提取物在南疆一带流行了许多年,有各种名字,少民们喜欢用。但是它流入方曲县是今年的事。

    唐垣的养父唐老头上了年纪,同天下所有老人一样,开始热衷养身。而老人家养生,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坑,唐老头也不例外。

    唐老头因为腰腿不舒服,吃了一位钓友王老头的安利,跟着一道去拜了灵珠教的圣坛,领了一盒乌香膏回来尝鲜。

    唐垣回家一推开门,先闻着气味不对劲,再一看养父抽烟那手法,还以为自己冷不丁穿越去了晚清。

    白继安认识唐垣三年,这个少年看似天真活泼,可骨子里有一份极其难得的老成自持。好像一个看过江海怒涛的人,对着河沟里那点水花,难生什么触动。

    可那一日,唐垣天不亮就冒雨敲开了县衙的后门,带着一盒膏药冲到了白继安跟前。

    雨水顺着少年的脸颊往下淌,那双平日总是笑眯眯的眼,此刻燃着白焰。

    数月之后的今日,谢骞带兵轰开了灵珠教总坛的大门,捣毁了这个老巢。

    -

    殿中一片狼藉,处处可见鏖战后的痕迹。

    斑驳的血痕撒在白色帷帐上,如雪地里开了一片罂粟花。

    大殿之后有一处祭坛,一面是一排木门,三面是粗糙的石壁,地上铺着黑砖,砖上雕着一朵巨大的罂粟花。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士兵押解着,跪在墙角。这人正是灵珠教在夏国分坛的坛主。

    能将灵珠教在短短两年内就扩展壮大成过去的数十倍,这位坛主也算是一位难得的业务人才,只可惜入错了行。

    “那就是灵珠吧?”谢骞抬手指向一处。

    大厅正北的石壁上,雕着一群飞天仕女,正中间有一位盛装仕女,一手持罂粟花,一手托着一枚明珠。

    那枚明珠有酒杯口大小,嵌在青灰色的墙壁里,被火把一照,流光溢彩。

    “拜什么的都有,还第一次见拜一颗珠子的。”谢骞嗤笑,“我倒要看看这珠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坛主突然剧烈挣扎,被堵着的嘴里呜呜有声。

    “他在说什么?”

    士兵拔了布条,坛主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大喊:“动不得!灵珠动不得!灵珠动,乾坤转,生者死,死者生……”

    士兵们即使不信教,听了这番话也不禁微微变色。

    “少故弄玄虚!”谢骞喝道,“什么灵珠教?不过是会提炼点毒药膏,毒害百姓,妖言惑众……唐垣,你小子要干吗?”

    唐垣已大步走到了石壁前,端详片刻,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刀刃噌地弹出。

    “子岳,等等!”白继安也不由得惊叫。

    唐垣置若罔闻,把刀尖插进了缝隙里。轻轻一撬,灵珠便落入了他掌心。

    众人缩着脑袋屏着气,等了片刻,既没有巨石崩落,也没见箭雨乱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放心,这上头没机关。”唐垣笑道。

    触发式机关那可是需要安装很精细的液压传感装置的,唐垣可不觉得以眼下的生产力,能做得出来。

    “就是个琉璃珠。”唐垣把灵珠掂了掂,交给了谢骞,“烧得还算精细,挺漂亮的。”

    谢骞把玩着灵珠,余光打量着坛主,又看了看士兵们露着怯的眼神。

    他突然抬手,狠狠一掼。

    灵珠被砸在石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坛主目眦俱裂,额头青筋曝露,正要大喊,士兵忙把他的嘴重新堵住。

    谢骞高声喝道:“异邦□□,毒药害人!不过一枚琉璃珠子,就哄得百姓倾家荡产,毒瘾缠身。吾等乃帝**人,受命于天子,有龙恩在身,当不畏佞邪,把持清明,不被这不入流的骗人玩意儿蛊惑!”

    谢骞将红袍一甩,下令道:“将这里的卷宗法器都搬走,其余的,统统给我烧了!”

    士兵们立刻开始行动。

    那坛主奋力挣扎,被士兵用刀把狠狠捶了一下,脑袋耷拉了下来,麻袋一般被拖了出去。

    唐垣手持火把,去仔细看看地砖上的浮雕。这里的雕刻和别处的好像有些不同,线条更加繁复,仿佛在图案之中还藏了图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那坛主竟是假装昏迷,趁士兵放低警惕,突然暴起,挣脱了桎梏。他双手被捆着,拔足狂奔,也不朝外跑,而是一头撞开了祭坛门口一扇紧闭的木门。

    随着咯吱一声响,悬挂在大厅顶上的一盏桐木灯突然反倒,一张铁网从天而降,将正站在下方的谢骞牢牢套住。

    与此同时,唐垣耳中捕捉到了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目光一扫,锁定了木门前的一张厚重的木桌。

    木桌繁复的饰纹中有一个黑洞,一道黑线自洞中嗖地飞出,朝着被困在网中的谢骞射去。

    白继安和士兵都站在大厅的门口,只有唐垣离谢骞最近。

    那一瞬,唐垣脑中什么都没想,朝着谢骞纵身一扑。

    “子岳——”白继安嘶声大喊。

    唐垣推开谢骞,扑倒在地,感觉有一股凉意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玄黑的箭蔟穿胸口而出,血珠顺着箭头汩汩流出,滴落在漆黑的石砖上,顺着花纹凹槽流淌。

    剧痛迟了片刻才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

    这是自己第二次赴死了,唐垣心想。

    命运真是个贱-人,明明给了你全新的人生和大好的将来,却又让你的生命提前截止。那些美好的生活全都成了不能兑现的镜花水月。

    唐垣在剧痛中喘息。

    这一次的死亡过程比前世要漫长,他能清晰地感到生命正随着鲜血从身体里流失而去,阵阵寒冷浸入骨缝。

    “子岳……子岳……”

    白继安的怀抱同他所想的一样温暖。他低头垂泪的模样,也好看极了。

    继安,我活了两辈子,只喜欢你一个……

    唐垣觉得自己开了口,却不保证这话白继安听到了。

    谢骞半跪在一旁,一言不发,面孔沉浸在阴影里。

    唐垣闻着白继安衣襟间的纸墨淡香,闭上了眼。

    紧接着,剧痛消失,浑身一轻,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京城洛都。

    秋雨细细密密,沙沙地打着芭蕉叶。

    白墙乌瓦青石砖,雕花窗棂细麻帘。拔步床的纱帘挡住了初秋的凉意,被褥中的人睡得正酣香。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三娘,该起啦。”

    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婢女端着水盆走进了屋,打起了帘子,径直伸手去掀被子。

    床上人被冷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挠头揉眼,直到一张热帕子覆在脸上,赶去了残留的睡意。

    唐垣摸了摸胸口,看了看双手,又望向忙忙碌碌的婢女。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他这应当是……又重生了?

    婢女往唐垣脸上抹着香脂,一边道:“三娘,你今儿得去给老夫人请安,可磨蹭不得。来,下床穿衣吧。”

    唐垣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问:“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