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终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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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煞星

    “叮咛……叮咛咛……”

    春日暖阳下,明月倚着秋千轻轻晃动,耳边传来阵阵空灵的风铃声,似乎有着洗涤灵魂焦躁的能力,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只是,脑中所思考之事却已乱成一团麻。她嫁进欧阳府已有一个多月了,但是,除了家宅内斗外,异常之处,唯有房檐悬着的风铃了……

    “少夫人,公子悉心栽育的红梅在前院开得正盛,引得多少人眼馋。而少夫人,你却偏偏日日躲在这荒凉的一角?”

    轻罗煞是不解地环顾了四周,一树一亭相依而立,除此外,别无他物。与前院艳丽的红梅一比,显得清冷无比。不知少夫人为何这般喜欢此处,甚至要在此安下一座千秋……

    “我不过是一粗人,做不来赏梅烹酒的雅事,倒不如窝在这,多几分自在。”

    明月愣愣地看着飞檐下悬着的一枚金盘,周匝皆垂金铎,风起,宝铎和鸣,铿锵之音,盈盈绕耳。

    “少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轻罗轻轻地推了一下停着的秋千,余光间瞥见明月失神的面容,私以为明月思及家中情况,生了自轻的心思,轻轻开口安慰道:

    “虽然少夫人娘家遭家道中落之祸,但是少夫人自幼便受诗书礼乐的教养,腹中的墨汁定不必他人少。”

    闻言,明月眼睛眨巴了下,精致的眉眼间不禁染上些好笑,抬眸凝了一眼轻罗,微微一笑。

    “轻罗,你为何这般袒护我?”

    在欧阳家生活的这段时间,明月已是尝到了趋炎附势的滋味。欧阳家由大夫人掌家,大夫人眼中容不下欧阳淇,势利眼的仆人自然不会给她好眼色。但是于她,轻罗却是始终如一地真诚。

    “你可是喜欢欧阳淇,于我,爱屋及乌?”莫不是话本子所言,爱而不得,便默默守护?

    “少夫人!”一声娇嗔打断了明月的胡说,轻罗佯怒地瞪了明月一眼,忙忙解释道:

    “少夫人莫要胡说了,若是让他人听了去,轻罗可就没脸面见人了!”

    “那你便是承认了!”见状,明月眯了眯眼睛,凑近轻罗,压低嗓子说道。

    “少夫人!”轻罗面上一红,急急后退了几步,手脚慌乱地解释道:

    “少夫人莫要误会,轻罗定是不敢存这非分之想。忠心对待公子和少夫人本就是轻罗的职责所在,再加上,老夫人于轻罗,有着救命之恩。对于老夫人所托,轻罗自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老夫人所托……”明月饶于兴趣地看了一眼轻罗,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这三字。

    轻罗一怔,自知失言,心底一阵惊惧,忙垂下眼帘,抿紧嘴唇,默默不语。

    “轻罗,欧阳淇心中的苦楚,你怕最是清楚的……”明月见轻罗默然不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番我嫁入欧阳家,定不愿他过得这般苦。可是,若是我不晓得前因后果,我亦无法帮到欧阳淇半分啊……”

    轻罗的指尖动了动,心中已是思虑万千,她在老夫人面前已是起了重誓,不可将此事泄露半个字。

    但是她偷偷打量着无奈的明月,看一眼,便觉得心中的坚持少了一分。这些日子的相处,公子眼中的活络之气以及见到少夫人时的喜悦,她都是看在眼里,也许说了,公子便不必一人担着这重担了……

    “少夫人,轻罗……”

    见轻罗渐渐说出话来,明月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一片担忧的无奈,只是……

    “原来表嫂在此,倒是让小弟一番好找!”一阵笑意吟吟地声音传来。

    闻言,明月顿时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心中直嘀咕。只是差一点而已,她便可知晓其中的事由,竟就这样被不知所谓的李延打断了!她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寻声扭头之际已是一片嫣然。

    “表弟找我,可是有事?”

    “小弟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锦缎,便想着送与嫂嫂多作几件衣裳。”李延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明月。

    “那便多谢表弟了!”明月似乎没有察觉到李延肆无忌惮地眼神,莞尔一笑。

    “此处冷清,嫂嫂为何长待于此?”

    李延越发走近明月,甚至觉得鼻畔传来阵阵的美人香,这般一想,体内更是心猿意马地躁动起来。

    感受到那抹如毒蛇一般湿滑的眼神于她身上上下滑动,明月强忍住汗毛倒竖的恶心感。眸子一转,看着飞檐之下的风铃,嫣然一笑。

    “此处挂着一个风铃,风起,其声听起来甚是舒适。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一有时间,就来此处神游。”

    “轻罗!闻言,李延忽的一声呵斥。

    “你明知此乃不祥之物,竟然任由少夫人在此处长待。若是少夫人身子有何抱恙,看你如何交代!”

    “轻罗知错……”

    面对李延的怒气指责,轻罗只是垂下眼眸,默默地受着,平静的表情,似乎已是习以为常。

    “表弟莫要责怪轻罗了,若说错,此事亦有我的责任。”明月从秋千上缓缓起身,纤指朝飞檐之下一指。

    “我初入欧阳家,不知家中禁忌,麻烦表弟言明。”

    闻言,李延眼中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脸上禁不住地染上了些得意,只是立马被一阵故作的恐惧所遮盖。

    “此事从我口中说话,若是让他人知晓了,怕是传言我离间你们夫妻……”

    “呵呵……”明月不禁莞尔,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眸。

    “我与相公的感情,又岂是几句话就可离间的。倒是这风铃,到底有何本领,竟可离间我与相公的感情!”

    见美人羞涩,李延心中一阵荡漾,但是面上仍是一阵为难之色。

    “唉,既然兄嫂鹣鲽情深,我便来唱这白脸吧!”

    李延轻轻一叹,看着随风轻摇的风铃,皱了皱眉头。“嫂嫂定是不知,表兄出生之日,便是家中三位将军战死之日!”

    闻言,明月下意识一颤,眨了眨眼,环顾四周,那抹温和的笑容浮上心头,忽地有些难受起来。她默默蹙起眉头。

    李延见明月默然,心下一乐,若是她知晓了枕边之人是个煞星,不知该是何情景。

    “表兄出生之日,战场上的噩耗尚未传至晋城。只是,随着表兄在世间啼哭响起时,二夫人就没了气息,府中的牲畜亦突然暴毙,若非老夫人威严尚在,只怕欧阳家诞下一个煞星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在三位将军头七之日,一位道士拿着这串风铃忽地出现于灵堂之上,天降煞星,殃家灾己。只是,何为化解之法,道士倒没有说明,只是与老夫人于房中密聊了一番,随后,老夫人便一心向佛,直至常住寺庙。”

    “不过,道士临走前,吩咐下,将此风铃挂于东北方,作挡煞之用!”

    话语落下,李延看着有些发怔的明月,眼底深处不禁有些发笑。天生煞星,祸及他人,听着便让人心惊,他欧阳淇有何资格坐上欧阳家的掌权之位,又何德何能可以娶得这美人娇妻!

    明月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空灵,心中疑惑解开的同时,却是一阵茫然。若是真的动手了,那抹笑意,可是会消逝……

    “可是吓着嫂嫂了……”李延见明月久久回不了神,轻声问道。

    李延之语瞬间惊醒了明月,精神似乎突然奄了一般,碧波一般的眼中一片死寂,淡淡地说道:

    “无事!许是今日吹凉风时间久了,有些头晕。若是表弟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回房了。”

    “那嫂嫂便快些回房歇息,莫要伤了身子!”

    看着恍惚的身影,李延世故的眼中闪过一缕阴狠,一不做二不休,欧阳淇,下到地府,可莫要怪我狠心,要怪便怪自己偏生就一个煞星命格!

    ……

    “少夫人……”

    看着神色恍惚的明月,轻罗微微一犹豫,方才缓缓开口。

    明月正欲跨进门槛的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方才缓缓跨过门槛,轻轻叹了一声:“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不会告知第二个人。”

    “不是!”轻罗紧了紧手掌,细弱蚊蝇一般地问道:“公子,绝不是如表公子所说,公子……”

    “轻罗!”明月一声叹息,缓缓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轻罗一窒,看着渐渐被门掩上的身影,心中如坠了一块石头一般,压得她已是喘不上气了。若非她今日多嘴多舌,怎会引出这番意外……

    拿开贴在门上的手,明月垂下眼眸,微微一闪,再度抬头,眼中的挣扎已是全然消失,只是……

    “回来了!”欧阳淇手中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盖,温和地看着明月。

    明月不语,看着那温和的笑意,一时间有些发愣。继而默默地走到欧阳淇身边,忽地抬手捧起欧阳淇的脸,凝视着欧阳淇温和的眸子,淡淡说道:

    “莫要笑了,方才之话,你不已是全部听到了吗!”

    欧阳淇抬手捂住明月有些发凉的手,微微一笑。“有些事听多了,心中便不甚在意了……”

    “只是……”欧阳淇慢慢起身揽紧明月,下巴紧紧地贴于明月的头顶,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似乎有些在意,你是如何想的……我似乎有些害怕,你心中对我,存下惊惧与厌恶……”

    “呵呵”

    明月在怀中闷笑了声,眼角有些濡湿,脸上划过一道冰凉,一粒光滑的珠子骨碌地转到了角落。

    “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胆小!便是穷凶极恶的妖魔立于我眼前,我心中亦不起半分惧意!所以,你便莫要太高看自己了!”

    “明月……”

    欧阳淇心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却全然无法说出,只能反复地唤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