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的科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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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墨(捉虫)

    顾金生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是害怕的,但是想到顾家爹娘都已经过世了,顾准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过就是个会读点书的穷学生而而已,平时还得仰仗着他爷爷撑腰呢,这样的废物,根本不足为虑。

    这么一想,顾金生就来底气了,故意把下巴抬地高高的,蔑视顾准:“你想怎样?”

    顾长安几次攥紧了拳头,可是一想到上次打人让他哥哥陷入两难的境地之后,顾长安只能忍住。

    他牵了牵顾准的手,嗫嚅道:“哥哥,我快要饿死了,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吧。”

    顾长乐也觉得这样子的哥哥挺吓人,赶紧抱着顾准的大腿,把头埋起来,只留下两个啾啾在外面:“长乐也饿了。”

    顾准摸了摸她的头。

    顾今生嘁了一声,嘟囔道:“呸,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不过是个胆小鬼啊。”

    顾准没有作声,最终还是回去了。

    顾金生立马觉得自己赢了,神气了,甚至都有胆子当着小伙伴的面高声嘲弄起来:“真是一群废物!那两个蠢货还以为亲哥回来了能给他们撑腰呢,没想到他亲哥也是个怂蛋!

    一家子不争气的窝囊废,就这样还想考秀才,这不是做梦吗?他要是能考秀才,那我就是状元郎了!”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堆里面便发出一声哄笑。

    “欺人太甚。”顾长安气的眼睛都要红了。

    他最见不得别人说他哥哥不好,一句也说不得。

    正要冲出去跟人理论,顾准却开了口:“不是说饿了吗?”

    “我……”顾长安被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刚伸到胸口的怒火忽然被压了一下。

    他迟疑了,虽然他哥在外面脾气挺好的,但是这样都不生气吗?这要是不给顾金生一个教训的话,以后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

    顾准也不管他,说完自顾自地去了院子,顺带把锅架起来了。做饭是个费时间的活,柴火正烧着,顾准又从书囊里面取出了一盒糕点递给双胞胎。

    顾长乐眨了眨眼睛。她记性比较差,而且记吃吃不记打,顾准前脚拿出了糕点,顾长乐后脚就忘记自己刚刚被欺负的事情了,叽叽喳喳地问:“哥哥,你不是说咱们家的钱又用完了吗?”

    “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从书肆那边取了两本书回来抄,老板人客气,提前给我预支了一些钱。”顾准不是经常抄书,但是偶尔功课不忙的时候还是会抄一抄的,他的字在同龄人中间可算是出类拔萃的,抄得工整且一个错字都没有,这样的书往往能比别的书多卖一些价钱,书肆老板当然也乐意做顾准的生意。所以在顾准提出要预支一些钱的时候,老板立马就答应了。

    顾长乐听了之后乐颠颠地回了一句:“这个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

    顾长安拿了一块糕点,却想塞给顾准。

    顾准有些嫌弃:“我不爱吃这些甜腻之物。”

    好吧,顾长安歇了这个心思了,看来他哥哥是真的不喜欢吃糕点。

    顾准看着他们吃的高兴了,这才从里面拿出几块去了吴婶子家。

    吴婶子家的小孙子才三岁,真是喜欢吃甜的年纪,只是顾准把东西拿过去的时候又挨了吴婶子一顿批。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过日子,像这种金贵东西能少买就少买吧,这东西难不成还能当饭吃?”

    “只是偶尔买一买,若说要常买的话我也没这个钱。”顾准解释。

    “你啊你,买了就算了还非得送过来,这东西多贵啊。”

    吴婶子一直在抱怨,舍不得顾准花钱,只是她儿媳妇就干脆多了,已经拿着喂孩子了,一边喂一边道:“娘,您操那个心干什么?人家顾准可比您厉害多了,换了您您说不定都没他强呢。”

    这是实话,小小年纪就把一双弟妹拉扯大,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顾准今儿过来也不单单是为送吃的,见小孩儿啃的差不多了,他才问道:“我今日见到村长家的那个小孙儿,见他行事……似乎有些霸道。”

    吴婶子一怔,而后缓缓转身,愁眉紧锁:“是啊,那孩子的性子确实不是什么好惹的。他平日里就横行霸道的,只是旁人碍于他爷爷咱们也不好找他们家麻烦。我前两次见他欺负长乐便说了他两句,结果你猜他怎么着?他竟然举着石头朝我脸上扔!

    气不顺了,嘴里便连一句干净的话都没有。他爷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教养出来的孙子竟这般不堪?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会儿这般德行,长大了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养出这样的子孙,我看他们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吴婶子说完,又加了一句:“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跟旁人提起。”

    “放心。”顾准安抚地笑了笑,“我不会乱说的。”

    “婶子就知道你嘴严。”吴婶子放心了。

    从吴家出来之后,顾准看了周边一眼。炊烟袅袅,一派祥和,可他心里只觉得可笑。这偌大一个村子,愣是没有他们家的容身之地。

    回了家后不久,许久不曾迎客的顾家竟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顾永宁知道了自家小孙子犯的事,特意领着他过来给顾准道歉。

    “我家这小子平时被我们娇惯坏了,说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多多见谅。”

    “都是同一个村子里面的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了,你说是不是啊顾家大郎?”

    顾准听着忽然笑了。

    这话虽然是道歉,可他怎么偏偏听出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呢?

    顾永宁确实也不是为了诚心道歉,以他这个身份还犯不着给顾准道歉。他只不过是爱惜名声,所以才过来走一遭不给人留下话柄。

    其实说实话,顾永宁对顾准也没什么好印象。杏林村不大,村里面除了姓顾的便是姓吴的,且租了高家田地的人还不少。这些人既然租了高家的地,肯定也是跟高家同一个鼻孔里面出气。高家人对顾准百般挑剔,村里其他人也是狐假虎威。若不是顾准打小就将自己的名声经营了起来,如今也不会这般好过。

    而顾永宁作为村里的耆老,也是高崇德一手扶植起来的村长,自然对顾准带有天生的抵触。只是他惯会做人,虽然受了高崇德的恩惠,却也并没有在明面上如何为难顾准。

    简单的到了两声歉之后,顾永宁便直接领着孙儿出去了。走了一截,顾永宁才停下对孙子告诫了两句: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别跟顾家那两个孩子走的太近了?他们生来不详,克父克母,你同他们走的太近,万一沾染了霉运可怎么好?”

    顾金生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废话:“哎呀行了,老是说这几句话我听的都烦了。”

    “只盼着你能听进去,别给我惹事就好了。”

    “惹什么事了,惹着他们也配叫惹事?”

    顾准站在门边,目送着这对爷孙远去直至彻底看不见。

    顾长安跟顾长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黏到了他身边,见顾准一直盯着外头看便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一人也陪着他一块儿站着发呆。

    顾准看到他们过来,已经收敛好情绪。直到走进书房之后,他才与系统道:

    “你去查查顾永宁这些年一共贪了义仓多少粮食。”

    杏林村设有义仓,里头的粮食都是各家供的,每存一笔都要记账以备荒年之用。只是因为村里没有什么仓库,所以这些粮食就放在了村长家,他们家地方大,能盛得起。

    系统觉得费解:“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就一定贪了粮食?”

    “我若是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早就被人撕碎吃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系统噎了一下,觉得挺生气的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正想要借着查东西的事情让顾准求一求它,顾准便又开口了:

    “你让我给你做任务,我也做了,如今让你办点事你自然得给我办好。别整日口口声声说自己比什么都强,结果到头来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我要你有何用?若真如此无用,咱们还是各奔东西吧。”

    系统气绝。

    这是顾准逼得,它今儿定得把这个顾永宁查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查清楚了!

    系统也确实证明了自己,它虽然有时候说的话确实有些蠢,也闹出了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调查一个小小村长它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系统就已经把顾永宁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摸清楚了,甚至于他贪墨的粮食系统都能精确到几斤几两。

    没错,它就是那么厉害!天底下像它这么能干的系统已经不多见了。遇上了还不珍惜,那纯粹就是王八蛋。

    它也不是针对谁,只是最近那个王八蛋针对它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显然已经不把它放在眼里了。不对,是从来也没有放进去过!

    系统本来是想在顾准面前好好的吹一吹的,结果这家伙忒可恶,一听到自己想听的之后就彻底翻脸不认人了,根本不在乎它说了什么,简直叫系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别提多晦气了。

    然而顾准根本不在意它怎么想。用完就扔,这是顾准对系统的一贯态度。不过顾准在得知消息之后,也是立马就有了行动。

    系统看他这样果决,自己都吓了一跳。

    翌日上课,张先生带他们读的正是《论语》中的《宪问》。

    张先生朗声读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顾准深有同感。

    系统却反问:“你这么做不是也有风险么?即使能够如愿,可也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不是吗?你就不怕自己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好名声打水漂了?”

    顾准手不释书,给这蠢货解释了一番:“名声这种东西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它于我而言只是个手段,并不是必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顾永宁刚在家教完孙子练字,结果家里突然来了人。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顾永宁看着这些带着扁担跟秤砣闯进他家的不速之客,半天都没能回过神了。

    他看向为首的里正,还有跟他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把他给拉下去吴用,带着些火气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他家,简直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吴用先发制人:“顾永宁,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贪墨了义仓的粮食?”

    “你……”一句话,叫顾永宁心头跳到了嗓子眼:“一派胡言,此事绝对不可能,你听谁胡说的?”

    “听谁说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今儿大伙都来了,之前义仓里面有多少粮食账本上可都是写了清清楚楚的。你若是真坦荡,直接开仓让我们进去称一称。若是缺斤少两,那便证明你确实贪了粮食。若是没有,我再向你道歉也不迟。如何,你开还是不开?”

    顾永宁哪敢开?

    吴用厉声呵斥:“说话!到底开不开?!”

    顾永宁吓得胡子都哆嗦了一下。

    吴用瞧见顾永宁那张老脸由青转白,实在痛快极了:“或者,你心虚不敢开?也好,大伙都瞧清楚了,咱们的村长竟然心虚了,看来他果然贪了粮食!”

    “我……”顾永宁张了张嘴,却不敢多说,因为他不论怎么说都是错。

    纸包不住火的,但是身处其中,谁能保证不动邪念。一旦偷拿了,便再也停不下来了。只是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向隐蔽,从未被外人发现过。

    老天爷,这些人到底从哪里听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