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唯一呆呆地看着季昀。
营地夜晚会开着大灯, 方便起夜的人，加上圆月高悬，洒下的月辉为夜色中添了一层柔纱, 以至于她可以清楚看到他发丝上沾染的水汽，透着霜寒。
“赶紧进来。”
她回过神，顾不上想他怎么出现的，连忙把人往帐篷里拉, 手碰到他的手背, 冰冷的温度激得她心中一凛, 赶紧把被子里的热水袋塞进他怀里。
“不冷。”他放下背包, 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在你醒了。”
“我要是不醒, 你就打算站外面不进来啊？”郁唯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季昀笑笑, 没有回答, 反而问：“不问我怎么过来的？”
“我迷迷糊糊听到有嗡嗡声, 像螺旋桨那种……”郁唯一拉着他坐在床边，猜测，“坐的直升机？”
“季太太果然聪明, ”季昀说，“大哥路过，顺道把我放下来，包里有妈亲自做的月饼。”
郁唯一打开包, 最上面就是包装好的月饼, 拆开后立刻散发出浓郁香味, 她直接拿了一小块塞嘴里, 顺便也喂了他一块。
“剧组今天也发了月饼，没有妈做的好吃。”郁唯一说着, 又拿起那包卤鸡腿。
季昀说：“看到你朋友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匆忙在一家超市里选了包，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才不要吃它，我要把它存起来，”郁唯一翻生产日期，“等到快过期了再吃它。”
“为什么？”季昀好奇。
郁唯一白了没get到她意思的艺术家一眼：“这可不是一般的鸡腿，是你跨越千里来找我的见证。”
季昀失笑，反手指自己：“我这个人才是最有力的见证，不是吗？”
“是是是。”郁唯一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下，“现在我命令你行使暖床的权力，躺上去。”
“没洗脚呢。”
郁唯一翻出自己的洗脚盆，从暖水壶里倒了半壶，趁季昀泡脚时，她快速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暖床小绵羊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塞进被窝。
她钻进被窝时，扑面而来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他将她搂在怀里，她抱住他的腰，深深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帐篷？”
这片营地扎了不少帐篷，也没说在门口挂个名字什么的，季昀又没来过，他从直升机上下来，却能准确找到她住的帐篷，想想就很奇怪呀。
“忘了手机可以定位了？”季昀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昵地蹭了蹭，“我从手机上可以看到你的位置，而且以前视频的时候你给我看过帐篷扎营的位置，两个综合一下，确认你住哪个帐篷就很简单了。”
郁唯一没说话了，两人安静地拥着，她的睡意再度涌上，快睡着时，喃喃一句：“不是让你不来吗。”
“腿长在我身上，不想让我来，有本事你把它们卸掉。”他的声音愈发温柔，语气听起来却有几分小小的赖皮。
郁唯一把腿架在他腿上：“那我得量一下，这双腿值多少钱。”
“值多少？”他低声问。
回应他的是她均匀的呼吸，暖暖地拂在他面颊，他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叹息着闭上眼睛。
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
*
早上七点不到，营地就开始热闹起来，相比较演员和工作人员，导演不用起来化妆准备，倒是可以晚起一些。
不过平时郁唯一听到这些声音自然而然就醒了。
然而今天一直快到八点，帐篷都没有动静，道具组那边某个东西需要导演定夺，又不敢去敲导演的帐篷，只好找到小慧问她郁导什么时候起来。
小慧也摸不清，平时这个点郁唯一早醒了。
她猜测郁唯一可能因为昨晚加班太晚的原因，导致今天睡过头了。
“你稍等一下。”
小慧决定直接进帐篷喊人。
“唯一姐，你醒了吗？”她先是在帐篷外喊了声。
片刻后，她听到了脚步声，看来是醒了，小慧松了口气。
门帘拉开，小慧正要开口，却在看清出现在面前的人的模样时，瞬间目瞪口呆。
季、季老师？？？
卧槽！
真的是季老师！！！
小慧瞳孔震颤，在心里疯狂呐喊：我的妈呀，季老师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睡的时候没听说来啊。
“早，小慧。”仿佛没有看到小慧瞠目结舌的表情，季昀朝她点点头，率先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早、早，季老师。”小慧结结巴巴地回了句。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只回荡一个念头：难怪唯一姐晚起了！
季昀笑笑，示意她进来，然后走到床边，小慧看到他弯下腰……她赶紧把脑袋偏到一边，过了会儿，她听到了郁唯一困倦的声音：“小慧，什么事？”
小慧说了道具组的事，郁唯一揉了揉眼睛：“就照他说的做吧。”
“好的。”
等小慧走了后，郁唯一接过季昀给她倒的热开水喝了口：“你害我起晚了。”
又背锅的季老师表示：“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时候醒的？”郁唯一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不像是刚起来的样子。
“比你多醒一会儿。”季昀用另一个重新充了电的暖手袋暖好郁唯一的袜子，坐在床边，把她的腿拉到自己身上套袜子。
她皮肤白，脚也生得秀美，指甲盖晶润粉嫩，拇指还俏皮地朝他动了动，想要去碰他的手。
引得他没忍住，在她脚板底轻轻搓了下。
“别别别！”
郁唯一痒得五指蜷缩，想要把脚回缩，被他用力扣住，她只好可怜巴巴地求饶。
季昀看了她一眼，郁唯一老老实实不再乱动，任由他给她穿好袜子。
穿戴好衣服，郁唯一又拿出一支新牙刷给他，手指在他下巴勾了勾，大姐大似的说：“走，带你洗漱去。”
季昀手握装着牙刷的马克杯，乖乖跟在她身后出了帐篷。
刹那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郁导后面跟着的……是个男人吧？
是从她帐篷里出来的吧？？！！
小慧在旁边瞄到这些人的反应，顿时平衡了。
喏，先前她的震惊也不算什么嘛。
那边那个手里拿的东西都掉地上了好吗！
所有人目送两人去到旁边的洗漱区——一排接过来的水龙头，水是用水泵抽出来的井水。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那个男的是谁呀？怎么长那么帅，是咱们组的哪个演员吗？”
最后这句压得非常低，隐隐带了点别的意思。
剧组加起来好几百号人，有些特约演员戏份不多，工作人员不见得都认识。
倒是有人眼尖，认了出来：“别乱说！那是季老师，郁导的老公。”
“什么？郁导结婚了啊！”
“土鳖！你这是多久没上网了？”
……
郁唯一在洗漱区遇到了女二号范心语，她现在住的那间板房就是郁唯一让给她的。
“郁导，早啊。”她娇滴滴地打了声招呼，目光往季昀身上一扫，眼睛一亮，“这位帅哥看着眼生，他是……？”
“我先生。”
范心语反应非常快，立刻收起满眼的惊艳：“久仰久仰，我是范心语。”
季昀礼貌性地笑笑：“你好。”
“郁导，我去那边，不打扰你们哦。”她朝郁唯一暧昧地眨了下眼睛，让助理拿着她洗漱的东西，挪到了另一边。
“郁导结婚了呀？”范心语内心八卦之魂燃烧，问助理，“她老公……就刚才那位，也是演员吗？”
“不是，”助理知道自家艺人平时八卦的都是死对头的那些消息，对郁唯一的情况不了解，“是位很出名的画家。”
“艺术家啊。”范心语恍然，“难怪看起来气质不一样，真他妈的帅。”
助理深有同感地点头，不忘提醒她：“注意形象，别说脏话。”
“反正又没其他人。”范心语往自己脸上搓泡泡，过了会儿她忽然嘿嘿笑出来，“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张磊这狗东西吃瘪了，他和这位艺术家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张磊是另一位人气男演员，范心语和他之间不对付，助理吓了一跳，赶紧往周围瞄了一圈：“姐啊，你少说两句，当心被别人听到！”
“他有胆子想玩导演，还怕别人说？”范心语不屑道，“你说我要不要去告个小状？让艺术家防着点张磊那个小人。”
助理：“……”
*
等到正式开工，B组所有人都知道郁导的老公来探班了。
问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啊。
怎么来的。
听说是坐直升机来的。
——不少人半夜听到了直升机的嗡嗡声，据此推测出来的。
季昀和各位演员也打了招呼，郁唯一工作时，和从前一样，他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等到休息，郁唯一才有机会和他说上话，她总觉得自己把小绵羊孤零零地扔在这儿太可怜了。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周围逛逛，不一定非得在这里待着。”
“看你导戏怎么会无聊？”季昀摇摇头，她大概不知道，她认真工作的时候有多美。
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好吧，就当这是对我的赞美了。”郁唯一心里好受了些，“反正你要想去哪，就让小慧带你去。”
季昀将掉落在她头发上的石块取下来：“我知道，你不用操心我。”
“午饭你想吃什么？”郁唯一把手机上管饭大哥发的消息给他看。
都是大锅菜：鱼香肉丝，土豆炖排骨，清炒土豆丝，白菜粉条，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汤。
季昀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郁唯一在剧组这几个月，不常分享伙食给季昀，偶尔分享给他的食物照片都是特意加餐，看着很丰盛才发照片。
他并不是嫌这些食物不好，只是下意识有些心疼。
“你吃什么？”他低声问。
郁唯一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土豆炖排骨是必选的啦，后厨师父厨艺不错，炖得很香，不过这道菜是没的最快的，有时候小慧去慢了点就没了。”
“白菜粉条也不错，再来个土豆丝加蛋汤，我平时都这么吃。”
季昀指腹轻轻摩挲她瘦了一圈的手腕，声音有些哑：“我和你一样。”
小慧得了令，脚下生风立刻去了。
唯一姐可是说了：一定要打到土豆排骨！
下午开拍，和周书晏搭戏的那位特约演员刚到剧组，她只有今天这场戏。
然而，大概面对的是周书晏，特约演员显得畏手畏脚，镜头一到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摆动作了。
周书晏尽力带她入戏，她反倒更加不知所措，最后急得哭了。
周书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郁唯一。
“对不起导演，我、我做不到。”特约演员哭成了泪人，又是羞愧又是难堪，明明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很久，可临到头才发现纸上谈兵永远和事实不一样。
郁唯一叹了口气，走到特约演员面前：“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做不到？ ”
她指周书晏：“他是洪水猛兽吗？”
特约演员猛摇头：“是、是我的问题……周老师一凑近，我、我就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郁唯一心平气和地道，“你只需要扶住周老师就行，低着头，不要看镜头。”
她给对方做示范，这是导演的基本工作，周书晏和她配合完成，特约演员认真看完学习，最后拍了三遍，过了。
郁唯一也是松了口气。
中间暂时休息一会儿，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季昀在和周书晏聊天，看起来交谈甚欢的样子。
郁唯一走近后，周书晏特别有眼力见地撤了。
“你们在聊什么？”郁唯一随口问。
季昀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神情，低头看她，不说话。
郁唯一：“？”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这个举动让季昀想起一个猫猫后退的表情包，他偏头闷笑一声：“周老师来加我微信。”
“嗯？？？”郁唯一某根雷达猛地动了。
小慧说的各种有关周书晏的据说从脑海里冒出来：
据说周书晏一直没有谈过恋爱，而他出演的戏，被粉丝广为流传的不是他和女主的CP，通常和男配之间的CP更出圈。
据说周书晏曾经被传过性取向疑似为男。
……
“他干嘛加你微信？”
她脱口而出，眼睛瞪得滚圆，宛如一对漂亮猫瞳，季昀显然被季太太可爱到了，忍不住伸手去顺她的毛……头发。
“给我发红包。”他的声音含着笑意。
“……”郁唯一雷达动得更厉害了，“他，为什么！要给你发红包？”
好家伙。
周书晏！
你居然趁我不在想撬我的墙角！
季昀说：“你刚才和他配合给那位特约演员作示范，他碰到了你的腰，所以过来向我解释，并给我发红包。”
郁唯一：？？？
郁唯一：……
她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蹲在地上大概在看剧本的周书晏。
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你刚刚在想什么。”季昀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
郁唯一转过视线，乜了他一眼，忽然说：“看你这样子，是一点也不介意我作示范的时候，和男演员之间有肢体接触哦。”
季昀蓦地收了笑，眼帘下垂，长睫微颤，过了会儿，哑着声音无限委屈地说：“介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完，转过了身。
郁唯一懵了。
我这是翻车了？！
她以为他一点也不在乎，还有点吃味来着，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没想到……
郁唯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用了点力扯了扯，不知所措地软软喊他：“昀昀。”
她这一声让季昀瞬间破功，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转过身，想抱住她，介于外面有很多人，只得忍住。
“唯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季昀有些歉疚地说，“刚刚在逗你呢。”
然而郁唯一却认为他这是压着自己的委屈在安慰她。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季昀想来陪她。
因为她没有给到他足够的安全感。
换位思考，假如他身边围绕许多漂亮女生，工作缘故会和她们有一定肢体接触，她难道会一点也不介意吗？
光是想想她就有些没办法忍受。
郁唯一望着他的眼睛，季昀从她的眼中得出她想说什么，赶在她开口之前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牵着她往里走了些，避免外面的人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我承认，看到你和男演员接触，会有不开心，这是属于我本能的占有欲，但这是你的职业，在你的工作范围内，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就自私地扼杀你的能力，阻碍你的工作。”
季昀的声音温柔得仿佛一缕暖风，细细缠绵在她的心尖。
爱是信任。
不是占有。
他只愿作随她一路同行的春风，而不是能让土壤变得泥泞难走、束缚步伐的夏雨。
郁唯一不说话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片刻后，她默默把自己埋进季昀的怀里。
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不管了。
季昀揽住她，情不自禁地在她头顶亲吻。
“昀昀，你怎么这么好呀，”她闷闷地说，“你要任性一点，我会宠你的。”
季昀想了想，胸腔发出轻微的震动，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郁唯一从他怀里起身，抬眸盯着他。
季昀无辜回视。
郁唯一粲然一笑，伸出指尖在他胸口划圈圈，拉长声线：“说好宠你，我答应你，等放假回家。”
季昀眼尾心满意足地弯了弯。
*
然而，季老师的“温柔大方”很快就被一个人打破了。
这个人叫张磊，是位实力派演员，虽然没有拿过影帝，但流量和人气不低，跻身一线艺人，有好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
他的长相有点单薄，和“帅”不搭边，却也不丑。
一张颇为硬朗的国字脸，看起来比较显老，三十出头的年龄，和周书晏同龄，看着却比他大了不少。
不过他有一副低音炮好嗓音，加上说话高情商，剧组里不少女生很是崇拜他。
这个人一出现，一副我是这里老大、掌控全场的大佬模样。
冲郁唯一不喊导演，也不是彰显自己咖位似的“小郁”，而是“小唯一”。
“小唯一，你老公来探班了呀？这下有人疼你了，唉，有些小失落呢。”看到季昀时，张磊先是朝他点头示意，接着就把目光转向郁唯一，露出一副失宠的落寞样子。
其他人见怪不怪，张磊咖位在那儿，再加上他说话的同时会呈现出夸张的肢体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如同朋友式的开玩笑。
郁唯一卷起剧本在桌上敲了敲，淡声道：“张老师，到你位置上去吧。”
“好嘞，”张磊点点头，“但我觉得这句台词不太好，应该改一改。”
他说着凑到郁唯一身边，把自己的剧本放在她面前，指着他的某句台词，说：“去掉这个应该，会更果断，符合角色目前的心理情绪。”
郁唯一看了眼：“可以。”
张磊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放下剧本，迅速去到自己的位置。
郁唯一坐到监视器后，开始了忙碌。
季昀站在旁边安静看着，当张磊第十次往郁唯一身边凑，要么让郁唯一讲戏，要么就台词整改，并在有其他女演员的情况下，请求郁唯一和他配合搭戏时——
他可以确定这个张磊，是在故意骚扰他的季太太。
大概因为她导演的身份，他不得不克制些，以至于别人看不太出来他的目的。
“季老师。”
范心语走到季昀身边，等会儿有她和张磊的对手戏，要和厌恶的人在戏里演CP，她简直每天都想罢工不演。
可惜，没得选。
演员的基本素养就是演戏。
“你看出来了吧，”范心语说打小报告就打小报告，助理拉都拉不住，“张磊这样对郁导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更过分，半夜闯郁导的帐篷。”
季昀眸色倏地冷了下来。
郁唯一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他被郁导打了出去。”范心语低声道，“那天晚上我睡不着，看到郁导帐篷亮着灯，就想过去找她聊一聊第二天的戏，正好碰到。”
“那之后他收敛了不少，郁导为了戏着想，并没有声张。”
“谢谢。”
范心语听到季昀这么平静的语气，有点替郁唯一不爽，下意识扫了季昀一眼。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很难形容这位有着画卷般出尘优雅气质的艺术家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什么，范心语只觉有股凉气莫名从脚底板往上涌，身体猛地颤栗了下，以至于她不敢再和季昀对视，默默告完状就撤了。
……
营地里的公共洗手间其实是剧组现搭的，为了方便大家，比较简陋，但大家维护得好，里面很干净，没什么异味。
张磊去洗手间，路上遇到一个女生，习惯性调笑对方，看着对方一脸崇拜和欣喜，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长了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可有好听的声音，当年就是凭借这个声线当上了配音演员，后来依靠手段，和圈里一位大佬搭上线，获得了第一个露脸的角色。
仿佛老天都在帮他，他天生就该吃演员这碗饭，靠着这个角色有了人气。
娱乐圈对男艺人本就宽容得多，只要演戏演得好，照样能收获无数迷妹粉丝。
渐渐的有了地位。
没人敢小瞧他。
各大品牌方找上他求合作。
只要再拿个含金量高的奖，他的地位将再度上升。
一个人有了钱、声名、地位，长相即使不出众，经过包装，同样会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像郁唯一这样的小导演，如果不是关寻，她哪有资格找他拍戏。
不过，郁唯一倒是他遇到过的女导演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何况一部《等风的你》让她攒了不少名气，和某些女明星、女粉丝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女人。
如果能拿下，一定有不少乐趣。
张磊喜欢这种征服。
他自认以自己如今的地位，远远高于一个新人导演，只要他花点心思，不愁郁唯一不会对他没心思。
迄今为止，除了个别女人他完全撩不动外，还没人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万万没想到，郁唯一给了他迎头一击。
那天晚上，要不是他跑得快，手大概得折一只。
这让张磊意识到郁唯一不是他随便能动的人。
他当然不甘心，却也没办法。
在他反复试探后，他明白了：只要不太过分，郁唯一为了戏懒得计较。
反正不急在一时，就不信以后逮不到机会。
……
走进洗手间，里面有人，张磊不以为意，待看清后，一愣。
这不是郁唯一那个小白脸老公吗。
自从季昀来了后，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季老师太帅了”这种话。
那张脸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据他观察，这个季昀估摸是那种老好人的性格，好对付得很。
随随便便就能敷衍。
这里也没其他人，张磊傲慢地看了眼季昀，没打算搭话。
岂料对方却主动开口，连名带姓地喊了他。
“张磊。”
“有事？”张磊不耐烦地将目光抬过去。
季昀挽着袖子走到他面前，他两只手戴着医用手套，接着从外套口袋取出一枚指虎戴到右手，做完这些，冲他礼貌一笑：“抱歉，我没有打过人，第一次技巧不太娴熟，只能大约把握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你多担待。”
话音未落，张磊就感觉到肋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季昀脑海里回荡郁京棠淡淡的声音：
“出手要快，直击肋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会因剧痛弯腰，你顺势提膝击面中，产生的冲击力会让他失去惨叫的机会。剩下的，你可以自由发挥了。”
季昀有条不紊地施展出前两个动作。
张磊在眩晕中鼻血狂飙，踉跄着倒在地上，身体因疼痛蜷缩起来。
季昀蹲下，掐住他右手手腕，用力往某个方向一拧。
这个动作让张磊的记忆浮现相同的一幕：那晚他找郁唯一，进了帐篷之后，郁唯一对他用的就是这招！
“放开我……你、你他妈疯了吗！”张磊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季昀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殆尽，他微微敛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磊，后者接触到他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目光时，头皮蓦地一麻。
“我从来不是个健康的人，相反，我很小气，”季昀轻描淡写地开口，“以后离我太太远一点，能做到吗？”
他戴着指虎的右手移到他的颈侧。
张磊浑身一抖，忙不迭地点头。
季昀松开了他，扶他站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然后取下指虎收好，向他友好地笑了笑，转身迈着长腿走出洗手间。
刚刚走出去就接到郁唯一的电话。
“在哪呢？”
他嘴角扬起轻快的弧度：“洗手间。”
“小慧已经把饭打回来了，今天有鸡肉呢。”
“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季昀取下手套扔进垃圾桶，又摸了摸冰凉的指虎。
得把这个东西藏好，不能让季太太看到。
他并不担心张磊会到处嚷嚷这件事。
张磊不敢。
张磊确实不敢。
不是因为他被季昀打怕了，而是——
他手机上的一些信息泄漏了。
一旦曝光，他的星途就完了。
他必须老老实实听从季昀的话，不再招惹郁唯一。
*
张磊请了一天的假，说是身体严重不舒服，然后郁唯一发现小绵羊心情格外的好。
回到帐篷，她围着他转了一圈，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瞒你什么？”季昀说，“倒是你，才是有事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啦，你别冤枉我哦。”郁唯一说得那叫个理直气壮。
季昀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张磊纠缠你，半夜闯你的帐篷，这些你都没有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的？”郁唯一眼睛一眯，“是不是范心语告诉你的？”
季昀善意地没有供出范老师，他说：“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这个语气……
“生气啦？”她凑过去。
季昀撇开头，不看她：“我生什么气，反正我隔得远，说了也没用，倒不如不说。”
“……”郁唯一确实是这么想的。
“昀昀，老公~~”她抱住他，在他身上蹭了蹭，“我错了嘛，以后我什么都给你说，好不好？”
季昀不为所动。
“我教训过他很多次，因为这种人，要是浪费这几个月的辛苦，有些得不偿失。”郁唯一解释，“一个跳梁小丑而已，总不能被狗咬了，打回去后还要再咬一口呀。”
季昀叹了口气，揽住她，俯身在她唇上咬了口。
郁唯一大大方方任他咬。
季昀抱起她坐在床上，把头抵在她的颈窝，低声唤她：“唯一。”
“嗯？”
“以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心里回想起对张磊动手时的感触。
那是连他自己都意外和陌生的戾气。
又撒娇了。
郁唯一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放心吧，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
说完觉得肉麻，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季昀低笑，额头抵着她的，缱绻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那我就放心了。”
他想：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我一定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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