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熟悉的甜香在休息室内缭绕，于奕踩在羊绒毯上，没有发出一丝足音，而室内响起的其他人的呼吸声，一道平稳沉着，一道压抑、急促、轻微。
在深蓝色的布艺沙发上，躺着一个男alpha，穿着米白色的薄毛衣，下身黑色长裤，一本薄薄的书挡住了他的脸，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沙发扶手的一侧，手腕上戴着的腕表散发着昂贵的光芒。
但于奕注意的不是他，而是他脚边的另一个人。
男性omega，还是穿着露背女仆装的男omega。
因为沙发上的alpha翘着二郎腿，所以黑色的皮鞋停在半空中，而omega就将脸贴着皮鞋的一侧，低着头，发丝遮着脸，身体只有顺着呼吸的起伏，甚至连起伏的弧度都很小。要不是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于奕感觉他是不是和alpha一样睡着了。
静谧的氛围中，于奕走近两步，换了角度，看到alpha随意地将手指搁在omega的头上，深灰色的发丝间，白皙的手指舒展开来。
【宿主的信息素外溢，正在诱导omega进入真发性情热。】系统再次提醒。
【那我走？】
【不，现在的情况和剧情里很像，宿主先观察一会。在转变成真发性情热之前，omega应该会央求alpha标记他。】
【懂了，这就找一张沙发躺下来观察，等主角受闯进来，然后alpha眼里闪过诡异的光。】
过了一小会，于奕：【omega好像根本不敢吵醒alpha的样子啊，有钱人都在玩什么啊。】
【他好像想自己解决，宿主看他的腿上，那个就是抑制剂。】
于奕的目光移到omega戴着的黑色腿环处，那里别着一个小瓶子，旁边还挂着一个针管。
瓶子上清晰地印着“blessen医药集团”的品牌标志以及“omega专研用-1型抑制剂”几个字。
omega保持头部不动，手指摸索着，解下瓶子，但在解开瓶盖后，手指却一颤，整个瓶子都倾倒下去。
抑制剂顺着线条流下，在omega的腿弯积蓄了一小滩。
尽管这样，omega的身体却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尝试低头去捡起瓶子和拔出针管。
他似乎放弃了，垂着头，露出的雪白后颈爬上了惹眼的绯红。
“祝文淼？”于奕喊躺在沙发上似乎仍在熟睡的alpha，但alpha没有反应。
于奕想了想：【系统你错了，外面的保镖那么多，主角受怎么闯进来？现在应该不是剧情里的场景。】
系统：【你说得对。宿主在五分钟内给他注射应该就可以让omega脱离向真发性情热转变的状态。】
于奕向前走去，站在omega身后，弯腰，捡起瓶子，去拔针管。
omega的纤瘦脊背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套环的边缘勾起了一层薄薄的边。
于奕对系统说：【系统别看了。】
系统：【？】
于奕：【你听他呼吸都在发抖，一定是你盯着人家的关系。】
系统：【……】
于奕打击报复成功，微微一笑，然后他看向手里的瓶子，瓶子里的抑制剂只剩下了浅浅一层。
【emmmm……倒出来过的还能用吗？】他瞅了眼腿弯那边倒出来的。
【宿主别看了，肯定不可以用的。】
于是于奕俯身伸出手，掰过omega的脸，拨开omega黏在脸上的发丝。
omega的睫毛湿润成乱乱的几簇，眼睛是雾蒙蒙的紫色——他戴了美瞳，这是在电影《什么？！我居然分化成了omega！》中的扮相。
于奕的手指微凉，而他的脸颊滚烫。
“路星。”于奕注视着他的眼睛，喊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还有抑制剂在哪里？”
路星看上去更加恍惚了，不过视线还是往沙发上飘了飘。
于奕松开他的脸颊，路星像追寻着气味的小猫，顺着于奕的手指挪动鼻端，慢慢挺直脊背。
等于奕将手抬到他头顶时，他已经完全仰起了头。
于是沙发上alpha原本放在路星头上的手也滑落了下去。
于奕一把抓住了alpha的手，用力朝自己这边一拉。
“唔。”alpha被于奕从沙发上拉起，二郎腿散了架，脸上盖着的书也掉下来，随即被他用一只手飞快地接住，快得就好像之前一直在装睡。
从书后露出一双线条流畅犹如画描的狭长眼睛。
后桌祝文淼有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正看着于奕的手。
“抑制剂。”于奕说，松开手。
“嗯？我不叫抑制剂。”祝文淼打了个哈欠，瞥了眼路星。
他双腿一收一放，将贴在他裤腿上快要倒在于奕膝盖附近的路星往旁边推开，同时将手肘支在了沙发扶手上。
“抑制剂在我这儿。”他似乎看了一眼就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于奕，你离远一些。”
于奕将针管抛给祝文淼，往后退了几步。
过了一会。
【怎么回事，路星都在地上打滚了他怎么还不给他打抑制剂？】
【路星滚不动了。】
【路星站起来了！他站起来了！呃，朝我这里过来了？！我这里又没有抑制剂？】
系统说：【应该不是碰瓷。】
于奕用目光催促祝文淼。
发梢略弯落在肩头，祝文淼留着齐肩的头发，一旁不算明亮的壁灯的照耀下，他窝在沙发中，姿态闲适，像他穿着的柔软的名贵的薄毛衣一样，有着刚睡醒的柔塌，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富有悠扬气息的余晖。
——总之就是一副非常悠哉、我看不懂你的目光暗示了什么的样子。
而终于，路星吐出“标记我”几个字，摇摇晃晃的他直接往前一倒。
【不要接住他，你的信息素——】系统的话一停。
因为当路星的脑袋磕到于奕袋子里的手机一路往下撞到他的膝盖往他的皮鞋——价值一万至今还没还完钱的皮鞋——上撞时，于奕已经下意识抓住了路星的脖子。
于奕感受到掌心里有一块与旁边皮肤相比略明显凸起的柔韧组织——
【宿主接触到腺体，扫描中……】
滚烫的温度。
于奕在这时闻到了信息素的变化。
之前休息室的味道是于奕曾经在“安德手作”里闻到的甜香，但现在这个味道给他带来了不同的感觉。
《从信息素看三性关系》这节课上，老师曾经说：“我们经常用一个单调的词语去形容信息素的味道，比如柑橘、玫瑰、雪松。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也许会产生两到三种词语的联想，毕竟信息素也是会有变化的。而在信息素释放到一定浓度后，我们会发现，信息素不止被我们的鼻子捕捉到，也被我们的眼球、我们的皮肤、我们的心感受到——我愿称之为通感。”
开放的兰花，青翠欲滴的叶片，精灵围绕飞舞，振翅坐在桧木上，笑着望着下方，欢愉歌唱。信息素充斥着这个房间，编织出一个亦真亦假的幻境。
直到真正地感受到信息素，于奕才知道，所谓根据信息素调制的香水，就真的只是香水罢了。
【感觉奇怪了起来。等等，系统，他的信息素里没有苹果的味道，那天闻到的苹果的气味是沈安流的还是香水特别添加的？】
【他在央求你。】系统答非所问。
那些买了香水以为自己了解了偶像信息素气味的粉丝，永远也不会清楚他们偶像的信息素究竟是怎样的——
就像他们不会想到，短短五分钟，他们的偶像就放弃了抵抗，央求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去标记他。
祝文淼想着，从沙发上站起，目光盯着的不是omega，而是看起来无动于衷地站着、只是手指扼紧了omega脖颈的于奕。
==
“好了。”祝文淼将针尖戳进路星的肩膀处，几乎算是一针见效，路星咳嗽了几声，坐到了地上。
“假性情热而已。”祝文淼声音低哑，却又有一种珠玉的圆润，“你是来拿书的？我还没看完。”
“不。”于奕蹲下去，看着脸上的红色依然存在但眼神逐渐清醒的路星，说“我有个朋友，他是你的粉丝。”
路星微微睁大眼睛。
“一个beta，想要你的签名。”因为沈安流说路星不给alpha签名，所以于奕没说店长，说了beta。
“好。”路星声音嘶哑，点了点头。
祝文淼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递了纸和笔过来。
路星在纸上签好名。
【还有店长的。】系统提醒。
“再签一个吧。”于奕说。
路星顿了顿，什么也没问，等祝文淼说没纸了，他就解开自己背后的蝴蝶结，在上面签好了名字，交在了于奕手里。
于奕拿着纸和缎带和点心，要走的时候，祝文淼递了本书，说：“和你给我的不一样，你看看。”
不一样，那不就是正经书？
那我不看。
于奕没有接。
祝文淼：“噢对了，有些地方比你给我那本还要厉害些。”
“再见。”于奕揣起书，离开。
临走时，祝文淼抛过来一瓶喷剂。
“信息素除洗剂。”他说。
==
门再次关上。
微暗的房间内，除了omega满满的甜香味，还有一股刚刚走的人自己闻不到，却明显让房间内剩下两个人感受到的气味。
祝文淼眯起眼睛，感受着这股残留的、令他手指微微颤栗的气味。
过了一会，他半靠在沙发上，朝着地上的omega鼓了鼓掌，说：“这几天你的表现很不错，看来是真心悔改的，我会帮你和高轩说的。”
“谢谢祝少。”路星低着头。
“应该的，毕竟你那么可怜地跪在我身边又那么努力地讨好我，尊严都不要了，连假性发情都记得不要打扰到我——明天你就回高轩那吧。”
路星抬起头，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继续留在您的身边。”
祝文淼微微笑起来：“为什么？”
“我的人设让轩少十分感兴趣，但在保持人设和不得罪轩少之间难以保持平衡。那天我惹怒了轩少，到您的身边，其实是想要让轩少进一步对我产生兴趣，但轩少心不在焉，没有在乎我的去留，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轩少有了新的目标，而且这几天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他已经厌烦我了。”
“的确。”祝文淼点头，“你在外对他人不屑一顾，在‘主人’面前乖巧可爱的样子很能够打动人，高轩就喜欢这样的，可惜这家伙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
路星说：“我不敢用这副样子来讨取您的喜爱，但我的这个人设是对blessen有用的，希望您让我继续在娱乐圈保持这个人设，我会像上回调制香水一样听话。”
“很好。”祝文淼俯身，将路星凌乱的发丝温柔地抚顺，“所以早就打听过我喜欢乖巧诚实的，从那个时候起就在想办法给我留下印象，这几天讨好我不是为了回去，而是为了留在我身边。”
“是的。”路星垂下眼，“求您让我留在虑宪。”
祝文淼没有说话，按了一下信息素过滤器的开关。
休息室内重新响起了“嘶嘶”的过滤器工作的声音。
过了一会，在路星感到最后一点属于另一位alpha的信息素气味都消失的时候。
祝文淼抓住omega的头发，把他拉到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一天，为什么突然间从我身边爬开两步，把路挡住了呢？”
路星动了动嘴唇。
“为什么在我让你低头的时候，还要往前面看呢？”
“你在blessen做过体检，是一个对alpha信息素有着高抵抗性的omega，所以为什么，刚刚明明还能保持清醒却要故意放弃抵抗？”
“为什么特意和我说想留下这个人设？因为粉丝喜欢？”
祝文淼甩开手。
“你到底是为了让谁可怜你？到底是想留在谁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于奕：？我真有个朋友。
祝文淼那边有借鉴网上看到的这段：
她整个人像件洗旧了的名牌毛衣，柔软，坍塌，又带着旧日光景的余晖。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叫“贵气”。
我先是自己很爽地写完，然后再一看不行，得删改，就一直删改到现在了，一看字数太少，又赶紧加了最后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