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龙眠在水（6）
霍淼躺着喘息平复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
“手机给我。”他哑着嗓子说。
但凡对着游鸿之说祈使句的人下场一般都不太好，但霍淼是个例外，而且此刻游鸿之心情不错，他一句刻薄的话都没说，依言下床捡回了霍淼手机，顺手撸了一把小师弟汗湿的额发，问道：“你要去洗吗？”
“让我先兴师问罪再说。”
于是游鸿之于是先去洗了，等他回来，霍淼已经打完了对自己室友兴师问罪的电话，正握着手机半坐在床上出神想着什么。
游鸿之又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霍淼抬起头来看他，两人都有些意外。对于一贯强硬的游鸿之来说，这个动作过于柔软，在床上运动的亲密余韵已经消失的此时此刻，显得突兀又反常。
“不要随便摸男人的头。”霍淼嘀咕着说。
游鸿之自己也有些诧异，他甚至没有像以往那样言语镇压小师弟的一切反抗，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似乎在反思刚才它为什么自己就动了。
“我妈妈……”霍淼说了个开头，又停住了，有点茫然试图回忆童年。
这并不难联想，游鸿之看他一眼，接着他的话说道：“你妈妈小时候也这样摸你的头？”
霍淼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吧……记不太清了，我六岁还是七岁他们就离婚了。”
很奇怪，在霍淼过去二十多岁的人生中，从来没仔细考虑过家人这回事，他无拘无束惯了，也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是就这么一个以示亲近的小动作，突然之间让他对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生起了一点朦胧的渴望。
就连和游鸿之上床的时候，他都没生出这样的奇怪念头。
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游鸿之在床上禽兽不如，让他很难有除了问候对方祖宗以外的别的想法。
游鸿之以为霍淼沉浸在了对母亲的怀念中，沉默了片刻。他几乎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因为他从未和什么人谈论过这样私人的话题，不过因为对方是这个从不怕他的小师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或者不妥，自如地又撸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权当安慰。
霍淼说：“师兄，我好感动。”
游鸿之手上一顿，直觉对方又要作妖了。
果然，只听霍淼接着说：“没有想到你不仅好为人父，而且愿意又当爹又当妈——下一次在床上我要改口叫妈妈吗？”
游鸿之深刻地反省自己，为什么会以为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会挂念母亲。他面无表情地推了一把对方的狗头：“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怎么弄死你。”
但他没有否认，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还会有“下一次”。
霍淼心里一跳，顺着他的力道倒回床上，又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我去洗澡了……”说完就溜进了浴室。
再从浴室出来时，霍淼疑惑地嗅了嗅，疑惑道：“我怕是饿出幻觉了，居然闻到了学校门口章鱼烧的味道。”
“不是幻觉。”游鸿之说，“本来你表现好是可以吃的，不过鉴于我一回来你就开始爆粗口……”
“什么？！”霍淼震惊地说，用目光搜寻游鸿之带回来的那个方便袋，“你真的出去买章鱼烧了？”
“我只是出去醒酒。”
霍淼毫不在意地挽住他的手臂，这回是真的感动了，“师兄，你真好，我错怪你了！这么晚了还有章鱼烧店开着吗？”
“学校门口的店。”游鸿之说，任由他凑过来贴着自己。
霍淼点头道：“哦，那家是开到很晚……嗯？不对啊。”末班地铁的时间早就过了，驱车来回要花很久，时间根本对不上……
游鸿之道：“有别的方式可以从这里到东泠大学。”
霍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游鸿之慢条斯理地说：“明天，保密协议。”
“等签了保密协议就可以知道了吗？”
“不可以。要等从实习生转正。”
霍淼一下子泄气了：“那我的实习期有多长？”
“取决于你的能力和我的心情。”游鸿之说，“比如说对你的上司爆粗口就不利于转正。”
“师兄我错了。”霍淼十分能屈能伸地一秒服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并且还不忘索取食物，“师兄我饿。”
游鸿之用章鱼烧投喂了认错的小师弟，淫（）欲和保暖都被满足之后，霍淼开始犯困了。
“我该走了。”他说，走过去拿他的笔记本电脑。
游鸿之问：“你睡哪里？”
“找个网吧睡。”霍淼不在意地说，显然已经习惯了在网吧过夜。
他一直独来独往，崇尚绝对自由。说实在的，就连和路敛光共用一个寝室里他都有点不自在，觉得不如一个人自由，哪怕路敛光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体贴他人的室友了。
他从未考虑过留在别人家里过夜这个选项，而游鸿之也怎么看也是一个更乐于独自一人睡觉的人。
霍淼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正要挥手道别，游鸿之说：“睡这吧。”
霍淼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怕你明天迟到。”游鸿之说，“你是我引荐的，迟到会丢我的脸。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走。”
“哦。”
霍淼把笔记本电脑又放下了。
游鸿之显然并不常住这个公寓，只有一床被子，床都上过了，再纠结这种事未免太矫情了，两人谁都没发表看法，熄灯后沉默地挤在一个被子里。
半个小时后，游鸿之又感觉到身边一阵悉悉索索。霍淼费劲地在不碰到游鸿之的情况下翻了个身，用身体遮挡着屏幕光玩手机。
游鸿之终于没忍住，出声道：“想玩就玩，不用遮着。”
也不用特意避开身体接触，看着都替你费劲。不过后面这句怎么听都怪怪的，他没说出口
“吓死我了！你没睡啊。”霍淼小声抱怨，又悉悉索索地翻身回来对着游鸿之，刚巧游鸿之也转头向他说话，两人鼻尖相触，霍淼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往后一退。
太近了……他还没有和什么人靠得这样近过，而且这个人还是游鸿之……
游鸿之嗤笑道：“你躲什么？之前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矜持。”
“约炮归约炮。”霍淼振振有词地说，“约炮也要按照基本法的，不做（）爱的时候就不应该过界。而且万一不小心亲到了就不好了，我的初吻是要留给真爱的。”
“小孩子。”游鸿之不屑地评价了这幼稚的言论，同时不由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不爽，“你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睡不着？”
“呃，也不是。”霍淼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喊，“师兄……”
这小混蛋从来不无缘无故地喊师兄，喊了就一定是有事，大半夜的，游鸿之一下子困意全消，警惕道：“怎么？”
“那个……我想问很久了，没好意思问……”霍淼凑近了一点，吞吞吐吐地问，“就是……那个……家里wifi密码是多少？我追的番更新了，我想看。”
游鸿之：“……”
他忍无可忍地捞过完全不消停的小师弟，长臂伸展又收紧，轻易地把人锁进怀里。
霍淼吓了一跳，挣动起来：“你干什么！”
“睡觉。”游鸿之不耐烦地说，“或者我也可以帮你消耗掉剩余的精力。”
他的忍耐力终于滑向极限的边缘了，霍淼不敢再折腾了，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小声地问候他大爷。
游鸿之危险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了睡了。”霍淼赶紧说，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
他们都以为自己今夜不会睡得好，因为他们的记忆中，实在找不出和人同床共枕的经历来。
然而事实上，这一天他们一夜好眠，甚至于游鸿之一贯准时的生物钟都失效了。
第二天他们睡到中午，直到游鸿之连着错过了三个会议，《耀灵》项目组的二把手战战兢兢地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他们才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