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手臂横过林泱的背，手掌拖着她的肩甲，扶着她坐了起来，又把枕头垫在她身后的位置，一切动作都相当贴心熟练。
林泱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程野，总觉得他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程野扶着林泱坐好后，视线落在她脸上。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林泱的眼神透着审视意味，似乎想从程野的脸上、眼中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但程野眼眸黑沉平静，完全让她捉摸不透。
程野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向嘴唇。
医院开了暖气，就算有加湿器，还是比较干燥，林泱嘴唇干裂，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皮。
林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氛围陡然有些暧昧，林泱正要撇开视线，余光却见程野忽然伸手过来，她反射性的躲了下，“你干什么？”
话说出口后，林泱才惊觉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望着男人停在半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控患者毫无免疫力。
程野嘴角勾了下，“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我……”
林泱抬眸瞪着他，望着他眼底的促狭，嘴角的坏笑，耳根瞬间发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
她拍开程野的手，轻哼了声，“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
说完她放松了身体，重心压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程野耸了耸肩，无辜道：“我只是见你嘴唇上有块皮要掉了，帮你拿掉而已。”
听到他的话，林泱抬手摸了摸嘴唇，摸起来刺刺的，很快她就摸到了程野说的那块儿干皮，还没动手，便已经蹭在指腹上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
程野说完，转身便拿了杯子去倒了杯水过来，手摸了摸杯壁试水温，确定不烫才将水杯递给她。
没喝水之前不觉得，喝了后才发现身体极度缺水，林泱不紧不慢喝完一杯后，程野又给她倒了一杯，第二杯喝了大半，林泱才捧着杯子停下。
她四处望了望，问：“我妈和萍姨呢？”
入院以来，姚嘉嘉和萍姨一直在医院陪着林泱，片刻都不肯离开。
醒来也有一阵了，一直没见到姚嘉嘉和萍姨的身影，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程野从她手里拿过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解释道：“姚阿姨身体有点不舒服，萍姨送她回家休息了。”
听到程野的话，林泱立即紧张起来：“我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野安抚道：“你不用太担心，姚阿姨只是有些低血糖，回去休息下就没事了。”
昨晚和姚嘉嘉谈完已经快四点了，姚嘉嘉整完都没休息，早上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晕了过去，医生给她检查了下，确定只是太累低血糖导致，需要好好休息。
姚嘉嘉原本打算在医院躺一会儿就好，并不想离开，还是萍姨私自告诉傅劲松，傅劲松在电话里发了脾气，安排了司机过来接，姚嘉嘉别无他法，才跟着萍姨回了傅家。
虽然只是低血糖没什么大碍，但是林泱听了并没有好受点儿。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从她父亲过世以后，姚嘉嘉独自将她抚养长大，如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按理说该是她孝顺姚嘉嘉的时候，却没想到还是姚嘉嘉为了操心受累。
林泱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姚嘉嘉当时是什么心情？
程野见她垂着眼帘沉默不语，忽然拿起手机解锁后递给林泱，说：“你可以给姚阿姨打个电话，她离开没多久，这会儿或许刚到家，还没休息。”
林泱顿了顿，接过手机，点开拨号键盘输入姚嘉嘉的号码，输完后才发现程野已经存了号码，备注“姚阿姨”。
她愣了愣，抬头看了程野一眼，才给姚嘉嘉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林泱还没来得及开口，姚嘉嘉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程，是不是泱泱又出什么状况了？”
林泱心脏仿佛被刺了下，她忍着鼻酸，故作轻松笑道：“妈，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后，隐隐的哽咽声传了过来，许久后，姚嘉嘉才出声道：“泱泱，你回来了？”
林泱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喜欢悲情，玩笑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回来？难不成妈你偏心，更喜欢那位永生花？”
姚嘉嘉嗔怪道：“什么永不永生花的？别胡说八道！”
林泱收了收，问：“我听程野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点了吗？”
姚嘉嘉：“刚刚吃了点粥，已经好多了，妈妈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泱知道姚嘉嘉说这话只不过安慰她，从姚嘉嘉的声音，她就感觉得出来，并没有“好多了”。
“妈你好好休息，你也不用担心我。”
“嗯，有小程在，我不担心，他会好好照顾你！”
“……”林泱看着坐在床边的程野，不满道：“妈，你什么时候和程野关系这么好了，开口闭口小程。”
姚嘉嘉笑道：“小程是我准女婿，我自然得对他好！”
林泱审视的看着程野，故意曲解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少贫！”姚嘉嘉立即语气严肃道：“小程这孩子我看着脾气不错，倒是你脾气大，该好好收一收了，别整天作妖！”
林泱冷呵了声，“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姚嘉嘉不想跟她瞎扯，说：“行了，我要去休息了，晚上你和小程想吃什么告诉萍姨，晚上我给你们带过去。”
语毕，姚嘉嘉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林泱听着嘟嘟的挂断声愣了好一阵，然后便将程野手机摔在床边的柜子上，“哐”的一声响。
“你跟我妈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准女婿？别告诉我，我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面对林泱的“审问”，程野不紧不慢的舒展了下长腿，背抵靠着椅子，幽幽望着林泱掀唇道：“你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姐妹我不清楚，我要结婚的对象是你。”
林泱眼神有些冷，呵笑，“所以，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结婚了？”
没错，她是喜欢程野，想跟他在一起。
但她要的是程野如同她一样的真心，而不是不清不楚。
程野看着她的眼睛，默了两秒，虔诚道：“我现在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林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所有的话被哽在了喉间，半响没说出话来。
过了会儿，林泱偏头看向窗外，问：“你不是和许清禾有婚约吗？你向我求婚，那许清禾怎么办？”
“我跟许清禾已经接触婚约了。”
“什么？”林泱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野回道：“我来S市前。”
林泱眉心拧了起来，只觉得越发看不懂他，“为什么？”
程野：“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和许清禾解除婚约？”
程野垂了下眼皮，淡然道：“我不爱她了，解除婚约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林泱却觉得有些可笑和滑稽，而她也真的勾唇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上我了？”
“是。”程野望着她，郑重道：“我爱上你了。”
林泱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听着程野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林泱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她脸色冷淡下来，问：“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程野疑惑问：“说什么？”
看着他的反应，不像装出来的，姚嘉嘉应该也不会跟他说那些事，林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问：“那是你跟我妈达成了什么条件？是不是傅叔叔许了你什么好处？”
否则，她实在想不通程野怎么就转了性了。
以她对程野的了解，他并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和许清禾多年的感情，绝不会突然因为她跟许清禾解除婚约。
可是看程野神情坦荡，并不像是跟姚嘉嘉或者傅劲松有关。
林泱看着程野琢磨半响，程野忽然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多疑的女人？”
林泱反驳道：“是我多疑吗？难道不是你太可疑？”
程野收了身上的些微散漫，上身前倾，抬手将林泱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然后另一只宽大的手掌盖在上面，将林泱的手包裹其中。
他抬头看着林泱的眼睛，沉声道：“林泱，就算我可疑，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
林泱怔然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方面，她觉得程野的话没有错，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毕竟她身上也没什么程野可疑图谋的。
另一方面，她又对自己没信心，以她现在的状态，她跟程野真的会有好结局吗？
大概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唾手可得，所以变得患得患失，还没到手，便已经害怕失去了。
林泱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从程野的掌心抽了出来，顿时觉得有些冷，她将手藏在被子下，看着程野渐渐暗淡的眼神，咬了咬唇，说：“程野，我要考虑一下。”
程野轻轻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