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衡的外婆许婉秀，身份证到期了，要去派出所重新办理。程星月正好这段时间她所带的年级没什么事，于是请假一天，主动提出陪外婆一起去。

    这天上午，碧空万里、天朗气清。派出所离张家不远，于是程星月和保姆李阿姨一起推着外婆前去，正好一路感受一下这春天的风暖日丽。

    在派出所的办证大厅里，外婆已经拍好了照片，程星月在窗口前继续为外婆办理手续，民警告知了程星月下次来领身份证的时间。程星月谢过后，转身向在大厅休息处的外婆和李阿姨走去。她看到外婆身旁蹲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起身，李阿姨朝他恭敬地笑了笑，还说了几句话，待程星月走到跟前，那男人已离开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程星月问李阿姨。

    “哦，刚才轮椅不知怎的被东西卡住了，动不了。那小伙子也是到这来办事的，看到了，说他正好会修理，于是就帮忙弄了弄，现在已经好了。”李阿姨说道。

    “这样啊，证件已经办好了，下次我过来拿，咱们先回去吧。”程星月说着，便推着外婆往外面走。没走多久，李阿姨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接通电话听了几句，神情开始不对，挂断后，她着急地说：

    “哎呀，程小姐，我接到我儿子班主任打来的电话，班主任说，我儿子在学校受伤了，现在正送往医院。你看我这……”

    程星月理解李阿姨现在的处境，她说：“好的，李阿姨，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这里还有我呢。”

    “诶，那就麻烦你啦！”李阿姨神色焦急地看了下程星月，连忙转身走了。

    李阿姨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顿住，自言自语道：“哎呀，刚才忘记跟程小姐说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搭车在路上了，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象，她在心里又念道：“哎，就这一下，应该也不会怎样。”

    程星月推着外婆在路上慢慢走着，她看见对面的公园广场上有很多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在跳广场舞。程星月记得，以前读书那会儿，常到张子衡家玩，她就看到过外婆跳舞的红色大扇子。张子衡说过，外婆是个非常文艺的人，唱歌、弹琴、画画、跳舞都喜欢。如今，外婆已经不再神采焕发，生活不能自理，就连说话都不行了，程星月心里十分难过。

    她蹲下身，看着外婆，轻声说道：“外婆，那边有很多人在跳舞，看着挺热闹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也过去看一下吧。”

    于是程星月推着张子衡的外婆向对面的人群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跳着广场舞的大妈们，其实有一半的人已年过花甲，但依然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程星月不禁想到，如果外婆当年没有突发脑溢血，那么她现在也可以在这翩翩起舞。

    程星月蹲下身，端详着慈爱的外婆，她伸手捋了捋外婆被风吹起的发丝。她发现外婆的头上又多了些白发，心中觉得有些伤感。外婆曾经精神极好，头发也是乌黑的，若不是这两年不能动弹，又怎会衰老得这么快。

    这个公园很大，风景很好，又有很多健身器材，是个休闲健身的好地方。程星月又推着外婆去公园其他地方走走。

    来到一个湖边，在天空的映衬下，这里的湖水格外湛蓝温柔，在她们的背后是一片广阔平坦的青草绿地。然而这里的人稀稀疏疏的，并不多，令这里更显静谧。

    程星月被这美丽的湖景吸引，她们面向湖水，程星月在外婆身边坐下，说：“外婆，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到你们家，你们那有一幅画，我当时觉得很美，你说那是西湖。我没有去过西湖，你就跟我讲起了它的美，你说西湖既是柔美的，也是狂野的。我当时可以理解它的柔美，但始终无法想象出它的狂野。因为湖水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平静温柔的，就像现在这样。”

    外婆此时的神情非常平和，在和煦的阳光下，也显出了一丝惬意，她好像是在认真听着程星月的诉说，然后顺着她的回想，也忆起了当年种种的幸福往事。突然，外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想告诉程星月，无奈手术的后遗症让她失去了表达能力。这时，身后传出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程星月回头，只见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孩，她站在离她们有六七米远的身后，穿着红衣服，扎着两个小辫子，长相极为可爱生动。

    她对小女孩问道：“嗯？好呀，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明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给我妈妈表演一首儿歌，我自己还编了动作。我妈妈在外地打工，所以我想拍个视频发给我妈妈。”小女孩又略微思考，停顿了一下，遗憾地说：“可是我没有手机，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帮我拍一下视频，然后我把我妈妈的邮箱发给你，你再帮我发给她，可以吗？”女孩子天真无邪地问道。

    ??程星月望着小女孩那双期待的大眼睛，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她站起身，掏出手机：“好哇，那你站过来，我帮你拍。”

    ?小女孩歪了歪头，说：“嗯～我想在那拍，那里有好多漂亮的花！”小女孩伸手，指向后方大约十米处的一处花丛。

    ??程星月看了下，距离也不是很远，在视线范围内。于是转身跟外婆说：

    “外婆，我就在后面帮这个小女孩录个视频，一下就过来，您先坐在这晒晒太阳。”

    说完，程星月便和小女孩向后面的花丛走去。

    ?小女孩开始唱起了歌，声音清脆、美妙动听，两只小手在空中变换着动作，样子可爱极了。程星月忽然想，要是她和张子衡以后也能有个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视频录完了，小女孩欣喜地说：“谢谢你姐姐，我妈妈看到这个视频，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星月摸摸小女孩的头，笑了，就在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前面的外婆——不见了！

    ?程星月以为自己眼花了，她不可置信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外婆确实不见了！外婆自己不能操作轮椅，放眼望去，四周开阔，也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外婆推到别的地方，那……

    ??程星月眼神惊恐，她慌忙向湖水跑去，每一步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感觉大脑一阵发蒙，她开始恍惚，她为什么在这？她在做什么？这是哪？她是谁？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是不是做了一场很吓人的梦？快醒过来吧！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然而湖里泛起的那圈涟漪，却极其残酷地证明了这个离奇的事实。

    ?湖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阳光的照射下，它波光粼粼、波澜不惊。一直以来，程星月只知湖水的柔美，她还没机会认识到湖水的狂野，却已深深领会到它的诡异与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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