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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不好喝

    汤崇俭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又揉,江有汜道:“老兄别揉了,那推车的正是殷府家丁,一旁吆喝的正是殷府大小姐,殷不离。”

    江有汜顿了顿,又道:“就说陛下的粥不好喝嘛。”

    “怎么说?”汤崇俭不解。

    “喝她一碗粥就要吐几十锅出来,再不然也得凑几车棉衣、棉被,你说这粥好不好喝?”

    说到这儿,江有汜又生出捉弄之意,笑道:“不知老哥有没有发现,咱陛下越来越像一个人。”

    “谁?”明知对方不怀好意,汤崇俭依旧耿直的问脸上,搞的江有汜都不好意思接着往下提。

    须臾,他半认真半玩笑的描补道:“夸你们呢,不吃亏好,不吃亏多好呀。”

    汤崇俭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伸手,江有汜不解。

    汤崇俭:“还钱!”

    江有汜:“什么钱?”

    汤崇俭:“自然是上回吃饭的钱,太多了,你得出一半,一共八两。”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人生头一回在醉仙楼请人吃饭,一下子掏空了荷包,害得他一个月都没敢去老王羊肉泡馍馆吃泡馍……更为重要的是,他因此受了夫人半个月的唠叨。

    江有汜哭笑不得,这老头儿,开个玩笑而已,还越发当真了。

    汤崇俭不依不饶,“我铁公鸡嘛,从不吃亏的。”

    就在这时,一辆豪华宽大的马车从二人面前呼啸而过,车帘左上角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汤崇俭差点儿躲不及,江有汜及时搀住了他,噗嗤笑道:“老兄看见没,又一只“鱼饵”现身了。得,咱还是快快回去通知家眷,让她们快快搭棚施粥,若是晚了,可就赶不上陛下亲手做这口的“热乎饭”了。”

    汤崇俭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俩人一起消失在街角。

    ……

    秦食马急急跳下马车,好巧不巧的跳进一个坭坑里,刹那间,雪水泥水混成的污水斑斑点点的溅了他半身。秦食马已顾不上这些,直奔殷不离。

    一大车棉衣、棉被很快见底,可是队伍却越来越长,随着御寒之物越来越少,排在后面的人开始焦灼不已。

    殷不离适时宽慰大家,“老乡们莫急,还有好几车棉衣棉被,尚在来的路上,大家耐心等待一会儿,人人有份儿。”

    秦食马瞅了一会儿,阔步走到她身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殷不离:“……”

    眼瞎?

    秦食马仿佛没看到殷不离的白眼儿,只盯着那棉衣棉被道:“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买的。”

    “哪里买的?”

    殷不离顿了顿,低声回他,“教坊司,还有水月庵。”

    秦食马:“……”

    教坊司内充斥三教九流,向来是男子寻花问柳的地方,而水月庵乃是昊京城最大的尼姑庵……殷不离,他还是小瞧了她。

    秦食马发愣的功夫,最后一件棉衣也分发了出去。听闻一会儿还有四大马车棉衣棉被将被运过来,秦食马再次吃惊不已,连问她哪来的钱。

    “我积攒小半辈子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全在这里了。”殷不离说完朝一旁努努嘴,“还有不弃的。”

    秦食马这才发现殷不弃也来了,他方才只顾着与殷不离说话,竟然没有注意到。

    两位翩翩公子互相见礼,一阵寒暄,惹的一众人等频频相望。

    殷不离趁机向众人介绍道:“此乃秦国公府,秦小公爷。”

    众人皆惊,声名赫赫的秦国公府,大梁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眼前这位生的如春花秋月一般的小公子,竟是秦小公爷!

    百姓们忙跪下见礼,秦食马恨恨的瞪了殷不离一眼,赶忙请大伙儿起身。地面坑坑洼洼的,泥水、雪水到处都是,这些苦人儿已经够苦的了,他岂忍心再受这个礼。

    秦食马亲手搀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问他打哪里来,老人家颤颤巍巍道:“回小公爷的话,草民等都是从雍州铜县一路逃荒过来的。今春一连三个月,老天愣是一滴雨水没给,地都裂缝了,庄稼全都旱死在田里……原本想着春季不行,秋季总该见点儿了吧?结果又赶上蝗灾,那家伙漫山遍野乌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飞过去就啥也不剩了……”

    老人越说越伤心,寒风中低头抹了一把浑浊的泪,他身后的后生与妇孺,也都小声抽泣。

    秦食马听的阵阵心酸,却不知从何安慰,转念一想,这会子什么漂亮话都不如殷不离的棉衣、棉被重要。

    老人伤心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道:“幸亏草民等一路逃荒,来到这天子脚下,草民就知道陛下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问,谢天谢地,草民等众来了大半个月,陛下终于看见了,吾皇万岁!”

    这话秦食马不乐意听了,但又不好呵斥,便委婉道:“陛下心里装的眼里看的,全是天下黎民苍生,何时敢懈怠?只不过近来才亲政,百业待兴,诸多繁事,需得一样一样的来。”

    众人连说晓得,老人自知失言,唯唯诺诺称是。

    秦食马觉得他们还算老实本分,又怕时间一长被有心人利用,变的不再本分,便趁机压低声音唬道:“尔等已来京半月有余,想想几日前的某个夜晚,昊京什么情形,如今又是什么情形……尔等切记,不可妄议天子。”

    众人吓的又要磕头,乱成一片,想起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他们简直吓的要死啊。本就天寒地冻,安置棚不能避寒,他们抱着团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些打着“解救公主,杀奸佞”口号的叛贼从身边经过时,他们抖的更厉害了……

    殷不离气的简直头顶要冒烟儿,这边动静闹的有些大,与他们一街之隔的王圣君不由张望过来,秦食马便趁机溜走。

    他原本就是过来给王圣君帮忙的,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殷不离,耽搁了不少功夫。

    秦食马想的很好,过去之后却发现自己连个粥都盛不好,又被王圣君委婉的劝回来,恰巧,殷不离口中的那四辆大马车到了。

    发东西比盛粥简单,秦食马做的不亦乐乎,不多时又恢复成明朗少年的模样,许是觉得方才有点凶,秦食马有意与几个乡民说说笑笑,不稍片刻,已有几分熟稔。

    秦食马便问他们,为什么城门口那里的粥棚下面一个人也没有,方才流泪的老人抱紧了怀中棉衣回道:“京兆衙门熬的粥,不好喝,没有贵人熬的浓稠、干净,一碗粥、半碗沙石,剌的喉咙疼,实在难以下咽。”

    秦食马:“……”

    殷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