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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这之后的日子还算好,没有时文修想象中的尴尬。

    每日里,大家都按部就班的来练武场比武、骑射,而她也是着重练习骑马,从刚开始只会握着缰绳让马慢慢溜达走,到最后能驾着马小跑着来上几圈,这其中付出的努力耗费的心血也自不消说了。成日里忙忙碌碌的,哪里还有空去想那些尴尬事。

    而那主子爷那边似也挺忙碌,自打那日后也没再宣她过去念读文章,练武场这边也是隔三差五的来上一回。而且就算他来这练武场也与她碰不着面,大多时候他都是与那些武艺精湛的护卫格斗比拼或是比较那骑射功夫,而她这战五渣当然是够不着那主子爷身边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那日的窘迫事就如泡影般,逐渐从她记忆里消散了。

    转过了八月,就在她还惦记着等初十休沐日,好应那酒楼掌柜的之约过去说书时,朝廷的调令猝不及防的就下来了。

    “什么?朝廷要对蒙兀开战了?还要任咱家主子爷为监军?1

    乍然得知这一消息,明武堂里简直要炸开了锅。

    圣令下达,调他们主子爷为讨蒙兀监军,十月中旬随二十万大军一道开拨塞北,坐镇三军,掌稽核功罪赏罚。

    这是天大的事!

    别说没怎么跟着他们主子爷见过世面的三等护卫们,就算常年跟着主子爷见惯风云的一等护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令震得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不过很快,众护卫们就没了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鲁首领过来传达了主子爷的令,此次出征蒙兀,府上除一等护卫做为亲兵全部跟随外,另从二三等护卫中再选五十名破格擢为亲兵,与一等护卫们一道跟随主子爷上战常

    消息一出,整个明武堂都沸腾起来。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怎能不欢欣鼓舞?

    二三等护卫们纷纷围着鲁首领询问此次选拔的事情,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刻就上马比试一番,以期能被成功选进亲兵队里,随主子爷一道上战场建功立业。

    而时文修则觉得选亲兵这事应没她什么戏份的,她一个马术废、骑术废、武艺也废的废渣渣,上了战场只怕第一个完蛋的就是她,还谈什么保护主子爷?所以进主子爷亲兵队这事,她连想都不必想。

    捡过葛大瓦扔在地上的大剪刀,她爬上了梯子接着剪他之前未剪完的树杈子,给自个找点活干也省的干巴巴杵那尴尬。

    很快,得知了选拔内容的众护卫们就待不住了,等他们首领一离开,各个一窝蜂似的冲向武器库选了趁手的兵器,而后激动异常的奔向练武常

    葛大瓦也脸膛紫红的扛了柄长戟就要往练武场上冲,中途见着时文修站梯子上修剪着树杈子,就忙蹬蹬几步冲她这边跑来打了声招呼。

    “小时,俺们都要去练武场上比武了,你去不去?”

    时文修惊讶道:“这么快?今个就要大比了吗?”

    葛大瓦摆手:“不是,今个是演练,明个是正式开始。”

    时文修恍然,就道:“那我等明个再去看吧。今个趁大家都去练武场忙活了,我就索性将咱明武堂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也成。那小时,俺要过去了埃”

    “你快过去吧大瓦,好好练啊,我觉得凭你的身手,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被选上的1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笑着鼓励:“大瓦,你一定行1

    葛大瓦满脸笑开了花。扛着长戟,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众人一离开,偌大的明武堂就空了下来。

    习惯了大家在一起上值人多热闹的场景,刹那间明武堂凄清的只剩下自个孤零零一人,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好在打扫的工作挺繁重,忙起来倒也无暇去顾及那点冷清感。

    忙忙碌碌到中午的时候,刚将最后一堆落叶扫进撮箕的时文修,还没等来回来吃晌饭的众护卫们,反倒先看见了时隔多日再次踏进明武堂的张总管。

    冷不丁见那张总管过来她还有些愣神,而那张总管见她一手笤帚一手撮箕灰头土脸的模样,也同样有瞬间没反应过来。

    “哟,在忙活什么呢,瞧给您累的。”

    时文修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上前几步给他问了声好。

    “大总管好。也没忙什么,就见大家都在忙,而我也不好闲着,想着就将这里打扫打扫。”

    张总管看她脸上的细汗还有贴在脖颈上的发丝,再看她那双磨得有些发红的手还有身上落的些许灰尘、落叶,也便知她不是在装装样子,而是实实在在的干着粗活。

    说真的,有时候他真觉得她挺矛盾的,说她不是细作吧,她却是想方设法的靠近主子爷,若说她是细作吧,可她却又真心实意的在明武堂里当着这份苦差。就如现在,若她打着想让主子爷另眼相看的主意,何不去那练武场上卖力表现,以期能让主子爷高看两眼。何必一个人躲在没人的明武堂这,灰头土脸的卖死力气,旁人也见不着不是?

    “去洗把脸梳洗梳洗,将自个拾掇干净妥当了。”张总管皱眉看她肩上的落叶子,“有替换的衣裳吗?你这般过去可别污了主子爷的眼。”

    时文修赶忙将肩上的落叶拍开,为难的看他一眼,“大总管,我替换的衣裳都放置在了我那屋里,这里没有。”

    张总管只能挥手:“罢了罢了,你将自个身上都抖落干净就行,脸也洗洗,头发也重新梳梳,你一个大姑娘将自个弄成这般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快去吧,莫让主子爷等急了。”

    梳洗妥当的时文修随那张总管再次踏进了古朴雅重的正殿。

    大堂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无论是鱼贯而入的端菜下人,还是在旁伺候擦手、等候布菜的婢女,一举一动都好似被人按了静音键,悄无声息。

    主座上的人在张总管带人进来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抬了眼看了过去,视线自她沁了细汗的鼻尖到她被水渍打湿的鬓发,再到她那副安安静静低眉顺眼看似乖巧的模样上划过,片刻后就沉眸收了目光。

    这段时日在练武场上,她与明武堂护卫相处的情形,难免就落入他眼底几分。与那些糙汉子们相处,她是令人意外的自然磊落。不娇气扭捏,也非轻浮佻薄,仿佛自己本是就他们当中的一员,言语举动自在大方却又极有分寸。

    当然也看到她那般别样鲜活的一面。

    他看到了她虚心求教人马术时候的认真、勤练骑术的韧劲、取得细小进步后的欣喜若狂,也见到了她闲暇时与人说笑时候神采奕奕言笑晏晏的生动模样。她或抿唇笑眯了眼,或眼弯唇翘露出细白的牙齿,再或开怀大笑两肩一颤一颤的模样甚是鲜活生动,笑容纵是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也能让人体会到她的开心来。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不知收敛矜持,偏又真实生动。

    时文修请安过后,照例拿过桌沿上放置的《清思赋》,翻开后就一句一句朗声念了起来。

    看似一切照旧,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主座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筷。

    张总管侯立在侧,心下难安。

    他不免又想起正式接到圣旨那日的情形。

    那日领了圣旨后,主子爷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待整整一天一宿后,方在府上两位幕僚跟他的焦急等待中再次开了房门。

    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主子爷眼底青乌,眸里布满血丝,偶尔扫来的眸光冰寒刺骨。出了房门的主子爷立在了台阶上一直遥望紫禁城的方向,缄默良久,缓缓吐出‘君父’二字。

    君父,为君为父。君命不可违,父命亦不可违。

    就是这两字束了他主子爷手脚,只能领命照做。

    时文修念完最后一字后屏着呼吸合上书籍,轻手轻脚的将其重新搁置在了桌角上。今日这大殿里的气氛的确有些怪异了,从那主座上那端坐不动的主子爷,到旁边侯立无声的张总管,都让她莫名感到些不适的压抑来。

    不过好在,她今日念读文章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她对那主座上的人行了一礼,正要无声退下时,他却突然出声将她叫祝

    “不急。张宝,让人搬张桌子过来。”

    主座上那人冷不丁的吩咐不仅惊了她够呛,也惊的那张总管心里不可抑制的颤了下。指挥人搬了张小桌子过来的时候,跟了主子爷这么些年的他,内心已经十分清楚,主子爷对她的去处已经有了决定。

    看着站在小桌子前有些受宠若惊模样的她,张总管素来看惯世事人情的双眼,难得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坐吧。”

    “主子爷我不用……”

    “坐。”禹王沉声命令,接着又侧过脸来吩咐张总管,让他端过桌上的几样菜给她。

    时文修有些忐忑不安的坐下,见那主子爷吩咐人端饭过来,几次想开口拒绝不想在这用饭,可目光触及那主子爷威势慑人的神色,遂只能将拒绝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张总管亲自将一副空碗筷轻轻摆放在她面前。

    她紧握着双手,有些无措的朝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那张总管眼皮都未抬,放置好碗筷后,就悄然无音的再次退居一侧。

    “用膳罢。”

    禹王执起了筷子,旁边的婢女立刻开始给他布菜。从主到仆,一举一动皆无声音。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时文修只能小心的拿过碗筷,精神高度紧张的夹着菜吃着,唯恐筷子碰碗沿发出丁点的声响。

    这顿饭是她吃的食不知味,也吃的头也不敢抬。

    因为她这张小桌子所在方位就在那主子爷的侧后方,稍一抬头,就能见到那主子爷冷峻的侧颜,还有那板正的宛如丈量的持筷动作,让她倍感压抑。

    等终于结束了这顿难捱的晌午饭得以告退出来的时候,时文修抬了手背擦了下额头的虚汗,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松了下来。

    若日日都要吃上这么一顿晌午饭,非得给她吃出个消化不良来。

    在大殿外耐心等着张总管的她却不知,大殿里的人平静的看了她许久。

    禹王就这么抬目静静看她,看她忽而拧眉愁肠百结,忽而又舒展眉眼满脸轻松,等见她微笑与过来当值的鲁泽等护卫小声打着招呼,他慢慢垂了目,拿过绢帕擦拭着双手。

    “张宝,你说一个人怎么能那么爱笑?”

    似乎她心底不会存太久的苦闷,任何烦心事到了她这,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听了主子爷问了个不大相干的问题,张总管面上也不带任何异色,只是在稍微斟酌片刻后,依旧敬慎的躬着身回话:“奴才听说过这么一句老话,‘不经磨难难成人,不历世事最天真’。奴才想,大概这就是原因吧。”

    禹王垂目看向桌沿上搁置的《清思赋》,缄默良久。

    “让她准备随军罢。”

    他主子爷冷漠的令声传来时,张总管尽管早已经有所预料,内心还是刹那闪过些莫名的滋味。

    “喏。”

    自古以来,能在军营里待的只有一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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