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分钟前，我在家楼下遇到了陆晴岚。
她开口便是问我，最近有没有搬家的打算，说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她很是担心。
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但仿佛是折磨自己一般，我总放不下关于杨悦的种种。其实真的要说，我待她真的很好，可心底仍是有个声音一直在讲：康然，杨悦的崩溃，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我没有回答陆晴岚。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我现在矛盾的心情。
打出钥匙开了门，我侧过身让陆晴岚先进来，然后自己跟着今天，回手关上房门。
“随便坐。”我招呼她道。
陆晴岚点点头，眼睛游移在客厅内的每一个角落，片刻后她轻声道：“你家……收拾的挺好的。”
我笑笑：“杨悦以前最喜欢在空闲的时候收拾屋子了，如果周末休息，她能整整收拾一天呢。”
提到杨悦，我与陆晴岚双双沉默下来。
我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她，这就是被人们称为“习惯”的东西了吧。
到厨房烧了壶水，给陆晴岚泡好茶，上次泡的时间太短了，这一次我将茶叶清洗后，多等了一会儿。
待到屋子内飘散着茶香，我为她倒了一杯。
陆晴岚双手捧着茶杯的样子，让我莫名联想到小仓鼠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像她这样双手捧着食物，一点一点的啃，直到把两边脸颊都塞得满满当当。
仓鼠习惯藏食物的行为，仔细想来，估计和人们习惯存款差不多。
陆晴岚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我问她最近身体状况如何，她年纪轻轻的，着实让人担忧。
但我想陆晴岚是真的看屋子看入迷了吧，所以她才会含糊的应了我一句：“嗯，挺好的。”
我对此表示无奈，由着她随意去看，自己端起茶杯饮尽，长呼了一口气。
陆晴岚被我的声音打断了，总算回过神来，看着我严肃道：“康然，我觉得你应该搬出去住。这里对你，太残忍了。”
我对她笑笑：“晴岚，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是我欠了小悦的。”
陆晴岚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我放心倾诉的人。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随着记忆涌进脑海，让我疼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那晚我与陆晴岚讲了许多，我讲那些过去，开心的时候我跟她笑，难过的时候我忍住没有哭。陆晴岚一直非常有耐心听我讲，直到我讲到陈默的背叛，讲到杨悦的嘲讽，讲到我再遇到她，讲到杨悦的死……
越讲到后面，我就要花越多的时间去整理语言，陆晴岚在沙发上挪到我身边，抱着我说：“康然，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没关系的。”
我在她怀里拼命摇头，眼里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
“哭一场，放松一下你自己，你太疲倦了。”
陆晴岚的声音很轻，她哄着我，极有耐心。
待到我情绪缓和，已经是大约半小时后的事情了，我不好意思地对陆晴岚笑笑，她拿过桌上的抽纸递给我，让我擦擦眼泪。
我拒绝了她递过来的纸张，进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
出来时陆晴岚仍在坐在沙发那里，我想起遇到她时她的手机一直处于震动状态，问她道：“刚才是不是时雨找你？”
“小雨看我看的实在是太狠了，”陆晴岚撇撇嘴：“是她啦，但是我不想接。”
我心里知道她不接电话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等我。之前等我一直没有等到，若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任性到拒绝了陆时雨的关心。
“晴岚，给时雨回个电话吧。”我建议到。
陆晴岚见我态度坚决，默了半晌，还是拨通了电话。
那边接的极快，我坐在陆晴岚旁边，听到电话里传来了陆时雨急切的声音。
“姐！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就出来溜达溜达……”陆晴岚犹豫着撒谎道。
“姐，你怎么骗我呢？”
陆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过，她大概不解为什么一向待她最好的姐姐也会欺骗她，而后她又隔着电话问道：“姐，你是不是去找康然哥了？”
我：“……”
怎么说呢。陆时雨真的是聪明的过分了！
见陆晴岚一直犹豫着不肯作答，我想陆时雨的心中应该有了计较。既然这件事与我脱不开干系，我干脆抢过陆晴岚手中的电话，对着那边低声道：“时雨吗？我是康然。”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时雨的语调听起来不再如刚才那般慌张，她在电话那边长舒口气，对我道：“太好了！我实在是担心姐姐，但如果是在康然哥你家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问陆时雨是否还需要与陆晴岚说什么，陆时雨让我转告她，如果从我家回去的话，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晴岚听她这么说，轻哼了一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失笑地看着她，陆晴岚似有所感，也抬头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劝我。
“我不是希望你忘记她，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
我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这屋内的一切，我都太熟悉了。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清楚地知道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我知道杨悦喜欢的那些花的名字。
我妻子杨悦，生于冬日飘雪的午后，死在月光皎洁的夜晚。
她的身体亲吻了大地，她的灵魂入了地府，她的爱还在陈默的手心里。陈默弃之如敝履，那是个薄情的人，怎会在乎这些东西呢？
可临了临了一看我才发现，杨悦竟是什么都没留给我。
除了这些年共同生活的这间屋子，我连与她的合照都很少，关于她我唯一仅存的，便是这间曾与她朝夕相处的屋子了。
“晓岚，你说的是对的。人不能够只沉溺于过去。”
陆晴岚听我这么说，盯着山水画的她猛然转过脑袋，轻声问了我句：“什么？”
我对她笑笑：“我不想搬家，可是你知道吗晴岚？这是小悦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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