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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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莫名的迷惘

    和海峰打完电话,短暂的心跳过后,大脑突然感觉有些发晕,一阵莫名的迷惘涌上心头。

    我站起来,走到窗台前,看着窗外星海的天空,漫长的冬季正在消退,春天的脚步正悄悄走来,空气中开始涌现淡淡的春意,虽然很细微,但依然能够感觉得到。

    作为北方的这座城市,星海的冬季漫长,春天却也不短。如今,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只是,我不知道这春天能延续多久。

    站了一会儿,我去了秋桐办公室。

    “海峰约我今晚一起吃饭!”我对秋桐说。

    “哦……”秋桐轻轻笑起来:“吃饭是个人私事,不用向我汇报!”

    “海珠也一起过去!”我又说。

    “嗯……好啊……这个也无须汇报啊!”秋桐又笑。

    “海峰和我说,海珠的症好了!”我继续说。

    “哦……”秋桐的眼神猛地一亮,流露出喜悦和欣慰的神色,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好啊,很好……海珠终于治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可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得出,秋桐心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还有些激动。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茫然,说:“海峰约我吃饭,是有打算的……今晚吃完饭之后,我就要带海珠回去了!”

    秋桐看着我的表情,说:“海峰有这个打算,难道你就没这个打算?海珠的症好了,她会跟你回去的……你自然是要带她回去的……之前你要求海珠回去海珠不答应,那是因为她有顾虑,现在呢,只要你提出来,她会回去的……海峰出面叫你们一起吃饭,那是他觉得海珠或许不好主动提出来回去的事,他想出面说出来,其实这话你不该等海峰来说,你要主动说……”

    我看着秋桐的眼睛,心里一时有些不知什么滋味,说:“我真的要带海珠回去了?我……”

    秋桐看着我:“怎么?不乐意?不愿意?”

    我一时无法回答,低下头去。

    秋桐说:“或许,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我该理解你的想法……只是,我想告诉你,你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抛弃一切不合现实的想法,面对现实,面对事实,面对自己,正视自己的良心,担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我以前说过,对你来说,最适合你的女人不是我,而是海珠,真正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也是海珠,她是那么深深爱着你,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不管你内心有多少纠葛,不管你曾经经历过多么难以割舍的情感纠结,你都必须要对海珠负起责任,她为你付出的太多太多……男人,任何时候都要讲责任,讲责任,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秋桐的话敲击着我的内心,我继续低头不语。

    秋桐继续说:“不要犹豫,不要彷徨,自己的幸福在自己手里,自己的幸福不要错过,海珠是真正能带给你幸福的女人,要抓住机会……我们……始终只能是一个不切现实的梦,我们,终究只能是在梦里,我们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你,我,都该将过去发生的一切忘记,面对现实,面对未来,我们无法去改变现实,我们只能尊重现实……我不愿意去想我自己未来是否能有幸福,我愿意看着你的幸福,看着你们的幸福……只要你幸福,只要你们幸福,我终究也是开心快乐的……”

    这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抬头看着秋桐凄然却又坚决的表情。

    秋桐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努力将你推到海珠身边?你是不是认为我在努力撮合你们?”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我不知道……”

    秋桐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吧……记得要主动些,不要等海峰先提出来……现在海珠的症好了,她心里其实是很希望回到你身边的,现在的主动权,都在你手里……记住我的话,男人,是必须要有责任的,是必须要讲良心的!你自己的幸福,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我看着秋桐:“你以为我和海珠在一起,我一定会幸福吗?”

    “在你目前周围的女孩子里,那么你认为你和谁在一起会更幸福?你认为最适合你的女孩子是谁?”秋桐反问我。

    “你——”我脱口而出。

    秋桐的面部表情一颤,眼神猛地一跳,接着说:“错,恰恰相反,我们在一起,我是最不能带给你幸福的……我们的事情,除了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伤害,除了掀起不可知的惊涛骇浪,别无其他……我会面对我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同时我也希望你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做蠢事,你该将我从你的心里彻底抹去,不留一点痕迹,我……我同样也会努力去将现实和梦幻里的你从我心里移除……”

    秋桐的声音有些悲楚,语气却又很坚决。

    我明白秋桐这话的意思,她是要我将她挥去,她也会努力将我从心里排出去,她要让那过去的梦幻和现实统统消逝在自己孤苦的内心里。她的语气之所以如此坚决,是要让我心里不留任何幻想,让我去好好对待海珠。

    我的心里一阵悲凉,我似乎觉察出了秋桐的无奈和凄苦,我明晰地感觉到了秋桐的善良和纯洁。

    想起海珠,我心里又有些发疼,似乎觉得自己和秋桐发生过的事情不自觉地伤害了海珠,有些愧疚的感觉。

    “好了,不要多想了,简单的事,不要搞复杂了……”秋桐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似乎还很开心:“哎——其实我今晚真想和你一起去和海珠海峰吃饭,当场祝贺一下海珠,只是,海峰这家伙没邀请我哦,我还是知趣点喽……”

    秋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我看着秋桐。

    “哎——笑一个,干嘛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伙子看起来不利索精神!”秋桐又在逗我。

    我咧咧嘴,笑了下。

    “这就对了,笑比哭好,笑一笑,十年少!”秋桐开心地笑起来:“易总,祝贺你啊,事业爱情双丰收……年前年后,你这个三级跳可是着实让人有些眼花缭乱……想给你庆贺都赶不上趟了……”

    我说:“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这个总经理其实不过是个副科级,也就是个幌子内部粮票而已……”

    “可不能这么说哦,出了集团,你是副科级不错,但是,在集团内部,你可是在行使正科级的职能,履行正科级职位的权力,享受正科级的政治和福利待遇……”秋桐兴致勃勃地说:“我还不是也和你一样,都是内部粮票……但这内部粮票有总比没有强吧?”

    秋桐似乎是有意在将话题转移开。

    我点点头:“嗯……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什么也许,本来就是这么回事!”秋桐说。

    我不由笑了,说:“好,是这么回事!”

    秋桐笑了,接着说:“对了,这两天我一直想问你个事……”

    “你说吧……”我说。

    秋桐想了想,说:“你一直在努力阻挠曹丽在我身边安插她的人,为何你的驾驶员却又是曹丽给介绍的?”

    我说:“曹丽给你安排驾驶员,不行,但是,我可以用!”

    “为什么?”秋桐说。

    “原因很简单,因为是给我开车,不是给你开车!”我说:“在这个事情上,你少管我,也不要那么好奇,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曹丽给你安插驾驶员的,她给我介绍驾驶员,好啊,欢迎……我不怕!”

    秋桐抿抿嘴唇,看着我:“你讲话怎么那么冲?你怎么那么好斗?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是不是想利用曹丽给你安排的驾驶员来反制她?”

    秋桐其实只说对了一小部分,我现在还没摸清这个王林到底是秉承着谁的旨意来到我身边的,我想将计就计反制的未必就是曹丽,甚至,或许,还有幕后的其他人……

    当然,这些想法我是不能告诉秋桐的,她知道了会更加不安。

    我呵呵笑了,说:“我没有好斗啊,我说话冲吗?”

    “那你说让我少管你的事!”秋桐说。

    我不由又笑了:“我是怕你操心太多,累,没别的意思!”

    秋桐瞪了我一眼:“我看你操的心比我多多了……不让我管你的事,那你干嘛管我的事呢?”

    我说:“必须的,你的事,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必须管!在这一点上,不许犟嘴!”

    秋桐说:“你个霸道的男人!”

    我说:“对你,有时候就得霸道!”

    秋桐无声地笑了下,然后说:“易克同志,我想提醒你一下,你是我的下属……我是你的领导……”

    我笑了:“那又怎么样?在单位里,在工作上,在同事面前,我当然当你是我的领导,我当然会在你面前保持足够的尊敬和恭敬,但是……”

    “但是什么?”秋桐看着我。

    “你懂的……”我笑着说。

    秋桐哼了一声,说:“不和你闲扯了,准备准备去吃晚饭,然后把海珠带回来……哎——功夫总算没白费,我就知道一定能成功的……”秋桐后半句话有些自言自语。

    我说:“你这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谁的功夫没白费?”

    秋桐微微一怔,接着说:“没什么意思啊,我是说海珠的功夫没白费啊……我知道海珠一定能治好的……”

    我定睛看着秋桐,秋桐有些不自然地低头装模作样看桌上的文件,神色微微有些不大自在。

    我眨眨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我!”

    秋桐抬起头看着我:“怎么了?不许你再命令我!我是你领导……”

    “好,你是领导,我不命令你!”我笑了下,然后凑近秋桐的眼睛:“我怎么看你眼神有些不大对头呢?”

    秋桐眨眨眼睛:“哪里不对头了?”

    我说:“你好像在撒谎!”

    我其实心里也没想很多,我是想诈一下秋桐。

    秋桐眼皮一跳,说:“你胡扯……我……我哪里撒谎了……难道我说海珠的功夫没白费不对吗?你胡思乱想什么……走吧,走吧,不要在这里耽误我工作……”

    秋桐似乎急着赶我出去。

    我正要继续盘根问底,广告公司的总经理进来了,来给秋桐汇报工作。

    我于是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想着今晚要去见海珠,想着刚才和秋桐在她办公室的一番对话,我的心又有些惘然,却也渐渐明晰了起来,是的,海珠的症好了,这对她来说是大好事,大喜事,我必须要高兴。海珠心里是爱我的,她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不舍不弃追随着我,我不能对不起她,人总是要讲良心的,我必须要对海珠负起责任。

    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了,我起身出了办公室,关好门,然后走到公司办公室门口,对正在里面的王林招招手:“小王,跟我出去一趟!”

    王林忙站起来,接着一溜烟下了楼。

    我下楼,上车。

    车子停在楼下,很干净。

    这几天我一直没大开车,这是我第一次坐王林开的车。

    王林站在车前,我刚走到车跟前,王林已经绕到右侧后车门前,给我打开后车门——

    我不喜欢这一套,看着王林说:“小王,我也不是什么大领导,不需要这派头,以后记住,给我开车,我上车不需要给我开车门,我也不习惯坐后面……”

    王林神色有些尴尬,忙又点点头:“是!易总。”

    我拉开车前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王林急忙上车,我对他说:“走——送我去西安路的上岛!”

    王林于是开车往外走。

    我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重了,说:“小王,是不是在部队上习惯这些套路了……领导坐车要给开车门,领导还得做后面……”

    王林笑了下,点点头。

    “以后跟着我开车,这些就不要了!不要那么拘束,不要那么多礼数!”我说。

    “嗯……”王林又点头。

    我接着说:“你是曹总介绍来的,曹总是我的领导,和我私人关系一向不错,以后在我面前不要那么拘束,随和点最好……”

    “嗯……好,做的不对的地方,易总多批评!”王林边开车边说。

    我侧眼看了一下王林,说:“公司的曹腾副总,你以前熟悉不?”

    王林说:“以前不熟悉……这几天刚认识……”

    我笑了下:“知道曹腾和曹丽是什么关系不?”

    王林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曹腾是曹丽的堂弟……”我说。

    “哦……”王林使劲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都姓曹呢……”

    我说:“你既然是曹丽的亲戚,那么说来,你也就是曹腾的亲戚了……怎么你认识曹丽老总不认识曹腾副总呢?”

    王林淡淡地说:“我和曹丽老总是远房亲戚,她的本家,我是基本都不认识的……从来也没有什么来往……”

    王林似乎是想在我面前表明他和曹腾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哦……”我点点头:“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

    王林接着又说:“我来这里给易总开车,我的心里眼里就只有易总一个人,我只会全心全意给易总搞好服务,让易总满意是我最大的工作目标,其他的,我都不会去考虑……”

    王林似乎在向我表白他对我的忠心。

    我说:“嗯……很好,你这话我很喜欢听……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孩子……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开车,我不会亏待你的……”

    王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点头:“谢谢易总对我的夸奖,我保证不会让易总失望的,我保证一心一意跟着易总,我保证对易总忠心耿耿……”

    我想了想,又说:“你的这个位置,看起来是开车,但是其实并没那么简单,你平时会有很多机会和公司内外的人接触,会有很多机会和集团其他的驾驶员接触,要多长几个心眼,平时在公司里要注意和同事搞好关系,要服从云总的工作安排,要尊重领导和同事,在和集团其他领导其他部门负责人的驾驶员接触的时候,要多长个耳朵,有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及时向我反馈……说白了,你不但要掌握好方向盘,还要当好我的耳朵和眼睛……”

    王林忙点头:“易总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深入贯彻落实易总的指示精神……感谢易总对我的信任!”

    我笑了:“知道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吗?知道我为什么会要你来给我开车吗?”

    “请易总明示!”王林恭敬地说。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你是曹丽老总的人,就因为你是她介绍过来的,我和曹丽老总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的同事和朋友关系,她给我推荐的人我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呢?”说完,我哈哈大笑起来。

    王林附和着笑了起来,然后说:“是的,我来之前她给我说过和你是很好的关系,说我跟找你开车,你绝对不会亏待我的……她让我好好跟着你给你搞好服务……”

    “嗯……”我点点头:“那就好!”

    到了上岛,王林将车停在门口,我对王林说:“我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吃晚饭我自己回去!”

    “好——”

    然后,我下车,站在路边看着王林的车离去,然后进了上岛,直奔二楼。

    海峰和海珠都已经到了,在一个单间里。

    “哥,你来了!”海珠看到我,笑了起来。

    海珠似乎今晚格外有神采,似乎还显得有些激动。

    我坐到海珠身边,海峰点了餐,然后大家边吃边聊。

    我开门见山,对海珠说:“阿珠,今晚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海珠脸上一阵红晕,低头看着桌面。

    海峰微微一愣,看着我,接着就开心地笑了,他显然没想到我能主动提出这个话题,似乎这不需要他来引导进入话题了。

    海峰说:“易克,知道当初阿珠为什么要给你三个月的期限吗,她其实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治疗自己的病症,不到三个月,她现在就好了,你们在一起,不用担心什么断子绝孙的问题了……”

    我点点头。

    海珠的脸更红了,嘴角又有些笑意。

    海峰接着说:“至于其他的那些问题,来日方长,我想你们都能慢慢解决好,阿珠对你的心,我想你是明白的,本来我今晚想缓缓提出这个话题的,没想到你小子直接就奔了主题,也好,大家都很熟悉,不用那么拐弯抹角,直来直去最好……阿珠,易克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你现在心里最大的精神包袱也该放下了,我看你就答应了易克,跟他回去吧……我们都是在外打拼的人,父母不在身边,我是你哥哥,就替你做了这个主,你看可以不?”

    海珠缓缓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我:“哥,你是真心想让我回去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一直就想让你回去……我一直就在等你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海珠紧紧咬住嘴唇,点点头:“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就当是一场梦,梦醒了,就都过去了……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安安稳稳平凡平静的日子,我只想过安分守己的生活,既然你如是说,那……我跟你回去……”

    “嗯……”我点点头。

    “哎——这就对了,很好……我很高兴!”海峰开心地笑起来:“哎——我这心终于放下了,我又成了易克这个狗屎的大舅哥了……妈的,真不容易啊……”

    海峰的话让我和海珠都笑起来,海珠的身体不由向我身边靠了靠,贴紧了我。

    “经历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对你们来说,或许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太顺了,未必就是好事……”海峰感慨地说:“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相互的沟通和理解是最重要的,矛盾是无处不在的,但是要分清是敌我矛盾还是人民内部矛盾,要妥善解决好一些磕磕绊绊的事情,不要冲动,不要一闹矛盾就想到要分手……”

    海珠点点头,将一只手放在我的手里,我轻轻握住,海珠的手很柔软,很温热。

    海峰又说:“其实爱情就是这样,两人在一起,不要去想对方爱不爱你,因为爱是经不起想的,你想得越多,伤就会越痛。有一天你会发现,原来爱情真没那么重要。因为一生中会有很多段爱情,而陪你走到最后的,始终只有一个人。这一路上你会受到伤害,其实真正需要强大的,不是你的外壳,而是你的心……”

    海珠看看我,又看着海峰,说:“我会慢慢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成熟长大……”

    海峰说:“女人如果遇到好男人,一辈子都不需要成熟起来。女人越来越成熟坚强,都是因为她们没有遇上好男人。而男人如果遇到好女人,可能一辈子都会像孩子。男人一直都成熟不起来,只是因为身边的女人太好了……有的是没人照顾,所以越来越坚强。有的是被照顾的太好,所以永远长不大……”

    海珠看着我,轻声说:“哥,虽然海峰哥这么说,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但是我还是愿意让自己成熟坚强起来,我愿意接受你的呵护,我也愿意照顾你……当你爱我的时候,我就拼命地去爱你。但如果你不爱我了,虽然我依然会爱你,但我会立刻止损,绝不犯贱。我其实明白,爱情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两个人相爱才叫爱情,只有一个人贴上去,那还不如趁早相忘江湖……我们都是平凡人,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浪漫,不需要惊天动地,而是天长日久。我终于知道,让一个人记忆最深刻的不是爱情,陪伴一个人度过最久时间的,才是爱情……”

    海珠一番话,让我不由觉得她真的在成熟坚强。

    海峰点点头:“阿珠说的有道理,我向来认为,没有哪种爱情,需要你放弃尊严作践自己,要你去受罪吃苦。爱情或许会让你不知所措,会让你嫉妒生气,会让你伤心流泪。但它最终是温暖的,能给你愉悦,能给你安全感。如果不是这样,那要么爱错人,要么用错方法。与其受罪,还不如单身。没有你想要的拥抱,那就先学会一个人坚强吧……”

    海峰的话让我不由想起了云朵,想起了海峰和云朵……

    海峰看着我和海珠,接着说:“送你们一句话:人生贵在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有福气,但不要刻意拥有;相信自己很坚强,但不要拒绝眼泪;相信世上有好人,但一定要防范坏人;相信金钱能带来幸福,但不要倾其一生;相信真诚,但不要指责虚伪;相信成功,但不要逃避失败;相信缘分,但不要盲目等待;相信爱情,但不要求全责备……爱上一个人容易,等平淡了后,还坚守那份诺言,就不容易了。爱,从来不是迎合。吵不散,骂不走,才算是真爱。其实,真爱一个人,你会陷入情不自禁的旋涡中。他让你流泪,让你失望,即便这样,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

    海峰的话不无道理。

    我对海峰说:“操——你这个东北区总裁快成爱情心理专家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海峰笑笑,说:“我这是从实践中得出来的体会……人生的奋斗里不能没有情感,没有情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情感始终贯穿融合于实践里,我们生活的每一天,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在实践……换句话说,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都是在实践里成长和成熟……没有激晴,爱就不会燃烧;没有友情,朋就不会满座;没有豪情,志就难于实现;没有心情,事就难于完成。我们缺少的不是机遇,而是对机遇的把握;我们缺欠的不是财富,而是创造财富的本领;我们缺乏的不是知识,而是学而不厌的态度;我们缺少的不是理想,而是身体力行的实践。”

    海珠说:“只是,有时候,这种实践,是很痛苦的,是很折磨人的!有时候看到周围那么多人都可以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心里真是羡慕……”

    海珠的话让我心里有些发疼,我握紧了海珠的手,看着海珠说:“阿珠,不必去羡慕别人这样那样的好,而对自己的欠缺耿耿于怀。其实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完整无缺的。不要常去羡慕别人如何,仔细想想,你会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其实已经很多了。从来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生,而缺失的那一部分,虽不可爱,却也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接受它且善待它,人生就会快乐豁达许多……”

    海珠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微微一笑,点点头。

    说完这话,看着海珠的表情,我的心里突然又隐隐有些酸楚……

    吃过晚饭,海峰开车送我和海珠回去。

    到了小区门口,我和海珠下车,海峰开车离去。

    夜晚有些冷,海珠站在那里打了个寒战。

    我搂过海珠的肩膀,海珠顺从地靠近我的身体……

    我的心跳不由有些加速,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和海珠一起依偎着走进小区。

    进楼道,上电梯。

    到了宿舍门口,我松开海珠,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刚插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啪——”的开门声。

    我的身体一颤,转过身,对过的门打开了。

    冬儿正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看到冬儿,海珠的身体猛地一抖,脸色倏地就变得发白。

    冬儿虽然在这里买了房子,但是大多数时间不在这里出没,我偶尔才会遇到她。本来今晚我以为她不会在这里的,没想到恰恰她正在,恰恰正好遇见我带着海珠回来。

    看冬儿此刻手里提着的手袋和穿着,似乎,这真的是个极度的巧合,似乎是她正要出门,刚打开门正好看到我们。

    一瞬间,大家的眼神里似乎都闪过一丝意外,似乎都没有想到看到对方。

    接着,冬儿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海珠的脸色就变得发白。

    在我的理解里,脸色发青是因为愤怒,脸色发白则是因为恐惧。

    那么,就是说冬儿此时很愤怒,海珠则感到了惊惧。

    冬儿为什么会愤怒?海珠为什么会惊惧?这似乎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但是,少卿,冬儿和海珠的神色又都变了,都恢复了正常。

    这似乎说明,两人都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正常的神态。

    海珠看着冬儿,主动就先开口了。

    “冬儿,你好……晚上好……”海珠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出奇的平静。

    “好,我很好……白天晚上我都很好……”冬儿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淡定,看着海珠:“没想到……没想到吧……”

    似乎,冬儿的两个“没想到”带有不同的意思。

    海珠似乎听出了冬儿话里的意思,说:“是的,没想到,没想到你从这个房间里出来,没想到你正好这会儿打开门……不过,我也不惊奇,这世上的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冬儿的表情微微一怔,似乎是因为海珠的出奇淡定。

    冬儿接着说:“是的,不稀奇,我只不过是买了这套房子,时不时会过来住一下,我只不过是这会儿正好要出门,正好遇到你们……”

    海珠的眼皮跳了下,接着淡淡地说:“哦……原来你买房子了,祝贺你,看来你发财了……能在星海这个位置买起这样的一套房子,委实不简单!看来,冬儿,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我敏感的注意到,以前海珠见了冬儿都是称呼她“冬儿姐”,而此刻,她只是叫她“冬儿”。

    细微的称呼变化,似乎折射出海珠心态的改变以及她对冬儿态度的微妙变化。

    冬儿说:“买这么一套房子算什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是有本事的人,我本事再大,也没你大啊……明明自己主动走的,这会儿却又厚着脸皮回来,看来海珠你本事也不小,不知道又耍了什么伎俩捣鼓成功的呢?”

    冬儿主动发起了挑战,话里开始带着火药味了。

    海珠淡淡一笑:“离开或者归来,都是我和易克两个人的事情,此事委实不需要你来操心的……当然,你能表示关心,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或许,我想,你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吧,你一定是在心里为我祝福吧……”

    海珠用另一种方式发起了反击,语气软中带硬,眼神毫不示弱地看着冬儿。

    海珠真的变了,似乎变得比以前坚强了。以前她在冬儿面前总是处于守势的。

    冬儿说:“不错,海珠,你还真说对了,我此刻心里是挺复杂的,只不过,我没有为你祝福,我倒是想看到你丢人现眼!”

    海珠说:“那恐怕你可能要失望了……真抱歉!”

    冬儿说:“不用抱歉,早晚的事,别看你现在不知廉耻地回来了,好像很风光,其实,你早晚还会走的,早晚,你会彻彻底底丢人现眼,早晚,你会从这里彻彻底底地消失,早晚,你会败得一塌糊涂!”

    海珠似乎没有动气,反而淡淡地笑了:“是吗,这也算是你的祝福了……我会记住你的祝福的……不过,很可惜,我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再次对你说抱歉……”

    说着,海珠伸出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又对冬儿说:“我们要回家了……你不进来坐坐?我对客人一向是很热情的,会倒杯白开水给你喝的,当然,看你此刻似乎有事要出去,我还是不邀请你了吧,再说,我这么久没回来,这么久没和易克一起在家里呆,回来也还要整理下家务,也还要和易克好好温存温存,可能会冷落你的……”

    说完,海珠又笑了下。

    冬儿狠狠咬了下嘴唇,接着也笑了:“海珠,我看你笑的很甜啊……只不过,不要笑得太早,我担心你笑不到最后啊……我其实很想看看咱俩谁能笑到最后……当然,不管是咱俩还包括其他人,我想笑到最后的必定不是你,也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我,一定是我!你信吗?”

    海珠又在努力淡淡地笑:“我倒是愿意信,只是,那似乎都有些遥远,有些自欺欺人了……过去不重要,未来不可测,最重要的是把握现在,你看,我此刻不正在笑着吗,我此刻不正要和易克一起回家吗?冬儿,其实我倒是想送你一句话,自信当然好,但是不要太自信了,过度的自信等于狂妄,属于你的会是你的恶,不属于你的,再怎么折腾,都绝对不会是你的……对你是如此,对我亦然,属于我的我不会轻易再放弃,我不会退让,也不会继续弱势下去……”

    冬儿似乎终于无法忍受了,终于又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带着仇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海珠,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按了电梯开关,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海珠长长出了口气,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发白,似乎她的心理承受力刚才也到了极限,这会儿终于受不了了。

    “进去吧……”海珠无力地说了一句。

    我打开门,海珠和我进去。

    进去后,海珠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室内,然后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用手撑着额头,神情有些颓然和疲倦的样子。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海珠跟前的茶几上:“喝口水……”

    海珠抬起头看着我:“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坐到海珠旁边。

    “为什么冬儿要死死盯住我不放?为什么她要如此对我?”海珠说。

    “这……”我一时无语。

    “对她,该让的我让了,我甚至主动退出去给了她机会,可是,她自己不珍惜,自己不好好把握,自己丧失了自己的幸福,却又迁怒于我,死死纠缠不放,现在,甚至又在对门买了房子,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海珠继续说。

    我没有说话。

    “你说,我是不是厚着脸皮厚颜无耻地回来的?”海珠说。

    “不,是我要求你回来的,是我请你回来的!”我说。

    “我想了,该让我的让了,不该让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对她,我也不会再一味退缩一味忍让,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懦弱和软弱,不是任由她嚣张的对象,不是她眼里随时可欺负的小绵羊……”海珠说:“不管以后她会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再任其宰割,我要让她知道,任何人的忍让都是有限度的……大家都是平等的,不是她想干嘛就可以干嘛的……”

    海珠似乎满肚子怨气。

    我说:“阿珠,刚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了……百人百脾气,百人百性格,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往前看……今天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当然,我最高兴的不仅仅是你回来,更重要是你的病治好了……我其实知道你和海峰到加拿大去干吗的,我一直就在关注着……”

    海珠点点头:“其实,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病症能治好,我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有生育能力了,我当时已经想好了,不管你如何给我做工作,不管你说再多的再有力的理由,只要我不能生育,我就绝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绝对不能因为我自己而让你们易家绝后,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当然,其实那天去你家,我也看出来,你妈妈也是很希望抱孙子的……这说明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当然,现在,我做梦一般,我的症真的竟然就治好了……这其实是亏了海峰哥的一个朋友,他的一个朋友不辞辛苦给打听到了国外的先进治疗方法,然后告诉了海峰哥……我问起海峰哥多次那位朋友是谁,我想亲自去感谢人家,可是海峰总是不告诉我,说人家不愿意露面,只是顺便帮了个忙,举手之劳,不值得专门感谢,说他答应了人家不告诉任何人他是谁,他要遵守诺言……海峰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感激那个不知名的好人,同时,我也觉得奇怪,那人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激呢?我其实很想好好报答那人的,父母从小就教育我们要知恩必报,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此时心里也很感激那个不知名的好人,只是海峰也没有告诉我,我也无法告诉海珠。

    我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这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做好事不愿意留名,施恩不图报……”

    海珠说:“哥,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做好事不愿意留名?”

    我说:“似乎可以这样理解,因为留下名字,做好事似乎就成了刻意的举动,似乎就动机不纯,成了就是为了得到答谢而做好事的人,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处于其他原因……”

    海珠点点头:“是啊,是有这样一种人的……这样的人,一定是品德修行极高之人……不过,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倒是不赞同做好事不留名这种行为……”

    “为什么呢?”我说“一直以来,做好事不留名可都作为一种值得提倡的、应该大力宏扬的道德观存在于人们的意识中的。当然,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大概也与我们国人的内敛性格有密切的关系……”

    海珠说:“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种做法很自私,只照顾自己的内心感受,而忽视了受助者的心理感受。我们的传统道德要求知恩必报。因此,如果不能以某种方式感谢恩人,受助者会始终感到良心不安,心里的一块石头总是落不了地。而另一方面,助人者由于担心自己主动承认后会承受负面的道德评价,因此,即便知道受助者在多方打听自己也不愿意主动承认,即便理解受助者感恩之心也不愿意主动去满足……这种想法其实很自私,只顾自己的内心感受和别人对自己的道德评价,却没考虑受助者的内心感受和心理平衡……”

    我呵呵笑起来。

    海珠也笑了,接着说:“我们的现实社会就是这样,一方面,我们的传统道德宣扬知恩必报,另一方面,我们的传统道德又谴责知恩图报。这两种道德观一直就这么矛盾地统一着……作为受助者,总想找到帮助自己的好心人,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二来希望通过某种方式回报恩人。而做好事者总是试图回避,即便自己内心愿意让别人知道,又总觉得主动承认做好事不妥,会被认为是图回报才做好事。而当被被动地找到后,似乎自己的道德境界会就此升华……所以,我觉得啊,这做好事不留名已经跟不上时代步伐了,这从一个时期内应当提倡的道德观演变成一种应该废弃的、陈腐的、畸形的道德观……”

    我又笑:“你这个观点倒是很有意思……”

    海珠说:“我甚至觉得,这种做法不能适应快节奏的现代社会,无形中浪费很多社会资源。”

    “此话从何说起?”我说。

    海珠说:“你想想啊,一件本来很简单、很直接的事情,因为做好事者不留名陡生枝节,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本来做了好事后主动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或者在知道别人打听自己时主动与受助者联系,就会省掉很多不必要的程序,不至于让受助者满怀歉疚,四处打听,甚至出钱做广告寻人,让一件原本非常简单的事情人为地弄得很复杂……”

    听海珠说到这里,我不由又笑了,我想起了夏季和夏雨打广告找我的事情。

    海珠又说:“我还觉得,这种做法不利于宏扬助人为乐的美德!”

    “越说问题似乎越严重了……这又从何说起?”我说。

    海珠说:“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此,在人们的感觉中,好像做坏事的很多,做好事的很少。而实际情况可能正好相反。之所以出现好事不出门的情况,与人们在做了好事后藏着、掖着,不愿意别人知道或者不希望主动的让别人知道这种畸形的心理有关。而受助者本来心存感激之念,但由于要找到做好事者很麻烦,因此不得不放弃。而很多的好人好事便因此而湮没于时间的长河中,不能得到及时宣传,不利于树立正气,宏扬助人为乐的美德。因此,我认为,不要再把做好事不留名当做是值得提倡的事情,应该大力宣扬做好事留名,让做好事者更加理直气壮……”

    我点点头:“嗯……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那个帮助你的好人坚持不肯露面,海峰也是要尊重人家的意愿的,我们也不好强求的……”

    海珠点点头:“嗯……我也就是站在我这个被施恩者的角度说说自己的看法,其实我心里还是非常尊敬那个好人的,我心里是十分感激那人的……或许,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他是谁,到时候,我必定要好好报答……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亏欠了人家什么,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啊……”

    我说:“你有这个想法,说明你也是好人……这世上还有很多恩将仇报之人呢……”

    海珠突然冒出一句:“我看冬儿就是恩将仇报之人……我当初主动退出,将你让给她,甚至,那个让她和你在宁州天一广场见面的电话都是我给她打的,可是,现在,她将我当成了仇人……”

    海珠的话让我微微一怔,没有言语。

    海珠又叹息一声:“其实,不管她怎么仇恨我,不管她如何捣鼓我,不管我对她现在的表面态度如何,刚才我和她那样,我是硬撑的……我心里是一直没有恨她的,我不会将她作为仇人来待的……甚至,我仍然愿意将她作为朋友……毕竟,她和你有过一场,毕竟,在我和你没有一起之前,她对你很好,带给你很多欢乐……”

    海珠的话让我心里有些感动,不由将海珠揽了过来。

    海珠靠在我的怀里,又轻声地说:“其实,想想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大老远从宁州来到这里,没有知心的朋友,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而且,还整天盯住别人不放,身累,心更累……有时候,我甚至有些同情她……”

    海珠的话让我的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滋味,我轻轻拍着海珠的肩膀,没有说话。

    一会儿,海珠不说话了,侧身仰脸看着我,目光清澈而明亮,带着几分期待,但又似乎带着几分羞涩。

    许久没有和海珠亲热了,面对海珠此时的表情,我的心跳不由加剧。

    我低头看着海珠依旧俊俏清秀的面孔。

    海珠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说:“哥……你瘦了……现在担任了发行公司的总经理,工作一定很操心很劳累吧……”

    我微笑了下,摇摇头:“操心是有的,但是累说不上……上有秋桐分管,下有云朵这个副总协助,我不累的……”

    “秋桐……云朵……”海珠重复着,眼神突然有些不定,接着又笑了下:“嗯……这次秋桐你还有云朵都进步了,值得高兴……对了,秋桐到你家过年,是不是不小心怀了李顺的孩子,但是她又不想要,所以瞒着李顺躲到你家去打孩子的?”

    我的心一颤,身体不由也随之一哆嗦。

    “你怎么了?”海珠从我怀里起身,看着我。

    我忙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说:“没怎么……秋桐的事,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感觉自己的声音非常无力,感觉自己的内心非常发虚。

    海珠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神色异常,说:“看李顺对小雪的样子,看得出他是非常喜欢孩子的,要是李顺知道秋桐干的这事,李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看不出,秋桐胆子还真大,在李顺面前表面上畏畏缩缩的,但做起事情来却很有主见,自作主张就把李顺的孩子给打了,她难道就不怕李顺知道和她算账?”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愣愣地看着地面。

    “其实我看得出,秋桐是不爱李顺的,这也难怪,李顺这样的男人,整天神经兮兮的,还是黑社会头子,哪个好女人愿意嫁给他?除非是看中了他的家庭,看中了他的财富和家庭地位……”海珠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人啊,都是现实的,都是各取所需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似乎是一个很难打破的定律……”

    “秋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这么说她!”我说。

    海珠看了我一眼,沉默片刻,接着笑了下:“好吧,我不在背后对别人说三到四了……这样是不道德的……但说真的,我很希望秋桐能快些结婚……这也算是我对她的祝福吧……”

    我木木地站起来:“阿珠,忙了一天了,累了,该休息了……”

    海珠的脸又有些发红,带着几分羞涩,点点头:“嗯……我先去洗个澡……”

    说着,海珠起身去了卧室,很快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海珠似乎以为我有些急不可耐想要和她做那事了。

    海珠去洗澡,我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着。

    不知怎么,此刻,我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做那事的裕望。

    快抽完一支烟,海珠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冲我莞尔一笑:“哥,你去洗洗吧……”

    我看着刚刚沐浴后穿着睡衣的海珠,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脸色更是娇羞地动人。

    看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海珠柔情地一笑,然后进了卧室。

    我摁死烟头,然后站起来,去洗澡……

    洗完澡,进了卧室。卧室的床头灯开了一个,光线很柔和,海珠躺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两只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我。

    我上床,进了被窝。

    被窝里很暖和。

    海珠身上好闻的气息又飘进我的鼻孔,我伸出胳膊将海珠搂了过来……

    我们身体接触的瞬间,我不由有些颤栗,海珠的身体抖了下,呼吸有些急促……

    生理的本能让我不觉开始涌起裕望的潮水,我将海珠搂紧,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轻轻抚摸着,仿佛是久违的感觉。我有些控制不住了……

    “哥……等下……”海珠突然说。

    我一愣神。

    海珠一笑,接着伸手从床头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一个东西,撕开。

    是个套子。

    “你带来的?你买的”我问海珠。

    “嗯……”海珠点点头。

    似乎,海珠已经为今晚做好了准备。

    “哥,我来给你戴上……”海珠翻了一个身,接着就开始给我戴套子。

    戴上,我觉得怪怪的,好像是穿了袜子。

    海珠躺下,我又伏到海珠身上……

    我看着海珠,脑子里突然有些空白,仿佛忽然就没有了灵魂。

    这种感觉让我心头涌起一阵恐惧,我不由加快了速度,想找回自己的精神感觉。

    可是,似乎没有效果,我的脑子里仍旧一片麻木和空白,似乎我的身体在干着和我的思想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内心的恐惧继续加大,身上开始出汗,不仅仅是运动导致,还有紧张带来的。

    越是紧张越是出汗,越是找不到精神的感觉,我似乎成了一具做那事工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我心里有些发慌,因为我似乎感觉到身披雨衣在战斗的柱子哥有变软的趋向。

    不能这样下去,这次必须要成功。我狠狠心,咬咬牙,伸手关了床头灯。

    室内顿时就黑了。

    黑暗里,我开始让自己的大脑启动,我开始让自己的脑海里涌现出秋桐,我开始想那晚丹东的迷醉之夜……

    顿时,我的大脑生动起来,我的脑海中充满了炽热和激晴,仿佛感觉我此刻是在和秋桐做那事……

    我紧闭双眼,尽力释放发挥自己脑海里的意淫……

    终于,柱子哥咆哮着呕吐了……

    我松了口气,筋疲力尽地仰面躺在床上,紧绷的大脑终于松弛下来。

    我知道,我的累,不仅仅来自于身体,更多是精神。

    在感到浑身放松的同时,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歉疚,那是对海珠的。

    对不起,阿珠……我不想这样,可是,我没办法。我心里感到很痛苦。

    沉默了一会儿,海珠打开床头灯,开始清理战场……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闭着眼,不敢看海珠,任凭海珠轻轻取下柱子哥的雨衣然后起身出去……

    海珠出去后,我张开眼,看着面前的一切,那一刻直想流泪……

    一会儿,海珠回来了,躺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身体。

    “海珠在我耳边温情地低语着,边又伸手关了床头灯,像只温顺的小猫躺在我怀里。

    我没有说话,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睁开眼,看着四周无边的黑暗,心中涌出无边的惆怅和寂寥……

    我知道,不管我刚才如何意淫,秋桐都不会是我的,她终究要是李顺的女人,我对她,只剩下可怜可悲的意淫。

    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和海珠又开始了我们的日子,海珠这次回来,是不会再走的了。我要和海珠共同谱写我们的生活篇章了。

    现实面前,道德面前,良心面前,责任面前,秋桐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

    似乎,这就是我和秋桐唯一的选择。

    似乎,这就是我和秋桐最终的宿命。

    梦想永远超于理想,理想永远高于现实,对我和秋桐,随着虚幻和现实的合一,我们已经没有了梦想,连理想也不可能实现,只剩下无奈残酷无力的现实。

    这就是命运!

    秋桐早就屈服于自己的命运,那么,我也必须要直面接受我的命运。

    或许,好好和海珠一起过日子,好好善待海珠,好好一起活下去走下去,是我唯一可以走的路,也是秋桐最深最真的祝福。

    想到这里,我内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努力将凄苦和悲凉挥去,然后搂紧了海珠的身体……

    第二天,刚上班,我就去了秋桐办公室,给她送一份报告。

    进了秋桐办公室,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不由一愣。

    虽然秋桐化了妆,但我依然看出她的眼窝有些深凹,精神有些憔悴,似乎昨晚一夜没睡的样子。

    将报告递给秋桐,然后我说:“你……昨晚没有睡好?”

    秋桐的身体微微一颤,接着就努力微笑着看我:“没有,昨晚我睡得很好……”

    我没有说话,继续直视她的目光。她似乎微微有些不自在,避开我的眼神,看着窗外。

    我转身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我停住,回过身——

    秋桐正默默地看着我。她在看着我离去。

    我的眼神再一次和她的碰撞。

    那一刻,我似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而秋桐,似乎也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却也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我轻轻转身离去。回到办公室,我凄苦压抑酸楚的心突然崩溃……

    鱼对水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下午,我到市文明办去联系一项工作,想由市文明办牵头,结合市里正在搞的创全国文明城活动,在市区设置一批阅报栏和售报亭。在创城的各项打分标准里,阅报栏和售报亭也是其中得分的一个项目。

    这是我最近工作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我和秋桐早就商议好的提高集团各报纸影响面和扩大报纸稳定零售量的一项重要举措。文明办没钱,但是位置高,号召力强,我们出钱,两家合办,打着文明办和传媒集团的名义,文明办脸上有光,还出政绩,我们呢,得到实际的好处。

    我将可行性报告先给了文明办的领导,又口头汇报了一下具体的操作措施,分析了一下此项操作带来的社会效益。秋桐告诉过我,和这样的部门领导汇报这样的事情,只能谈社会效益,不要谈经济效益。汇报完,文明办的领导很感兴趣,说会认真研究研究。

    然后,我就出来,准备回去。

    文明办办公室在市委宣传部的楼上,纪委的办公楼在宣传部的前面,都在市委大院里面。

    出了宣传部办公楼,没走几步,正好就遇到了季主任。

    季主任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们站在两座楼之间的花坛边随意聊了几句,季主任邀请我到他办公室坐坐,我看得出他是在客套,婉言谢绝。季主任也没勉强,接着又为他那远房亲戚的事情感谢了我几句。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后,我正要继续往外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关云飞的。

    “小家伙,和纪委的人嘀嘀咕咕什么?”关云飞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

    我扭头就往关云飞办公室的窗口方向看,果然看到关云飞正站在窗口冲我笑。

    “呵呵……我到文明办办事,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季主任,随便聊了几句!”我说。

    “文明办是我管的,到我的部门来办事,经过我的门口,竟然不进来拜见拜见我,你什么意思啊?小子,是不是提拔了,眼里没有我这个领导了?”关云飞笑吟吟地说。

    “没那意思啊,是怕打扰你工作,领导的门,岂能随便进呢,不敢随便去打扰你喽……”我说。

    “好了,我批准你可以来见我了……给我上来!”关云飞说完就挂了电话。

    关云飞要见我,我自然是不能拒绝的,这家伙可是我的大老板,是全市宣传系统的总头目,得罪不得。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关云飞的办公室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关云飞在里面说:“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关云飞说:“关上门!”

    我回身关门,然后走了进去。关云飞端着一杯水,慢悠悠地喝着,指指旁边的沙发:“易总经理,易领导,请坐!”

    关云飞似乎在调侃我。

    我坐下,看着关云飞笑。

    “傻笑什么?小子。”关云飞说。

    “见了领导开心啊,笑不好吗?”我说。

    “是不是你见了所有的领导都开心呢?”关云飞说。

    我忙摇头:“不是,是见了自己喜欢的领导才会开心!”

    “哈哈……这么说,我还是不让你讨厌的领导哦……”关云飞大笑。

    “是啊,你这么大的官,是我的吾皇万岁,我怎么敢讨厌你呢,喜欢还来不及呢!”我说。

    关云飞说:“现在下属都喜欢巴结迎奉领导,你想不想巴结巴结我?”

    我说:“想啊,就是不知道怎么巴结。”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关云飞说。

    我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啊?巴结领导是要瞅准领导的爱好的……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女人呢还是喜欢金钱……”

    “你小子讲话够直接的,上来就是女人和金钱……”关云飞说:“那么,我要是告诉你我都喜欢,你会不会给我送呢?”

    我摇摇头:“或许,不会!”

    “为什么呢?”关云飞笑看我。

    我说:“首先我没有这些资源,我手里既没有女人,也没有钱,我怎么给你送呢?其次,即使我有,我也不会送的,那样岂不是等于把领导往火坑里推吗,那就等于是在腐蚀领导在害领导,我那么喜欢你,还指望你以后提拔重用我,怎么能害你呢?”

    “哦……你这个观点倒是不错,很正,正能量十足……是从纪委的人那里学来的吧?”关云飞说。

    “这个需要学吗?这是做事做人的基本准则!”我说。

    “嗯……”关云飞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咦——我看你刚才在楼下谈话的那位,好像是那天在集团带走秋桐和你在会场上发生冲突的纪委三室的人哦……你怎么和他捣鼓在一起了?”

    我说:“不错,那是纪委三室的季主任,我和他是不打不成交啊,现在还成了朋友了,刚才正好遇到他,随便聊了几句!”

    “哦……季主任……”关云飞点点头,说:“你们关系现在不错?”

    我点头:“是的,季主任这人做事挺将原则的,公私分明,办案归办案,朋友归朋友,他办了秋总的那个案子,亲自将秋总带走了,又亲自给送回集团,结果一来二去,他倒是和秋总成了朋友,说是办案办出个清官来,他很赞赏秋总的人品,通过秋总,我也和他认识了……大家在一起还是很谈得来的……”

    “哦……”关云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通过办案成了朋友,这倒不错……你们能成为朋友,很好……”

    关云飞似乎对季主任很感兴趣。

    我说:“关部长,你是不是准备要提拔这个季主任啊?”

    关云飞呵呵笑了:“小子,他是纪委的人,我又管不着他,我哪里有权力提拔他呢……我看你是很不懂官场的规矩哦……”

    我说:“你是市委常委啊!说没权力似乎也不大正确!”

    关云飞说:“说你不懂官场的规矩,你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小子,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我说。

    “这在官场混,无外乎做人做事做官三样事,对这三点,你是怎么认识的?说实话,说自己的心里话,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和我说!”关云飞说。

    我看着关云飞似笑非笑的面孔,琢磨着他问我这话的用意,想了想,说:“我步入官场时间很短,对如何做人做事做官,还真没有系统的整体的思路,不过,秋总倒是平时和我谈论过不少这方面的观点,我倒是受益匪浅……”

    “嗯……那你就把秋桐教导你的观点说来和我听听!”关云飞说。

    我说:“秋总说过,这做人、做事、做官三者之间,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很好地诠释了做人、做事、做官的关系与内涵。她认为,以德为本,以诚为根,以善为贵,谓之做好人;以谋为基,以实为重,以智为要,谓之做好事;以民为本,以政为先,以纪为则,谓之做好官……”

    关云飞点点头:“嗯……继续说下去!”

    我说:“秋总认为,做人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做人并非顶天立地,只需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和自已的良心。与人交往,义薄云天、赤心相待,就会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就会获得珍贵的友谊;记人之善、忘人之过、无愧于心、隐恶扬善,乃圣人之举。我们要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以德报怨,以善报恶,不是懦弱,不是无能,是一种胸襟,是一种雅量。慷慨解囊、乐善好施,不是无识,一种厚道、是一种仁慈……”

    关云飞专注地看着我,又点点头:“嗯……”

    我继续说:“秋总常说,做事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举步为艰之事亦会迎刃而解,推三阻四、挑肥检搜,手到擒来之事亦可一无所成。当然,愚者喑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实干、苦干,更要巧干,凡事要深思熟虑,把握事情的规律,辩明事情的事非,要有恢宏大气的深谋远略,使事情化凡为简,要事急干,急事早办,动必量力,举必量技,起到事办功倍的效果……”

    “嗯……这是做人和做事,那么,做官呢?”关云飞笑呵呵地说。

    我说:“秋总一向认为,做官就要有益于民,清清白白。她经常和我说,芸芸众生中,有人流芳千古,有人遗臭万年,有人名垂青史,有人烟消云散。当今年代,虽忠奸难辨,但清贪可论,清贪犹如泾渭,民重自有天平,你的每一步都在书写自已的历史。做官只是多了一份责任,首先管好自已,再去管好别人,做一个人民满意、群众认同的官;做一个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官,不愧对手中的权和和责任,不愧对群众的期望和信任。要以民为本,以民心为根,心里装着群众,凡事想着群众,工作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自然会得到群众的支持和拥护……总之,官声誉起为民事,业绩成于跬步行,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做官,都要常怀进取之志和为民之心,只求无愧于人生……”

    关云飞听我说完,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很好,听得出,你对你的这个上司秋桐是很佩服的,秋桐这个人一向就很正,她的这个观点非常正确,我们的事业就需要这样的官员……她能给你灌输这些道理,说明她对你是寄予厚望的,是非常关心的……”

    关云飞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似乎他对从我这里了解到的秋桐的思想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接着,关云飞说:“秋总给你灌输的是正面的东西,这些都很有必要,很对,不过,我倒是还想给你补充一点东西,这点东西算不上是负面的,但也不是很正面……”

    我说:“请领导指示!”

    关云飞慢悠悠地说:“在官场做事做人做官,除了要牢记秋桐告诉你的那些,还要记住一点,那就是要牢牢把握灵活性和原则性相结合,要根据实际情况解决实际问题,一味讲原则不行,太灵活了不行,要注意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要把握住这个度……换句话说,原则性是正道,灵活性是小节,一个人要想在官场里混得如鱼得水,必须要适度掌控住正道和小节之间的关系……正道要行,但小节也要讲,行正道和讲小节之间并不矛盾……”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关云飞:“你的意思是说,行正道未必一定要讲小节?”

    关云飞点点头:“不错!行正道不必拘小节!这是官场的现实所决定的,你要想在官场里混出来,就必须要学会运用这一点……”

    我有些困惑,不大明白关云飞这话里的意思。

    看我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关云飞说:“小子,我给你举个正反例子,你就明白了!”

    我点点头。

    关云飞说:“南宋和大明,两朝都是文人的天下,武将廖廖。南宋初年的岳飞与明朝后期的戚继光取得的功绩,可谓这廖廖中的凤毛麟角。岳飞有他的岳家军,让对手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叹;戚继光有他的戚家军,一鼓荡尽为患数十载的南方倭寇,为老百姓所尊重。

    人们知道岳家军,还知道岳飞被十二道金牌招回,屈死在风波亭。关于戚继光,人们知道他横扫倭寇,却不知道他也曾驻守京北蓟镇十六载,拱卫大明都城,只打得蒙古朵颜部发誓永不入犯。岳飞与戚继光,一个在事业鼎盛时做了屈死鬼,一个却立下了一个个奇功。原因何在?”

    “何在?”我说。

    “很简单,一个朝中无人,一个后台很硬。”关云飞干脆地说。

    “哦……”我凝神看着关云飞。

    关云飞继续说:“岳飞生在南宋初年,朝中主和派当权,难得有知己。生性耿直,不太会处理与朝廷当权派的关系。有一次,秦桧宴请百官,诗兴大发,要求每人做一首诗,诗佳者坐上座。也许,文学功底深厚的秦桧想借此自我展示,但岳飞却不给他这个面子,昂昂然自顾坐到上席,吟诗一首:自幼从军未学诗,今朝赴宴强为之。削发搓缰系战马,拆衣抽线补征旗。江南美酒君须记,北国风光我独知。百万金兵临城下,再请诸公去赋诗。这样的诗句,让秦桧和宴上百官,都觉得颜面扫地。朝中也有主战派,但是岳飞嫉恶如仇的个性,让人很难接近。

    而戚继光建功蓟镇,如果没有张居正的鼎力支持,不可能如此顺利。当时,只要有人敢找戚继光的麻烦,张居正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不动声色把此人调离或贬职,为戚继光在蓟镇大张旗鼓训练士卒、建立新军、修筑长城、更新装备等等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当然,张居正对戚继光的支持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一方面是张居正为国选才,器重戚继光的军事才能;另一方面,也在于戚继光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为了报答张居正的知遇之恩,他曾给张送过重礼,并在张回乡葬父时,派出自己最精锐的部队护卫南行。更为甚者,戚继光每次给张居正写信,都谦卑地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一个堂堂大将面对朝臣居然如此卑躬屈膝,张居正能不视戚继光为自己的亲信,能不放手用他,让他建功立业吗?”

    我不由点了点头:“哦……”

    关云飞继续说:“岳飞不会送礼,更不会自称门下走狗。从传统的道德来看,戚继光的操行确实不如岳飞,但细读史书,会发现戚继光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戚继光初调蓟镇,原想大有作为,上书朝廷,要求拔十万兵员,想训练一支北方的戚家军,以平定边患。但朝中反对声一片,指责他求望太过,志意太侈。面对朝中的反对之声,戚继光很快明白,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得到朝中权要的支持,否则,空有爱国热情,到头来处处碰壁,一事无成。于是,在戚继光任蓟镇总兵期间,朝中换了徐阶、高拱、张居正三任首辅,戚继光都与他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而其实又有谁知道,戚继光为了国家的安宁,在这简简单单的关系二字背后,是怎样的忍辱负重,是怎样的费尽心机?这一切都是岳飞不曾想到做到的,所以他不曾被权贵重用,含冤抱死。

    明代哲学家李贽观点非常明确,他尊重海瑞,但指出海瑞过于拘泥于传统的道德,因此只能是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他赞扬戚继光为千百世之人物也,对戚继光为了国家的利益,舍小节而顾大局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

    人说盖棺定论,又说历史任人评点,我只是为岳飞扼腕叹息:不知道他若晚生几百年,目睹了戚继光的成功,能否改变自己的观点,在浊世里也立一番大功业?”

    我怔怔地看着关云飞,寻思着他给我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他在这里为岳飞叹息,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岳飞,还是为他官场经历中经过见过的不能领会此道理而难以崛起的某些人。他说这番话,显然不是针对秋桐来的,而是针对我。他似乎是要借这个故事来给我某种不动声色的启发和诱导,开启我的思路,给我某些暗示。

    我点点头:“关部长,我明白了,回去后我会深刻领悟你这番教导的!”

    关云飞笑了:“小易,我告诉你,在官场,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秋桐给你灌输的观点我很赞同,但我告诉你的这个故事,也并非没有道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是要看你如何在实践中做好结合这篇文章……道理很重要,但行动更关键……我们任用使用干部,除了考察他的思想,更重要是看他的行动……”

    关云飞着意强调了行动二字,我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关云飞接着说:“我虽然不是你们集团的直接领导,但是对你们集团的事情,我是很关注的,对你和秋桐,我同样也是很关心的,我对你们都是寄予厚望的,我希望你们能在官场有一番作为,希望你们能在东凯的正确领导下在事业上不断取得新的成就……”

    关云飞又提到了孙东凯,还有意无意说在孙东凯的正确领导下。

    那么,什么是正确领导?什么又是错误的领导?我又困惑了。

    关云飞似乎想让我明白什么,却又不直说,一个劲兜圈子。

    这家伙城府够深的,狡猾的老狐狸。

    我说:“回去后,我会把关部长的期待和厚望转告秋总,请关部长放心,我和秋总都不会辜负关部长的一片栽培之心!”

    关云飞呵呵笑了:“小家伙,我看你是个混官场的料,做职场行,经验丰富点子多多,做官场虽然是个菜鸟,但是潜质很不错,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有培养的价值……东凯是你的直接领导,要好好跟着东凯干,和东凯保持密切的关系和联系……”

    关云飞这话似乎又另有深意。

    我点点头:“孙书记对我很关心,关部长对我很厚爱,我很庆幸能得到两位领导的赏识,我会跟着孙书记好好干的,同时也不会辜负关部长对我的一番苦心教导……”

    关云飞笑着:“小易,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我喜欢聪明人……”

    我笑了下,没有做声。

    这时关云飞的秘书进来了,我于是告辞离去。

    回到公司,我直接去了秋桐办公室,先汇报了和文明办商讨的结果,然后把遇到季主任以及和关云飞谈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秋桐。

    秋桐听完,低头沉思了半天,接着抬头看着我说:“听你的话里,似乎关部长对季主任很感兴趣……”

    “是的,很感兴趣!”我点点头。

    秋桐又想了下,点点头,说:“你那天的玩笑话或许真的要应验了……”

    “什么玩笑话?”我说。

    “那天我和你和还有季主任吃饭的时候你说的玩笑话啊,你说希望能有一天和季主任一起共事……”秋桐说。

    我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集团的纪委书记年龄快到了吗?”秋桐说。

    “这我知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季主任有可能调到我们集团来任纪委书记?”我说。

    “是的,我有这个预感!”秋桐点点头。

    “为什么有这个预感?”我说。

    “因为你和关部长谈话的内容!因为你和关部长说起的我和你还有季主任的关系以及你对季主任的评价!”秋桐微笑着说:“当然,还有直觉!”

    “这……这……不会吧,关云飞是管宣传的,又管不到纪委,也管不到组织部……”我说。

    “你自己说的那句话又忘记了,关云飞是市委常委……不错,他是宣传部长,他管不到纪委和组织部,但是,他在常委会上有发言权,他可以要人……要人总可以吧,建议总可以吧……”秋桐说。

    “哦……”我点点头:“假如你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么,关云飞和季主任似乎并不熟悉,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为什么会要季主任来我们集团担任纪委书记呢?”

    秋桐说:“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我不明白,你给我说!”我说。

    “你又霸道了,怎么对领导这样说话呢?”秋桐冲我瞪眼,嗔怒地看我。

    我笑起来:“那就请领导明示……”

    秋桐抿嘴一笑:“这还差不多……一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关部长一定是看中了季主任的人品正,通过你初步了解后,他肯定还会通过一些别的渠道深入打听季主任的情况;二来,这就又要说到官场斗争常用的武器。”

    “什么武器?”我说。

    “制衡!”秋桐的语气很干脆。

    “制衡?!”我看着秋桐。

    “是的,”秋桐点点头。

    我似乎有些明白秋桐这话里的意思了,现在集团的纪委书记这就快要退了,现在他基本是谁也不得罪,在得过且过熬日子,对孙东凯是言听计从,基本是什么都不作为,完全成了孙东凯的傀儡。这当然是关云飞所不希望看到的。而按照季主任这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他来集团担任了纪委书记,还是党委成员,还是从上面下来的,他会对孙东凯那么恭顺那么听话吗?关云飞一定是看中了季主任的这一点。秋桐也一定是想到关云飞会利用季主任的正直和耿直把他弄到集团来制衡孙东凯所以才会如此判断。

    而关云飞如果真的想把季主任弄到集团来干纪委书记,那么他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是要逐步对孙东凯看起来似乎正一天天牢固的权力结构进行渗透,在孙东凯的眼皮子下面设置一道防火墙,甚至,他是想以此来加强秋桐的力量,借助秋桐和季主任这两个正义的力量来加大对孙东凯制衡的力度。因为在目前看来,立刻往集团安插总裁和总编辑两个正县级的职位似乎还不现实,那么,仅凭秋桐这个非党委成员的集团内部粮票来制衡孙东凯,似乎显得力量有些薄弱,一旦将季主任安排进来,在集团党委内部无疑会加大会孙东凯的牵制,在集团内部也会对忠于孙东凯的那些中层力量增加约束力,让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同时,这个季主任和关云飞从来就没有什么密切的来往,不是关云飞的人,关云飞完全利用集团现任纪委书记即将退下来的机会可以打着公事公办的名义给市委书记光明正大提建议,在常委会会上公开提建议。安排一个副县级的人选,而且还是新老交替,对市委书记来说是小事一桩顺水推舟。而且,市纪委是副地级级别,纪委内部的各个部室本来就是副县级,季主任也不等于是提拔,是平调。这样操作,基本是不会有什么障碍的。因为看不出季主任和关云飞有什么关系,雷正也是不好反对的。孙东凯更是没有资格去抗拒,按照他的级别,他只有接受的份。

    当然,这对季主任来说是好事,当一个集团的党委成员纪委书记当然比当一个部门的主任要好多了,虽然是平级调动,但平级之间,意义又不同。

    而秋桐能通过我和关云飞之间简单的对话能预感到这些东西,说明她对官场的人事感觉是极其敏锐的,到底她是干过多年人事工作的。

    感觉得出,秋桐似乎对关云飞想利用自己做事做人的风格和性格来制衡孙东凯的意图也是有感觉的,只是故作不知不在我面前明说而已。

    “当然,我只不过是预感,预感,我们俩之间随便说说而已,也不必完全当真!”秋桐说。

    “我觉得你的感觉或许会很准确!”我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你可真厉害,从几句对话里就能感觉到可能的人事安排……”

    “呵呵……”秋桐笑起来:“不必拍我马屁,就是你天天拍马屁我也不会提拔你的,当然,我也没权力提拔你……”

    我笑起来:“我才没功夫拍你马屁……”

    秋桐脑袋一歪:“那你有功夫拍谁的呢?”

    我说:“谁都有可能,反正就没有你!”

    秋桐又笑起来,我也笑了。

    然后,秋桐说:“说没拍,其实你还是拍了,你给关部长说的那些做人做事做官的观点,说是我给你灌输的,我好想没记得和你说那么多吧……你这算不算在市领导面前拍我马屁呢?”

    我说:“这不算是拍马屁,这是实事求是,虽然那些原话不是你给我说的,但是,那些是你平时给我言传身教的归纳,我只不过是在关部长面前总结出来了而已……”

    秋桐又笑:“看,继续在拍我马屁了……”

    我又笑。

    然后,秋桐说:“我不得不说,你归纳的很不错,这些的确是我的观点……但是关部长和你说的他的观点,我也是赞同的,在官场混,的确要牢牢把握好原则性和灵活性,这二者之间的平衡和度很重要……关部长说的岳飞和戚继光的故事,虽然有些极端,但是也未必就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他给你讲这个故事,其实不仅仅是在点拨你,也是想通过你点拨我……”

    我点点头:“这家伙老奸巨猾,含而不露,点而不破,实在是高深莫测!”

    秋桐笑着说:“这就要看你意会领导意图的能力了,看你会不会察言观色了……混官场,领会领导意图,学会察言观色,这是必修课!”

    我点点头:“嗯……学问是不小!”

    “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秋桐晃了晃脑袋,风趣地说:“易大老总,官场的学问多了,慢慢修行吧……你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我说:“嗯……我是要好好学,我会慢慢学好的,我一定能学的很好!”

    秋桐看着我,无声地笑了。

    看着秋桐纯真的样子,我不由心里突然有几分感动,一向沉稳舒雅的秋桐是极少在公众面前表现出如此活泼可爱的神态的,这是她不由自主内心真实情感的流露。

    正在这时,秋桐的手机响了,秋桐看了看来电显示,自言自语地说:“是夏季——”

    我的心一沉,脸色接着就有些不大自在。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自在,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不自在。

    可是,心不由己啊,我也不想这样,不自觉就这样了。

    秋桐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接听夏季的电话:“夏董你好!”

    我坐在那里看秋桐接电话。

    “哦……晚上你想请我吃饭……”秋桐边接电话边看了看我,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哎——夏董,真不巧啊,我晚上约了易克还有海珠云朵海峰以及海珠公司刚来的副总孔昆一起吃饭的,正打算给夏雨打电话呢……”

    秋桐学会撒谎了,我心里不由一乐。

    秋桐冲我抿嘴一笑,然后继续说:“呵呵……为什么没有打算约你啊,不是没想到你,是因为你大老板事情忙,不敢打扰啊……既然你晚上没事,那好啊,欢迎啊,那……要不,晚上我请客吧,你一起来参加,正好大家也好久没有聚聚了……嗯,那好,下班后见,到时候让夏雨告诉你吃饭的地点……”

    放下电话,秋桐说:“哎——看来我今晚要请客了……正要本来就想约着大家一起坐坐的,那就干脆今晚吧,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人,去吃海鲜,到天天渔港……你通知下海珠海峰云朵还有海珠刚来的副总孔昆,夏雨我来通知……”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秋桐:“哎——你学会撒谎了啊,我倒是第一次见!”

    秋桐的脸一红,低头沉默片刻,接着抬头说:“看你脸色那样,我不撒谎行吗?”

    我的心一热,却又感到有些发苦。

    又沉默了片刻,秋桐恢复了常态,说:“快到下班时间了,好了,去吧,通知大家晚上去吃海鲜,我做东!我难得请一次客,都要给面子,不许请假……”

    秋桐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李顺大步走了进来,嘴里打着哈哈:“刚到门口就听到秋桐要请客吃海鲜,好啊,我也去,这个面子我是一定要给你的,我正好没事,我不用请假了!”

    神出鬼没的李顺突然来了。

    不但来了,而且还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吃晚饭。

    看到李顺,我和秋桐都不由微微一怔,秋桐的脸接着就拉了下来。

    李顺似乎知道秋桐为什么给自己脸色,说:“这会儿都快下班了,我来你办公室有没其他人看到,易克又不是外人,我来你这里给你丢不了什么脸的,你给我拉脸干嘛?”

    秋桐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李顺。

    李顺又说:“就算别人看到我,又怎么了?谁知道我是干嘛的?我难道形象就那么差,难道我脸上就贴着黑社会的标签,难道我来你这里就给你丢脸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起码我配你,还绰绰有余,你觉得委屈了还怎么的?”

    秋桐抿了抿嘴唇,低头不语。

    李顺看着秋桐的表情,摇摇头:“好了,少给我脸色看,我又没来这里捣鼓什么动静,我只不过是顺便来这里看看,看看崭新的总裁助理和总经理……再说,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专门开看你的,我是回来看小雪的……”

    秋桐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说:“我没给你脸色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李顺嘿嘿笑了,接着说:“你们集团也真他妈的操蛋,你这都提拔成总裁助理了,怎么还在这个简陋办公室,起码得换个更高档点的……这个办公室可以腾出来给易总经理用啊……要不,我出钱给你们俩的办公室来个大换血,都装饰下,换套高档的办公家具?”

    亏李顺能想出来,我忙说:“别,别折腾这个……”

    李顺呲牙一笑:“怎么?怕显摆怕招摇?有什么好怕的?在公家单位干,顾虑就是多啊……好了,不说这个了……怎么,刚进门的时候听你们说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和谁吃的?我参加好不好?”

    我说:“就是平时大家一起玩的那帮朋友……”

    “哦……海珠海峰云朵夏雨那一伙吧,好啊,都是熟人,那我申请参加,”李顺来了劲头:“这帮小家伙,我正好今晚利用吃饭的时间给他们上上课……”

    秋桐抬头看着李顺。

    李顺看着秋桐:“怎么样,我参加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你想参加,那就参加,没什么合适不合适之说!”秋桐说。

    我这时突然不想让李顺参加了,夏季晚上也要来,两人见了面,夏季心里必定疙疙瘩瘩,李顺说不定会继续加大对夏季的猜疑。我确信那天在三水集团的工地遇到老黎夏季夏雨的时候,谈到秋桐的时候,夏季不易觉察的微妙表情变化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一向喜欢疑神疑鬼的李顺的一些疑虑。如果今晚大家一起吃饭,夏季一旦被李顺发现更多的破绽,再加上还有个讲话一向不着天不着地的夏雨,那李顺会加重对夏季和秋桐关系的猜想,一旦李顺要是认定夏季对自己的女人有什么意图,那依照李顺的性格,他会立马翻脸不认人的,即使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也不会放在眼里,说不定他就会立马对夏季动手,那局势那就难以收拾了。

    不知为何,我不喜欢夏季追求秋桐,但却也不想让李顺伤害夏季。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矛盾,却又往往能在矛盾中找到统一,虽然这统一有些酸涩。

    同时,海珠海峰也都不喜欢李顺,特别是海珠,对李顺的情绪很高,很厌恶这个我的黑老大,要是李顺参加晚宴,在饭局上再不着边际说一些话,很大的可能会搅了这顿晚饭的和谐气氛,海珠海峰中途退场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说:“还有,海珠公司刚来的副总孔昆今晚也一起吃饭!”

    李顺一听,愣了,说:“什么?这个……这个副总也参加?”

    我点点头。

    李顺怔怔地看着秋桐,喃喃地说:“她也参加……她为什么也参加?”

    秋桐有些奇怪地看着李顺:“她参加怎么了?我今晚请客,我邀请她参加的,这个人很不错的,我和她关系挺好的,怎么,你认识这个副总孔昆?”

    李顺一咧嘴:“听说过,没见过,没见过……不熟,不熟……嗯……啊……这个……这个……今晚你们人比较多啊,比较多……我还是不凑热闹了……不凑了……”

    李顺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和难堪。

    秋桐皱皱眉头,脸上露出越发奇怪的表情,说:“刚才一个劲儿要参加,怎么这会儿突然又不去了?你怎么回事?”

    李顺打个哈哈:“我怕见生人啊,哈哈,怕见生人,既然今晚还有我不熟的人去,那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回去陪小雪好了……我好久没见小雪了,还真挺想她的……”

    李顺找了个借口。

    秋桐看着李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我告诉你,今晚还有个你不认识的生人参加呢,我告诉你他是谁……”

    秋桐似乎是要接着说出夏季来,她以为李顺和夏季不熟悉。

    “别说了,别说了……”李顺打断秋桐的话,接着说:“两个生人参加,我更不去了,有生人去就没意思了……啊哈……好了,我不在这里呆了,我回去陪小雪玩去……”

    说完,李顺转身就走,逃之夭夭。

    李顺走后,秋桐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怪异……他一向就这么怪异……”

    秋桐当然不会想到李顺现在把她当做了何种性取向的人。

    秋桐接着就摸起电话打给了夏雨……

    我回了办公室,通知完云朵海峰,又给海珠打了电话。

    “阿珠,秋桐今晚请大家吃饭,你和孔昆都去……”我说。

    “哦……还有谁?”海珠问。

    “海峰云朵夏季夏雨……”我说。

    “嗯……没有冬儿?”海珠说。

    我一愣,接着说:“没有!”

    “那就好,我和孔昆下班后就过去!”海珠说。

    “嗯……”

    “对了,让秋姐把小雪带过去啊,我好久没见小雪了……”海珠笑呵呵地说。

    我说:“小雪今晚是不去了,李顺回来了,他陪小雪玩的……”

    “哦……李顺回来了……他知道今晚秋姐要请客的事?”海珠说。

    “嗯……”

    “他知道夏季也参加?”海珠又问。

    显然,海珠也似乎看出了夏季对秋桐的某种意思。

    我支吾了下,说:“可能,不知道吧……”

    “哦……”海珠拉长了声音,那声音里似乎别有意味。

    下班后,我和秋桐一起去了酒店,四哥开车。

    到了酒店的单间,秋桐邀请四哥也参加这个酒场,当然,他是以秋桐驾驶员的身份参加的,此时,还不便于让大家知道更多关于四哥的事情。

    大家都到齐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互相认识了。

    酒菜上齐,大家边吃边喝,气氛还算融洽。

    夏雨特别活跃,见了孔昆也很热情,一个劲儿嘟哝:“哎,小昆昆啊,本来海珠姐公司的副总是我的,我一直就想去干的,结果被你现在抢占了……哎,你这一去,我的戏更不大了……”

    孔昆一愣,看看海珠,海珠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勉强笑了下,没说话。

    孔昆又看着夏雨:“哎,夏雨,你好奇怪啊,你放着堂堂大集团的副总裁不干,干嘛非要去我们公司干副总呢……这不是捡芝麻丢西瓜嘛……”

    孔昆脸上的深情似乎很不可思议。

    夏雨嘿嘿一笑:“我在集团里老是受夏季老兄的气,他老是欺负我,我打算炒他鱿鱼呢……我这么年轻,不能就这样下岗失业啊,我要再就业啊……”

    夏季冲夏雨一瞪眼:“又开始说没天没地的话了,净胡扯,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夏雨也冲夏季瞪眼:“你还不承认?我都被你压迫死了,你还嘴硬!我看你就是鸭子死了嘴还硬,你信不信我回家找老爸告你状!?”

    夏季和夏雨两个打起了嘴架。

    大家都笑。

    孔昆似乎对秋桐特别有好感,这会儿又不停地和秋桐说话。

    “哎,秋姐,我可真佩服你羡慕你,这么年轻就做到了集团总裁助理,人长得又这么漂亮……可惜我是个女儿身,我要是帅哥啊,我一定抛家舍业追求你!”孔昆半开玩笑地说。

    孔昆这么一说,大家又笑了。

    夏雨看着夏季:“老兄,看看人家孔昆,看看人家追求女朋友的这气魄,你好好学着点……”

    夏季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秋桐一眼,接着又瞪夏雨:“你少拿我开涮……再惹我,回头我还欺负你!”

    “这回自己承认了吧,你一直就欺负我……”夏雨咧嘴一笑,然后看着秋桐:“秋姐,你看这个大男人老是欺负你妹妹我,你替我管教管教他……”

    秋桐神色平静地笑了笑:“我可没有权力管教你哥哥,这是你爸爸和你未来嫂子的事情……”

    “这个权力你可以有啊,只要你想有,你就会有啊!”夏雨说。

    秋桐说:“这个权力我不会有的,也不可以有的,也不想有的!”

    闻听秋桐此言,夏雨半张嘴巴,夏季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和失落,但是随即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似乎他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和勇气。

    夏季的这种神情让我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找不出不是滋味的理由来。

    秋桐这时举起酒杯看着我和海珠:“海珠,易克,我和你们喝一杯,祝福你们,祝贺海珠又回到易克身边……”

    我和海珠举起酒杯。

    孔昆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嘻嘻笑着对海珠说:“哎,怪不得我刚来的时候你住公司宿舍,怪不得昨晚开始你就不回来住了呢……嘻嘻,原来和易哥闹小别扭了,现在又和好了!”

    夏雨的脸倏地就变了,有些发白,接着又开始哭丧着脸,狠狠瞪了我一眼,接着无精打采地说:“哎——看来我就是这样的命了……”

    夏雨此言显然是哀叹自己就是当二奶的命,她似乎对海珠回归我身边没有受到极其强烈的刺激,似乎她自己觉得只要能跟着我,当老几不重要,似乎她觉得形式不重要,结果才是主要的。

    夏雨此言让海珠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

    孔昆眨眨眼,看着夏雨:“你什么命?你怎么了?”

    夏雨看了孔昆一眼,说:“小婆子的命呗,唉……哎——你不懂,不和你说了……”

    孔昆看看我和海珠,也不说话了。

    海峰不动声色,脸上带着微笑。

    云朵露出欣慰的笑,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她有些解脱之感。

    四哥安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很平静。

    夏季微微一怔,瞪了夏雨一眼,接着笑起来,举起酒杯说:“哎——我就知道今晚秋桐请客是有好事,果然啊,很好,祝福易老弟和海珠妹妹,来,大家一起祝贺吧……”

    夏季一号召,大家都举起了酒杯。

    夏雨先和海珠碰了一下,看着海珠说:“海珠姐,你以后可要继续认我这个妹妹哦……我们可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夏雨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海珠神色微微一怔,接着笑着说:“我一直就把你当做妹妹,你和云朵都是我妹妹,我们和秋姐孔昆都是好姐妹……”

    海珠这话似乎说的很得体。

    夏雨咧咧嘴:“不管怎么样,海珠姐,我其实还是要祝贺你的,我觉得我应该祝贺你一下的……其实,我也很想祝贺自己一下,只是,我找不到祝贺的理由啊……”

    说完,夏雨还笑了一下。

    海珠看着夏雨:“夏雨,其实我还是想谢谢你!”

    夏雨摇摇嘴唇,看了我一眼,眼圈似乎有些发红,接着就干了杯中酒。

    大家也都干了。

    放下酒杯,大家突然暂时都沉默了。

    此时,酒场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这时,夏季打破了沉默,端起酒杯又主动给四哥喝酒:“来,四哥,初次相识,我敬老兄一杯酒……”

    四哥举起水杯:“谢谢夏董,我开车,以水代酒!”

    海峰端起酒杯看着我:“来,狗屎,我们喝一杯!”

    海峰一叫我狗屎,大家忍不住都笑了,夏雨一副哭相也笑了。

    酒场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大家互相敬酒,边吃边喝边聊天,海峰又单独和四哥喝了一杯,四哥依旧喝水。

    夏雨不大说话了,安静下来,一个劲儿地吃菜。

    这时,夏季和海峰又聊起了工作:“老弟,最近忙的怎么样了?”

    海峰说:“还凑合,跑遍了东三省,东北区的网络基本建立起来了!”

    夏季说:“老弟工作效率很高啊,这么快就构架起了基层网络!”

    海峰笑着说:“说起来还得感谢上次老兄给我谈的东北三省的地域经济深度分析,给我的工作提供了很大的参考,帮助很大……”

    “呵呵……老弟客气了……微不足道……”夏季笑着。

    海峰接着和夏季喝了一杯酒,然后说:“对了,老兄,我是浙江人,对浙江的经济发展一直很关注,不知老兄对浙江这一块的经济地域发展有什么高见?”

    海峰的提问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海珠也专注地看着夏季。

    夏季想了想,说:“关于浙江,我的看法是浙江虽然不是中国经济总量最大的省份,但是绝对可以说是中国最富裕的省份,发展最平衡的省份,毫无疑问是除直辖市外中国能最早实现现代化的省份。浙江的总体实力肯定不是中国最高,但发展水平肯定是最高,并且未来十年肯定还是第一。广东要超新加坡,有点吹,但浙江超韩国,却太有可能了,最快2015年。”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问夏季。

    夏季说:“韩国9.9万平方公里,浙江面积10万平方公里。韩国人口4500万左右,浙江人口4600万左右。都是沿海的地区,都有较长的海岸线,都有较多的沿海岛屿。由此可见,浙江和韩国很相似,非常适合对比。我曾经去韩国旅游,总体感觉比浙江发达,但发展速度低于浙江。个人认为浙江10年内完全可以超过韩国,浙江超韩国肯定比广东超新加坡更加容易。还有,2051年浙江人均gdp官方公布的数据按07年汇率折算为6500美元,韩国为22000美元。浙江最近的发展速度是人均gdp每四年就翻一番,未来速度会慢些,2015年大概为20000美元。考虑到2015年的人民币汇率,折算过来至少有3万美元。韩国2015年的人均gdp大概也在3万美元左右。杭州gdp超过首尔大概要八年,但宁波gdp超釜山五年后就可能实现,宁波港吞吐量超釜山港三年后就可实现。除gdp和人均gdp外,浙江的森林覆盖率、地表水质量、高校知名度、研发能力、文化教育水平、医疗卫生事业、高速公路、高速铁路、海港吞吐量、空港吞吐量等指标,都有可能超过韩国。”

    在外工作的人都喜欢习惯关注家乡的发展,夏季的话让心里不由感到振奋,还有些自豪感。

    海峰不由咧嘴笑,海珠也抿嘴笑。

    看着我和海珠海峰的神态,秋桐微笑起来。

    夏季似乎一说起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就来了谈兴,继续说:“像我们集团是做重工业的,我对大企业和重工业比较关注,目前浙江来说,缺陷在于中小企业过多而大企业不足,尤其是知名国际大型企业,浙江的重工业水平也偏低!”

    海峰和我都不由点点头,我说:“外向型贸易企业偏多!”

    我这么一说,秋桐又看着我,似乎她联想到了我。是的,我当时就是浙江众多外向型企业的其中一名公司老板。做外向型贸易公司,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受国际经济形势的影响,全球金融危机一爆发,破产的企业不计其数,自杀跑路的老板数不胜数。这是浙江经济的优势,也是它的死穴。

    夏季接着说:“温州太怪异,我一直在观察这种现象,觉得温州的发展模式在国内少数地区可以推广应用,但是大规模推广却不行。温州未来的发展应该是继续面向海外,成为中国与世界融合的节点。还有,温州的交通发展还应该再快些,这么多人在外面,回去一趟都不方便……金华衢州丽水三市相对落后,但比广东的粤东粤西粤北都发达,比苏北也发达。我很佩服浙江人这种全面发展的思想,在中国,各地市能整体协调发展的省份真的很少,浙江是最均衡的一个!”

    秋桐点点头,说:“其实,我觉得浙江人的视野很国际化,对全国各地的了解也很广泛,对商机的把握很快。就算是普通的浙江农民,他们也知道中国的什么地方好赚钱,浙江农民在这一点上和广东农民只知道坐在家里收租金很不同。”

    夏季看着秋桐笑:“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很看好浙江的!我们拓展国内市场,也是在浙江下了很大的气力……”

    夏雨这时冒出一句:“老夏,在你眼里,似乎浙江人只有优点,难道就没有缺点了?”

    说完,夏雨冲我撇了撇嘴。

    我装作没看见夏雨的表情,低头吃菜。

    夏季呵呵笑起来,说:“有优点,当然也有缺点……其实这缺点我在这里说显得有些虚弱,让你们浙江人自己说更有说服力!”

    海峰也笑起来:“这个也是摆在面子上的,我作为一个浙江人,看的还是很明白的,不必避讳……我觉得,现在浙江的很多富人喜欢摆阔气,喜欢攀比财产,有的喜欢吹牛,有的浙江富人的孩子们已经丢失了父辈勤劳踏实的作风了,还有的浙江富人有点暴发户的味道了。活生生一个土财主!”

    海峰的话我很赞同,不由点点头:“不错,是这样!经济发展上去了,人的思想意识没赶上,就好比阿拉伯那些卖石油的国家,虽然钱有的是,但是联合国一样不把他们当做发达国家看待,物质文明有了,精神文明没跟上……”

    夏季点点头:“是的……两位老弟的自我剖析很深刻啊,呵呵……要注意啊!在低调这一点上,多学学广东人,富贵不过三代啊……”

    “是的,富贵不过三代!”秋桐点点头。

    夏季冲秋桐又笑了下。

    我总觉得夏季看着秋桐的笑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就不时带着一丝暧昧。

    我的心里又别扭了一下,甚至突然想或许今天该动员李顺来这里的。

    夏季又说:“据我北京的朋友告诉我,在全国各省上报中央的经济数据中,浙江省政府和广东省政府都少报了,其他的都是多报……因为这两个省都有藏富于民的传统。但是广东省内经济发展的差距太大,简直是欧洲和非洲的差距,因此我认为浙江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和发展水平为全国各省最高。”

    夏雨这时说:“老夏,你这么一说,在座的三位浙江人脸上可老有光了,得瑟的不行了……哎,要是冬儿也在,那说不定就更得瑟了,四个浙江人一起得瑟……”

    夏雨闲着没事突然把冬儿捣鼓了出来。

    海珠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就恢复了常态,低头喝水。

    海峰神色微微有些尴尬,看了我和海珠一眼。

    秋桐皱皱眉头,看了夏雨一眼。

    云朵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和海珠。

    四哥没有任何表示,平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孔昆显然不知道冬儿是谁,看着夏雨问了一句:“谁是冬儿啊?怎么今天没来呢?”

    夏雨嘿嘿一笑,看着孔昆:“冬儿,那可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她是海珠姐的前任,她今天要是来了啊,那可就热闹了,恐怕大家这顿饭是吃不安生了……”

    孔昆似乎听懂了夏雨的话,看了海珠一眼,忙对夏雨说:“哎,夏雨,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多欢乐啊,不要提让大家不开心的人和事!”

    夏季也重重地瞪了夏雨一眼,声音微微有些严厉:“就你话多,你给我闭嘴!”

    夏雨嘴巴一撇,似乎有些委屈,接着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站起来:“哼,不和你们玩了!”

    “你要去哪里?”夏季又说。

    夏季似乎担心夏雨冲突退场会搅了这个饭局,让大家都扫兴。

    “我去卫生间,怎么了?难道你还要跟着我去不成?”夏雨冲夏季叫起来,然后眼圈一红,接着转身就出去了。

    夏雨出去后,夏季带着歉意的笑对大家说:“小妹不懂事,让大家不高兴了,我代小妹给大家道歉!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谅解!我自罚一杯酒!”

    说着,夏季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秋桐没有说话,看看海珠,似乎,她知道此时海珠的态度很重要。

    海珠抬头笑起来:“夏董不必多虑,夏雨和大家都是朋友,她说话一向是很随意的,有口无心,大家都知道她的特点,都不会介意的……我一直就是把她当做朋友来待的……”

    听了海珠的话,秋桐松了口气,接着附和着说:“是啊,夏雨说话是有些随意,其实她的内心是很单纯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听秋桐和海珠这么说,夏季似乎舒了口气,然后又深深看了秋桐一眼。

    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又突然都沉默了,似乎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都在琢磨着夏雨刚刚提起的冬儿。

    半天,海峰突然说了一句话:“人生最糟的不是失去爱的人,而是太爱一个人失去了自己!”

    海峰的话让我的心怦然一动,我看看海峰,又看看秋桐,她虽然没有正眼看我,但似乎也不由自主瞥了我一眼,似乎她的内心也被海峰的这句话所打动。

    接着,秋桐站起来说要去卫生间,然后出去了。

    这时,孔昆看着夏季说,用一口正宗的山东口音幽默地说:“夏大哥,俺是山东人,现在来到星海发展做事,你对山东的地域经济发展了解不,说来俺听听!”

    夏季一听笑了,说::“那咱还是老乡呢!”

    “老乡?”孔昆有些不解。

    “是啊,东北人和山东人都是老乡啊,很多都是当年山东人闯关东的后代啊……”夏季说:“往前推几代,根都在山东,难道你没发现星海当地人的口音和山东胶东那一带的口音很相似吗?星海很多人的先辈都是从胶东过海来的……”

    “嗯……那倒是!”孔昆点点头。

    “正因为这层断不开的关系,我对山东的发展其实是很关注的……”夏季说:“山东从长远规划、发展潜力、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总体实力、科教水平、文化影响力等深层次因素上说,到2020年的时候,许多人均指标肯定还不是全国第一,但绝大多数总量指标都将会是第一,其中就包括gdp总值。到那时候,山东人不需要再吹牛,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山东是中华第一省,广东gdp到2020年将会是第二或第三。”

    我也曾经在空气里在青岛干过一段时间旅游,听夏季这么说,也来了兴致,说:“我觉得山东是我国东部两个地理位置最好的省份之一,另一个是广东。广东近港澳,山东近日韩,相比之下山东更有优势。而且,山东的文化底蕴更是广东所不能相比,因此更看好山东。”

    “哈哈……”孔昆笑起来,看着我说:“易哥似乎对山东情有独钟啊……”

    我明白孔昆这话里的意思,笑了笑,没做声。

    夏季说:“我是东北人,看山东肯定不全面,但山东几乎所有的地级市都走马观花地去过一遍。我觉得山东的发展首先是半岛上的青岛威海烟台。青岛不错,有点象德国的汉堡,希望能加快发展。但是,威海烟台的发展相对其地理位置来说还是太慢,那么长的海岸线,却没有大的港口,也没有大的造船业基地,临海工业发展落后,光靠捕捞海产品是不能发财的。龙口招远面向渤海湾,可以发展军品造船,如潜艇和驱逐舰;荣成文登乳山全沿海,但直面小日本,可以发展民用造船业,如利润率很高的石油巨轮和豪华游艇。此外,半岛三市承接日韩产业转移的速度有点慢,这个时候要练好内功,坚持内外两条腿走路,不能光等着国外的产业转移。济南利用办全运会的机会好好加强了一下城市建设。山东省要当gdp老大,济南发展慢了肯定不行。其实济南完全不要和半岛三市去争经济蛋糕,而应该独辟蹊径,做强装备制造业、文化产业、物流产业和全省的政治文化中心……”

    夏季谈起这个来头头是道,大家都专注地听着。

    海峰这时说:“山东的劣势在于官本位思想太重,好多人想当公务员想要个编制。其实山东人应该发扬当年闯关东的精神,去全世界闯荡。可以荡涤掉一些旧思想。还有,山东一定要克服吹牛的老毛病,那些经济指标和gdp水分很大的,历届政府不停往上抬,只能涨不能降,结果到现在,下不去了……”

    大家都笑起来,孔昆也笑,但是神色有些尴尬。

    这时,四哥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全国各省中,山东人的名声威望绝对是第一!”

    夏季冲四哥开心地一笑,点点头:“四哥这话说的对,即使在海外华侨中,一提起山东人,都说是中华的脊梁,山东人从文化上说是最正宗最传统的中华人。我在国外呆过几年,举个见过的例子,如果有山东人和非山东人想在海外租华侨的房子,同等条件下,这些华侨房东都愿意租给山东人,为什么?因为山东人两个字代表的是忠诚、可靠、信义等中华传统价值观念。从这一点,我就知道山东省的文化积淀和山东人极高的名声迟早会成为山东经济腾飞的巨大助推力。哎,老家在山东啊,作为山东人的后代,我还是愿意多多祝福山东啊!”

    孔昆自豪骄傲地笑了,说:“还是夏大哥说的好!这话我很爱听!”

    海珠笑着说:“看来我招聘山东人来我公司做事是找对了哦……”

    大家又笑起来。

    秋桐和夏雨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心里有些犯嘀咕,于是站起来出去,说去卫生间。

    走廊里没看到她们,我上完卫生间,突然听到走廊拐角处有动静,走过去一看,夏雨正趴在秋桐的肩膀上低低地哭泣着,秋桐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我不由怔住了。

    夏雨哭了,还似乎哭的很伤心很压抑。

    秋桐这时抬头看到了我,微微一愣,接着抿了抿嘴唇。

    我默默看了会看着我眼神有些怅惘的秋桐,又看着无声伤心哭泣的夏雨,呆立了半天,心里突然有些沉郁和杂乱,缓缓转身回了房间。

    一会儿,秋桐和夏雨也回来了,夏雨脸上又恢复了常态,似乎看不出去刚才哭过的痕迹。

    然后,大家继续喝酒聊天,夏雨不再言语,低头默默地吃菜。

    酒足饭饱,夏季和夏雨一起离去,海峰带着云朵也走了,秋桐让四哥开车送她和孔昆一起走,我和海珠一起打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和海珠都沉默着。

    一会儿,我说:“孔昆住在哪里?”

    “公司的员工宿舍!”海珠说:“我把我本来住的那间给了她!”

    “哦……她怎么不住到男朋友哪里去呢?”我说。

    “还不到那种程度吧!”海珠淡淡地说了一句,眼睛看着车窗外。

    “那种程度是什么程度?”我想缓和下气氛,我觉得海珠或许此时的表情有些低沉。

    海珠扭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呢?明知故问!”

    我笑了,搂过海珠,贴在海珠耳边说:“是不是……就是我们这种程度?”

    海珠轻笑了下,身体微微扭动了下,脸颊微微发烫,说:“你坏……不和你说了!”

    我松开海珠,笑起来。

    一会儿,海珠轻轻叹了口气,说:“吃饭的时候,夏雨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哭了?”

    我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海珠看着我:“你以为我傻,我看不出来?虽然她回来掩饰的很好,但是我分明能看出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我没说话。

    海珠继续说:“你说,她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提起来很遥远。

    “我知道!”海珠说。

    “你知道什么?”我说。

    “我知道她是因为我回到你身边而为我们祝福,为我感到欣慰,所以激动地哭了!这叫喜极而泣!”海珠的口气有些发硬。

    我怔怔地看着夜色里海珠带着几分讥讽表情的面孔,心里突然有些发冷。

    海珠在嘲讽夏雨。

    “干嘛这样看着我?”海珠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说。

    “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思想太复杂,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太纠结,我宁可让自己生活地简单些,宁可让自己只看到表面现象,宁可以良好的愿望去揣度别人的心思……一句话,我想过简单的生活……”海珠说:“我想通了,简单生活就是幸福生活,以前我活得太复杂太纠结,所以我才会那么累。以后,我不要背负太多不必要的包袱,学会删繁就简,去除烦躁与复杂,返璞归真,这样才能让我和你的生命绽放出最美丽的光芒。我现在感觉,简单生活,不是粗陋和做作,而是一种真正大彻大悟之后的升华,简单地做人,简单地生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依附权势,不贪求金钱,心静如水,无怨无悔……”

    我看着海珠。

    海珠继续说:“我似乎明白,生活不是用来妥协的,你退缩得越多,能让你喘息的空间就越有限;日子不是用来将就的,你表现得越卑微,一些幸福的东西就会离你越远。在有些事中,无须把自己摆得太低,属于自己的,都要积极地争取;在有些人前,不必一而再的容忍,不能让别人践踏你的底线。只有挺直了腰板,世界给你的回馈才会多一点……夏雨今天晚上的表现,包括她突然提起冬儿,我心里很明清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拿冬儿来刺激我,我很明白她此时心里的感受,只是我不想说而已,当着大家的面,我不想让她脸上太难看,却也不想让她太放肆,凡事都有个度……所以,我宁可认定她的哭是在为我为我们祝福,是喜极而泣!”

    海珠说着,脸上又露出几分自信而嘲笑的表情。

    听着海珠的话,我继续怔怔地看着海珠,突然感到了几分陌生,突然感到海珠有些变了。

    或许,这世界从来就没有永远,一切都在变,不变是不正常的,变才附和事物发展的规律。

    海珠此刻和我坐在一起,身体紧挨着,我却似乎感到了距离。

    这种感觉让我心里有些惊恐。

    我迷惘地看着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心里一阵巨大的沉寂和惆怅,还有难言的纠结。

    有个声音在耳边回响:所谓的永远,只是代表昨天。所谓的爱情,只是代表当时。有一些人活在记忆里,刻骨铭心;有一些人活在身边,却很遥远。凝眸时相思成愁,再回首时成怨。旧时明月,是撑不起的地久天长的诺言,也留不住的海枯石烂的誓言。心上的纠葛,解的开,是结,解不开,是劫。

    解得开,是结,解不开,是劫!

    结!!!

    劫!!!

    ……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和海珠一起吃早饭。边吃海珠边随口问了我一句:“哥,

    今天是几号?”

    我想了下,说:“27号!”

    “哦…真快,又到月底了,得安排财务去收几笔团款了……”海珠边吃边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心里似乎隐隐有事在牵着我,一时却又想不起什么事情来。

    吃过早饭,海珠直接去了公司,我收拾了下,也准备出门去上班。

    刚要出门,接到李顺的手机短信:“二当家的,今天什么安排?”

    看到李顺的短信,我猛然想起来,今天是27日,明天就是28日!

    28!

    28是白老三的夜总会洗浴中心重新开业的日子!

    我突然明白,李顺这次回星海,不是为了专门来看小雪,他是冲着白老三开业的日子回来的!

    李顺是冲着白老三回来的!!

    又要开战了!!!!

    我给李顺回复短信:“今天白天要开会。”

    是的,白天要开经营系统经营调度分析会,秋桐主持,孙东凯也要来听听。

    李顺回复:“日,当个屁官,会就多起来了……还真像那么回事!晚上呢?”

    我回复:“晚上可能要会后聚餐…….”

    这也是实话。

    李顺接着回复:“聚个吊,开完会,老老实实找我报到!没有讨价还价的余

    地……就这样说定了,晚上等我通知!”

    我没法拒绝了,只能这样了。我不知道李顺今晚要作何安排,明天就是白老三大喜的日子,李顺想必不会让他安稳了。不知道李顺是怎么打算的,是否又要调兵遣将大举进兵。

    我忧心忡忡地收起手机,直接去了单位。

    先去了办公室,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我把云朵和曹腾汇总给我的材料归纳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列了一个发言提纲,心里大致过滤了下。

    今天是秋桐上任总裁助理后首次召开自己分管的部门全体负责人会议,也是我上任发行公司总经理后首次在经营系统全体负责人面前亮相,我们都是大姑娘出嫁——第一次。

    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我喜欢这种第一次带来的挑战和刺激感。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每个第一次,都是一个新的尝试,一个新的开始。

    在会议开始还有20分钟的时候,我提前去了会场,大家都还没来,秋桐正

    坐在会场旁边的休息室里安静地看材料。

    我进了休息室,秋桐抬头看到我,笑了下:“你来的倒是挺早!”

    我笑了下,做到秋桐旁边,说:“你主持的会议,我哪里敢迟到呢……”

    秋桐笑了:“这还差不多,像个下属对领导讲话的样子!”

    我一咧嘴:“我一直就把你当领导好不好?”

    秋桐一撇嘴:“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嘴巴上说的好听,动不动就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说:“怎么?你不服?”

    秋桐呵呵一笑:“服,好不好,看你一副好斗的神态,我才不和斗嘴皮子!”

    我呵呵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想和你斗嘴皮子啊,咱俩之间,在工作上我绝对听你的,你说一我保证不说二……”

    “照你这话的意思,工作之外,我就得当什么都听你的?”秋桐说。

    “嗯……回答正确,加十分!”我面带得意的表情说:“应该,基本是这个意思……”

    “看你得瑟的……给我个理由!”秋桐说。

    “因为……工作上,你能力比我强,位置比我高,我没法不服气你,没法不听领导的,但是,在工作之外,似乎,你经历阅历都没我丰富,见识没我广,自然是要听我的了……”我说。

    “那也未必……要看什么事,我认为你正确的就听,不正确的,就不听!”秋桐说。

    我说:“这样就不好喽……工作上你是我的党,我老老实实跟党走,工作之外我就是你的党,你也要老老实实跟党走哦……听话才是好同志……”

    “哈……”秋桐笑起来:“你少贫嘴了……”

    正在这时,孙东凯进来了,身后跟着曹丽。

    我和秋桐停止了调侃,看着孙东凯和曹丽。

    看这架势,曹丽也要参加今天的会议。

    曹丽是孙东凯的贴身随从,从来都是孙东凯走到哪她跟到哪,形影不离,她参加今天的会,也说不出什么不合适的。

    孙东凯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和秋桐:“你们俩早到了……小易,会议发言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准备好了!”

    曹丽这时坐到秋桐旁边,笑着说:“哎,秋总,今天你主持召开的这个会,孙书记很重视啊,专门来参加!”

    秋桐笑笑,说:“感谢孙书记对经营工作的重视!”

    曹丽接着说:“孙书记,你偏心啊,我主持的行政系统的会议你都不去参加,经营系统的你就来!我可是有意见哦……”

    曹丽也真敢说大话,她主持个屁行政系统会议,她这个行政总裁助理,只管着办公室,充其量她是开党办全体人员会议,那规模和内容怎么能和今天的会议相比。

    孙东凯说:“曹总,有意见可以保留,不过我还是想批评你两句,你缺乏大局意识,缺乏整体意识啊,集团党委的工作重心是要发展壮大集团经济实力,这自然是要格外重视经营工作了……在行政经营编采三大系统中,办报和行政都是消耗性的部门,唯有经营部门是抓钱的,我们要发展要生存,没有钱怎么行呢?我们的一切工作,都要在当好党委政府喉舌的前提下,围绕发展经济来开展……我作为集团的一把手,不重视经营工作怎么行呢?所以,今天的经营会议,我是必须要来听听的……”

    我接过话,点点头:“孙书记的话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远见卓识啊!”

    孙东凯满意地看了我一眼。

    曹丽努了努嘴巴,没说话。

    孙东凯接着看着秋桐:“秋总,接手经营工作这一块这段时间,工作开展地顺利不?”

    秋桐点点头:“感谢党委领导的关心,一切都还好,比较顺利!”

    我觉得孙东凯这话纯粹是在装逼,在说面子话。

    孙东凯接着说:“那就好……你虽然是总裁助理,但是经营系统这些部门的负责人,很多其实资历年龄都比你高比你大,我其实还有些担心你镇不住他们……”

    孙东凯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关心,看着秋桐的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我大概能体味出孙东凯此时的心情,秋桐做工作是无可挑剔的,能力出众,才华卓越,做事做人正直,从他作为集团老大的角度来说,从目前集团的整体经营工作来说,他迫切需要秋桐这样的人来给他掌管经营工作,来给他脸上出彩出政绩。但是他也明白,随着秋桐位置的提高,他想对秋桐图谋不轨的意图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实现,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会让他心里有些失落和寂寥,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同时,他也似乎能感觉到秋桐这次提拔的背后隐约有关云飞的影子,关云飞似乎正在不动声色向他伸出看不见的魔爪,秋桐现在是内部粮票,但是下一步就很难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关云飞就会把秋桐捣鼓成名正言顺的副县级副总裁,秋桐现在看来似乎还不会妨碍他什么事,但是今后或许会成为制衡他的一股力量,这自然又会让他感到无奈和不安。

    秋桐这时说:“孙书记的话我明白……我和经营系统各部门的负责人之间关系一直是很不错的,大家以前就相处地很融洽,我很尊重他们的,他们也很尊重我,大家都是工作上的同事,都想把自己的一份工作干好,即使有些问题,也是工作上的,只要没有私心,都是好解决的……”

    孙东凯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曹丽又说话了:“哎——我明白了,孙书记今天来参加经营系统的会议,是来给秋总压场子的吧,是怕秋总在会上镇不住那些经营单位的元老吧……如此说来,孙书记可是更加偏心了,孙书记对秋总可真是厚爱一层啊……”

    似乎,曹丽的话是事先和孙东凯打过招呼的,或者是事先受了孙东凯的点拨的。

    这话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看了看秋桐,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孙东凯看看秋桐,然后打个哈哈:“曹总此言差矣,我对你和秋总都是一样的关心和厚爱啊,呵呵……我对集团任何一个人都是同样对待同样看待的,我对集团任何部门系统的工作都是一样重视的……当然,你的话也未必就完全没有道理,秋总毕竟还年轻嘛,经营系统很多部门的负责人可都是老油条,一贯散漫习惯了的……他们能听秋总的当然好,要是有不服分管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孙东凯这话显然还是想让秋桐领她的人情。

    秋桐当然能听出来孙东凯和曹丽对话的意思,笑了下,说:“再次感谢党委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一定会在顾全大局以工作为重的前提下和同事们搞好关系的……”

    孙东凯笑了:“嗯……这一点我是相信的,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相信你的协调能力!我既然能将经营这么重要的一摊子交给你,自然我就是对你放心的……你放心,集团党委是你的坚强后盾,放心大胆开展工作,要钱我给钱,要政策我给政策……”

    曹丽斜眼看着秋桐,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妒恨。

    这时开会时间到了,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就坐。

    我们起身去了会议室。

    来参加今天会议的,除了经营系统各部门的负责人,集团财务部门的负责人,还有经管办的两位主任,苏定国和赵大健。经管办是负责召集筹备会议的。

    在总裁助理之争中败北的苏定国,此时的神态看起来倒也正常,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无法更改的现实。苏定国在孙东凯上任后一步从秋桐的副手迈上了新台阶,成为集团经营系统的排头兵,成为各经营部门的管理部门负责人,着实风光了几天,那段时间,他在秋桐面前腰杆挺地很直,似乎他终于翻身奴隶做主人了,没想到才几天就又落在了秋桐后面,不但落在后面,还成为秋桐直接的下属,成为直接给秋桐服务的下属。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

    而似乎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赵大健,本来当发行公司副总的时候还排名在孙东凯之前,但现在却要老老实实当苏定国副手,我想他心理更加失衡。不过他一直就心理失衡,从秋桐来干发行公司总经理的时候就失衡,我当了副总之后继续失衡,或许他也该习惯了,或许他需要让自己麻木了。

    或许,从赵大健身上,苏定国的心里能够找到一些平衡和安慰。在官场上,人是必须要学会安慰自己的,不然,人与人比气死人,早晚自己把自己气出病来。工作是党的,身体可是自己的,为位置的高低气死自己,不值得!

    体制决定官场生态,人要学会安慰自己。

    其实岂止在官场,职场也亦然。

    会议开始前,按照会议内容安排,苏定国安排赵大健给与会的人员分发材料,赵大健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地干活,苏定国坐在那里看着,脸上露出几分舒心的表情,似乎正如我所料,他在从赵大健这里寻找从秋桐那里失去的平衡,从赵大健这里来安慰自己刚刚经历的失落,我想此时他的心里应该有一种块感。看来块感未必一定要做那事才能有,在工作中一样能得到。

    孙东凯坐在那里,似乎没有正眼看苏定国和赵大健,但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会议开始前,孙东凯看着正在吞云吐雾的各位负责人,说:“把烟都给我灭了!”

    孙东凯此言一出,大家立刻都把烟熄灭了。

    然后孙东凯对工作人员说:“把会议桌上的烟灰缸给我撤了!”

    工作人员立刻照办。

    然后,孙东凯看着大家微微一笑:“各位瘾君子,今天我宣布一项纪律,你们现在的分管领导是女同志,不抽烟,所以,今后凡是秋总主持的经营系统会议,你们都不许抽烟,要学会尊重女领导,爱护女领导……今天这个会上,我我带头不抽烟,我能做到的,你们都必须给我做到!”

    孙东凯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纷纷点头。

    孙东凯不知道秋桐其实也是偶尔会抽一支烟的,不光孙东凯不知道,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

    我这时看了一眼秋桐,她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然后孙东凯对秋桐点点头:“秋总,开会吧……”

    秋桐于是开始主持会议,按照会议议程,先听取各经营部门的工作汇报。在大家汇报之前,秋桐看了看不少负责人手里厚厚的发言稿,然后说:“今天这个会议,主要议题是听取各部门前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以及下一步的打算,了解各部门的整体工作思路,为下一步集团的全年经营工作奠定良好的基础,各经营部门前段工作中的具体工作措施和数据,我从经管办那里已经初步了解了,孙书记也都有专门的数据汇报,我看今天各位在会上就不用过多重复了,大家在发言的时候,着重要谈下一步的工作打算,谈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问题,谈当前需要解决的需要部门协调和党委解决的问题,大话空话不用多说,来实在的……谈工作不要怕得罪人,不要有思想顾虑,我们秉承的原则就是对事不对人,大家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每个人的发言原则上不超过10分钟……”

    秋桐此话的意思显然是要改进会风,改变以往开会拖沓冗长的习惯。

    我听了颇为赞同,开会的主要目的是解决问题,说一些没用的除了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卖巧卖乖,等于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有这些说废话的时间还不如干点正事。

    孙东凯微微点了点头。

    曹丽不屑地撇了撇嘴。

    秋桐接着说:“我看大家有不少准备了发言稿的,发言稿会后可以交给苏主任,然后我会认真看,发言的时候,就不必照着发言稿念了,平时的工作都是自己干的,自己也都很熟悉,直接拣重要的问题谈就行了……”

    秋桐这么一说,不少人都把发言稿收了起来。我本来就没准备发言稿,自然也不用收。

    然后秋桐看着我,干脆地说:“按照部门序列,发行公司先发言,易总,请——”

    我于是开始发言。

    我先简单说了几句之前公司的工作,然后直接进入主题,说了下下一步的工作打算,然后谈到了目前工作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主要是发行部门如何和其他经营部门根据各自的优势加强协调与合作互相取长补短的问题,同时还有发行部门和集团财务部门之间如何更进一步减少办事环节提高财务结算效率的问题,这是我当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也是我也秋桐之前一直想解决而没有落实好的问题。

    孙东凯听得很认真。

    秋桐边听边做记录。

    我的发言干净利索,前后加起来不到10分钟。

    我看了一个好头,然后就是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开始发言,接下来是印刷公司的负责人。集团经营的三驾马车发言结束后,其他各多元化经营部门的负责人依次发言。

    大家的发言都参照了我的模式,没有了往日开会时的黏糊拖沓,都是直奔主题,都是直接谈问题,提建议,有针对集团党委的建议,有针对集团其他经营部门的想法,也有针对集团行政和编采部门的意见和要求,还有的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经管办,指责经管办做事效率太低,不能及时将递交上去的经营报告呈送给集团领导审批,耽误了经营的最佳时机。

    苏定国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低头不停地记着,一言不发。

    赵大健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大家指责经管办和他无关,似乎他不是经管办的副主任。

    看着赵大健的表情,秋桐微微皱起了眉头。

    孙东凯则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发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曹丽不停地看着大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大家发言完后,秋桐然后接着就将大家的发言进行了归类,现场就开始解决问题,逐项开始议,能现场答复的立刻就给予答复,各部门之间需要协调合作的立刻就让相关负责人作出表态,一时不能解决的会后专题研究……

    很快,会上提出的问题当场就解决了一大半。一些不能立刻解决的秋桐当时就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约好了专题研讨的时间。对大家提到的关于经管办办事效率不高的问题,秋桐先做了自我检讨,说自己监管不严,重视不够,然后说会后会专门和经管办的负责同志共同研究改进工作中的缺陷,一定会让经管办成为经营系统的快速运转中枢,为大家做好上传下达工作,为各部门搞好工作服务。

    会场上气氛很热烈,大家都很有精神头,颇有面貌一新的感觉。

    本来我以为会开一天的会议,在秋桐的主持下,结果一个上午就结束了。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孙东凯做了领导发言。

    孙东凯首先肯定了今天会议的高效,对会风的改进给与了总分肯定,对会议的成果给与了高度赞扬,同时表示要在集团推广这次会议的模式,改进集团各系统和部门的会风。然后,孙东凯说作为集团党委负责人,他坚定不移地支持秋桐的工作,要大家未必诚心诚意接受秋桐的分管和领导,他甚至说:“秋总是集团党委任命的总裁助理,让秋桐分管集团的经营工作,是集团党委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重要决定,大家务必站在党性的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站在集团工作全局的高度来对待这个事情,今天我在会上把话说开了,接受秋桐同志的领导,就是接受集团党委的领导,和分管领导对抗,就是和集团党委对抗,对不服从分管领导工作安排的人和事,集团党委绝对不会姑息,对带头抵制分管领导,在背后捣鼓小动作的,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纵容……我别的权力没有,撤掉几个科级干部的权力还是有的……”

    孙东凯的这番话,听起来义正言辞,态度明朗,泾渭分明,似乎在大家表明了他对秋桐工作毫不犹豫毫不保留的支持。

    我想,孙东凯这话起码有一半是出于真实的内心,他需要借助秋桐来把集团的经营工作抓上去,他知道抓经营工作自己不是个行家,集团里除了秋桐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所以,他必须要在大家面前有一个明朗的态度,经营工作上去了,他的政绩自然就出来了,他的政绩可是给市委看的,这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同时,孙东凯也似乎在敲打秋桐和大家,似乎要让秋桐和大家明确认识到,在集团,他是老大,没有他的支持,秋桐的工作将寸步难行,无法开展。秋桐对下属的各经营部门负责人,只有业务指导权,没有人事决定权,各人头上的乌纱帽能戴多久,稳定不稳定,他说了算。孙东凯说到撤掉几个科级干部的权力是有的,秋桐也是科级,自然也包括在内。

    然后,孙东凯说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话:“当然,大家在工作中如果对领导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可以直接向集团领导提出来,集团领导会认真听取大家的看法……但是,有一点,反映问题不准越级,要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来……”

    孙东凯这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妈的,对领导有意见,那大概就是对秋桐有意见。可以向集团领导提出来,向哪位集团领导提?他此时的话没有出现党委二字,似乎是刻意的。那么,秋桐在不在他说的所谓集团领导之列?说不是集团领导却又分管大家,实际行使集团领导的职能,说是集团领导却实际级别和大家平级。而且孙东凯又说反映问题不准越级,那么,不越级就只能向秋桐提,但是和他说的集团领导似乎却又矛盾。

    孙东凯似乎是故意如此说的,故意混淆大家的认识,故意让大家的思维产生混乱。而且,根据我的了解,他虽然在这里冠冕堂皇强调反映问题不准越级,他却经常会越过分管领导直接将部门负责人叫到办公室谈话,会有意无意纵容部门领导直接给他汇报事情。说起来是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本身他就是自相矛盾的。

    但孙东凯为何要在这里说这样一番话呢,他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呢?我好久都没琢磨透,直到后来我才恍然大悟。

    当然,这是后话。

    听了孙东凯最后的那段话,秋桐神色非常平静,没有任何表示。

    我此时也不知道秋桐是如何想的,事后她也没有和我谈论此事。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会议开得似乎很圆满。

    下午,我听到一个消息,市委宣传部在全市宣传系统组织开展了向秋桐同志学习的活动。活动的红头文件已经下发到了集团。

    我有些意外,操,孙东凯不是要现在集团内部开展的吗,怎么集团没动静,部里倒先开始了?

    我借着到集团总部办事的机会找孙东凯侧面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那天孙东凯在部长办公会上主动先提出要在集团内部开展向秋桐学习的活动,结果几位副部长一致提出,全市宣传系统需要有一个典型代表人物,秋桐是最合适的人选,干脆直接在全市宣传系统搞这个活动,集团就不要再单独搞了。关云飞于是就征求孙东凯的意见,孙东凯看出了关云飞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原来如此。

    我在为秋桐感到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感觉出秋桐这个先进典型的树立在另一层意思上其实是权力斗争的产物,是制衡与反制衡、妥协与斗争的结果。

    这或许就是官场小人物的悲哀,只能身不由己被当做大人物权力博弈的工具。而所谓的大人物也是相对的,他们或许正在被当做更大一级人物权斗的工具。而级别越高,权力斗争似乎就越残酷。

    我想,在官场,利用与反利用,制衡与反制衡,应该贯穿着权力斗争的整个过程。

    下午下班后,我接到李顺的通知,让我到金银岛找他报到。

    明天白老三就要大喜了,我不知道李顺今晚要我去干吗,一想到除夕之夜的那场血腥屠杀,我就心惊胆战。难道,李顺会在今晚提前向白老三出击,要我去参战的?还是要提前做部署?

    我知道李顺此次肯定是要出击白老三,他绝对不会眼看着白老三过安稳日子的,但我不知道李顺此次要采取何种方式向白老三出击,不知道是血腥屠戮还是笑里藏刀,是真刀真枪明着干还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更不知道白老三此次会在李顺的出击中会遭受何种程度的打击,是致命还是不致命。

    当然,我也不知道白老三在大喜之日会不会对李顺严加防范,不知道这次他和李顺的较量谁技高一筹,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胜利者笑到最后。

    更严重的是,我不知道在白老三和李顺此次螳螂捕蝉的背后有没有黄雀。

    我赶到靠近金银岛海边老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海冰已经融化,海面上静悄悄的。

    今夜无风。

    周围很静,没发现接应我过海的人。

    我沿着海边走了几步,站到一块岩石上面对大海看着远处黑乎乎的金银岛发呆。

    突然听到身后有隐隐的脚步声,我以为是接应我的人来了,于是转过身。

    看到来人,我不由愣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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