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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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大战在即

    我不由一怔,看着李顺。

    老秦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李顺。

    李顺的脸色似乎更加阴沉,说:“你们没听到我的话?没听明白我的话?”

    看来,李顺是要单独和他谈话。

    我和老秦对视了一眼,老秦点点头,然后找了一副手铐,准备把他铐起来,李顺摆摆手,示意不用。

    然后,我们都出去了,只留下李顺和那人在帐篷里,帐篷门口留了两个卫兵站岗。

    我和老秦在附近抽烟,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夜空显得十分静谧。

    我不知道李顺为何要我们出来留下他和那人单独谈话,也不知道李顺要和他打算怎么谈谈什么。

    隐约我听到帐篷里有李顺和那人的谈话声,听起来似乎他们是在用日语交谈。

    显然,李顺似乎不愿意让其他人听明白他们的谈话内容。

    虽然李顺没有告诉我们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我似乎猜到这和此密探是日本人有关。

    而老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似乎也和我一样的想法。

    李顺能如此快速推断出密探是日本人,显然是基于他对日本某些方面的熟悉。

    而这密探是日本人,对我们特别是对李顺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目前我不得而知,但心里却有隐隐的一种模糊感觉。#@$&

    凌晨四点的时候,听到李顺在帐篷里叫了一声:“来人——”

    随即两个卫兵进去,接着押着那密探出来了。

    我和老秦还有指挥官进了帐篷,李顺脸色铁青,正来回踱步。

    看到我们进来,李顺站住,拿过一个信封,递给他,说:“你,马上安排两个人,找一艘冲锋舟,把这密探押送过河送到对岸,连同这封信一起交给泰北民众自卫队的头领,就说是我给他的信……”

    指挥官接过信封答应着就要出去,老秦嘱咐了一句:“过河的时候为了防止发生误会,先打几下探照灯,然后用探照灯照着船过河,过河的人要举一块白布。”%&(&

    老秦想得很周到。

    “对,就这样办,去吧。”李顺说。

    指挥官答应着出去了。

    然后,李顺看着我和老秦说:“他果然是日本人……口音还带着北海道那一带的方言味道,他说普通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了一点,夹杂着那一带的尾音……”

    “他……不是自卫队派出的密探?”我说。

    “嗯……”李顺点点头,脸色很难看。

    我没有再问,老秦也没有说话,我们似乎都明白了,既然不是自卫队派出的,那么,就一定是伍德派出来的,这人是伍德从日本带来的,而且中国话说的很流利。

    这时,伍德这个时候派出这样一个人到这里来干嘛呢?

    李顺脸色阴沉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个人交给自卫队吗?知道我那封信里装的是什么吗?”

    我和老秦都摇摇头。

    “信封里装的是这个人的供词……签名摁手印的供词,除了他的签名,还有我在旁边的签名,我在签名旁边写了八个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顺说“这个人来这里,不是来刺探情报的,是特意让我们把他抓住的……抓住的目的就是为了招供,供出自卫队明天晚上即将要对我们发起闪电战的情报来……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先发制人发起对自卫队的进攻,一旦我们信了他提供的情报,一旦我们先发起攻击,那么,一场惨烈的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内战就不可避免……”

    老秦说:“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卫队到底是否要准备攻击我们?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挑起我们和自卫队之间的战事,用假情报诱使我们先动手……”

    “是的,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也是派他来这里的人的目的,”李顺说:“我现在把这个人连同供词一起交给自卫队,看他们如何处置吧,看他们会不会相信吧,看他们是否真的会明天发起进攻吧?”

    我说:“如此,可以这样认为,那就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决心要首先进攻我们的打算,陈兵对岸,似乎更多是为了防御,或者是听信了什么假情报的蛊惑,以为我们要先进攻他们,所以主要是防御,当然,也不排除如果他们认定我们要先进攻他们,他们会采取先发制人的方式主动进攻我们……还可以理解为伍德对对方跑出的物质理由没有达到最终的效果,物的看到对方不肯下先动手的决心,所以采用这个办法派出一个人假冒自卫队的密探故意让我们抓住,利用他招供的假情报来诱使我们先动手……我们一旦先动手,对方必定会相信之前的那些假情报,必然会全力向我们进攻……这样,伍德的计谋就得逞了……”

    李顺点点头,老秦也点点头。

    李顺说:“这个分析是合理的,是有这种可能……”

    老秦说:“伍德似乎是极力要撺掇鼓动对岸的邻居和我们打个你死我活,或者两败俱伤,两边同时挑拨,同时释放真真假假的情报,他知道我们和自卫队是素不往来的,知道我们之间是彼此有戒心的,他充分利用了这一点……”

    我说:“还有,伍德也未必一定会把宝都押在自卫队这里……这里成或者不成,他或许都一定还留有后手……”

    李顺眼神一亮,说:“我看不是或许,是一定留有后手……这边打起来更好,打不起来也能起到牵制兵力分散注意力的作用,声东击西啊,不得不防……”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送进来一份情报给老秦。

    老秦打开看了看,递给李顺,然后说:“这是我们在对岸的情报人员刚提供来的情报,伍德在对岸的活动似乎不是很顺利,虽然他抛出了巨额援助的诱饵,虽然对岸的邻居很动心,但却一直迟迟没有下定先进攻我们的决心,只是严密防守,防止我们对他们发起突袭……也就是说,自卫队这边并没有接受伍德提出的以经济援助换取进攻我们的条件,他们虽然很需要钱来改善民众的生活,但却不是没有原则的,似乎,他们一方面想接受伍德的援助,另一方面却又不想主动先挑起战事,似乎在犹豫观望……当然,如果他们认定我们确实要进攻他们,他们或许也会先出手的……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和对方都不了解对方的真实意图,都只能根据一些不能确定真伪的情报来做出判断,如果一旦判断失误,一旦擦枪走火,那么,一场大战就不可避免……”

    李顺说:“这就好比冷战时候的苏联和美国,稍有不慎就是世界大战……我看,主要还是双方沟通欠缺,被人钻了漏子,我看,还真有必要建立一个热线……幸好我今天听出了这密探的发音尾声里夹杂着日语的习惯,普通话听起来很像是北海道那边人说汉语的发音……虽然他说的很标准,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不然,说不定我们还真信了他的蛊惑……马尔戈壁的……”

    李顺对我和老秦只说了他审问那人关于情报真伪的情况,对其他方面的事则没有提及,我不知道李顺是否还问起他其他事情了。

    他不说,我们自然不会知道的。

    一会儿,指挥官回来了,报告说把那密探以及李顺的那封信一起送到对岸去了,过河的时候很顺利,对方没有开枪。

    “密探交给什么人了?”老秦问。

    “交给对方的前沿指挥官了,我们的人告诉他了,说这封信要交给他们的总指挥,人也一同交过去,说这是我们总司令本人的意思……对方前沿指挥官答应了,说立刻就安排送去,然后对我们的人十分客气,礼貌接待,然后安全送了回来……”指挥官说。

    “嗯……”李顺点了点头:“那就好了……看对方的反应吧……在没有最新的情况之前,要继续保持高度警戒,严防对岸发起突然攻击……”

    “是——”指挥官点头答应着。

    “如果你要是把岸边的阵地给我丢了,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李顺对指挥官说。

    指挥官回答说:“总司令,我如何才能提着自己的脑袋见你呢?这似乎很难办到啊,脑袋掉了,我自己无法提吧……”

    “操——”李顺忍不住要笑,又忍住。

    “总司令放心,如果我丢失了阵地,我就没脸见你了,我就在这阵地上自裁……我和手下的兄弟们,一定会和阵地共存亡……为了掸族人民的解放事业,我们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热血,誓死保卫总司令,誓死保卫我们的革命成果……”指挥官慷慨激昂地说。

    这又是一个被李顺洗脑的铁杆粉丝。

    “嗯……”李顺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点点头,然后看看外面的天色,说:“天要亮了,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今天是除夕,老爷子老太太还在腾冲,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是一定要和他们一起过个年的……唉,这年是过一年少一年了……”

    李顺的口气似乎有些伤感。

    然后李顺就要回腾冲。

    “我现在就赶回去,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俩了,你们负全责,有什么情况随时保持联系,重大事项你们俩商议着办,以副总司令为主……”李顺说:“我估计这边,对岸白天或许会有什么反应,密切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同时,要严密关注着西线,还有西北方向……”

    老秦点点头:“西线和西北方向平静地出奇,静地甚至让我有些不安……”

    听了老秦的话,我的心里也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李顺说:“管他娘的,爱怎么平静就怎么平静,反正我们是严阵以待,主力给我放在中间位置,随时可以往各个方向调动,今天是除夕,年三十,一方面要格外提高警惕,另一方面这个年还是要过的,今晚的年夜饭,要让兄弟们吃好,这酒,我看就别喝了,别喝醉了被人家钻了漏子……”

    老秦又点头答应着。

    “好了,我走了!”李顺上了吉普车。

    我和老秦一起送他。

    吉普车刚要发动,李顺又对我和老秦说:“对了,给我看住留在指挥部那边的章梅,不许她乱跑,更不许她私下跑到腾冲去……”

    老秦点头答应着。

    “如果不听话,就关禁闭!”李顺咬咬牙。

    老秦一咧嘴,苦笑了下。

    然后李顺就走了,回腾冲去了。

    这时,天色微明。

    我们一夜没有睡觉,我的眼皮直打架。

    老秦找了一个行军床,让我躺会儿。

    我实在熬不住了,没有拒绝。

    老秦没有睡,出去察看防御阵地了。

    我躺在行军床上,盖了一条军用毛毯,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香,突然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晃晃脑袋,果然,剧烈的爆炸声从河边方向传来,连续好几声。

    我靠,开战了!打仗了!!

    这是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

    我腾地翻身起床,摸起床边的一支ak47,直接就往外冲。

    刚冲到门口,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一看,是老秦。

    老秦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迷彩作战服,戴着钢盔,腰里佩戴一把手枪。

    “敌人进攻了,是不是?”我问老秦。

    老秦摇摇头:“没有。”

    “那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我说。

    “一头老乡的耕牛没看住,跑到了河边的雷区,踩到了连环雷上,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耕牛当场被炸地稀巴烂……”老秦说。

    “我靠——是这样……”我松了口气。

    “我来找你的……”老秦说。

    “什么事?”我说。

    “对岸来人了……”老秦说。

    “哦,来的什么人?”我说。

    “来了三个人,一个军官,两个卫兵,军官是自卫队的副总指挥……”老秦说。

    “哦,人在哪里?”我说。

    “在河边阵地附近,要见我们这里的最高长官,所以,我来给你汇报!”老秦说。

    “走,见见去!”我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老秦说:“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点点头。

    老秦随即找来一身迷彩作战服给我换上,戴上头盔,然后我和老秦一起往河边走去。

    河边站着三个人,两个带冲锋枪的士兵,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穿着军装,戴着墨镜,正打量着我们的防御阵地。

    我和老秦走过去。

    见我过来,他然后摘下墨镜。

    这是一位年龄40岁左右的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神很犀利。

    “副总指挥,这位是我们的副总司令!”老秦介绍。

    对方打量了我一下,随即向我行了个军礼,我忙还礼,然后伸出手。

    握完手,他操着不太标准的国语说:“副总司令先生,我代表泰北民众自卫队总指挥,向你以及你们的总司令表示敬意!”

    “谢谢,也请代我向你们的总指挥表示敬意!”我说。

    “总指挥同时让我代表他向你们的总司令表示谢意,”他说:“你们总司令送交给我们总指挥的信他收到了,人也接收了……总指挥认真阅读了信的内容,特地让我来转告他的几点意思。”

    “请讲!”我说。

    “除了刚才总指挥要表示的敬意和谢意,他还表示,第一,泰北民众自卫队虽然隶属于泰国,虽然我们是泰国国籍,但我们同样也是中国人,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炎黄子孙,都是黄皮肤讲汉语的中国人,大家都是同根同种,既然同根,则不必相煎。第二,虽然我们平素没有来往,虽然大家之前或许因为各种原因心存芥蒂,但却并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也没有爆发过让彼此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做过有损对方利益的事情,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爆发战争的理由。第三,虽然此次双方目前都陈兵边界,虎视眈眈,但我们总指挥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一点,和你们总司令的意思是一致的,既然我们在这一点上一致,我想,我们之间是可以达到某种程度的理解和谅解的。我们绝没有想侵犯你们的意图,我们也不想拿自己士兵和民众的生命开玩笑,这一点,我必须要向副总司令讲清楚,也请副总司令转告你们总司令。第四,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会主动将河边阵地往后撤退2公里,两小时后开始撤离。第五,如果你们总司令愿意,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总指挥欢迎你们总司令到我们那里做客,总指挥希望和总司令达成一项永久和平的协议。”他说。

    听他说完,我稍微一沉思,回答道:“我代表总司令欢迎副总指挥的到来,对贵方的诚意表示感谢,对贵方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认识表示赞赏和赞同,对贵方提出的建议表示欢迎,一定会将此提议转告总司令……同时,我也代表革命军做几点表示,请转告你们总指挥……”

    他看着我。

    我继续说:“第一,事实确实是如此,你们虽然是泰国国籍,但你们和我们一样,大家都是炎黄子孙,都是一个老祖宗的,你们是当年**的后代,当年国共内战造成了你们今天的结果,这是民族的悲剧,历史是往前发展的,怎么打怎么闹,那都是自家的事,打完还得和好,分久必合,这是历史大趋势。我们都是中国人,虽然都在异国,但不能改变的是我们的中国心,走到哪里都不能改变。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能让外国人看笑话看我们窝里斗。第二,此次双方陈兵边界局面的出现,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有一些误会导致的,或许是你们以为我们想突袭你们,而我们呢,又以为你们想率先攻击我们,或许是有人钻了我们之间一直不相往来的漏子,实施了离间挑拨之术,想诱使我们自残开战,想诱使我们两败俱伤,想借助你们的手来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正是出于这种误解,加上因为我们之间缺乏必要的沟通渠道,所以才导致大家互相的误解越来越深,导致对当前的局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导致双方陈兵边界,导致战事一触即发……第三,正是考虑到我们之间可能彼此都有一些误会,所以我们总司令才会派人特地稍了那封信,以及把那个日本人送给你们。总司令的表态很鲜明,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是绝不会向中国人开第一枪的,任何时候都不会。这一点,请你们务必明白和认识到。第四,既然你们决定将阵地往后撤离,那么,我们也一定会做出有诚意的表现,此事我会立刻向总司令报告,等待总司令做出具体指示。第五,你们总指挥提议的双方达成和平协议的建议,我一定会马上报告总司令,我们一定会尽快做出回复。”

    听了我的回复,他满意地点点头,主动伸出手:“很好,副总司令的回答我很满意,我很乐意今后能和你做朋友,欢迎你方便的时候和你们总司令一起到我们那里做客!”

    我笑了下:“谢谢,方便的时候,一定会的。”

    他接着说:“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遇到突发事件,双方沟通有时是不方便的,按照总指挥的指示,我这次来,带来了我们的电台制式和呼叫频率,我想,今后,大家可以直接通过电台联系!”

    说着,他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来,说:“可以,很好。”

    然后,他向我和老秦敬了一个军礼:“那兄弟就告辞了!”

    我和老秦还礼:“走好!”

    送走他们之后,我和老秦立刻回到前沿指挥部,通过电台把刚才的情况详细向李顺做汇报。

    此时已经是上午8点半多了,按照时间估计,李顺此时应该已经抵达腾冲。即使李顺没有抵达腾冲,也一样能收到电文,随行的人带着一部电台。

    正在给李顺发着电报,老秦得到了来自对岸情报人员送来的密报:伍德及其手下刚刚被泰北民众自卫队礼送出境。

    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刻吩咐电台人员把这个内容一起发给李顺,然后看着老秦笑起来:“我靠,似乎一切都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啊……伍德这老狐狸被驱逐出境了……”

    老秦却没有笑,眉头紧缩着,显得顾虑重重。

    我看着老秦:“怎么了?老秦。”

    老秦看着我,苦笑了半天,说:“关于自卫队这边的情况,有些是和我们预料的一样,不过,只是和我们预料的其中一种可能一样,我们之前并没有准确预见到这是唯一的可能,我们之前预见的情况,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可能性……现在的情况能说明什么呢?即使出现其他的结果,也同样会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看着老秦。

    “包括到现在为止事情的发展情况,包括伍德自卫队礼送出境的情况,我在想,这是不是也是伍德早已有心理准备的预料,是不是伍德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或者,这是不是伍德预见到的可能之一,即使他这边没有如愿达到目的,但他还留有后手,也就是说,这边成了,他有成的计划,不成,他也有不成的对策,无论成败,他都是胸有成竹的……”老秦继续说。

    我说:“你想得这么多……这么远……”

    老秦说:“不是我要多想,而是伍德会多想,会往深处远处想……我不是在想这些事,而是在想伍德……毕竟,伍德不是白老三,他的心计和城府,远不是白老三可以比的,我们面临的对手,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我们不愿意高估对手不愿意夸大对手不愿意长敌人志气,但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头脑,要客观看待的对手,决不能轻视了伍德……我甚至怀疑,伍德最近的这些做法,或许就是想让我们对他产生轻视,从而对他放松戒备,当我们感觉他的阴谋似乎已经破产的时候,说不定这所谓破产的阴谋正是他正在实施的计划的一部分,他会借助此破产的阴谋实施更加毒辣的手段和计谋,我有一种感觉,此次伍德留了不止一个后手,一次表面看起来的失利或许正意味着他正在逐步走向成功,或者正在逐步实施自己最具杀伤力的手段……”

    老秦的话让我不由沉思起来,我感觉自己能理解老秦的意思,但却又隐约有些理解不透彻。

    很快,李顺回电了,他果然已经到达了腾冲。

    李顺的回电内容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给泰北民众自卫队总指挥的,由我们转发过去。内容如下:感谢贵方总指挥及副总指挥期望和平珍视友谊的诚意,我已知悉贵方副总指挥来我方转达之总指挥全部心意,特向总指挥表达我的几点想法:

    第一,我方副总司令向贵方副总指挥表述的想法和意见,完全能够代表我,完全完整地表达了我的基本意愿和意见,我表示完全赞同。

    第二,正如我副总司令所言,大家都是中国人,贵方民众虽然是泰国国籍,但却并改变不了你们作为中国人的实际本质,只是永远都不会也不可能改变的,也是改变不了的,既然大家是中国人,那么,就应该携手合作,而不是对立,合则俱兴,斗则两伤。

    第三,毋庸讳言,之前我方与贵方老死不相往来,一直缺乏沟通和了解,这里面是有多种原因的。贵方或许一直视我方为山寨土匪,为毒枭恶霸,为社会人渣,为人类公敌,这一点我不想多做解释,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希望总指挥多多在华人圈听听其他人的说法然后再做出论断。而我方,由于自身的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原因,对贵方历史上做过的一些事,主要是集体加入泰国国籍以及协助泰国政府军剿灭泰共游击队一事很有看法。在这个问题上,或许我们也缺乏沟通和交流,或许贵方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对待历史问题,我们要本着往前看的原则,要本着和平友谊进步的眼光来看待和处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第四,鉴于此次双方边界的紧张局势或许是由于我们双方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交流,导致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下险些兵戎相见,险些造成无谓的流血,我对贵方提出的今后双方保持必要联系的建议深表赞同,对总指挥向我发出的邀请十分高兴,并痛快接受,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尽快安排此事。同时,我也代表革命军军事委员会以及掸族人民自治委员会,向总指挥发出诚挚邀请,欢迎总指挥方便的时候来我方走走看看,看看我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性质的组织。这也有利于大家相互增加了解,消除偏见。同时,我希望时机成熟的时候,双方可以签署一揽子和平协议,保证双方民众的福祉得到长期的保证,保证双方维持持久的和平。我甚至希望双方能在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的基础上,发展全面的军事交流和经济合作,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第五,贵方提出主动将阵地往后撤退,这表现了贵方对和平的极大珍视和真诚愿望,我方深表赞赏,作为对贵方的回应,我方会即刻从现有阵地后撤2公里。这样,除了一条河,我方和贵方之间还留有4公里宽的缓冲地带,非军事区,这对缓和我们双方目前的紧张局势无疑是会起到积极的作用的。

    这是李顺发来电文的第一部分,由我这边安排人全文转发给自卫队那边。

    在这份电文里,李顺对自卫队将伍德礼送出境的事情只字未提,对之前他给对方送信送人之事也只字未提。

    我立刻安排人将电文发给对岸的自卫队。

    电文的第二部分,是专门发给我和老秦的。内容如下:副总司令、参谋长,知悉你们的来电,我谈几点自己的看法:

    第一,目前来看,事态似乎正在向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起码自卫队这边,似乎威胁即将解除。自卫队将那人礼送出境,似乎一面是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感觉到自己被人利用了,终于想过来了。而另一方面,似乎也是在做给我们看,向我们做出一个友好的姿态,表达不愿意发生冲突的基本意愿。作为我们来说,不管他们的意愿是真是假,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动机,但这做法的积极性毕竟还是要肯定的,虽然我在给他们的电文里没有明确提及此事,但也含蓄地表达了赞赏之意。

    第二,对方主动提出将阵地后撤两公里,那么,我们也要有回应,他们后撤两公里,我们也同样后撤两公里,他们两小时之后开始撤,我们现在就开始撤。对于此次后撤行动,要从两面来分析,一方面有利于缓解目前的紧张局势,现在双方都是投鼠忌器,都不敢先动手但又都害怕对方先动手,因为害怕对方先动手又都想先发制人打击对方,这种紧张状态下是极易擦枪走火的。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特别是对我们,我们目前的局势是严峻的,西线威胁尚未解除,我们是不想在南线再树立一个对手的,那样我们会容易陷入多面作战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这是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的。现在对方主动提出后撤,这很好,我们求之不得。

    第三,虽然对方做出了一系列善意的看起来真诚的举动,包括将那人礼送出境包括后撤军队包括提议签署和平协定包括向我发出邀请,但我们还是务必要保持清醒头脑,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对对方缺乏足够的了解和信任,历来就是兵不厌诈的,出尔反尔的事情从来是不鲜见的。所以,虽然部队后撤两公里,但备战状态丝毫不能松懈,后撤后要立刻建立新的防御阵地,同时将之前的一线防御阵地彻底摧毁,防止被人利用。还有,后撤后的缓冲地带,目前禁止任何平民进入。

    第四,根据目前南线的情况,我想可以在保留足够防御兵力的基础上,将原先配置的用来反攻的兵力和重武器调出来,配备到西线去,用来加强西部边界的防御力量。此项事情要立刻就办,今天傍晚前搞完。为什么这样做,你们显然是明白的,南线的威胁虽然不能说彻底解除,但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即使真的有危险,也能起码支撑防御一天,预备队也能及时感到增援。目前我们的威胁主要来自西线和西北线,而威胁最大的时间点,我想,就应该是除夕,也就是今晚。除夕是我们的最大节日,对方一定知道我们会欢度除夕的,一定会猜到我们这个时候会松懈的,假如敌人要进攻,一定会选在这样的时刻进行。所以,要格外注意西边和西北,提防敌人利用除夕搞突袭。虽然目前的情报表明西部一片平静,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这是最重要的时刻,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警戒。

    第五,虽然除夕之夜或许会有不测事件发生,但我还是决定留在腾冲陪父母过一个年,大本营这边的一切事务就由副总司令和参谋长全权决定,遇到紧急战事,可以不用请示我,自行决定战术和对策,也就是说我授予你们先斩后奏的权力。当然,遇有紧急事件,我也能很快赶回去的。

    第六,告诉弟兄们,这个除夕是要在战备紧张状态里过了,大家要多奉献了,除夕夜任何人不准饮酒。等过了这个紧急时刻,如果没事,我会给大家弥补的,我已经安排人联系了清迈的戏班子,到时候如果平安无事,请戏班子来大本营驻地唱大戏,给大家放假,一直欢度到正月十五。

    看完李顺的电文,我和老秦都沉默了,都在思考着什么……

    的确,今晚是个坎儿,除夕夜是最容易被人抓住时机进攻的,李顺意识到了,我和老秦也意识到了。

    对于对岸自卫队的一系列举动,李顺还是保持了高度清醒的头脑,虽然后撤部队,虽然将进攻的兵力和武器调往别处,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戒,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防御力量。这说明李顺并没有对方的举动而彻底消除对他们的戒心,毕竟双方之前从来没有来往,毕竟李顺对他们放弃做中国人加入泰国国籍以及参与剿灭泰共游击队之事一时难以释怀。

    虽然李顺做了很多违法的事,但似乎,他的骨子里还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当然,他向着太阳,但太阳却未必会将阳光照耀到他身上。

    这颇有些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感觉。

    一会儿,老秦出去了,去落实李顺的电文指示,部队立刻开始后撤,同时分出一部分兵力和重武器调到西线。

    南边的威胁基本算是解除,下一步的重点要放在西面和西北了。

    虽然情报人员报告说西线一直很平静,但老秦却丝毫不敢懈怠,甚至,西线出奇的平静让他感到困惑,这困惑又让他不安。

    正值旱季,骄阳照耀在红色的掸邦高原上,在队伍的后撤和调离过程中,空气里充满了干燥的尘土味道。

    我们这边刚刚开始后撤,对岸的队伍也开始了后撤行动。

    据情报人员报告,对方后撤后,只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防守,其他部队则调到南部的深山里去剿匪了。

    看来,对方确实是无心和我们打仗的,他们辖区内部还有匪患未除呢。

    老秦安排完这些事宜,接着就安排相关情报人员紧紧盯住刚刚被驱逐出境的伍德包括还在缅甸仰光的阿来的去向。

    伍德的最新去向是我们极其关注的。

    吃过午饭,我和老秦打算到西部和西北部边界去看看。

    我和老秦带着一个警卫班坐上吉普车正要出发,突然一辆军用吉普疾驶而来,车后泛起一阵尘土。

    吉普车开到我们跟前停下来,接着下来了章梅。

    章梅穿一身迷彩军装,脚穿马靴,看起来倒是英姿飒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章梅来了,我和老秦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着章梅。

    “易克兄弟,你来了!”章梅笑着和我招呼。

    我点点头:“是的,我来了。”

    章梅接着往四周看:“阿顺呢?”

    “章小姐,总司令走了!”老秦回答说。

    “走了?到哪里去了?”章梅带着意外的神情。

    “总司令回腾冲了,一大早就走了,这会儿已经回到腾冲了!”老秦说。

    “这个混蛋,我刚得到消息说他回来了,怎么突然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我火急火燎从指挥部赶来见他,他竟然不声不响就走了……”章梅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总司令今天可能不回来了,他要在腾冲和父母一起过年!”我说。

    “不行,我也要去腾冲过年,我要去找他,我要和他父母一起过年!”章梅说着就要上车。

    “章小姐……”老秦叫了一声。

    章梅站住,看着老秦:“有事吗老秦?”

    老秦说:“总司令吩咐了,你不能去腾冲,你要么在这边的大本营,要么在指挥部,但不能离开金三角,不能回大陆那边……”老秦说。

    “怎么了?为什么?”章梅说。

    “总司令是这么吩咐的,原因我们不知道。”老秦说。

    “他吩咐个屁,我不听,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章梅说。

    “章小姐,你不能去。”老秦说。

    “我非要去,你管我呢?”章梅说。

    老秦冲身边的警卫人员使了个颜色,立刻有两个人站在了章梅身边。

    章梅看了看他们,然后看着老秦:“怎么?老秦,你想对我使用强制手段?”

    老秦的神情有些尴尬:“不敢!”

    “不敢你只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章梅发火了,瞪眼看着老秦。

    “章小姐,我只是在按照总司令的吩咐办事……希望章小姐不要让我为难……”老秦无奈地说,神情愈发尴尬。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谁敢动我一个指头,我就崩了他!”章梅说着,直接拔出了手枪。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老秦苦笑着:“章小姐,请你理解我,也请你配合,我是必须要遵从总司令的指示的……请不要让我为难……”

    “我不想为难你,老秦,只要你不为难我就好!”章梅毫不示弱地说:“如果你非要为难我,那我也没办法……别惹我发火,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我趁章梅说话的当口,出其不意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手里的枪夺了过来。

    章梅一愣,看着我:“易克,你要干什么?”

    我表情严肃地说:“不要问我干什么?先问问你要干什么?先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先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这是在革命军里,你是什么职务什么级别,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老秦说话,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和总司令的关系特殊就可以无视参谋长了?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

    我这么一说,章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我:“你……你……你们两个老爷们合起来欺负我,你们还是男人吗?”

    “我们是不是男人不重要,关键你要知道你是女人,你要知道革命军的纪律,知道对抗上级的后果,知道总司令如果知道你对抗他的命令的后果,”我说:“老秦给足了你面子,你自己要知道珍惜,老秦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老秦……你要明白一点,那就是为什么老秦很为难,为什么大家会如此给你面子……”

    章梅低头不语,脸色更红了。

    我冲老秦使了个眼神,老秦直接走到了我们的吉普车上,坐上了车。

    我然后把枪还给章梅:“枪是用来防身的,是用来打敌人的,你刚才掏枪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要将枪口对着老秦吗?”

    “我……我……”章梅支吾着,接过枪,收起来。

    “刚才的事情,如果被总司令知道,你想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发火?”我继续说。

    “我只是想去腾冲和他一起过个年,想看看他父母,我难道有什么错吗?”章梅喃喃地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和他一起过过一个年,这是我们重逢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想和他一起过,这难道不行吗?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

    说着,章梅的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由心软了,叹息一声,章梅确实不易,自从跟了李顺也基本没过几天好日子,亲生的骨肉也不得相见,甚至以为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这对一个女人而言,对一个母亲而言,是何等的残忍和痛苦。

    但我同时也理解李顺不让章梅去见自己父母的考虑,他是从全局来考虑的,是从整个家庭的角度来考虑的,是从秋桐和小雪的角度来考虑的,特别是从小雪的角度。为了这些,他必须要将一切可能引起麻烦的事情都扼杀的萌芽里。

    我对章梅说:“其实,我知道你想去腾冲的想法,我知道你不单是想和他一起过年,你更想的是见到他的父母……更想的是得到他父母的认可……”

    章梅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说:“或许我该理解你的想法和心情,可是,你自己想想,在目前的状况下,在过去那些事大家都还记忆犹新的情况下,你现在去见他的父母,时机合适吗?你现在过去见他们,这对你真的会有好处吗?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有没有想过发生有些事情的后果?你是当事人,这些事情我想你比我清楚,你比我明白,你比我有数……我希望你认真好好想一想……”

    章梅沉思着。

    “冲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既然如此安排,一定就有他的理由和想法,如果你有想法,可以先和他交流沟通,”我继续说:“现在他不同意不愿意让你去见他父母,你非要去,这非要去的后果你想明白了没有?他的性格和脾气你是知道的,你非要和他对着干,这后果又会如何?这有利于解决问题吗?”

    听我说完,章梅出了一口气:“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我是有些冲动,或许我是考虑问题欠考虑,但是……如果阿顺一直不愿意让我见他父母,那我就永远也不能见了?我就永远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了?”

    我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这些事你和我说白搭,我刚才只是在提醒你这个时候你非要去腾冲的后果,仅供你参考,如果我说了这些不管用,你感觉听不进去,你还是坚持要去,那么,我和老秦绝不拦你,即使冒着违抗命令受处分的风险也不拦你……”

    章梅沉思着,半天叹息一声:“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我听你的。”

    我说:“我还想说句题外话!”

    “你说。”章梅说。

    我说:“你自己想想,作为他的父母,他们会不会接受一个瘾君呢?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吸毒,甚至我能想到你来之前刚吸完……”

    章梅的神情极其难堪起来,紧紧咬住嘴唇。

    “早知道你会复吸,我当初就不在你身上下那么大功夫了……”我说。

    “对不起……易克,对不起……我……我没管住自己,我……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她低声说:“可是,我无法控制无法拒绝溜冰后带来的那种虚幻感觉,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在这梦幻里,我能感觉到天堂,感觉到释放,感觉到我那在天国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章梅忍不住抽泣了。

    看到章梅的如此神态,我的心里很难受,明明她的女儿小雪正幸福生活在秋桐的呵护之中,明明小雪就在人世间,明明李顺及其父母都知道这一点,但她却不知道,却认为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间,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这对一个女人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等的残酷。

    可是,我却不能告诉她实情,不能告诉她她的女儿还在人世间而且她还亲眼见过,我不能。我没有足够的把握和能力掌控告诉她之后发生的事情。

    “每次溜完冰,我都能看到我的女儿,她是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她不停地叫我妈妈,她在我的怀抱里叫我妈妈……”章梅喃喃地说:“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女人,感觉到了母性的温柔,感觉到了生命的欢愉……这是一种巨大的不可抗拒的诱惑,我受不了这种诱惑,我是多么想见到我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我只有在梦幻的世界里才能看到她,因为她在天国……”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猛然说:“你不要再说了!”

    我担心她继续说下去我的防线会崩溃会忍不住告诉她实情,我受不了她刚才说的这些话。我知道她继续说下去会说梦幻里见到的女儿和那天在广场边见到的女孩一模一样,这尤其让我不能接受不能听到。

    章梅停住了,看着我,抿了抿嘴唇:“易克,你是个好人……你是个有同情心的好人……”

    我点燃一支烟,没有说话。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最近局势很紧张的,我不给你和老秦添乱了,我不去腾冲了……”章梅说:“刚才我对老秦的态度不好,我这就过去给老秦道个歉!”

    说完,章梅向老秦那边走过去。

    我仰脸看着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眼角有些发湿。

    我快速擦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看着正在和老秦说话的章梅的背影,心里感到了一阵郁郁。

    一会儿,章梅开车离去,老秦冲我招招手,我过去,上车。

    好不容易安抚好章梅,我和老秦都松了口气。

    出发后,正在路上,老秦接到随行电台人员刚刚接收到的情报:伍德刚刚从曼谷机场起飞,目标——仰光。

    刚接到这个消息,又一个紧急消息传来:缅军一个机械化步兵团正从仰光附近往金三角方向开来。

    我的心不由紧张起来,伍德飞去了仰光,缅军一个机械化步兵团,两件事同时发生了,这其中无疑是有联系的。

    老秦的眉头锁地很深,喃喃地说:“去了仰光……他去了仰光……一个团的兵力……”

    “看来,这都是伍德有计划的安排……”我说。

    老秦看了看我,说:“我们要马上报告给总司令。”

    我点点头。

    老秦于是马上安排人给李顺发报。

    然后我们继续往西线赶。

    “机械化步兵团……战斗力是不弱的……”路上,老秦说。

    “我们能扛得住不?”我游戏担心地说。

    老秦看了看我,笑起来:“如果只有这一个团,我们是没问题的,我们现在的兵力增加了不少,装备也大大增强,完全有能力和缅军的一个步兵团旗鼓相当地干一仗……”

    “哦……”我看着老秦。

    “缅军的装备是不差的,但战斗力却不行,长期不训练,纪律松弛,不少军官都吸毒,军队内部的**问题很严重,长官都靠喝兵血来发财,这样的军队,用来镇压国内的老百姓还行,但要用来保家卫国,用来和真正的军队打,显然是不行的……”老秦又说:“打仗,虽然武器很重要,但最终的决定因素还是人……”

    老秦说的有道理,我点了点头。

    “我现在其实有些困惑……”老秦说。

    “什么困惑?”

    “我们辖区附近有好几支缅军的队伍,如果要想剿灭我们,从附近调动部队就可以,怎么突然从仰光附近调一个团过来……”老秦说。

    “会不会是这个团的战斗力强的原因?”

    老秦摇摇头:“在距离我们驻地60公里的大其力,驻扎着缅军的一个王牌师,是缅军的主力,战斗力绝对不会比这个步兵团差。”

    听老秦如此说,我也不有有些困惑,说:“难道是他们觉得杀鸡不用宰牛刀,不需要用战斗力强的主力来解决我们,只需要用一个普通战斗力的团就可以了?”

    老秦又摇摇头:“他们不是傻瓜,我们的战斗力和队伍规模,他们多少是了解的,如果他们真的想彻底消灭我们,那就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就一定会用最稳妥最有把握的方式来解决……”

    “那……他们是怎么想的?”我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管他们怎么想的,反正我们严阵以待就是,我们不打第一枪,如果他们进攻,我们就自卫反击,看他们如何动作吧。”老秦说。

    “嗯……”

    “南面的问题基本解决了,西线终于有动作了……西北方向还是一片安静……”老秦说:“看来,伍德这盘棋下得很小心,但又很有步骤,南边自卫队这一番折腾,恐怕只是他的虚招,他真正的注意力,应该是集中在西线……他现在飞到仰光就是个证明。”

    我没有说话,看着老秦沉稳冷静沉思的表情,心里的紧张有些减轻了。

    似乎,和老秦在一起,是很有安全感的。

    对于带兵打仗,我其实是一窍不通,李顺也是个外行,但老秦则不是,他是真正在热带雨林打过多年仗的,是带过兵的,是熟悉热带丛林和山地作战特点的。

    或许,这是我此时感到安全感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老秦的足智多谋和深谋远虑。

    我们到达西线的阵地时已经是下午3点。

    西线防御阵地建在一条江边,这条江发源于中国,这里算是下游了。江面挺快,水流湍急,两岸是险峻的高山密林,河边有长长的布满砂砾的滩地。

    防御阵地沿江建在山坡上,阵地前的河滩上都埋设了地雷,设置了铁丝网等障碍物。

    山坡上都是密密的树林和灌木丛,防御人员趴在战壕里,外面很难看到。

    “我们辖区的西线和西北线,都是隔着这条大江,西北线也是这样的地形,不过那里山更高,林更密,地势更险要。”边和我一起视察阵地,老秦边对我说。

    “其实这种地势是最适合防守的,易守难攻!”我说。

    “不错,地形对我们防御是有利的……”老秦说“我们的主力部队布置在西线防御,这里的兵力有800多人,南线现在形势缓和了,还能调过来300多人,这些兵力,抵御战斗力不强的缅军一个团的进攻,是完全有把握的……”

    “西北方向呢?”我问老秦。

    “西北方向我们配置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老秦说。

    “哦……一个加强连,兵力够吗?”我不禁有些担心地问。

    老秦呵呵一笑:“那边的地势十分险峻,加上面对的又是克钦族的地方武装,一个加强连问题不大……这个加强连的武器配备是很枪的,清一色的ak47,每个班至少一挺机枪,每个排两门迫击炮……”

    看老秦的自信神态,我略微放了心。

    下午五点的时候,消息传来,缅军的一个步兵团已经抵达江对岸,开始安营扎寨。

    我和老秦用望远镜看着讲对岸,对岸乱哄哄的到处都是缅军士兵,压压的一大片。

    “如果他们要进攻的话,应该是今天夜里……”我说。

    老秦说:“不好说,缅军是不善于夜战的,看他们此时的样子,似乎现在不急于进攻,如果现在不打,那么今晚也许不会打,会是在明天白天进攻……”

    “哦……”

    “不过,今晚还是要严格防守,高度警惕,虽然他们或许不会夜晚发动全面进攻,但也许会有突击队进行偷袭……”老秦说:“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改变作战习惯的可能性……”

    这时,又有密报传来,缅军这个团三个营一字儿沿江面排开,摆出了随时准备渡江的架势,他们的武器配备不弱,有重炮,团指挥部设在距离江面5公里的一个寨子里,位置在中间那个营的后方。

    这时天色渐渐黑了,过年的饺子送了上来,战士们在战壕里吃年夜饭。老秦传下命令,今晚任何人不准喝酒,违者军法从事。

    我和老秦到了前沿指挥部,老秦立刻让人通知:把特战分队拉上来,让特战分队队长来指挥部报到。

    然后,我和老秦在指挥部吃饺子。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特殊的年夜饭。

    吃完饺子,老秦打开作战地图,和我还有前沿指挥官一起根据前方源源不断传来的情报分析对岸敌人的兵力分布,很快确定了敌军的团指挥部和重炮的分布位置。

    这时,李顺来了电报,说根据他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今晚极有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这个步兵团可能会在除夕之夜趁我们欢度春节的时候渡江向我们发起全面进攻。

    李顺没有说他的消息是怎么得到的,只是提醒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同时特意提醒我们要注意敌人的重炮。同时,李顺说一旦战斗开始,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感到前沿阵地。

    李顺的来电加剧了战前的紧张气氛,老秦用红笔在敌军的指挥部和重炮阵地位置重重地划了一个圈,眉头紧缩,思索着什么……

    很快,特战分队赶了过来,在指挥部外待命,队长进来向我和老秦报到。

    老秦对队长说:“特战分队是革命军主力中的精华,主要担任特种作战任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该让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特战分队全体人员已经集合完毕,请参谋长下达任务。”队长立正回复。

    “你过来——”老秦说。

    队长走近作战地图。

    老秦指着地图说:“现在,江对岸有缅军一个团的兵力部署,沿江分布,正好都在我们的防御阵地对面,现在大家是隔江相望,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们发起攻击,刚才总司令传来消息,说敌人极有可能会在今晚向我们发起全面攻击,到时候敌人的重炮会先打响,炮击之后才会开始渡江……你看,这是敌军的重炮阵地,就在这个位置,这个是敌军的团指挥所,在这里……看明白这两个位置了吗?”

    队长认真看了半天,说:“看清楚了,明白了。”

    老秦说:“你们的任务是,一旦战斗打响,立刻端掉敌军的团指挥部和重炮阵地,让敌军群龙无首,让敌军的重炮变成一堆废铁。”

    “是——”队长回答。

    老秦看了看表,说:“现在是6点45分,你们特战分队5分钟之后出发,分为两队,你亲自率领一队,另一队由副队长率领,每一队都带一部电台,我这边会随时和你们保持联络,你们赶到后,要潜伏在这两个目标附近,切记不能暴露,没有接到我的命令,不准动手!”

    队长点了点头。

    老秦继续指着地图说:“你们出发的地点这这里,看到这里了吗,沿着江岸往下走大约6公里,有一处隐蔽的渡口,这里水流平缓,我们有人在那渡口负责摆渡你们过去,过去后会有人接应你们,上岸后,要快速急行军赶到指定位置潜伏,8点前要潜伏到位……明白了吗?”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出发——”老秦说。

    队长“咔——”一个立正,向我和老秦打了个敬礼,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接着,在夜色里,特战分队无声地快速出发了。

    老秦接着命令前沿指挥官:“立刻传令下去,全体人员马上进入战斗状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开枪!”

    “是——”指挥官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然后,老秦又让人和西北方向的指挥官联系,询问那边的情况。很快回复,说那边的对岸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老秦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奇怪?”我问老秦。

    “如果总司令传来的消息是正确的,那么,按我们的分析来说,西北方向不该现在还没有动静……要行动该一起同时行动啊……”老秦说。

    “你的意思是李老板传来的消息未必一定是正确的?敌人未必一定在今夜发起进攻?”我说。

    老秦没有说话,点燃一支烟,继续沉思着……

    这时,李顺又来了电报:“据我刚得到的情报,那个人现在和阿来一起进入了日本大使馆……如果战斗打响,那么,立刻命令仰光的行动人员,用自杀式汽车炸弹进攻日本驻缅甸大使馆,炸他个片甲不留!”

    李顺又得了情报,看来他有自己的另一个情报渠道。

    刚看完李顺的电报,老秦这边也得到了仰光情报人员发来的密电,证实了李顺刚来的情报:伍德和阿来确实进入了日本驻缅甸大使馆。

    老秦说:“看来,这次进攻似乎是伍德借助日本人的影响对缅甸军政府施加了影响,然后伍德出钱,缅甸军政府出人出武器来进行的了……”

    我说:“上次未遂,这次又如法炮制了……”

    老秦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的目光。

    我一时读不懂老秦这目光里包含的意思。

    然后,老秦接着就叫人给仰光发报,安排袭击日本大使馆的事。

    “如果实施了爆炸,伍德和阿来未必能逃过这一劫!”老秦说:“即使爆炸炸不死,随后还有火箭弹的第二波袭击……”

    “那正好,炸死省心!”我说。

    老秦说:“很奇怪,伍德为什么要进入日本大使馆……难道他忘记了上次?难道他不知道我们上次就有计划,一旦遭到进攻就会向他的藏身之地发起打击?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上次的计划的,我特意通过某个渠道故意流露出去了……”

    我说:“或许他以为我们这次就不会这么做了。”

    老秦苦笑了下:“他没那么弱智……或许他早已想好了逃生的办法,然后借助大使馆被炸之事来制造国际影响,趁机把日本人拉进去,扩大他的阵线联盟……”

    我说:“其实他早就是和日本人一伙了……日本人因为那此大批毒品倾销到他们本土的事,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了……”

    老秦说:“那你说伍德还有什么理由和想法进入大使馆?”

    我一时也想不出。

    老秦苦笑一下说:“如果这么一炸,我们就是彻彻底底的恐怖组织了,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都可以打着反恐的名义剿灭我们,我们就成了人类公敌了!如果我们不炸,只是和其他武装力量打仗,那只能被视为地区冲突,被视为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内部问题,一般不会引发国际注意……”

    我说:“那为何还要去炸呢?”

    老秦又是一阵苦笑:“这是总司令非要坚持的,他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说不管什么恐怖不恐怖,外界爱怎么认定就怎么认定,只要伍德躲进了日本大使馆,只要我们被进攻,就必须要炸!一定要给日本人一点苦头吃。总司令认定我们受到的攻击是日本人和伍德合谋的结果,缅甸人只不过是为钱当了炮灰而已……”

    听了老秦的话,我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7点45分,传来消息,特战分队已经到位,在两个目标位置附近已经潜伏下来,只等接到出击的命令就采取闪电战的方式摧毁敌军团指挥部和重炮阵地。

    据特战分队传来的消息,缅军这边除了执勤的哨兵之外,其他人都在帐篷里大吃大喝,还有的喝多了在胡乱唱歌跳舞,指挥部和炮兵阵地也是这样。

    虽然接到了这样的报告,我和老秦还是不敢马虎,一起出去又察看了一遍防御阵地,士兵们吃饱喝足,正趴在战壕里静静地注视着对岸,乌黑锃亮的枪管瞄准着江对岸的目标……

    边走老秦对边我说:“我其实最担心的是敌人的重炮,那家伙威力太大了,一个炮弹下来能炸死一大片……我们这边只有迫击炮,威力是无法和那些重炮相比的……”

    我点点头,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

    不知道此时正在鼓浪屿和我父母一起过年的秋桐会不会给我发手机短信。

    此时,我想他们一定吃完年夜饭了,或许正在一起看春晚。

    春晚越办越臭,但却仍然是除夕之夜离不开的电视节目。

    我想,明天早上,秋桐和小雪起床后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她们一定会收到我爸妈给她们的压岁钱。想到去年春节秋桐收到压岁钱时候的欣喜表情,我的心里不由暖暖的,不由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但同时,我也知道,此时的秋桐心里一定是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我在哪里,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她给我发了手机短信之后得不到回复,那么心里一定会更加不安。

    又想到李顺,此时,他应该是和老李夫妇一起吃年夜饭的了,不知他们此时的心情都是怎么样的。

    又想起远在澳洲的海珠,有李顺派出的人在那里,他们的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此时她和海峰云朵以及他们的父母在澳洲过年可好,心情是否愉快。不知海珠是否会想起我。也不知云朵海峰会不会想起我。

    又想起在美国的夏雨和老黎,不知道他们此时在干嘛,不知道老黎会不会想到我正在金三角的热带丛林里准备要血战,不知道夏雨是否还记得我。

    又想起冬儿,不知她是否还在星海,不知她是否回到宁州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一时,我想起了很多人……

    看我拿着手机怔怔发愣,老秦说:“这里是没有信号的,总指挥部那里有,不过也很微弱……”

    我回过神,点点头,抬头看着异国的夜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老秦,除夕了……过年了……”

    老秦也仰脸看着夜空:“是的,过年了……万家团圆的时刻……”

    我说:“老秦,你想家人吗?”

    老秦笑了:“你说呢?能不想吗?”

    我也笑了:“其实我也想!”

    老秦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嘛……人之常情……今年总司令总算能和家人一起过个年了……我想,等以后,我们都可以和家人一起过年的……”

    我说:“这里再好不是我家……我想,以后,或许你们大家都会离开这里的,都会回家的!”

    老秦沉默了半天,说:“我是浪迹四海之人,到处都可以为家……”

    说完,老秦往前走去。

    我看着老秦的背影,心里一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的家在富饶的长三角,他的家人也在那里,但现在他却要在这里跟着整天提着脑袋过日子。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如此这样忠心耿耿地追随着李顺,是忠义还是道义,是信仰还是理想?如果是,忠义和道义是什么?他的信仰和理想又是什么?

    在这个道德沦陷的年代,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信仰和理想。这样的我似乎很颓废,这颓废让我感到了巨大的迷惘和失落……

    似乎,我不该如此颓废,似乎,我在这没有尽头的颓废里在慢慢成熟成长,似乎,我的这种成熟和成长让我愈发迷惘和忧郁,我在这种迷惘的成熟和成长里变得越来越不相信自己,越来越不相信周围这个纷繁杂芜的世界。

    其实,我知道,人总要慢慢成熟,将这个浮华的世界看得更清楚,看穿伪装的真实,看清隐匿的虚假,很多原本相信的事便不再相信。但是,似乎,我不该如此,我要去相信,相信美好,相信良善,相信最末的青春还在我手上,相信这个世界里美好总要多过阴暗,欢乐总要多过苦难,还有很多事,值得我一如既往的相信。

    其实,我知道,当幻想和现实面对的时候,总是很痛苦,要么你被痛苦击倒,要么你把痛苦踩在脚下。只是,在很多时候,我缺乏足够的把痛苦踩在脚下的勇气……

    我这样慢慢地任自己的思绪在这异国的夜空里飘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岸的缅军阵地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边的士兵都在虎视眈眈地沉默地盯着对岸的动静,山谷里的江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和老秦坐在阵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沉默着。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到来了,新的一个旧历年到来了。

    过年了,年到了,我对老秦轻声说:“老秦,过年好!”

    老秦冲我笑了下,也轻声说:“过年好——”

    话音刚落,突然江对岸的夜空里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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