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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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查出黑手

    赵大健走地不慢,但我靠作鼠标的手动作更快。在他进门往办公桌前快走的短暂时间里,我已经不动声色快速关掉并把文档放回到了回收站,然后转头对赵大健笑着说:“刚弄好……正要关机呢……”

    边说,我边开始关机。

    “呵呵,大家都等急了……催我来看看……”赵大健边说边看着电脑屏幕,接着又看了一眼我脚跟的废纸篓,然后微微松了口气。

    “好了,走吧。”我站起来。

    “好——”赵大健答应着,弯腰拿起纸篓。

    “干嘛?”我说。

    “纸篓满了,好几天没倒了,我出去的时候顺便倒了!”赵大健说。

    我笑起来:“赵厂长,你打扫卫生也不急这一时啊……先放这里就是,回头让工作人员倒不就是了……你堂堂大厂长,怎么能亲自干这活呢?”

    赵大健一咧嘴:“顺便的活……没事,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我眼看无法阻止赵大健要倒这废纸篓了,点点头,直接去了食堂,刚坐下赵大健随后就到了。

    “易总发个邮件时间可真够长的……”曹腾笑着看我。

    “时间是耽搁了点哈,让大家等急了,不好意思……”我说。

    “这倒是没事。”曹腾说。

    “其实本来是不需要这么久的,领导嘱咐的事,我担心出错,又检查了一遍才发出去。”我说。

    “看看,看看……”曹丽嘴里发出啧啧声,对曹腾说:“曹腾,你好好学着点,这干办公室工作,要的就是心细,工作不怕细致……”

    “是的,我是要跟易总好好学习。”曹腾说。

    曹丽对我说:“其实,有些事,你安排工作人员做就是,不必亲自动手……”

    “这事牵扯到一些机密,孙书记有吩咐,还是我亲自做放心。”我说。

    “哈哈……你连苏主任也不放心?”曹丽哈哈笑起来。

    苏定国及时接过话:“我不分管这一块。”

    我点点头:“是的。”

    曹丽说:“哦,那是我话说多了。”

    我说:“领导任何时候话都不多。”

    大家都笑起来,赵大健举起酒杯:“来,易主任,哦,不,易总,刚才我给大家都单独喝了一杯,现在该和你喝了,我敬你——”

    我端起酒杯:“赵厂长,敬是不敢当的,要说敬,你是老大哥,老前辈,该我敬你才是……”

    “易总谦虚,还是我敬你好了……”赵大健一身轻松地说。

    我们互相谦让了一番,喝了一杯酒。

    “咱们在坐的各位,要说到资历,还真的就数着老赵了。”曹丽说。

    “那是的。”我说。

    “惭愧啊,要说到职务,可就数着曹总了!”赵大健说。

    “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大家伙帮助的结果。”曹丽会说话了,知道谦虚了。

    “不过,要说到这进步的速度,可就数着易总了,08年的时候,易总还是发行公司的临时工,这转眼几年过去,易总成了党办主任成了总裁助理了!”赵大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在各位面前,我只是一名小学生,我的进步都是各位提携指导帮助的结果,各位都是我的老师。”我说。

    “你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赵大健大言不惭地说。

    “在做的各位,都在进步,就我是在往后退……实在是惭愧哦……”苏定国自嘲地说。

    “哎——不能这么说,老苏,你只是暂时的一点曲折,这混体制内,谁没遇到过挫折呢?易总前些日子不也是被放倒又起来的?”曹丽安慰苏定国。

    “我和易总怎么能比呢?不过,现在虽然做副职,但能跟着易总干,心里多少总还是感到很欣慰的,反正比在生活基地强多了……”苏定国说。

    “同样的职位,干的地方不同,心情是不一样的,进步的空间也是不一样的。”曹丽说。

    大家都点头。

    我这时边和大家谈笑喝酒边继续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酒过三巡,大家都谈到了上午的事情。

    我做微醺的样子说:“告诉大家一件事……不过还请各位要保密……”

    “哦……你说。”

    “不瞒各位说,我今天接受了一件棘手的难事呢,孙书记给我下达的……”我说。

    “什么事啊?”曹丽说。

    “孙书记安排我暗中调查下是谁写的那封造谣信呢……我觉得头疼,这样的事,我到哪里去调查呢?”我说。

    “哦……是该查查,我想这人一定是集团内部的,集团里竟然有人敢背后捣鼓孙书记,还有,敢拿孙书记和秋书记来说事,简直是做死了,查出来一定要狠狠处理才是!”曹丽愤愤地说。

    似乎,今天上午的事,一方面让曹丽感到畅快,但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平。她畅快的是不知是谁对秋桐来了狠狠一击,这是她极其希望看到的。但同时这又让孙东凯也不利索,她又不由想维护孙东凯的利益。她心里其实最明白,孙东凯和秋桐之间是没有任何事的,她比谁都清楚。换句话说,如果是她,就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如此,对这个背后写信捣鼓事的人,她内心似乎是带着复杂的态度的,但在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义正言辞义愤填膺的样子。

    曹丽这么一说,大家都随声附和,曹腾对我说:“查也不难啊,你看看那信封上的字迹不就得了。”

    “看那字迹,歪歪扭扭,不像是右手写的。”我说。

    “弱智,既然人家要想做这事,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犯低级错误!”曹丽说曹腾。

    曹腾笑了下:“哦,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曹腾真的做弱智状了。

    “这样看来,还真的是很难查的,除非报案!”苏定国说。

    “这点事,这样的事,你觉得值得报案吗?你觉得能报案吗?你唯恐事情闹得不大啊,一报案,还不让集团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了?”曹丽又数落苏定国。

    苏定国挠了挠头:“也是的……曹总说的对。”

    “那怎么查呢?怎么办呢?”赵大健说。

    “我看很难,既然那人想敢做这事,就一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就预防着有人要查的……”曹丽说。

    我点点头:“是的,不过,既然孙书记批示要查,那我还真的查一查,只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查查谁了……哎——领导一句话,下面忙半天啊……实在不行,就拖下去吧,拖些日子,孙书记火气下了,慢慢忘了也就算了……大不了被孙书记训一顿算了……”

    “秋书记还没回来,她要是回来知道了这事,估计也会很生气,也会让你去查的。”苏定国说。

    “可能吧……孙书记安排的事我做不到,秋书记安排的我更做不到,夹在领导之间很痛苦啊,没办法……”我苦笑着。

    “其实,出了这样的事,查只是领导的一个态度,对这种事,领导不需要有个姿态,必须要你去查,不然,那岂不就是等于有这事了,岂不等于是默认了……其实老板或许也知道是查不出来的,但即使做个样子也要做……这是做给下面人看的……”曹丽说。

    曹丽说的或许是有道理的,说不定孙东凯真的是这么想的,到底是曹丽了解孙东凯的心思。

    对如何做下一步,我其实心里已经慢慢有数了,我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在为我的下一步做铺垫。

    我决计要改变一直被动的局面,决计要利用这次事件发起一次反击,决计要开始着手处理早晚该处理的,决计要开始着手削弱孙东凯的势力。

    我决定利用此事先把赵大健送进去,彻底毁了他。

    这是一个祸根,留着他早晚还会作事。

    也就是说,我不准备向孙东凯汇报这事是赵大健做的,也不准备告诉孙东凯我没有查出来,我另有打算。

    如果告诉孙东凯这事是赵大健做的,孙东凯不可能立刻公开处分赵大健,这会让他戴上公报私仇的帽子,而且凭着他和赵大健的同学关系,也会让他为难,顶多他会很恼怒恼火,顶多他会今后找个机会撸了赵大健的位子,不再信任他重用他。这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与其这样,不如干脆我直接把赵大健送进去算了,省得孙东凯为难。

    还有,如果我告诉了孙东凯,他信不信又是个问题,他早就知道我和赵大健之间一直是不和的,说不定他会认为我是在借机公报私仇嫁祸于赵大健,那对我自然是不利的。

    而把赵大健送进去,只是我的目的之一。

    从赵大健哪里喝酒回来,我直接把方爱国叫到一个茶馆,边喝茶边对他安排了一番。

    我递给方爱国一个纸条:“你给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属于摩托党,经常干夺包的活,他们活动的地点和外貌特征都在这上面写着……找到后,不要惊动他们,只管跟着就是……”

    自从那次发现这两个人后,我就给他们做了记号。

    方爱国接过纸条看着,边点头:“没问题!”

    “这两个人是专干夺包的事情的,职业窃贼,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一定还会继续作案的……你们盯住他们,一旦发现他们再次作案,你们呢,就要做见义勇为的人,上去把他们抓住,然后扭送公安机关……”我说。

    “哦……那然后呢?”方爱国看着我。

    “然后就通知我,然后你们就没事了!”我说。

    “这样啊……那太简单了……”方爱国说。

    “去吧……”我笑了下。

    方爱国去了,然后我直接去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我摸起内线电话打给了苏定国:“老苏,那个负责给集团领导办公室送报纸信件打扫卫生的活,是谁负责的?”

    “小秦。”苏定国说。

    “哦,你通知他来我这里一趟。”我说。

    “怎么?他出什么差错了?”苏定国说。

    “呵呵……没有,我和他谈谈话,问问他最近的工作情况,顺便再提提要求,这领导的办公室,信件报纸送达和卫生打扫是一定要到位的,我们为领导服务,细节很重要……”我说。

    “好,我还用过去不?”苏定国说。

    “呵呵,怎么,不放心我和他谈话?还是嫌我越级啊?”我笑着说。

    “哪里……”苏定国笑起来。

    一会儿,小秦进来了。

    “小秦,你负责领导办公室的信件报纸送达和卫生打扫吧?”我说。

    小秦忙答应着:“是。”

    “各位集团领导的办公室,你有统一的门卡,是不是?”我说。

    “是啊。”

    “除了你,办公室里其他人有吗?”我说。

    小秦摇摇头:“没有,只有我有的。”

    “嗯……你的工作看起来很简单很平凡,但其实又很重要,每天都要进出领导办公室……这是很重要的工作,你要提高认识,要强化责任,领导不在的时候,做完事情要关好领导办公室的门……特别,要保管好门卡……”我说。

    “我每天都随身带着门卡的,平时谁也拿不到的。”小秦说。

    “这不行……”我摇摇头。

    “那……易总……”小秦面带困惑地看着我。

    “如果你不小心把门卡丢了怎么办?要是外人捡到门卡怎么办?”我看着小秦。

    “哦……”小秦忙点头:“易总你这话提醒了我,那以后我不随身带了,我把门卡锁在办公室抽屉里。”

    “嗯……这都是细节啊,做工作一定要注意细节……”我接着又夸奖勉励了他一番,然后让他回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我溜达到了大办公室,溜达到小秦旁边,他看了看我,我笑了下。

    小秦指了指自己左边第一个抽屉,我会意地又笑了下,点点头:“很好。”

    得到我的夸奖,小秦很开心。

    然后,我转了一圈,又背着手溜达出去了。

    下班后,大家都走了,我关在办公室里,掏出那封匿名信,打开。

    然后,我开始在电脑上打这封信,一个字不漏一个标点符号不变地打了一遍,打完后,我检查了两遍,然后打印出来,和原件做对比,字号不大一样,我接着又调整字号,直到打印出来的和原件一模一样了,才作罢。

    接着,我把打印出来的东西点着,烧掉。

    然后,我把电脑里打印的文档复制到了优盘,电脑里的彻底删除。

    弄完这些,看看时间,晚上8点了。

    我呼了口气,刚要走,接到了四哥的手机短信,他和秋桐从省城开会回来了,正在一家饭馆吃晚饭。

    我回复四哥:告诉秋桐,我刚加完班,过去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然后我直接下楼去了那家饭馆,秋桐和四哥正在吃饭。

    看到我,秋桐笑了:“易总加班很辛苦啊……这会儿还没吃饭。”

    我笑了下,坐下,四哥又给我要了一份饭,说:“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到车上等你们……”

    四哥说完出去了。

    我对秋桐说:“给你说个事……这事我不告诉你估计你早晚也要知道……”

    “什么事?搞的神神秘秘的!”秋桐笑着说。

    我接着把今天上午孙东凯老婆来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秋桐听完,显得很震惊,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这……竟然会有这样的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我平静地说。

    “谁会捣鼓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这样捣鬼?”秋桐说。

    “目的很简单,败坏你的名声,借助孙东凯的婆娘来诋毁你打击你!”我说。

    秋桐沉默了,脸色继续有些发白,看得出,她的内心是极度愤怒的。

    “幸亏这事没闹大,孙东凯及时回来了,不知道孙东凯对她说了些什么,那傻婆娘后来就乖乖地走了!”我说。

    “无耻——卑鄙——”秋桐说。

    “是的,无耻,卑鄙,这事搞的孙东凯也很不利索,让我去查呢!”我说。

    “查什么?”秋桐说。

    “查是谁给他婆娘写了那封匿名信,查谁在背后造谣生事!”我说。

    “你查出来了?你有线索?”秋桐说。

    “没有。”我说。

    “查个鬼啊,既然人家要做,那就早就有防备,你能查出什么来?”秋桐的声音有些恼火。

    “是的,这事是很难查的,做这事的人一定是早有防备的……”我说:“不过,要是不查,那岂不是等于默认了……所以,即使做做样子也要查的……孙东凯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去查。”

    “无聊……还真有这么无聊的人做这样无聊的事……”秋桐喃喃地说:“做这事的人太卑鄙了……”

    “我之所以要专门告诉你这事,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要有什么思想压力!”我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能有什么思想压力!”秋桐说:“大不了让组织上来查好了,我是清白的,我不怕查。”

    “现在还到不了那一步,这事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今天及时被压住了,没有扩散没有闹大……”我说:“我之所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指的是今后,恐怕还会有这样的无耻小人干类似的勾当……”

    “嗯……”秋桐点点头:“我明白……在机关里,在官场里,这样的事情是老把戏,屡见不鲜,有些人,总爱拿这样的事来诋毁打击人,我也知道,有些无聊之人最喜欢对这样的事津津乐道添油加醋到处传播……要是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那我也不用在官场混了……”

    秋桐的话让我心里感到了几分安慰和轻松,我知道她是有这种抗压能力的。

    “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不要去找孙东凯的婆娘解释什么,越解释越黑越被动,见了孙东凯,也要装得没这回事似的,你就当不知道没听说……”我说。

    “我傻啊,我当然知道的。”秋桐说。

    “那就好……”

    “只要我自身站得正,我不怕什么谣言诬陷的,我不怕!”秋桐说。

    我看着秋桐倔强的神态,没有说话。

    吃过饭,四哥开车送秋桐回家,回去的路上,秋桐看着车外,一直没有说话,神色冷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秋桐下车后,四哥开车送我回去,路上,我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和四哥说了一遍,包括我的打算和正在进行的措施。

    四哥听完,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就这么做,是该到了给某些人教训的时候了,你这么做,可谓一箭双雕……”

    我笑了下。

    “李顺的那个女人,章梅,她前几天回来了一趟,是不是?”四哥突然问我。

    “是的……”我接着把章梅回来离奇失踪的事又和四哥说了一遍。

    四哥听完,沉默了半天,说:“这事……我怎么觉得似乎有些蹊跷……”

    “是有些蹊跷……不过,我没想透到底会是什么事。”我说:“而且,章梅回去后应该是告诉了李顺,李顺那边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似乎李顺是信了章梅的话。”

    四哥锁紧眉头:“李顺没反应,你没想透,不代表没事……凭直觉,我感觉这里有道道……不过,什么道道,我暂时也想不出……”

    “你认为会和伍德有关吗?”我说。

    四哥犹豫了下,点点头:“是的,我怀疑此事和伍德有脱不开的干系……只是,我没有想明白伍德到底捣鼓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定会和伍德有关系呢?”我说。

    四哥又沉默了片刻,说:“直觉!”

    “伍德现在似乎并没有老实消停,似乎他又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我说。

    “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消停的,不作到死是不会停歇的!”四哥说。

    “伍德似乎在怀疑冬儿什么,但其实冬儿并没有和李顺合作。”我说。

    四哥看了我一眼:“伍德的性格,他会怀疑任何人,他身边的人,他都会怀疑的,甚至包括皇者包括雷正……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同时,也能看出,伍德其实内心里是不自信的,在他强硬自得的外表下,其实也有虚弱脆弱的一面……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朋友,永远不会有真正可以信赖的人,他无论和谁合作公事,无论使用什么人做事,都是带着防范的心理的……他手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他会全面使用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全部事情,每个人只能是做局部,和他合作的人,比如雷正,他也一定是有很多事情隐瞒了的……”

    四哥的分析和老黎那天说的如出一撤。

    我点点头:“是的,老黎也这么说过。”

    “而这也正是伍德的狡猾奸诈和可怕之处……他可以全面掌控你,而你却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就好比两个人对弈,他的武器能打到你,而你却够不着他……”四哥又说:“我总感觉,不管伍德的本质如何,但他是一个具有战略眼光的人,他不会注重局部的得失,他是在用战略驾驭战术……和伍德相比,李顺实在是差了一筹……”

    四哥的话我也有同感。

    “但这并不能说我们怕了他,伍德虽然狡诈奸猾高明精明,但有一点他是绝对不拥有的,那就是他没有站在了正义的一方,他失去了道义的支持,他不具备正能量……一个不拥有道义的人,即使再猖獗再狠辣再高明,总是要完蛋要失败的,总会众叛亲离的……这是事情发展的必然……”四哥说。

    我点点头:“对,所以我们是不怕他的。”

    “虽然不怕,但绝对不可以轻视……要高度重视伍德,他不是白老三!”四哥提醒我。

    “嗯……”我又点点头。

    四哥然后就不说话了,目视前方,似乎在专心开车。

    第二天,上班后,秋桐神态很正常,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人告诉她昨天发生的事情。

    上班后开了一次集团党委会,会上秋桐和孙东凯碰面也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孙东凯神态有些不自然。

    我想孙东凯心里一定是很恼羞的,一直想对秋桐图谋不轨不成,反倒被人扣上了一顶帽子。他心里很清楚,秋桐是他的敌人,说不定秋桐什么时候的突然举措就会让他身败名裂。而且,虽然秋桐目前只是集团三把手,但按照秋桐目前在仕途上一路高歌猛进的态势,说不定那一天秋桐取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应该对秋桐带着高度的警惕和敌意的,他内心里应该对自己的现状带着深深的危机感的。

    当天中午,方爱国告诉我,按照我提供的线索,他们发现那两个人了,正骑着一辆摩托车四处溜达,他们已经跟上了。

    当天,方爱国没有再和我联系,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没有作案。

    第三天,还是没有动静,那两个人依旧骑着摩托车在到处溜达,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案对象。

    第四天,还是没有。

    我几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当然不相信这两个人会改邪归正,但拖下去对我实施自己的计划是不利的。

    不过,我也有些无奈,只能等。

    转眼到了周末。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方爱国打来电话:“易哥,这俩小子终于下手了!”

    “哦……说,要说得详细具体!”我说。

    “今天早上7点半,这俩小子就从租住的地方骑摩托车出了门,一出门就被我和建国盯上了,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他们……他们骑车先去龙华路口吃了早餐,然后就在那一带溜达着,9点多的时候,他们到了解放路中段一家商业银行储蓄所门口,在马路对过抽烟,边不停地看着储蓄所门口……这时,储蓄所里出来一个带包的年轻妇女,出来后骑着电动车往右走,包斜背在肩上,这俩小子就骑车跟了上去,那妇女走了没多远就拐进了一个车人稀少的小巷子,那俩小子跟了进去,迅速贴近,坐在后面的人突然就伸出手抓住那妇女的挎包,猛拉猛扯,那骑电动车的女人接着就被拉倒了,摔在地上,那小子接着摸出刀子割断了挎包的背带,那女人反应很快,死死抓住背带的另一头不放,同时大声呼救,那小子急了,下车猛踹那女人的身体,那女人被打出了血,还是死死抓住背包带不放,继续大声呼救……这个时候,我和建国突然神兵天降般地出现,猛地扑上去,很简单就制服了这俩小子,那女人接着就报警……几分钟功夫警察就来了,趁警察抓那俩小子的功夫,见义勇为的我们悄无声息离开了……然后,我们从远处看到那俩小子被押上了警车……”

    “干得漂亮!看到那警车去了哪里?”

    “去了解放路派出所,派出所就在那不远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呵呵……”方爱国笑起来:“这样的事,太小菜了。”

    这件事自始至终,方爱国一直没有多问我一句话,没有问我要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做这事吗?”我说。

    “长官吩咐的事我们只管做就是,不该问的不能问,这是纪律。”方爱国说。

    我笑起来:“好吧,那我就不说了。”

    方爱国笑着说:“不过,易哥,我其实还是有些好奇,你让我们抓这俩小毛贼是干嘛的?”

    我说:“你回去慢慢想吧。”

    方爱国又笑,然后我挂了电话。

    第一步成功了,然后我开始实施第二步。

    第二天上午,我给刑警队那次抓我的那个曾队打了电话。

    “咦,易主任,你好!”电话里传来曾队长的声音。

    “你好,曾队长,今天是周日,我想约你吃个午饭,有空吗?”我说。

    “哦……我正在队里上班呢。”曾说。

    “周末也不休息?”我说。

    “干我们这行的,那里有休息的时间呢。怎么,老弟,有事?”曾说。

    “嗯……是的,有事。”我说。

    “那就电话上说吧,我中午够呛能离开,队里好几个案子都在忙乎着。”曾说。

    “电话上说不大方便,那我去你那里吧。”我说。

    “好。”曾说完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之后,我出现在曾的办公室。

    “呵呵……你老弟又来刑警队了,不过这次是客人,稀客啊!”曾边说边为我泡了一杯茶,显得很热情。

    “我今天找你,是报案的哦……”我说。

    “报什么案?”曾说。

    “这案子我很久之前报过一次了,但一直没有破,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你这里再报一次!”我说。

    “什么事,你说。”曾说。

    “那是2008年11月1日的事情了……过去好几年了。”我说。

    “嗯……继续。”曾说。

    “当时,我还是星海传媒集团市中区发行站的一名发行员,除了送报纸,还搞报纸征订,11月1日那天下午,我从发行公司财务科领了一个阶段的订报提成,两万多,步行回宿舍的路上,走在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冷不防挨了闷棍,被打晕了,昏倒前,我模模糊糊记得当时是骑摩托车的人干的,两个人,因为太突然,我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面貌,只能大概记得一个模糊的样子……醒来之后,发现钱不见了,抢劫者也跑了……我当时在春江路派出所报了案,警察当时做了笔录,也看了现场,然后就让我回去等消息,这一等好几年一直没有破案……”我说。

    “哦……你老弟有一身好功夫,怎么会发生这事呢?”曾笑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打闷棍,谁能想到呢?”我苦笑。

    “这倒也是……”曾点点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催下那派出所?过问下当时那案子的情况?其实呢没有必要,如果案子破了,派出所会去找你的,当然,即使案子破了,你那钱肯定是没有了,这2万块对当时的你来说一定不是小数,当然,对现在的你来说,是毛毛雨了……”

    “我今天找你不是要你催问那派出所的!”我说。

    “哦……那……你是?”曾有些困惑。

    我说:“是这样的,昨天上午,我正要出去办事,经过解放路中段的时候,在那附近看到有警车,有警察在抓人,过去一看,是抓的两个摩托党,图谋抢劫一个刚从银行出来的妇女,不知怎么,我看被抓的那两个人,越看越感觉像是08年11月1日抢劫我的人,但我又不敢确认,因为当时一来天色昏暗,二来我被打晕前模模糊糊看了他们一眼,只有大概的印象……”

    “哦……”曾看着我。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这两人极有可能是抢劫我打我闷棍的人……但没有明确的证明,我也不能指认,认错了人,是要负责任的……所以,我想到了你,你看看能不能帮帮我……”我说。

    “是这样啊……”曾点点头,笑起来:“这事你还真找对人了……”

    “怎么?”我看着曾。

    “我给你说,我们昨天下午刚接到解放路派出所转过来的一个抢劫案,就是你看到的那个,那俩小子涉嫌抢劫伤害,正羁押在我这里,我的人正在审问呢……呵呵……”曾笑着说:“你说的这事儿好办,回头我安排人到春江路派出所调下当时的案件纪录,然后再加大对这俩人的审讯力度,是不是他们干的,很简单就能问出来……”

    “呵呵……那很好,看来我真的是找对人了!”我说着站起来:“曾队,你正忙,我就不打扰了……”

    曾也站起来:“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即使这案子是那俩小子干的,你那钱也飞了!”

    “我知道!”我说。

    曾皱皱眉头,看着我:“老弟,我突然感觉很奇怪……”

    “奇怪什么?”我说。

    “时隔这么久,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追究这案子。”曾说。

    “很简单,昨天正好遇到现场嘛,似乎感觉是这俩人,我挨了一闷棍被抢了两万多,我心里这口气一直在憋着呢……”我说。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

    “觉得什么?”

    曾看着我,突然笑起来:“老弟,你不会是弄了个圈让我钻的吧?”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设圈套让你钻呢?你觉得我会弄什么样的圈让你钻呢?你认为我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反问他。

    “如果不是在弄圈让我钻,那你就是在利用我。”曾说。

    “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呢,你是人民警察,破案是你的职责,也是你的义务,我给你提供破案线索,也是应该的啊。”我笑着说。

    曾笑着摇摇头:“你这事……我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我一时想不出哪里来……”

    曾是个头脑敏捷的家伙。

    我说:“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别想了,我其实就是想报案的,我被人抢劫了,案子迟迟不破,我需要一个公道啊!”

    曾说:“好吧,那我会给你个公道的。”

    然后我往外走,曾说:“我送送你!”

    下楼的时候,曾说:“老弟,还在山里?”

    “回来了。”我说。

    “做什么?”曾说。

    “总裁助理兼党办主任。”我说。

    “我靠,你这家伙,进步够快的啊,重用了!”曾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是不是该感谢我啊,没有我年前和你的那一番折腾,或许你不会有这个位置的哦……”

    “你希望我感谢你?”我看了他一眼。

    “嘿嘿……当然不希望你遭此大罪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也许真的该感谢我一下呢。”

    “那好吧,等我今天的事情解决了,一并感谢你。”我说。

    “你小子进步真是神速,没想到08年的时候你才是个发行员,发行员是临时工吧,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个位置,简直是不敢想象,说,你怎么做到的?”曾说。

    我停下来,说:“很简单,考试加机遇。”

    曾点点头:“嗯……我看还需要加一项,考试加机遇加能力,你小子,我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人,考试需要能力,机遇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要有真本事才行啊。照你这速度,或许不久的将来,我要仰视你了……”

    我说:“你永远都不需要仰视我,当然,我也不会俯视你。”

    曾呵呵笑起来:“这话说的够意思,够义气。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好了,我不送你了,回头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我冲曾摆摆手,然后离去。

    刚离开刑警队,接到了海珠的电话。

    “哥,这个周末你怎么没回来?”海珠不高兴的声音。

    “哦……事情多,工作忙,走不开啊!”我说。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我就知道你要拿工作当借口,”海珠说。

    我干笑了下:“最近忙不忙?”

    “再忙只要你回来我都有空,哼——”海珠说。

    我继续干笑:“下周一定回去。”

    “爱回来就不回来,不回来也随你!”海珠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呆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我接着给林亚茹打了电话:“我这个周末没回宁州,海珠可能不大高兴,你注意观察着她的情绪,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林亚茹说:“可是,海珠姐现在不在宁州啊……”

    “什么?”我一怔:“你说,她不在宁州?”

    “是啊,海珠姐周五就到韩国去谈业务了……要明天才回来呢!”林亚茹说。

    “哦……好了,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在街头发了老半天的楞。

    海珠自己都不在宁州,为何又要给我打电话责问我为何没回去呢?为何又要说这些呢?我心里觉得有些郁闷了。

    隐约感觉,海珠似乎对我不放心缺乏足够的信任了,她其实刚才只是在试探我而已,海珠心眼也比以前多了。

    我叹了口气,苦笑了半天。

    “一个人在这里傻站着发什么楞?”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是冬儿。

    “没事,我在晒太阳。”我说。

    “少来了……我问你,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找伍德到底是什么事?”冬儿说。

    “没事!”我心不在焉地说。

    “李顺身边有个女人,叫章梅,是不是?”冬儿说。

    我看着冬儿,没有说话。

    “这个章梅,和李顺交往很久了是吧?”冬儿说。

    我还是没有说话。

    “她跟着李顺在金三角混,是吧?”冬儿又说。

    “冬儿,你问这些干嘛?”我说。

    “好奇,好奇不行啊?”冬儿说。

    “我劝你不好那么好奇,在伍德身边,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说:“我怎么感觉伍德对你有怀疑了呢?”

    “伍德怀疑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做任何帮助李顺的事,他凭什么怀疑我呢?我看是你多心了,你想多了,当然,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我的关心……”冬儿说。

    我皱皱眉头。

    “其实,伍德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怀疑的,他怀疑一切,所以,他即使对我怀疑也是正常的,皇者对他那么忠心跟了他那么多年,他都还设防呢,何况是我……伍德的性格就是这样,混江湖久的人或许都是这样。”冬儿说。

    冬儿的话和四哥老黎的分析又很相似。

    我觉得心里安慰了一些,或许真的是这样,伍德对冬儿的怀疑只是出自于他的性格和本能,他对谁都是怀疑的,包括皇者阿来和保镖,甚至雷正。

    “在这里你和我说话不安全,被伍德的人看到不好。”我说。

    “知道了……我走了。”冬儿说完即就离去了。

    看着冬儿离去的背影,想到刚才和海珠的通话,不由又想到了秋桐,想到了远在澳洲的云朵,想到了正在大洋彼岸的夏雨,想到了在韩国的孔昆,想到了我的师姐谢非,想到了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秦璐……

    心情突然就糟糕起来。

    边沿着人行道走,我边给孔昆发了个手机短信:“海珠在韩国,见到了吗?”

    很快孔昆回复:“是的,海珠来韩国是和我们公司谈业务的……”

    “她现在在干嘛?”我说。

    “正在我们总经理办公室,我刚从里面出来!”孔昆回复。

    “哦……她这几天一直在和你们谈业务?”我又问。

    “没有,海珠谈了2家,我们是其中之一,之前她和另一家在谈的。”孔昆说。

    “海珠对你的态度如何?”我说。

    “上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怎么好,不过,这次来就好多了!”孔昆说。

    “她没问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说。

    “没有,我也没解释。”孔昆说。

    “如果问,你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绝对不可以说实情。”我说。

    “嗯,我知道了,易哥。”孔昆回复。

    “海珠下午有什么安排?”我说。

    “可能,她想去拜访集团总裁和董事长!”孔昆说。

    “为什么?”我说。

    “不知道,她自己提出来的,和总经理提的,总经理刚才给总裁和董事长联系了,好像他们都答应了!”孔昆说。

    “哦……到时候你会去吗?”我说。

    “是的,总经理安排我陪同海珠的。”孔昆说。

    “嗯……那好吧,没事了。”

    “易哥再见!”

    和孔昆聊完,我仰面看着天空,海珠为什么要去拜访金敬泽和金景秀呢?她做业务只需要和总经理谈就行,到不了金敬泽和金景秀这个级别啊。

    想不出海珠是怎么打算的,或许她只是想借此加深自己公司和今日旅游的联系,巩固下来作为长期客户。

    现在我只能这么认为。

    当天晚上,方爱国将总部发来的一个最近情况简报递给我,边说:“总部最近的一次行动失败了……”

    我看了下,原来是总部前两天接到要有一批毒品从一条秘密走私小道运到大陆的情报,然后派出人员在必经之路上设伏,打算截获这批毒品,但没想到设伏人员等了一天一夜,算好的时间过去了,却没见到一个人影。事后得知,就在他们设伏的时候,那批毒品已经从另一条秘密走私小道通过,已经运抵大陆的目的地。

    行动宣告失败了。

    “是不是情报不准呢?”我说。

    “不大可能啊,我们的情报向来都是很准确的,以前的每次行动,向来都是百发百中,从没有漏网的时候,可是,这次,竟然就这样了……”方爱国说。

    “对手每次都没截获,或许这次多了个心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我说。

    “这个就不知道了……或许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方爱国说。

    “什么可能?”我说。

    “那就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把我们的行动计划泄露出去了,对方及时改变了线路,走了另一条道……金三角到大陆的秘密走私小道,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都在深山老林里,我们是不可能每次在所有的通道上设伏的……”方爱国说。

    “奸细?你说我们内部有奸细?”我说。

    “我不是认定,只是怀疑,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而已,或许只是偶然吧,对方临时改变了路线……但愿只是偶然。”方爱国说。

    “总部对这次失败的行动有什么反应?”我说。

    “总司令很恼火,据我们的情报,这次的毒品数量不少,比之前截获的几次加起来都多,要是截获了,我们肯定是一笔巨大的收获,但却愣是空手而归……”方爱国说。

    我沉思着,一时没有说话。

    “总司令和参谋长肯定会分析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的,不过,据总部目前的判断,似乎认为是偶然性的可能性大一些,总部似乎不会因为一次行动的失败就怀疑内部有奸细的,更多倾向于是情报出了差错或者是对方临时起意更改了路线而情报没有及时送出来……或者是我们潜伏在对方内部的情报员暴露了……”方爱国继续说。

    我锁紧眉头思考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李顺看似正义的缉毒行动其实将他打造成了一个大毒枭,毒品没有运往大陆,却销售到了日本,这不会改变事情本身的性质。

    感觉到李顺正在往一个无底深渊里下滑,而我,也正跟随着他身不由己往下坠落。

    越想越可怕。

    我对方爱国说:“我想,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吧,不要多想了!”

    方爱国点点头。

    周一上午,集团召集经营部门负责人会议,孙东凯要亲自听取最近的经营工作汇报。

    一上班我就安排人发出了通知,9点准时在集团小会议室开会。

    因为孙东凯参加会,我也参加了。

    9点到了,各经营部门的负责人除了赵大健都到齐了。

    孙东凯有些不悦,问曹丽:“怎么搞的,大健怎么还没来?开个会怎么这么拖拉?”

    曹丽有些尴尬,对曹腾说:“你赶快给赵厂长打个电话催催。”

    曹腾接着摸出手机拨号码,一会儿说:“赵厂长手机关机了,打不通。”

    “胡闹,”孙东凯火了,对我说:“你那边通知下到了吗?”

    “是的,一上班就下达了开会的通知,”我说:“要不,你们先开着,我出去给印刷厂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嗯……”孙东凯点点头:“你去吧,我们先开会,不等了……”

    我接着出了会议室,直接去了我办公室。

    我打通了印刷厂办公室的电话:“你们赵厂长呢?”

    “到集团开会去了啊。”对方回答。

    “胡说,会议室没见到他。”我说。

    “啊……我刚接到集团党办的会议通知第一时间就给赵厂长打

    了电话,打的手机,当时他在家里,说直接去集团开会……怎么会没到呢?”对方说。

    我没有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广告公司负责人正在发言。

    我附在孙东凯耳边低语:“会议通知下到了,他也接到了,说直接来集团开会,只是现在还没到。”

    孙东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然后我回到座位坐下,听会议发言。

    会议开到十一点,该发言的都结束了,赵大健还是没到。

    按照会议议程,下一步该孙东凯做指示了。

    曹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对孙东凯说:“孙书记,你看,这赵厂长还没到……”

    “胡闹,有事不请假,无端缺席会议,无组织无纪律,”孙东凯板着脸:“集团里都说经营部门的人纪律散漫,我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前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曹总,我看你是该加强下管理的力度了……”

    “是,是!”曹丽尴尬地点头。

    孙东凯看了看大家,说:“好了,不等了,我先说说我的几点想法……”

    大家都打开笔记本拿着笔,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刚才听了经营部门除印刷厂之外的发言,对最近的集团经营状况,大致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今年集团的经营,开局不错,势头良好,按照目前的态势,完成今年党委下达的经营任务是没有问题的……”孙东凯刚说到这里,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警察站在门口。

    孙东凯停住了,大家都看着门口的警察。

    一时会议室里十分安静。

    “请问易克是哪位?”一名警察面无表情地说。

    一听这话,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看着我。

    我站起来:“我就是,请问你们是……”

    此时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已经大致能猜到他们是曾派来的人,我只是故意在装逼而已。

    那问话的警察冲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好,易主任,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有事要找你调查一下,牵扯到一个案子,需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他这么一说,大家微微有些骚动,都看着我。

    另一名警察礼貌地冲大家说:“对不起,打扰你们开会了,我们在执行公务,希望大家谅解。”

    我看着孙东凯:“孙书记,你看——”

    孙东凯点点头:“行,你去吧。”

    我于是和那两个警察出了会议室。

    “需要我跟你们走吗?”我说。

    “不用,易主任,我们借你的办公室谈话就可以。”刚才那名问话的警察礼貌地说。

    “请吧。”我带他们到我办公室,打开门,请他们坐下,然后叫人来给他们倒了茶。

    “是这样的,易主任……我们正在办理一个案子,是前天发生在解放路中段的一起抢劫案,作案人是两个男子,已经被我们抓获,据他们交代,他们在2008年11月1日曾经抢劫过一名男子的两万块钱,根据我们在事发地派出所的相关调查,同一时间,你在出事地辖区派出所报过案,案件的过程和他们交代的如出一辙,所以,我们想找你再求证一下……”

    “是的,2008年11月1日,我被两名骑摩托车的男子打了闷棍,被抢走了两万多元钱,当时我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报了案,春江路派出所来人看了现场并做了详细笔录……”我说。

    “你能详细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我于是具体叙述了一遍,他们又做了一遍记录。

    说完后,他们点点头:“可以肯定,当时抢劫你的人就是我们抓获的这两个男子,也就是说,你报警的那个案子破了……”

    “哦,坏人终于得到了惩罚,我也算是心安了。”我说。

    “其实,根据这两个犯罪嫌疑人的交代,他们对你实施暴力抢劫,并非他们有意所为。”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我说。

    “呵呵……”两个警察都笑了下,然后其中一个说:“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这应该是一起雇凶抢劫伤害案件,这两个人,是受人指使对你实施暴力抢劫行为的……而那个幕后的凶手,我们也已经找到。”

    “啊,”我做吃惊状:“竟然是这样?有人指使?谁会如此对我呢?是谁啊?”

    两名警察又互相看了一眼,另一个说:“易主任,刚才在会议室里讲话的那位,是不是你们集团的最高领导?”

    “是,是孙书记,”我说:“怎么?你们怀疑是他指使人对我下手的?”

    两个警察忍不住又笑了:“当然不是,我们是有事情想和孙书记当面。”

    “哦,和案件有关?”我说。

    “是的,”他们点点头,一个说:“不知孙书记现在是否方便?”

    “你们等下,我出去看看。”我说着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正好会议结束了,孙东凯刚回到办公室。

    我接着回来对他们说:“请跟我来——”

    我接着带他们去了孙东凯办公室,推开门:“孙书记,这两位警察同志说有事要和你说。”

    孙东凯指了指沙发:“好吧,请坐——”

    “谢谢孙书记!”他们坐下来,我刚要出去,一个警察说:“易主任,你不用出去了,一起说给你和孙书记吧。”

    我又回来坐下。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说吧。”孙东凯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们,又带着几分困惑的表情看了看我。

    “孙书记,首先为刚才打扰你们开会的事向您道歉,我们是在执行公务,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没关系,理解!”孙东凯干脆地说。

    “刚才我们找易主任,是牵扯到一个案子,和易主任有关,找易主任证实一下当时的情况,”一名警察说:“又因为这案子还牵扯到你们集团的其他人,所以,我们需要和您再说一下。”

    “哦……什么案子?方便说不?”孙东凯说。

    “是这样的,易主任曾经在2008年11月1日的傍晚在春江路派出所辖区被暴力抢劫,被两名骑摩托车的男子从背后打了闷棍,人被打昏,身上的两万多元钱也没抢走,当时他有在派出所报案的纪录……”一个警察说。

    “哦,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孙东凯看看警察,又看看我:“真有这事吗?”

    我点点头:“是的,有这事,当时我还在市中区发行站做发行员,刚领取了两万的订报提成,步行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歹徒……我当时有报的案,不过一直没有破案的消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竟然有了消息……”

    “案子破了?”孙东凯说。

    “是的……”警察接过来说:“前天上午,有两名在解放路中段实施抢劫的男子被我们抓住,经审讯,他们还交代了之前作过的案子,其中就有关于易主任的这个……我们刚才和易主任证实了,春江路派出所的有关档案我们也查了,完全吻合,这两名男子就是当时对易主任实施暴力犯罪的嫌疑人……”

    “好啊,案子破了就好,警察同志你们辛苦了,为人民除害有功,这个案子,我看可以安排记者去采访下,好好宣传一下……”孙东凯说。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找您的目的主要还是因为这案子还牵扯到你们集团的其他人。”警察说。

    “其他人?什么人?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孙东凯说。

    “敬我们审讯,这两名男子交代,他们当时对易主任实施暴力抢劫,是受人指使,有人给了他们一万块钱让他们去做此事……而这个幕后的指使者,就是你们集团的人。”警察说。

    “谁?是谁?”孙东凯说。

    “是啊,是谁啊?”我也问道。

    “这个人,叫赵大健!”警察终于说出了幕后指使者的名字。

    “什么?赵大健?!”孙东凯大吃一惊。

    “啊——是赵厂长?这……这……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做震惊喃喃状说。

    “是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他呢?这绝对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孙东凯说。

    “我们办案,一向是以事实为依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这么说的。”警察的口气不容置疑。

    孙东凯似乎回过神来,看着警察:“你们,是不是今天早上把赵大健的人带走了?”

    “是的,赵大健现在在我们那里。”警察回答。

    “胡闹,放肆,我的人你们不打招呼就带走,你们这是滥用职权胡作非为,我要找你们雷局长投诉,我要告你们胡作非为!”孙东凯发火了。

    “孙书记,请冷静,不要冲动,我们这会儿来找您,就是来和您打招呼的,按照我们的办案规定,我们是可以先带人随后通知嫌疑人所在单位的……”那名警察不卑不亢地说:“而且,赵大健本人到了我们那里之后,很快就供认了自己犯罪的事实,彻底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自己承认了?他承认那事是他干的?”孙东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经过交代政策,经过告诉他那两名男子的供词,他很快就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警察说。

    “啊,真的是赵厂长?这……这……”我做目瞪口呆状,心里暗笑不止。

    孙东凯呆住了片刻,然后说:“他……他怎么说的?他……他为什么要对小易干这事?”

    “据他交代,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对易主任看不惯,因为易主任坏过他的好事,他想报复,于是就想到了这一招。”警察说。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他们之间不和,没想到赵大健会做出这事……”孙东凯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不吭声了。

    “孙书记,我们要和您说的就是这些,赵大健是今天早上在他家里刚出门的时候被我们带走的,既然他自己也招了,那他就要呆在我们哪里了,我们会按照办案程序走的,人先进看守所,然后报送检察院批捕,批捕后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就等检察院起诉等法院判决吧……好了,如果孙书记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再次抱歉!”两名警察站起来准备告辞。

    “等等——”孙东凯说。

    “孙书记还有事吗?”他们说。

    “那个……我有个事,想咨询下两位。”孙东凯说。

    “哦,”两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一个说:“请问——”

    “这个……像赵大健这种情况,会被批捕吗?”孙东凯说。

    “这种证据确凿的雇凶抢劫暴力伤害案,肯定会被批捕的,检察院的人也会依法办事的。”一个警察说。

    “那……像这种案子,按照法律,一般会怎么判?”孙东凯说。

    “这个要法院的法官说了算,不过,赵大健的行为触犯了刑法,据我们对刑法的初步了解,行凶的人,如果用打击受害者头部的部位是足以致死的部位,那么涉嫌故意杀人罪;基于没有死亡,量刑规则是先考虑无期,再根据损伤的鉴定结果逐步向下量刑、即从重到轻;如果打击受害者头部的部位是不致死的部位,那么涉嫌故意伤害罪,根据损伤的鉴定结果量刑,轻伤的3年以下,重伤的3—10年。这是暴力伤害的部分,而抢劫部分,刑法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关于雇凶之人,如果没有教授杀害受害者的意图和行为,也没有教授抢劫的意图和行为,那么按照故意伤害定罪量刑;否则与行凶之人同样定罪量刑,刑期相差很小。当然,我说的这些不包含有各种从轻或者从重处罚的量刑情节……”警察回答地很专业也很具体。

    “哦……”孙东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二位,二位辛苦了……”

    “孙书记,再见!”

    “小易,你送送他们!”孙东凯说。

    我送他们到电梯口。

    “易主任,我们不陌生啊……”一个警察笑着:“年前你在我们那里呆过的,呵呵……”

    我也笑了:“是的,在你们那里呆过。”

    “今天是曾队让我们来找你的,看得出曾队现在和你关系还不错哈……你们可真是不打不成交!”另一个警察笑着说。

    我苦笑:“我宁可不成交,也不想挨打。”

    “哎,你其实也打了曾队啊,这我们都知道的。”警察又笑。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我和他们握手告别。

    送走警察,我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我故意不到孙东凯那边去。

    刚抽了半支烟,内线电话响了,孙东凯打来的。

    “小易,你过来一下!”孙东凯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去了孙东凯办公室,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紧锁。

    “坐——”孙东凯指指自己旁边的沙发。

    我坐下,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看着我:“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不好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赵厂长会对我下这样的黑手,这太让我震惊意外了,我几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可是……事情就真的是这样,我也只能接受。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时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我说。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赵大健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你们不和,不和这是同事之间的问题嘛,很正常嘛,怎么能采取这样的极端行为呢?这可是犯罪啊,犯罪,不是闹了玩的……这个赵大健,怎么糊涂到这个份上,怎么能干这样的蠢事呢?”孙东凯叹息着。

    “是啊,其实要是早知道是赵厂长干的这事,我当初就不报案了,顶多我挨了一闷棍损失了两万块就是,可是,现在,无法挽回了!”我说。

    “你……”孙东凯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带着意外的神情看着我:“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现在是这么想的,我和赵厂长虽然之前有矛盾有过节,但我想大家都是同事,又都是集团的中层,还是要以团结为重嘛,前几天我还刚去他的印刷厂和他喝酒了,谈得十分和谐友好……”我说。

    “赵大健这事,你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吗?”孙东凯说。

    “知道,锒铛入狱,成为罪犯,而且,要被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我说。

    “是的,这下子,他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还得进监狱,转眼之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转眼之间,几十年的打拼都成了泡影,转眼之间从人上人成了阶下囚,落差巨大啊……”孙东凯说。

    “嗯……是这样的。”我说。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孙东凯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赵大健是我们集团的中层,是我的下属,而且,还和我有一层同学关系,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我是该帮他一把呢还是置之不理!”孙东凯看着我。

    我看着孙东凯,不说话。

    “我在想,如果我置之不理的话,会不会集团里的其他人会觉得我不近人情没有人性,眼看着自己的下属落难不伸出援助之手,而且党校的其他同学也会说我没有同学感情冷血动物……我要是帮他一把呢,关键这事有牵扯到你,你还是我的办公室主任,这明显对你不公平,看起来似乎是我有些偏向赵大健,似乎又会伤害了你……”孙东凯斟酌着说。

    我说:“我知道你和政法委雷书记关系很好,如果你为赵大健的事找他,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他有足够的能力能摆平这事……其实,这事的主动权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做,我不做任何表态,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说任何话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孙东凯看了我半天,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关键现在你是我手心的肉,我想了,虽然你如此说,但在你和赵大健之间,我是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当一个人需要在手心和手背之间做出必须的选择的时候,我想你该明白我会选择哪一边……”

    “哪一边?”我说。

    孙东凯攥紧拳头:“你说呢?”

    “手心!”我说。

    “是的……”孙东凯点点头:“我会尊重你的权益,维护你的权益,这是正义,也是道义,更是真理,但是,我也要考虑到问题的另一面……”

    我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现在心情很矛盾很为难的,赵大健遇到这样的事,我要是不管不问,他会心冷的,他知道我和雷书记的关系很好。不单他会心冷,集团里其他人看到也会觉得心寒,我的那些党校同学也会背地里数落我不是人没有人情味,但同时,我必须要为你讨一个公道,维护你的基本权益,还你一个说法……”孙东凯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我想了,我这样做……我会去找雷书记打个招呼,为赵大健说情,但我不会走得太远,我会把握住度……”

    “哦……”我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看着我:“其实,小易,你该明白,对我们这样体制内的人来说,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就等于宣判了这个人政治生命的结束,也就是说这人的一辈子彻底完了,蹲不蹲监狱其实并不重要了……这个人不管在监狱内外,已经没什么差别了……这就是我要把握住的度,你能明白吗?”

    我做似懂非懂状点点头。

    我心里明白,孙东凯在这个时候是必须要拉赵大健一把的,如果他不有所表示,赵大健说不定会恼羞成怒,会破釜沉舟,说不定会检举立功争取从轻发落。孙东凯和赵大健之间一定是有事的,而且是经济上的事情,一旦赵大健真的冲动了绝望了,一旦赵大健真的要想检举立功检举揭发,孙东凯一定会很不利索的。所以孙东凯想让赵大健知道看到自己在积极努力为他说情从轻发落,看到他为赵大健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让赵大健领他这个情。如果赵大健能免于牢狱之灾,那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幸事,也该领孙东凯的人情。

    这一点,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我知道赵大健一旦落马孙东凯不会没有任何表示的。他表示的目的其实就是自保,安抚好赵大健别让他抖落其他事是首要的事情。说起来孙东凯倒也是累,既要稳住我,更要稳住赵大健。

    至于孙东凯说的那个度,我心里更清楚,孙东凯是明白的,出了这样的事,触犯了刑事,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不受到任何惩罚的,这一点赵大健也是想必清楚的,至少现在他不会指望还能包住体制内的饭碗和党票,只要能不进监狱就很好了。同时,孙东凯还必须要安抚好我,不能让我心寒心冷,不能伤了我的心。他是想两边都做好人。

    “赵大健做的这事,必须要得到惩罚,特别他做的这事是对你来的,更让人无法容忍,对赵大健来说,丢了党籍和公职,已经是致命的打击和很重的惩罚了,再坐不坐牢,其实对你来说都无所谓,是不是?”孙东凯说。

    “其实赵厂长丢不丢党票和公职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我说:“孙书记,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我能理解你内心的矛盾和纠结,我知道你是在维护我的权益,在还我的公道,我知道你同时还有其他方面的顾虑,作为你的办公室主任,我充分理解并接受你的一切做法,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意见……”

    “好,很好,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孙东凯长出了一口气:“这样吧,回头我去找下雷书记,努力讲情,看能不能争取从轻发落,既然触犯了刑法,不判刑是不可能的,争取弄个缓刑吧,这样孬好我也对赵大健能有个交代,也算是他没有白跟我干这几年,也算是我和他没有白同学一场,我出去也好做人,我在集团也好不让其他人感到寒心……”

    我点点头:“一切由你定夺,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抱怨的,更不会提起上诉。”

    孙东凯点点头:“嗯,到底我没有看错你,关键时候大局观念很强,领导意识很强,很讲政治!”

    讲你妈比的政治,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在笑着。

    我知道如果孙东凯要去找雷正给赵大健讲情,我是无法阻止的。既然无法阻止,那还不如做个聪明人。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将赵大健从我的圈子里彻底铲除,把他彻底解决掉。从此以后,赵大健不会再对我对秋桐构成任何威胁。我这样想着,心里感到了几分解气,为赵大健前几天对秋桐的作为,为之前自己的挨的那一闷棍还有损失的两万块钱。

    “这事就这样吧,你马上安排人下个通知,下午开集团党委会,要通报下赵大健的问题,还要安排人主持印刷厂的工作。”孙东凯说。

    我点点头,站起来。

    “我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注意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讲,任何人,明白?”孙东凯说。

    “明白!”我说。

    “嗯……”孙东凯沉吟了下,接着说:“对了,前几天我安排你查的那个匿名信的事,结果如何了?有眉目了吗?”

    “暂时没有任何眉目!”我说。

    “哦……”孙东凯点点头:“多想想办法,多打探下……”

    “好的,我尽力而为的!”我说。

    “但是要注意,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孙东凯又叮嘱我。

    “我明白!”我说。

    “好了,去吧!”孙东凯从我摆摆手。

    我出了孙东凯办公室。

    我刚离开,孙东凯就出去了,我猜他是去找雷正了。对于这样一个小案子,我想雷正不会不给孙东凯一个人情,反正这对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反正孙东凯又不是过分地要求他将赵大健无罪释放。

    谁都知道,中国现在的法律,回旋余地从来都是很大的,关键还是看掌控法律的人怎么去操作。就拿贪官判刑来说,贪污受贿10万的能判10年,100万的说不定是8年,1000万的可能又是10年,一个亿的说不定是死缓或者无期,而800万的也有判死刑的。

    乱套了,没真事。

    不过这些也不是我等屁民能操心得了的事。我还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我接着安排人给集团各位领导下通知,下午三点在集团党委会议室开党委会。

    然后,我直接去了秋桐办公室,她正在看一个文件。

    我把今天上午发生的关于赵大健的事情以及孙东凯和我的谈话内容全部告诉了秋桐,孙东凯虽然让我保密,但我在秋桐面前显然做不到。

    当然,我没有告诉秋桐此事是我一手操作的,更不会告诉她是赵大健在背后捣鼓的她。

    听我说完,秋桐十分震惊,目光呆呆地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冲她笑了下,坐在她对过:“正义终于到得到伸张了,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看,过去这么久,作恶的人还是被抓了出来,这就是报应啊!”

    秋桐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紧紧抿了抿嘴唇,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晃动,颤抖着说:“我……我没有想到,当年……你竟然遭受了如此的劫难……我不知道……当年,你竟然被人这样伤害过……”

    秋桐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疼怜和痛楚,她此时想到的不是赵大健如何受到惩罚,而是在心疼我当年的遭遇。

    我的心里不由十分感动,又觉得很温暖,不由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秋桐的手有些发冷,在微微颤抖。

    秋桐低下头,接着抽回手,双手捂住了脸。

    看到秋桐的样子,我的心里涌起万般柔情,还有些冲动,不由想过去拥住她安慰她。

    想起有些日子没和她亲热了。

    这想法有些邪恶和罪恶。

    可是,我知道这不能,门没有关,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我掏出纸巾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出去了……”

    说完,我轻轻走了出去,带上门。

    回到办公室,想着刚才秋桐的样子,想着08年我经历的苦难岁月,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不由揉了揉眼睛。

    中午下班后,我独自到集团附近的一个面馆吃饭,要了一碗面,低头默默地吃着,边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正边吃边琢磨,有人走到我对面的座位坐下。

    我没有抬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服务员,来碗面!”他招呼了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耳熟,我抬起头。

    “是你——”我说。这人是曾。

    曾没有说话,冲我沉沉一笑。

    “真巧,你也来这里吃饭。”我说。

    “不是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曾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呢?”我笑起来。

    “我要是想找你,就一定能找到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曾也笑起来。

    “找我有事?”我说。

    “肯定的,当然。”曾说。

    “什么事啊?”我说。

    曾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你此刻看起来似乎很淡定。”

    “淡定?我一直就这样,你觉得我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我说。

    “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能如此淡定,这说明,要么此人的内心很强大,要么,是此人早就有心理准备,你属于哪一种呢?”曾说。

    “我不大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哦……”我继续笑。

    “老弟,似乎我那天的感觉并没有错。”曾说。

    “什么感觉?”我说。

    “那天我和你说过,我说我感觉似乎正在被你利用,似乎你弄个圈圈让我钻,还记得不?”曾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记得,你是说过这话,不过,我不赞同,我认为你只是职业性的敏感,想多了。”我说。

    曾摇了摇头:“到现在,我似乎没有想多,似乎,事实真的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笑起来:“这话怎么说?”

    曾目不转睛地盯住我:“上午我派人找你了。”

    “你说的那两个警察是吧,是的,我见到他们了。”我说。

    “这么说,事情的结果你知道了,知道那案子破了,知道08年对你实施暴力抢劫的人就是我们抓住的那两个男子。”曾说。

    “是的,知道了,你看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吧,过去好几年,我还是能认出他们。”我哈哈笑了下。

    曾没有笑:“你也知道那两个人是受人指使对你干的抢劫勾当了,知道那个指使的幕后人是谁了,是吧?”

    我叹了口气:“是的,知道了,没有想到那两个人是受人指使的,幕后指使人竟然是我的同事,这让我感到十分震惊,如果不是警察说他自己承认,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曾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说的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吗?”我说。

    “你在给我演戏。”曾说。

    “演戏?我干嘛要演戏?我演的什么戏?为什么说我在演戏?”我做莫名其妙的样子说。

    “你演的什么戏我,为什么要演戏,原因我具体说不出,但我直觉你就是在演戏,为什么说你在演戏,就因为我的直觉,就因为我是警察,就因为我办案无数阅人无数,就因为的职业敏感性……”曾说。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我自己都没想那么多,你想的比我都多。”我说。

    曾淡淡一笑:“易主任,直觉这东西很奇怪,这些年我靠直觉破过很多案子,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我极有可能真的是被你利用了,我不知不觉进了你的圈套。”

    我也同样淡淡一笑:“曾队,我承认直觉有时候是管用的,有时候我也很相信直觉,比如,我此刻就直觉你的直觉是错误的,是有误差的,尽管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也不想否认,但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年前你抓我,也是凭直觉的不?那次你的直觉是否准确呢?”

    曾一怔:“那次……”

    “是的,别的我不知道不好说三道四,就说发生在我身上的那次。”我说。

    “这个……”曾的口气有些动摇。

    “作为警察,办案是要靠直接的证据的,怎么能凭直觉呢?这是不科学的哦。”我说。

    曾笑了:“你在给我上课?”

    “不敢,我只是提醒你,只是就事论事。”我说。

    曾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还是怀疑你在利用我。”

    我说:“我不解释,但我只想说,我没有给你带来任何坏处吧?没有伤害到你危及到你的任何利益吧?相反,我给你提供了线索,帮助你多破了一个案子,你该感谢我才是呢。”

    “其实我是想说这个案子有点蹊跷之处。”曾说。

    “哪里蹊跷?哪个案子?”我说。

    “就是前些日子解放路中段的那个抢劫案,我认为有一个细节值得推敲,有点蹊跷。”曾说。

    “什么地方呢?”我说。

    “据我们调查的目击者反应,还有犯罪嫌疑人自己的交代,那两个男子刚刚对那妇女实施抢劫,突然天降两个身手不凡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这两个犯罪嫌疑人撂倒制服了,很轻松,动作很老辣,似乎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同时,从他们出现的及时和出手的迅猛来看,又似乎他们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直就等着犯罪嫌疑人作案,而且,在那两名男子被撂倒受害人报警警察赶过来之后,那两个见义勇为的人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受害人想感谢他们的也没找到,谁都没注意到他们是怎么消失的……老弟,你说,这是不是很蹊跷呢?”说完,曾看着我。

    我说:“这不蹊跷啊,见义勇为的人做好事不留名,很正常。至于你说的他们出现的及时,我想是巧了,正好路过,至于你说的他们身手不凡,我想还可以说是巧了,是正巧两个受过武术训练的人经过,说不定这俩是刚退役的武警或者特警呢……”

    曾说:“一切都用巧了来解释,你老弟似乎是想激励否认我心里的疑点?”

    我说:“我有那必要吗?没有的,绝对没有的。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是无法左右的……其实,我想说,如果换了我当时在场,我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制服歹徒,然后也会悄然离去的,只是我去晚了,经过的时候警察早就到了……当然,换了你不会,因为你是警察,你要把他们抓回去审问……”

    曾笑了笑:“你说的似乎很合理,似乎我真的是敏感过度了。”

    “职业习惯吗,可以理解,”我说:“其实你没必要纠结那两个将义勇为的人,他们没有做坏事,是见义勇为,既然他们走了就走了呗,多想那么多干嘛呢?不累吗你?”

    曾说:“我其实不是只想他们,我还是在想你。”

    “想我干嘛?”我说。

    这是曾要的面来了,他拿起筷子边吃面边说:“嘿嘿……w我是想你和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我哈哈一笑:“曾队,你十分附有想象力,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你别问我,或许你自己清楚。”曾边吃边说。

    “我不清楚,你把我搞糊涂了!”我说。

    曾没有说话,几口吃完了面,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擦嘴:“好了,吃饱了。”

    “还需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我说。

    “废话,不然我今天找你干嘛啊!?”曾掏出烟,递给我一支,然后自己也点着一支,吸了两口:“老弟,实话和你说吧,如果不是那俩犯罪嫌疑人交代出幕后有指使人,而这这人是赵大健,是你的同事,我是不会想那么多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敏锐地直觉,或许这里面有些我现在说不出的道道,想到幕后指使人是你的同事赵大健,想到你那天去找我二次报案,想到那两个神兵天降的神秘见义勇为男子,把这几个片段链接起来串起来,老弟,你说我会不会多想些什么呢?”

    曾的头脑果然不简单,这家伙太精明了,挺会分析的。我心里暗自佩服。

    但我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即使他说的再明白我也不会承认的。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想到,不过,让你这么一讲,我不由觉得你怀疑我什么也是有道理的了,虽然我没有这个本意和用意,但给人的感觉倒是像真有似的……”我说:“看来,这巧合串起来进行综合分析,的确是会误导人的……而且还感觉有些合理的地方。”

    “怎么着,自己也觉得合理了,”曾说:“我说你是我在利用我吧,你还不承认。”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和你硬争辩,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在利用你,那我只能说顶多只无意中因为巧合利用了你,利用你帮助我找到了真凶,但这只是巧合,巧合……”我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曾含蓄地笑了下:“老弟,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这事我就不追根问底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给你做了件好事,找到了几年前伤害你的真凶,也算是对我自己之前错抓你让你受罪的一点补偿,算是个安慰吧……至于这事到底是不是巧合,至于这事到底是不是一出完美的策划,我想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相反,还增加了我的破案率。”

    “你特意来找我,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你不觉得遗憾吗?”我说。

    “我不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到答案呢?”曾反问我。

    “额……这个……”我的心一跳,似乎这家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事情,但他似乎已经从刚才我的一番对话里明白了什么,弄懂了什么,只是不想多说而已。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曾带着深藏不露的表情冲我呲牙一笑。

    “那个……赵大健……你们早上把他带去,他马上就招了?”我说。

    “一开始当然死不承认,进了我们哪里,我能让他好受吗?”曾说。

    “你们对他用刑了?”我说。

    “这小子嘴巴上硬,胆子却很小,刑具刚拿出来还没用呢,电击棒刚开始兹兹冒火花呢,他立刻就瘫了,差点就尿了裤子,然后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了……”曾说。

    “哦……”我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没给他用刑你很遗憾呢?要是遗憾,这好办,回去我就安排人给他再过一遍堂,保证让他哭爹喊娘鬼哭狼嚎……”曾说。

    我说:“别,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都招了怎么还能用刑呢,刑讯逼供是违法的,你是警察,知法犯法可不行。”

    曾笑起来:“少给我来这套,这都是糊弄人的,什么不准刑讯逼供,你打听先全国的公安,哪一家敢说自己没有刑讯逼供过?要是有一家这样的,我立马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我刚才那样说,是想帮你出出气呢!”

    我说:“我和赵大健,前几年是有过一些过节,不过,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都是很好的同事,前几天我还在他那里喝酒了……唉,没想到当年他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我现在都不知该恨他还是同情他可怜他……”

    曾沉默了片刻,说:“其实,这个赵大健,我一年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这是第二次了。”

    “怎么了?”我说。

    “一年前,全局布置统一打击黄赌毒行动,我带队捣毁了一个赌场,抓了不少赌徒,这里面就有这个赵大健,只不过当时因为抓得人太多,出了组织者之外,大多数赌徒关了一夜教训一番之后罚款,然后就放走了,看他态度很好,交罚款也很积极,就没通知你们单位,要是真的按照工作程序通知了你们单位,你们单位要是真的按照纪委和组织部的相关规定严格处理,那涉赌涉黄涉毒都是要开除公职的,赵大健早就完蛋了……不过,早晚的事,这家伙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回是不单铁饭碗党员和体制内身份没了,还得进去蹲几年……”曾说。

    原来还有此事,我当然不知道。一年前季书记还没走,要是当时真的公安通知了单位,那赵大健涉赌,按照季书记的风格,他是肯定不会轻饶放过赵大健的,那赵大健那时候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严格按照党纪来处分,会被开除公职。

    赵大健侥幸逃过了那一劫,到底没有逃过这一次。当然,这一次,本来是可以没有的,起码是可以往后无限期推迟的,但是赵大健自己作死把我惹怒了,让我下了将他彻底解决掉的决心,如此,他才会这样。

    还有,从曾的口气里,似乎赵大健这回做的案子是够判刑的,至少也要三五年,但他不会知道孙东凯要为赵大健去运作一下的,也不会知道赵大健和孙东凯的密切关系,更不会知道孙东凯和雷正的关系。

    当然,其实孙东凯即使对赵大健不管不问,也不会真的一定会出问题,赵大健也未必就真的恼恨孙东凯从而揭发检举立功争取从轻发落,因为他在检举揭发孙东凯的同时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他是和孙东凯分不开的,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另外,赵大健刚到印刷厂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未必也就真的和孙东凯发生了很深的经济上的勾当,或许还没来得及呢。

    还有,即使孙东凯不管赵大健,赵大健真的想检举揭发什么,孙东凯也未必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可以先给雷正打个招呼,让雷正关照办案人员,对赵大健的案子就案办案,只谈和本案有关的事情,无关的一律不准谈,把他的口封死,这样赵大健即使想检举揭发立功也没有了机会。现在的很多案子都是这样办的,不然的话,抓住一个处级贪官,如果任由他检举,可以顺堂摸瓜往上摸到厅级,然后又可以从厅级摸到省部级,然后……这就可怕了,要摸到大老虎的屁股了,案子就没法办了。

    但孙东凯如果这样,那就等于是让雷正抓住了自己的一个小辫子,等于是告诉雷正自己和赵大健之间有不清不白的经济关系。虽然孙东凯和雷正关系不错,但他当然是不愿意让别人掌握自己更多的短处的,那样今后打起交道来自己会很被动的。

    所以,孙东凯宁愿走现在这一步,这一步走出去,免除后顾之忧,而且看起来听起来都合情合理,一举多得。

    看我沉思着不说话,曾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几个烟圈,说:“看,这些小圈圈,好玩不?一个又一个啊,都是小圈圈……”

    我笑了,说:“这些小圈圈转眼就消散了……”

    “是的,很快就看不到了,但即使看不到,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曾笑看我:“老弟,我刚发现,虽然你还年轻,但你其实十分适合混官场,假以时日,你会成为混官场的奇才……”

    “过奖了,其实我还有很多需要想你学习的地方,你其实也是在混官场,不是吗?”我说。

    “是的,我们都是在混官场,其实人人都是在混官场,大家都是官场混子。”曾说。

    我们都笑起来。

    然后曾又说:“其实在官场混的人,特别是担任领导职务的人,都十分愿意做一件事,知道是什么事吗?”

    “请赐教!”我说。

    “都很愿意掌握别人的短处,或者是抓住别人的小辫子,”曾说:“但掌握后,未必就会立刻抖落出来,而是要在最合适的时候让其发挥最佳的作用。”

    我看着曾,没有说话。

    曾继续说:“比如,某一个大领导,或许他手里掌握着很多下属经济上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但他会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当这些下属有对他不利或者背叛的行为或者他的政治利益需要让某个下属为他做出牺牲的时候,那他平时掌握的那些小辫子就要发挥作用了,所以说,很多一定级别的人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但其实导致他落马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公众认为的经济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政治原因,是权力斗争的需要或者牺牲品而已,但经济问题往往是最堂而皇之最能博得大众支持的。”

    曾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不由点点头。

    “延伸开来,大领导会用这一手,小人物同样也会使用这一招,小人物也是很想多掌握大领导更多的机密之事的,只是因为自身的位置难度更大一些而已。同样,同事之间,出于某些利益的需要,彼此之间也想掌握对方的一些小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挥作用……这一招,其实是官场屡见不鲜屡试屡爽很多人又屡次中招的……”曾看着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口气。

    我说:“你是在说我吗?在说我和赵大健吗?你想错了,我和赵大健在工作上是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冲突的,他的年龄来说,已经干到头了,政治前途已经没有空间了,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我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曾说:“我没说你啊,你自己过于敏感了,是不是?呵呵……心惊了是吧?我没说你和赵大健有工作上的什么利益冲突啊,我也知道赵大健这样的人对你是不可能有什么政治上的威胁的……当然,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方面的冲突和交集,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说来说去,你这家伙还是怀疑我在捣鼓事,”我说:“最起码有一点,赵大健做的这事,今天上午之前是一直不知道的,这一点你相信不?”

    曾挠了挠头皮,看着我嘿嘿笑起来:“如果我不是警察,如果我和你没打过交道,我一定会相信的。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出于职业习惯怀疑一切,当然,我其实也真的无法确定你一定是策划了什么完美的计划,我和你今天说这些,你就当是我们之间的闲扯蛋而已吧……说完了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呵呵笑起来,心里却又赞叹曾的精明和机敏,他应该是觉察到我在搞什么策划,应该是觉察到赵大健的落马和我的策划有关的了。只是这事和他似乎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懒得盘根问底弄个究竟。

    “还有,我刚才和你说的官场里互相抓小辫子的事情,我不能说你一定看过做过,但你一定听到过,当然,我也同样没做过,只是听到见过不少身边的活生生的事例……老弟,官场很好玩很有趣,但又很可怕很险恶,我们这样的官场小混混,命运其实都是掌握在大人物手里,一不小心站错队跟错人,一辈子的政治生命就结束了……”曾的口气很感慨。

    我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这样的,官场就是这样,站队很重要,小人物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

    “依我看,老弟现在是小人物,但今后,前途不可估量,说不定哪一天就成大人物了……到时候,别忘记我们今天的谈话哦,别忘记关照你这位抓过你帮过你打过你也被你打过的老哥哦……”曾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我笑起来:“我们是不打不成交,只是你鸟人当时打我打得太厉害了,和我打你相比,重多了。”

    “怎么?还记仇?还想出出气?那我给你机会,现在找个地方你再痛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曾说。

    “算了吧,少来这一套,”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打警察是犯法的,我可不想再给你机会把我抓到局子里去。”

    曾一咧嘴:“那你就不要再记仇嘛!”

    “我说记仇了?”我说。

    曾哈哈笑起来:“那就好,记住我刚才的话啊,以后要苟富贵勿相忘哦。”

    我笑了笑,心里觉得很无所谓。

    此时我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以后的事情是知道会怎么样呢?

    明天,永远是未知的。

    和曾一起吃过午饭,然后出门告辞,握手后分头离去。

    计划的第一步基本完成,等待赵大健的命运可想而知。

    接着我该实施第二步计划了,边往办公室走,我边琢磨着边将手伸进口袋摸了下里面的优盘。

    下午三点召开的集团党委会上,孙东凯通报了赵大健的事情。

    其实在开会之前,赵大健的事情已经以中国特色的超级速度迅速被好事者添油加速传遍了整个集团,集团其他党委成员恐怕是不会不知道的。

    但即使如此,在听完孙东凯的情况通报之后,大多数人还是做出不知是本意还是装出来的吃惊和震惊神态,互相看着,然后又不停不由自主看我一眼,嘴里发出各式各样或惊叹或惋惜或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想他们吃惊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赵大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竟然会干这种雇凶的黑道事情;另一个是这事我竟然是男主角,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赵大健的黑道故事里。

    曹丽的小嘴巴成了o型,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秋桐不动声色地带着平静的目光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桌面。

    似乎,她在沉思着什么。

    等大家稍微平静下来,孙东凯说:“赵大健出的这事,虽然从事情的性质上来说只是其个人行为,似乎和集团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一来此事中的受害者是易克,是集团中人,二来我们也要提高认识,那就是我们对员工特别是中层干部的管理,不仅仅是要管理好他们的8小时之内,还要关心好他们的8小时之外。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对集团的声誉是有损的,当然,损失最大的是赵大健本人,就因为一念之差做的糊涂事,一辈子的功名彻底毁了。不单功名毁了,而且还要有牢狱之灾……”

    在众人面前,孙东凯当然会说赵大健有牢狱之灾,因为大家都知道雇凶伤害抢劫是要判刑入狱的,至于赵大健到底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孙东凯给雷正使了多大劲,雷正能给孙东凯多大面子。

    大家都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继续说:“一旦赵大健的案件进展到一定程度,按照组织部和纪委管理干部的有关规定,我们这边就要启动对赵大健本人的党纪和行政处分,秋书记分管纪委和人事,这事你就多操心吧。”

    秋桐点点头。

    其实大家心里当然都明白,公职人员只要触犯了刑律,自然地就是双开,党籍和公职一起完蛋。就好像醉驾被抓,如果是行政拘留,那没事,但如果是被刑事拘留,那就麻烦了。刑事拘留的目的是保证刑事诉讼的顺利进行,被刑事拘留的对象都是触犯刑法的人,这样来说,性质不一样了。

    “我想呢,同时还想在集团里借助这事的发生开展一次普法教育,让大家从赵大健的事例中接受教训,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是不可以做的,什么样的事情会自毁前程,知道同事之间有矛盾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能通过暴力的……同事之间有问题,可以找分管领导汇报,可以互相谅解互相沟通,要本着团结友好的原则来解决问题,采取极端的方式进行,既伤害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得不偿失啊……”孙东凯继续说:“回头办公室会将材料发下去,大家按照各自分管的部门分系统进行吧,不再统一开大会了……”

    “这个很有必要……”大家都点头答应着。

    我坐在边上默不作声地做着纪录。

    “下一个议题,是关于印刷厂管理的问题,赵大健既然被警方带走,按照警方通报过来的情况,再回到集团担任印刷厂负责人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印刷厂承担着集团所有报刊的出版印刷重任,是不能没有人来管理的,是不能一日无主的,所以,我想要临时先确定一名合适的人选来管理印刷厂,这一点,大家看谁合适?”孙东凯说完,看着大家。

    大家都不做声,曹丽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着,她这会儿似乎缓过神来了。

    孙东凯看着曹丽:“曹总,你分管印刷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曹丽定定神,说:“好吧,那我说说我的想法……赵大健出了这种事,这是我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对此我十分痛心,十分惋惜,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我们就要面对……刚才孙书记说的对,印刷厂不能一日无主,不能因为赵大健的事情影响集团报刊出版印刷的正常进行,必须要确保这一点……基于目前的情况,我想提议一个人担任印刷厂的厂长……”

    大家都看着曹丽,孙东凯说:“你想提议谁?”

    曹丽说:“苏定国。”

    我抬起头看着曹丽,她提议苏定国,又在做什么打算?苏定国刚做我的办公室副主任没几天就要走?这只是曹丽自己的想法还是孙东凯的意图,还是开会前孙东凯和曹丽已经事先通气了,还是曹丽刚才的吃惊状都是装出来的呢?

    “说说你提议的理由。”孙东凯说。

    “第一,苏定国这个同志我是了解的,这个人做事认真负责,对工作十分敬业,为人坦诚和善,和同事之间团结很不错,之前虽然因为有点过错被调离了经营系统,但没有任何怨言,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本职工作,属于典型的老黄牛类型;第二,苏定国长期在经营系统工作,从发行公司副总到经管办主任都做过,对集团经营系统各个环节都比较了解,特别是对印刷和发行的衔接更熟悉,他负责印刷厂,有利于印刷厂今后和发行公司更好地理顺工作环节,有利于整个经营工作的进行……”曹丽说的理由似乎听起来很充分。

    曹丽说完,大家都没有做声,孙东凯先是点点头,接着看看大家,然后对秋桐说:“秋书记,你分管人事,加上之前分管过经营,对经营系统也比较熟悉,你说下你的看法吧?”

    秋桐直接说:“我不同意刚才曹总的提议。”

    曹丽一愣,从秋桐翻了一下白眼皮。

    孙东凯一怔,没有说话。

    大家都看着秋桐。

    秋桐说:“我说不同意曹总刚才的提议,并不是说对苏定国本人有什么看法,也不是认为苏定国干不了印刷厂厂长,我的意思是,在目前的状况下,是不该谈论此事的,是不该把让谁担任厂长这个话题拿到党委会上来讨论的。”

    孙东凯皱了皱眉眉头,曹丽继续翻着白眼皮。

    秋桐说:“为什么这样讲?是因为赵大健目前只是被公安带走调查,虽然赵大健本人承认了此事,但还没有被警方报检察院批捕,也没有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到法院判决,在没有被批捕之前,赵大健并不是犯罪,而只是犯罪嫌疑人,所以,不管我们主观上如何认为,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目前不能认为赵大健就是犯罪就是要被判刑的人,按照纪委和组织部的干部管理条例,我们是不能对一个没有被法律认定的犯罪嫌疑人做出党纪和行政处分的,此时急着更换印刷厂厂长,我认为不妥……”

    “秋书记说的有道理!”有党委成员点头赞成。

    曹丽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抿了抿嘴唇,看着秋桐:“那……秋书记,你的意思是印刷厂就这样群龙无首了?”

    秋桐笑了下:“我这样说了吗?”

    “但你的话不就是这意思吗?”曹丽不客气地说,虽然不客气,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

    “我说那番话,当然不是这意思。”秋桐微笑了下。

    “那你是什么意思?”曹丽说着,也微笑了下。

    孙东凯这时接过话:“是啊,秋书记,你的想法是……”

    秋桐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是不合适的,如果要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就要有一个免去赵大健现有职务的正式文件和程序,而目前的状况,显然是不合适启动这程序的,即使要启动,也要根据案件的进展来进行……而不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并不等于让印刷厂群龙无首,现在最合适的是临时制定一个负责人主持印刷厂的工作,比如可以由分管业务的副厂长来主持,或者由分管印刷厂的曹总来主持,甚至按照曹总的提议,也可以由苏定国去主持,但他只能是主持工作,而不能是正式担任印刷厂厂长,赵大健的厂长职务还没免去,又冒出一个厂长来,一个职务两个人担任,这不是笑话吗?这牵扯到一个最基本的法律程序和组织流程问题,是不可以随便糊弄的……”

    秋桐这话既说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又不轻不重讽刺了孙东凯和曹丽一下,暗讽他们不懂干部管理流程和做事的随意性。

    孙东凯似乎听出了秋桐话里的意思,神色微微有点尴尬,随即笑了起来:“嗯……秋书记的提议不错,说的很有道理……到底秋书记分管人事,到底秋书记做过多年的人力资源部工作,对干部任免流程熟悉地很啊,呵呵……”

    孙东凯这话似乎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

    秋桐淡淡笑了下,没有说话。

    “刚才秋书记提出了三个方案,一个是由现任的印刷厂副职来主持印刷厂的工作,一个是由分管印刷厂的曹总来主持,再有一个,就是按照曹总刚才的提议,可以由苏定国过去主持,但只是主持,不是正式任命……大家看哪一个最合适?”孙东凯看着大家说。

    大家又都不说话。

    “曹总,你分管,还是你先说。”孙东凯说。

    曹丽说:“现在印刷厂的副职来主持,我不放心,恐怕镇不住手下,会因为另一个副职的不满。我自己去主持,更不行,我工作太忙,分管那么多部门,哪里有精力去管理一个印刷厂呢?我看,还是让苏定国去主持吧,既然秋书记说正式去担任不妥,不符合干部管理条理,那就先主持着好了,什么时候赵大健被正式免职,什么时候再把苏定国扶正……终于理由,我刚才说了,就不再重复。”

    说完,曹丽白了秋桐一眼。

    看来,曹丽是死活要把苏定国弄过去担任印刷厂厂长,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孙东凯的意图的。印刷厂是重要的经营部门,孙东凯不可能让这个厂长的位置落入不放心的人手里。而苏定国,似乎目前和孙东凯曹丽贴地很紧,似乎已经被他们视为了自己人。

    孙东凯点点头:“嗯……我认为曹总的想法是有理由的,是成立的……大家怎么看?”

    孙东凯很狡猾,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再询问大家的看法,这不明摆着逼大家同意吗?

    这些党委成员都不傻,一看大局已定了,孙东凯也表态了,自然谁也不想和孙东凯曹丽作对,于是都纷纷赞同。

    秋桐则一时没有说话。

    孙东凯看着秋桐,微笑着:“秋书记,你分管人事,这事还得你最后有个态度才好……”

    秋桐说:“我已经有了态度了啊。”

    “没有啊,”孙东凯说:“这会儿你一直没说话啊。”

    “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啊。”秋桐笑着说。

    大家都笑起来,孙东凯也稍微松了口气,笑起来。

    曹丽边笑边说:“秋书记也会玩幽默了……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呢!”

    “曹总亲自提议大家都同意的事情,我怎么会反对呢,只要附和组织工作流程,我当然不会故意为难的了。”秋桐说。

    我听出来了,秋桐话里有话。

    孙东凯接着拍板:“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好,易克,会后你就通知苏定国,让他到秋书记办公室去,秋书记和曹总代表党委一起和苏定国谈话,谈完话后,明天就到印刷厂去走马上任,哦,说错了,不是上任,是主持工作……”

    我和秋桐还有曹丽都点头。

    然后孙东凯宣布散会。

    散会后,我接着就回办公室,曹丽则亲昵地挽着秋桐的胳膊说着不知什么内容的亲热话一起去了秋桐办公室,她们要一起给苏定国谈话的。

    我立刻把苏定国叫了进来。

    “易总,有事?”苏定国说。

    “嗯……”我点点头:“刚开完党委会,按照领导的指示,我现在通知你,马上到秋书记办公室去……”

    “哦,什么事?”苏定国说。

    我看着苏定国的神情,判断他是早就知道呢还是在装逼。

    苏定国神态自若,我看不出来。

    于是我笑了下:“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领导会和你说的,不过,似乎不是坏事……去吧。”

    苏定国笑了:“你还搞得很神秘。”

    “我不能说是工作纪律,不过,你马上就知道了……快去吧,秋书记和曹总都在等你的,要联合代表党委和你谈话……”我催促他。

    苏定国点点头:“哦,那好,那我去了。”

    然后,苏定国直接出去了。

    苏定国走后,我点燃一支烟,琢磨着刚才党委会的过程,陷入了沉思……

    大约半小时后,我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秋桐打来的。

    “易总,你叫上另一位办公室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秋桐说。

    “好的。”我答应着挂了电话,然后出去,叫了另一位办公室副主任,一起去了秋桐办公室。

    苏定国和曹丽都在。

    见我们进来,曹丽站起来:“秋书记,你谈工作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了。”

    秋桐点点头:“好的,曹总。”

    曹丽冲我们笑了下,然后接着就走了。

    秋桐招呼我们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按照党委会的精神,刚才我和曹总和苏主任谈了话,根据赵大健同志目前的情况,党委决定由苏主任暂时接替赵大健到印刷厂去主持工作,因为这一变动会牵扯到办公室的工作,所以叫你们二位一起过来,对办公室的工作做一安排……”

    大家都看着秋桐。

    秋桐继续说:“苏主任到印刷厂去主持工作,党办就少了一位副主任,我想呢,苏主任这一块就由另一位副主任先兼起来……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点头:“没有意见,可以的。”

    另一位副主任也点头:“服从领导决定。”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苏主任现在就回去和你交接下工作,然后苏主任明天就去印刷厂。”秋桐干脆地说。

    大家都站起来准备走,秋桐又说:“易总,你留一下,我和你谈点办公室的其他事情。”

    苏定国他们于是先走了。

    我又坐下,看着秋桐。

    秋桐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但没有关死,然后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说:“第一,没想到。第二,有点奇怪。”

    “没想到什么?”秋桐说。

    “没想到孙东凯和曹丽这么急于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甚至都忘记了最起码最基本的干部任免程序,没想到他们会让刚刚从山里回来的苏定国担任这个位置。”我说。

    “那你奇怪什么?”秋桐又说。

    “奇怪你今天在会上的发言内容,谁都知道赵大健是不可能再回到集团了,谁都知道等待他的是双开,而你却坚持强调那个干部管理程序,而且还提出了三个方案……”我说。

    秋桐轻轻呼了一口气:“你的没想到其实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曹丽一发言,我就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会前是通了气的,而在这个会前,孙书记并没有开书记办公会提前打招呼,我被搞了个突然袭击……其实不光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其他党委成员未必就没有意识到……至于你说他们忘记了最起码最基本的干部管理任免流程,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们是故意的,曹丽可能会忘记,但孙书记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曹丽这样说,孙书记那样配合,都是有意而为之,他们知道我是一定会提出那样的反对意见的,我当时就想到了……”

    “那你为何还要按照他们计划的路子走?”我说。

    “我当时只能真么做,只能按照他们设计好的路子走下去,没有其他选择,但其实,我也是在将计就计,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有你认为感到奇怪的那番话。”秋桐笑了下。

    “没听懂!”我说。

    “我当时是这样考虑的,第一,打着工作规程的名义尝试阻击一下,看其他的党委成员的反应,我知道我只要提出那个干部管理规程,是没有人会反对的,因为这附和程序,但在我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我观察到其他党委成员,虽然赞同我反对的理由,但很明显有些人流露出并不打算和孙东凯曹丽作对的神态,我心里这样就有数了。第二,第一步之后,我接着提出了那三个方案,其实我是倾向于第一种的,就是由印刷厂现在的业务副厂长来主持,因为他对印刷厂的业务熟悉的程度显然要大大超过苏定国,但我也是留了后手的,所以当曹丽坚持要苏定国主持而孙书记又立刻赞同其他党委成员随声附和之后,我立刻意识到大局已定不会更改了,干脆就不再提出反对意见,一来少数服从多数提了也没有用,二来曹丽分管印刷厂,从规矩来说,还是要尊重分管领导的意见的。还有,第三,我不反对,同时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苏定国去了印刷厂,对你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

    “因为,我有一种感觉,苏定国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副手,早晚会让你不利索!”秋桐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这次干脆就成全了他,这对你今后的工作也许是有利的……”

    我一怔,秋桐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她的观察力似乎比以前大大提高了。

    同时,从秋桐刚才的那番话里,我也感觉到秋桐心眼比以前多了,自我保护防备意识强了,知道有进有退了,知道全方位分析考虑利益得失了,对世俗官场的适应性大大提高了。

    这让我感到欣慰。

    “你混官场的能力进步很快,看问题很敏锐。”我由衷地说。

    “谢谢易总夸奖,我还做得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提高才是!”秋桐做谦虚状。

    我忍不住笑起来:“得了吧,少给我来这套……不过,我夸你几句,你不要骄傲哦,要戒骄戒躁……”

    “嗯,牢记易总的谆谆教导,我一定低调做人,继续保持不骄不躁的作风……”秋桐继续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秋桐也笑起来。

    边笑,我的手不由摸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秋桐不笑了,脸色微微一红,低垂下眼皮,神情有些紧张。

    我也不笑了,心跳有些加快,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秋桐的手颤抖了下,又犹豫了下,然后轻轻往外抽……

    我稍微一用力,她没有抽动。

    我继续用手指摩挲她的手,她的手如此娇嫩。

    秋桐的脸色更红了,又往外抽,这回力气大了些。

    我没有坚持,松开了她的手。

    秋桐站起来,走到窗口,背对我看着窗外,沉默着。

    我也沉默着,看着她的背影。

    一会儿,秋桐轻轻呼了口气,转过身,坐到办公桌前。

    她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我们继续沉默着,我看着她,她不看我,低头看着桌面。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曹丽走了进来。

    “嗨——你们谈完话了吗?我进来没有妨碍吧?”曹丽大大咧咧地说。

    看得出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秋桐说:“刚谈完。”

    “那就好,秋书记,刚接到曹腾电话,一个集团经营大客户来了,女强人呢,今晚我出面请她吃饭,那个大客户和你也熟悉的,提出非要你也参加她才肯留下来吃饭……这不,我来叫你了……”曹丽接着说出了那大客户的名字。

    秋桐点点头:“原来是胡董事长胡姐来了,她可的确是我们的大客户,之前我们打交道不少,关系也很融洽,不过,我现在不分管经营了,参加曹总的客户招待,这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点名要你参加才肯赏光参加我们的饭局呢,你就别推辞了,吃饭就是工作,就当时支持我的工作好了,我们三个女人一起吃饭,谈话也热闹开心啊,我安排好了,吃过饭,我请大家去做美容足疗……”曹丽不由分说地对秋桐说:“走吧,下班时间到了,再晚了她就走了……”

    秋桐想了下:“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曹丽松了口气,笑起来。

    我这时说:“那我告辞了,祝你们二位领导晚餐愉快!”

    曹丽呵呵笑起来,冲我点点头,又挤挤眼。

    我转身出去。

    我没有直接回自己办公室,先去了大办公室,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正在交接工作,负责给各位集团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送报纸信件的小秦也在,正在忙自己的事情。其他人都下班了。

    “交接地怎么样了?”我走过去说。

    “呵呵,刚交接完。”苏定国笑着。

    “嗯……那好,那就下班吧,”我对苏定国说:“老苏,明天你就要去印刷厂上班了,咱们刚在一起共事没几天,你就要走,我还真舍不得……不过,既然是党委的需要,那还是要以工作大局为重,本来呢,我想今晚请客给你送个行的,但又一想,不合适啊,你现在是以主持工作的名义去的,你的编制还是在办公室,你还是我的副主任,所以,呵呵,你懂的……”

    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都笑起来,那位副主任说:“苏主任的主持恐怕是暂时的,恐怕是回不来喽……”

    “那也要等党委正式下文再说,现在就给苏主任祝贺送行,对不住赵厂长啊。”我说。

    “哎,你说这老赵……怎么这么糊涂做出这样的事,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对你这样呢。”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都摇头叹息又愤愤不平状。

    我呵呵笑起来:“此事不谈,我是当事人,所以我不发表任何评论。好了,不谈了,下班吧,你们先回去吧。”

    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先走了。

    办公室只有我和小秦了,他还在那里忙着。

    我走过去:“小秦,还没忙完吗?”

    小秦忙站起来,我随即按住他的肩膀:“坐下说。”

    “易总,这就快了,马上就忙完了,”小秦说:“你还不下班吗?”

    “我待会儿要等一个传真文件,今晚要加个班……”我边说边看到小秦办公桌右边第一个抽屉上锁孔里正插着钥匙。

    “哦,易总还要加班啊,领导辛苦了。”小秦讨好地说。

    我呵呵笑了下,手伸到口袋里摸了下:“哎,没烟了……”

    小秦抬头看着我:“易总,我到大厦外面的超市去给你买吧。”

    “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了,”我掏出钱递给小秦:“买两包利群吧,软包的……”

    能给领导服务是无上光荣的,小秦乐颠颠出去了。

    小秦走后,我到走廊里看了下,四周很静,都下班走人了。

    小秦到大厦附近最近的那个超市来回也要十分钟,这些时间足够了。

    我迅速走到小秦办公桌前,拉开右边第一个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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