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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撑腰

    温折桑立在冬雪门外,耳边偶尔响起一两声蝉鸣,更有选出田埂中聒噪的蛙声闹得人心烦,也不知那些小东西为何有那么多的精力。

    “冬雪,我有话对你说。”温折桑敲响了门,紧接着就听屋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慌乱的脚步声。

    然而冬雪并未来开门,她的声音隔着门板听起来有些沉闷,“大、大人,我已经睡下了,大人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说吗?”

    温折桑听她声音奇怪,再一想她小半个时辰前去给水雁薇送热水,直到方才才回。要知道,有那些时间,足以让她跑七八趟,只是自己那时也是回房的半路遇上她的,之后又遇上谢贻寇,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她倒不担心水雁薇会欺负了冬雪,只是那夏至不是个省油的灯。

    “冬雪,出来。”温折桑耐着性子叫她,“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的,非要自个儿躲起来哭?”

    “我……我……”冬雪才张嘴就泄了一丝啜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给温折桑开了门。

    月光下,温折桑只看得见她一边脸颊上印了五根手指印,印子已经淤青,可见动手的人是下了狠手的。

    温折桑眉头一皱,推门而入:“进去说话。”

    冬雪一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直到温折桑挑了挑灯芯,她才讷讷开口:“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不打紧的,大不了这几日不出门了,绝不会让大人落了脸面。”

    “你以为我大半夜过来是为了看不到摸不着的脸面?”烛光下,温折桑看得更清楚了,她的眼神更是冰冷,“谁打的?”

    温折桑自认到了清丰县后便小心谨慎,从未行差踏错一步,衙门里的人也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留下的必不敢肆意妄为。可没想到冬雪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叫人给打了,且不说冬雪犯没犯错,便是犯了错,也该由听她亲自教导,何时轮到旁人动手了?

    冬雪看她眼神不善,再一想这衙门里的事只要大人想知道,便没有不知道的,可……她咬咬唇,把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她今夜给水雁薇送热水去时,夏至挑三拣四,不是嫌水凉了,就是嫌水烫了。客院里没有井,不管凉了烫了,都得去后厨兑,时间已是深夜,冬雪也是累极,更可况这一来二去的,冬雪被折腾得上了火气。偏偏夏至依仗着水雁薇,对她颐指气使,几次三番胡搅蛮缠。

    终于,冬雪没了耐性,直接在客房里摔了盆子。谁知先前两人怎么吵都没醒的水雁薇这会儿被吵醒了。夏至便趁机发作,要教冬雪“规矩”,冬雪虽然恨极,却也不敢忤逆水雁薇,便实实在在挨了巴掌。

    夏至也是有坏心思的,偏就挑着一边脸打,打完还向水雁薇邀功。

    这会儿风有些大,温折桑起身去关了窗,问她:“雁薇说了什么没有?”

    冬雪迟疑片刻,说:“水小姐说,我好歹是跟着大人的,让夏至……有些分寸。”其实她十分怀疑水小姐的话是在火上浇油。

    “这才半年不见……”温折桑垂眸轻喃,可她到底不愿将水雁薇当作心思深沉之人。

    “这事我会还你一个公道。”她对冬雪说。

    冬雪眼眶发红,想了许久,她踌躇着说:“其实……大人不觉得水小姐变了许多吗?”

    温折桑一愣,“水夫人三年孝期刚过,水大人便打算将雁薇嫁出去……大约因此而变了些。”

    可这理由太过牵强。

    她按了按眉心,出门就要去找人,还不忘打趣:“你这脸得找个大夫瞧瞧,若是因此落了疤让宋寒书嫌弃了,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如花似玉的冬雪?”

    “大人您就别取笑我了。”冬雪想苦笑却牵扯了伤,不由被疼得龇牙咧嘴。

    这会儿时辰太晚,大夫是没找到,倒是谢贻寇知晓后贡献了一瓶伤药,让冬雪将就着用了。

    水府的护卫们一大早就整理行囊准备踏上归程,温折桑刚低头喝了一口茶就听到马儿中气十足的嘶鸣声,几欲响彻云霄。

    “你昨夜宿醉,今日可有头疼?”她侧眸看向水雁薇。

    今日无事,温折桑一大早就寻到了客院,她到时水雁薇还没醒,她也没让夏至惊扰,自顾自沏了茶喝。

    水雁薇一睁眼就见温折桑在不远处坐着,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五一十说:“让温姐姐费心了,我今日并没有觉得不舒服,想来是姐姐叫人送了醒酒汤吧。可惜我一醉酒便不记事,今儿一醒来,也只记得昨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比在上京时看得还要清楚呢。”

    夏至忙着上前伺候,听了两人的对话没忍住插嘴饭:“小姐昨晚睡得可不好了,温大小姐与我家小姐是好友,便该知道小姐金贵,需时时刻刻有人伺候着。哼,就昨夜,一个下人也没有,就有个送热水的,不知晓冷热,害得我家小姐好久才用上热水。”

    “夏至!”水雁薇低声呵斥她,“你又胡说。衙门里衙役捕快们尽是要维护一方和平的,哪能来伺候人?我亦不是金枝玉叶,有你一人伺候就顶够了。”

    夏至撇了撇嘴,一点没怕,“小姐,您是御史大夫府上嫡出的小姐,便是在上京,有几个姑娘敢与您比尊贵,就算是温……您身来就是享受的!”

    水雁薇皱着眉十分不同意她这话。

    温折桑又呷了一口茶,笑容里含着几分冷意思:“天底下的月亮都是一个,能有什么分别?倒是这人啊,分了三六九等。你与你家小姐是不同的,你与我也是不同的,甚至于你与冬雪亦是不同。”

    水雁薇面露茫然,疑惑道:“我早就想问了,姐姐今日一早便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温折桑却不理会她,只对夏至发问:“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温、温大小姐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奴婢有一点不明白。”夏至正背对着水雁薇,没发现她眼里的惊疑不定。

    “你说。”温折桑怡然自得。

    夏至咬牙,说:“奴婢和冬雪都是下人,温大小姐凭什么说我们不同?难道温大小姐如此偏颇一个下人以至她能在尚书府做主子?”

    “夏至!你太放肆了!”水雁薇冷着一张脸。

    “雁薇,能说会道是好事。”温折桑瞥了夏至一眼,继而笑道,“你与冬雪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有人撑腰,而你没有。”

    水雁薇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好半晌,挣起身来甩了夏至一巴掌,脸上也带了怒意:“你说清楚,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温姐姐如此气恼?”

    “奴、奴婢什么也没做啊!”夏至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说,“不过是冬雪那丫头不会伺候人,奴婢教训了她一下,奴婢也是为了能伺候好小姐啊!何况……何况昨夜小姐也并未阻止奴婢,奴婢便以为……”

    水雁薇这时候气狠了,喉咙一阵干痒,止不住得咳嗽,且骂道:“你真是昏了头!我醉酒时诸事不知,你怎能听我酒后之言?冬雪是温姐姐身边的人,你有多大的脸面去教训她?你今日、现在就去向冬雪赔罪!”

    一大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好在客院清静,除了巡逻的也不会有闲人过来。可此时,水雁薇分明看到门口有嫩绿色的裙摆一闪而过。她心头疑惑,可一时生气,顾不上那么多。

    泫然欲泣的夏至闻言面目扭曲,悄悄剜了温折桑一眼,嘴上还找着借口:“是,奴婢知错了,可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等奴婢得空了,再去给冬雪……赔罪。”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及重,像是要把什么人一起嚼碎似的。

    “我好手好脚的,那需要你时时刻刻看着?我看你不过是想推三阻四罢了,你若、你若不去……”一盏热茶被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托到水雁薇面前,她抬头望见温折桑波澜不惊的眼眸,她接过茶盏,深吸一口气难为情地扯出一丝苦笑。“这一大早的,让姐姐见笑了。”

    此时的她衣衫未整,也没有洗漱,脸颊上病态的酡红还没退去,实在与温婉贤淑沾不上边。

    温折桑对她轻笑,安慰道:“你的酒量一向不好,从前喝醉了便会胡言乱语,我尽是不当真的。没想到你这丫鬟会拿你的醉话做挡箭牌,想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记得你府上规矩一向森严,怎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然而夏至已面色煞白,一副惊惧的模样。

    水雁薇也回以一笑,方才的紧张气氛仿佛就此消失殆尽。她说:“夫人赐的人,我是不敢不要的。”她嫡母已逝,如今的水夫人是不久前才扶正的。

    “小姐恕罪!”夏至毫不犹豫地跪下,冲温折桑磕头道,“温大小姐恕罪,奴婢昨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又见衙门里无人伺候,为小姐感到不满,这才、这才找冬雪麻烦。小姐,奴婢已经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温折桑这时已坐了回去,半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水雁薇见状也熄了替夏至求情的念头,毕竟能让温折桑如此恼怒,这事必定不好平息。

    可水雁薇沉吟片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她看着温折桑柔和的侧脸,说:“夏至毕竟是在衙门里犯下的错,要怎么处置,皆听温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