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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人言可畏

    清丰县里气氛凝滞了几天,终于,当那日在衙门大闹一通的樵夫尸体被抬回来时,百姓又想起来被山匪剥削欺压的三年。

    “大人,我们今日照例去巡逻,没想到在北郊近山脚的地方发现了他,发现时他就已经僵了。”樵夫的尸体横陈在衙门里,衙役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如实禀告温折桑。

    衙门外守着惴惴不安的百姓,这樵夫也是惨,不过是在山脚下打柴,没想到竟遭此劫难,真是时也命也,天意难测啊。

    这时,忽然有马蹄声响起,百姓们回首一看,原来是被派去找苗老爷家眷的衙役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队披麻戴孝的人。人群“呼啦啦”散开,都怕沾染上晦气。

    苗家领头的是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此时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一看就让人觉得害怕。后头跟着几个年轻人,还有十来个武夫打扮的护卫,显然也是害怕外头的山匪。

    苗敬一行人一进来就发现了樵夫的尸体,他瞥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走上前对温折桑道:“草民苗敬,见过县令大人。草民此番前来只想带家兄尸首归家,大人若愿出兵剿匪,苗家愿鼎力相助。”

    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让众人惊了好一阵,百姓开始交头接耳。温折桑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吩咐人先将樵夫的尸首抬下去,而后才道:“诸位一路辛苦。苗老爷的尸首如今暂放于衙门,诸位随时可以带走。至于剿匪一事本官已上报朝廷,绝不会至大家于不顾。”

    苗敬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几个手下人吩咐:“就按之前的计划,你们先带大哥归家发丧,我留在此处随大人剿匪。我们苗家人虽是商贾,但亦有自己的骨气,此次定要为大哥讨回公道!”

    温折桑便让温持带他们下去,自己则请了苗敬到书房谈话。

    在温折桑还无所觉察的时候,恶意的流言蜚语已悄然传了出去。

    江未晞刚从善堂出来,情绪低落,善堂里只剩了十二个兄弟,虽说他们都想过老实本分的生活,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一些人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一些人却血性大,想要找赫秋平决一死战——那不是送命吗?

    他忍不住唏嘘,他虽说在寨子里当着个三当家,但弟兄们最服气的还是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县里这么个情况,出又出不去,简直见人伤脑筋。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樵夫……是让大人给害了的!”

    长舌妇的闲言碎语飘进了江未晞的耳朵,他心里陡然一惊,忙敛声屏气继续听着。

    另一个妇人惊叫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脑子坏了不成,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长舌妇混不在意,“有道是空穴不来风,我就是听到了这样的说法,这便是有依据的。哎呀你别走,你听我慢慢儿说!”

    妇人从她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袖,骂道:“我看你你真是疯了,当心阎王爷拔了你的舌头!”

    “你慢着!你就是听我说一说又能怎么着?旁人我还不与她说呢!”长舌妇忙拽住妇人,说,“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吗?要是说错了,你就指正了我,要是没错,也好让咱们都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江未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声音有些吵闹,那长舌妇也怕身边的人听不到,便故意拔高了声儿。

    “就在前些日子,樵夫不是在衙门大闹了一通吗?消息就是从那些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说啊,大人当时很是生气,话里话外都偏心着百里颂那帮山匪,当时他们只以为大人被惹得恼火了。谁曾想这事情才过去几天,樵夫就莫名其妙地没了,这要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了。”

    妇人道:“你也就这么点脑子,大人要真那么容易被惹恼,杀人灭口,当初大人来时就不知要杀多少人。你看那些富户,虽然被铲除了不少私产,也不如从前富裕,可他们哪个敢说句对大人不好的话?要是没有大人,你现在能吃得上白面馒头,穿得上这么好的衣裳?”

    长舌妇被她一通反驳给弄了个面红耳赤,她眼神飘忽,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人不都是会变的吗?要说那些富户可都是有本事的,大人总不可能拿他们开刀,樵夫就孤零零一个人,没妻没妾没儿没女的,拿他出气也没得人会为他讨公道。再说了,你想想,大人为什么那么偏心山匪?这要不是有什么好处,她能处处维护他们?”

    妇人面露嫌弃,反手拽住她,“好,你要真这么笃定,那咱们就去找大人对峙对峙,把话说开了,也免得你四处造谣生事,将大人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

    一听要去见官,长舌妇顿时慌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居然碰着个硬钉子。她这几天偷偷摸摸散播了不少有关大人的坏话,可绝对不能去与大人对峙,那岂不就是自讨苦吃?她菜篮子也不要了,挣开妇人的手就要跑。“我才不与你去见她,我去了就没命了!”即便是逃跑她也不忘抹黑温折桑。

    “这位婶子,你东西掉了。”

    忽然一只手将她拽住,长舌妇胡乱道:“不要了,不要了,小子你快松开我!”

    “这可不行,我刚才听说婶子们要去见大人,巧了,我也正要回衙门呢,咱们一块儿走?”江未晞一边笑嘻嘻地跟妇人打招呼,一边攥紧长舌妇的手不让她逃跑。

    “见……见大人……没有,没有的事!”任凭长舌妇怎么哀求谩骂,江未晞是一点也不留情,他一边拽着人往衙门走,一边和身旁的妇人向围观的人解释。

    妇人面容和蔼,平日里为人处事也都十分友善,她一解释,周围人就信了是她和那长舌妇有争执,半路上遇到江未晞,这才一块回衙门。

    与人群张望的方向背道而驰的一座小桥上,杜若乔默默远离身边的人。当时她说什么杀人诛心,杜若乔还不当回事,没想到她一做起来就这么狠。就算杜若乔以前不在清丰县,有关那位女县令的传言她这几天也听了不少。

    被自己热切爱着的百姓痛恨、谩骂、诋毁,简直是对温折桑最大的伤害。虽然现在流言蜚语还没传遍,但按照身边这个人的性子,只要那个长舌妇进了衙门,不出两天,谣言肯定满天飞。

    杜若乔这么想着。杀人诛心,真是可怕。

    “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吧?”杜若乔问。

    “嗯。”黑衣女子不置可否,她还有些小小的失望。如果谢贻寇咬死不肯答应,她就能在县里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可惜,那个男人一点骨气也没有。

    不过也不着急,她要温折桑先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反正,她还有一颗棋子呢。

    衙门里,苗老爷的尸体被苗家人带走,苗敬和六个苗家护卫留在县里。温折桑本想安排他们在衙门住下,但苗敬看衙门里有女眷,为着避嫌去了离衙门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下。

    “大人,上京急信。”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

    温折桑按了按眉心,对温延道:“先放着吧,再传信给温拾,让他不要回来。”

    吩咐完她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长舌妇是个寡妇,娘家姓刘,夫家姓陈,她丈夫死得早,只留下一个女儿养在她膝下。但是将女儿养到豆蔻年华时,她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将女儿卖进了尚家,数年后,她女儿因偷窃府上东西被乱棍打死。尚家赔了些钱财,陈刘氏便对女儿闭口不谈。

    和她一起来的妇人是她的邻居,钱余氏,说来也巧,她就是当初落水而亡的代理县令钱明的遗孀。

    好在一路来的时候虽然陈刘氏大呼小叫,但大伙对她的秉性知之甚深,都以为她和钱余氏吵了架,怕对簿公堂自己理亏,这才胡言乱语。

    眼看着事情要败露,陈刘氏连忙为自己辩驳:“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民妇一时听了他们的鬼话,觉得蹊跷,所以才、所以才和她商讨商讨。”

    她一边拽着钱余氏的裙摆,“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有什么好说的,话都让你说完了。”钱余氏扯出自己的裙摆,对她冷脸道,“你在大街上胡乱造谣,惹是生非,诋毁大人,这难道是假的?你说你是道听途说,我看只因你不是一个人胡说,还有一群长舌妇跟着胡说吧?”

    “没有的事!”陈刘氏慌张不已,“我只是听了些不好的话,我可没有造谣,那都是他们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住口。”温折桑沉下脸来,“钱余氏,你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官。本官倒想听听他们是如何诋毁本官的。”

    听到温折桑这样说,陈刘氏脸上更加慌乱,她双腿绵软无力,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