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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密会

    屋里,温折桑独自坐着。许久她才几不可闻地笑了,低声自嘲:“到底是不甘心。”

    前朝有上官锦容,今朝为何就不能有一个温折桑?她无奈地倚在窗边,外头的山火已逐渐熄了,黑黢黢的浓烟腾上天空,遮住了月。

    “啾啾!”小翠鸟扑棱着翅膀落到温折桑跟前,歪着头瞧她。这小翠鸟就是谢贻寇带回来的那只,谢贻寇走了,它却死乞白赖非要赖着温折桑。温折桑看它可爱,也就养在了身边。

    夜里它本该在窝里安睡,却不知为何醒了,叽叽喳喳围着温折桑转悠了几圈,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她肩上。

    “你主子都走了也不跟着去,小白眼儿狼。”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翠鸟的脑袋。

    忽然“笃笃”有声,她皱眉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一偏头,就见本该在山上与朝廷兵马厮杀的谢贻寇面带讨好的笑看着她。

    那晚的事情陡然爬上心头,温折桑语气冰冷,“你来做什么?如果想挟持我让魏将军退兵的话那你就打错全盘了,我如今已没了官职在身,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她说着就要关窗,谢贻寇眼看不好,立马窜上前扣住她的手,没皮没脸倒:“大人,属下知错了。”

    温折桑柳眉倒竖,冷笑道:“眼下衙门里到处都是魏将军手下,你再胡搅蛮缠当心我让他们拿下了你,也好为民除害。”

    她撤回手,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小翠鸟歪着脑袋看谢贻寇,仿佛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似的。小翠鸟柔软的羽毛扫过耳垂,留下酥酥麻麻的痒意和不知何时染上的薄红。

    “大人真要这么绝情的话我也只能认命了。可叹啊属下冒着生命危险从山里一路飞奔下来,就是为了看看大人是否安好。”谢贻寇不要脸地从窗外翻进来,还贴心地关上窗,免得让人瞧见。

    “如今你看到了,我好得很,不劳谢头领操心,再过几日我就会回上京,依着谢头领的意愿回去做个官家贵女,从此是好是坏,万事不与谢头领有何交集。”

    两人分明相处了半年,而今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谢贻寇只得苦笑,当初是他说了绝情的话,伤了她也伤了自己。大人生气是应当的,而他,不论如何都会受着。

    沉默许久,两人只听得到小翠鸟清脆的“啾啾”声,须臾后,小翠鸟似是累了,晃晃悠悠飞回自己的巢穴,埋着脑袋睡了。

    谢贻寇斟酌良久,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他们知道我……曾在大人手下做事,因担心我投诚是假,所以时时让人跟踪我。那天我本以为自己甩掉了尾巴,却没想到他一路跟到了衙门,我不想让大人因此涉险,所以……”他心里咬牙,扭扭捏捏地吐露出事情,一边还小心翼翼打量温折桑的神情。

    天知道他说了那些话后是如何想打死自己,可暗处还有人跟着,他只能装作不在意,装作不知道。

    温折桑神色微动,侧目看着他,“那你今日为何要来,不怕人跟着?”

    谢贻寇道:“就山上那情况,他们都只顾着自己逃跑,哪有心思监视我?我也怕大人心里不痛快,就想着来与大人说个明白,大人若是恼了,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就是不要说什么回上京成婚生子的话。”

    他面上露出一点苦痛,随即又嬉笑着说:“我听义父说上京那些公子哥个顶个的纨绔,家里不知有多少妻妾。大人又是要强的性子,哪能受得了与别的女人……”他喉咙哽了一下,没再说话。

    “你倒会说话。”半晌,他听见温折桑嘟哝了一声。再看她时,眉眼间的戾气都化成风散了。谢贻寇长舒一口气,正要再卖个乖时,温折桑又开口了。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我理解你为了自己兄弟向赫秋平投诚,但江未晞他们安全之后,你要何去何从?”

    谢贻寇苦笑:“实不相瞒,我这几天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说我是皇子,要辅佐我等上皇位呢。”

    温折桑秀眉一挑,差点笑出声来,“你这莫不是跟我开玩笑?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的皇位是名正言顺继承的,即便你是先皇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也断然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我当然不是。”谢贻寇无奈极了,“我只打听到这么点东西,其他再深一点消息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着赫秋平他们估计是反贼,给我个似是而非的身份拿我当活招牌呢。”

    他忽然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一辈子安安稳稳,做反贼、做皇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现在受制于人,实在找不到脱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温折桑拧着眉沉思,皇上的密信里只说让她速归,对于速归所为何事却只字未提。可联系清丰县发生的事,莫非皇上对赫秋平一行人的事已有所察觉?如果是这样,她确实得回上京。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温折桑说,“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你不愿做是最好不过的。如今天下初定,百姓休养生息,不管是皇上还是百姓,都容不得有人谋朝篡位——皇上看重天下太平,百姓关心自身安危。你若是能与皇上合作,帮着他拔除这颗毒瘤,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赫秋平那些人来路不明,但看样子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既说要帮着谢贻寇坐上皇位,那么少不了要兵,要财,而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少之又少。要么有大商贾付出钱财,要么权势滔天,党羽众多。

    谢贻寇面露不解,烦恼道:“我就是一介武夫,就算想找皇帝合作也无能为力啊。”

    温折桑神色揶揄,搁下茶盏觑着他:“你忘了我过几日就要回上京了?此去上京山遥路远,少说也有两个月的路程,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安排好江未晞他们的去处了。到时你再悄悄潜入上京,我自然就有办法说动皇上,只是皇宫戒备森严,恐怕你很难亲自和皇上洽谈。”

    说到这,她看谢贻寇脸色如常,甚至有些庆幸,这才继续道:“不过你最好想办法取得赫秋平的信任,否则他们可能不会让你自由行动。”

    一旦行动受到制约,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做。

    温折桑说的这个办法有很大的风险,其一,就是要解决赫秋平对他的信任问题,再者便是皇帝会不会再处理赫秋平后顺手将他这个“疑似皇子”的人给一并处理了。

    但是谢贻寇不想那么多,他只觉得温折桑说的办法可行,他就想也不想答应了,嬉笑着说:“属下就知道大人不会置属下于不顾的。”

    一时间,凝重的气氛被冲得一干二净。温折桑恍惚觉得他们分别的那几天根本就不存在,她和谢贻寇在一起,她仍是被人指摘诟病的女县令,而他也仍是站在她身后的谢捕头。

    但有些事还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温折桑悄悄移开目光,把谢贻寇对自己全然的信任放进了心底里。

    冬雪回来禀报时谢贻寇刚刚离开。

    “大……小姐,朱大人和魏将军等人的住处安排下了,只是衙门里房间不够,我自作主张替他们包了处客栈。魏将军方才回来了,据说山里一百多人全部伏诛,只是根据山匪叫嚣时说的,他们的大部队早已撤走了。朱大人听说后怒不可遏,正在发脾气呢。他还怀疑……怀疑是大人给山匪递了讯息,这才让那些山匪提前跑了。”

    九月的夜是最凉爽的,冬雪进了屋便熄了灯笼里的烛火,说起那位新来的县令胡说八道的言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幸苦了。”温折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窗外飘,可外头黑黢黢一片,那个人也早已走了。

    温折桑说:“他新官上任风头正盛,听说他本想在上京往上爬,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心思全白费了。他有气得撒出来,可又不能对着魏将军撒,我便只好做了他的出气筒。不过他说的话也是可笑,你不需理会他。”

    冬雪:“小姐就是太宽心,才容易让人欺负。”

    “我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温折桑认真地说,“我此次回上京不准备带你回去。”

    “小姐为何如此?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吗?”冬雪一听就瞪大双眼,天塌下来似的,她苦思冥想着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最后忍不住苦了脸。

    温折桑怕她真哭出来,只得解释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我只是想着这里好歹是我付出心血的地方,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也不甘,可你知道我没办法留下来。所以我便想着让你替我留下来,更可况我也不是注定就没办法回来了。”

    如果她没猜错,等谢贻寇这事一过,她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折桑又笑着说:“还有啊,我若是将你带走了,只怕宋寒书会奔去上京找我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