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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巴望岭地处蔗州城郊,莽莽林海,风光无限,处处充满着神秘神奇的色彩。山脚下有条笔直的官道直通蔗州城,交通便利,一向是蔗州百姓出城踏青的选择之一。

    清晨,林间雾气尚未消散,行人寥寥无几。数辆奢华四轮马车穿破雾气,缓缓行走在官道上。除最前边一辆马车上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车夫外,其它均是堆满丝绸锦缎。

    “大人,这些马车,似乎也是要进城采购棉花。”

    林间某处,一群黑袍人正在打量着这个马车车队,其中一人对首领说道。

    “应该是,让大家准备一下。”首领下达命令。

    “好。”

    黑袍下属甲应了,转身就要去传递命令,衣服袖口处,突然掉下来一对闪耀着黄金光芒金猪手镯。下属甲惊慌失措伸手去捡,却被眼疾手快的首领抢先了一步。

    “跟你们交代过,不该拿的别拿。”首领阴恻恻说道,把手镯揣到手里。

    “属下知错,属下只是觉得这手镯造型独特,想送给大人,便擅自行事,请大人责罚。”

    “下不为例。”

    “谢大人。”黑袍下属甲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以掩盖自己的伤心疾首。

    马车车队缓缓前行,再拐个弯马上就要行到行人较多之处,从官道两旁的灌木丛里,忽然冲出一群黑袍人拦住了去路。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黑袍下属甲将刚失了财的悲痛化作打家劫舍的动力,这话说的中气分外十足。

    “东西不想留下,人也想走,这位大哥您说该怎么办?”最前边那边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掀开,蒋溪笑容可掬说道。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黑袍下属甲挥舞着手中的刀刃,恶狠狠说道。

    “不会不会,这位大哥您尽管不客气。”蒋溪依然笑容可掬,还冲黑袍下属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今天黄历上应该写的是不宜出门,不然怎么会先是痛失金灿灿的黄金手镯,现在又遇到这么一个碰到拦路抢劫喜笑颜开的主,黑袍下属甲虽时刻谨记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职业精神和永不轻言放弃的战斗精神,决定不管眼前究竟何妨妖怪,定要干了这票买卖。

    “拿下。”黑袍下属甲下令。

    黑袍人迅速散开,将马车车队团团围住。

    “这位大哥,您是要拦路抢劫吗?”蒋溪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

    什么!合着我摆了半天架势,你这小年轻还不知道我想干嘛?我这么努力,表现却这么不专业?黑袍下属甲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捶胸顿足涕泗滂沱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当然。”

    “在下书读地少,不知道未国哪条律法上写着,捕快的职责之一是拦路抢劫,能不能麻烦大哥告知一下?”蒋溪春光明媚的笑容逐渐退去,冷冷说道。

    堆满丝绸锦缎的马车蓦然钻出许多身着捕快服的捕快,团团将黑袍人围住。

    黑袍下属甲骤然色变,转头看向右侧的灌木丛。

    “这位大哥好像不知道,不如邓捕头说一说,难道是图州的律法赋予图州捕快拦路抢劫的职责?”蒋溪冲着右侧的灌木丛大声说道。

    看到蒋溪的时候,邓自著就知道坏了。大水冲了龙王庙,把认识的人给劫了,正在冥思苦想怎么将倒出去的水了无痕迹收回来。可是蒋溪‘捕快’二字一出,邓自著才知道,这不是坏了的问题,这是坏到不能再坏的问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邓自著转身想逃之夭夭,可眼前有人拦住了去路。

    邓自著自幼习武,当上捕快十年来,更是苦心钻研在各个场合之下迅速、高效消失无影无踪之术,面对区区一人拦住去路,本来是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捕快工作之余酷爱蹴鞠的邓自著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再细细一想,这不是一直想近距离瞻仰一番的辛王殿下吗。

    邓自著又惊喜又意外之余,立刻立即马上决定放下屠刀,立地等候辛王殿下的指示。

    与邓自著在巴望岭一样,李功远在客栈也迎来了熟人。

    “李大人不是说,要搅黄蔗州今年的棉花姑娘选拔吗?可我怎么觉得,今年的选拔比往年还热闹?”图州最大的棉花种植园园主方嘉普一大早就前来拜访李功远,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怪里怪气的话。

    “我做事自有安排,不需方园主操心。”李功远喝着茶,对方嘉普的到来,显然不是太欢迎。

    “李大人可别忘了,十年来,您的县令一职能坐地稳,靠的可是图州十年来在未国数一数二的棉花种植产业。现如今,蔗州后来者居上,棉花种植大有赶超图州之势,就连跟我们合作多年的棉花采购商,也纷纷到蔗州采购棉花,只因这里物美价廉!”说到最后的‘物美价廉’,方嘉普似乎一肚子的怒气。

    “方园主还是先操心自己的棉花能否卖得出去,至于李某的县令能不能坐得稳,李某比方园主有信心。既然方园主到了蔗州,不如多到棉花种植园走走,想想怎么让自己的棉花也物美价廉,不要在这发无用的牢骚。”李功远放下茶杯,下了逐客令。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嘉普怒气冲天,打开房门离去。

    “方园主,这么巧,您也在蔗州”。

    刚走两步,客栈二楼扶梯处,迎面走过来几个人,为首一人方嘉普不陌生。

    “铁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方嘉普向首之人拱手行礼。

    “图州一别,也有一年有余,方园主的棉花买卖想必是蒸蒸日上,此番来蔗州,是来传经送宝?与蔗州百姓分享方掌柜数十年的棉花种植经验?”蒋溪一副见到好友喜上眉梢的模样。

    “那个,那个……”方嘉普吞吞吐吐,目光闪烁。

    “苏大人,苏姑娘,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蒋溪示意苏贺年,苏净秋上前几步,“这位是图州鼎鼎大名的棉花种植园园主方园主,为人正直博爱友善,乐于分享,十分热爱与各地棉花种植园园主交流种植心得,共同进步。”

    “在下蔗州县令苏贺年,欢迎方园主莅临蔗州与我们分享交流棉花种植心得。”苏贺年拱手行礼,说道。

    “苏净秋见过方园主,蔗州是棉花行业的新人,还请方园主不吝赐教。”苏净秋行了晚辈礼,道。

    “方某才疏学浅,对棉花种植也只是略懂一二,苏县令和苏姑娘抬举在下了。”盛誉当前,方嘉普表现地十分谦虚。

    “方掌柜是在这客栈居住,还是来拜访好友?”

    蒋溪边说缓步边走到李功远门口,与正想关上房门的李功远不期而遇。

    “李县令,您也在这?这么巧。”

    言域掩嘴偷笑。

    言域一向不喜欢朝堂之上的表面笑脸迎人背地里咒骂连天的虚伪客套,可是对眼前蒋溪明明就是冲着李功远来的,还以巧遇为名套着近乎,却莫名觉得有趣。

    “蔗州风光秀美,李某一向向往,便来蔗州走走看看。”李功远面露微笑,说道。

    “这么巧,蔗州县令苏大人也在,不如由他向您介绍一下蔗州美景。”

    生活里的巧合往往会易于人惊喜,但当生活中有太多巧合堆积在一起,那往往是惊吓。在官场多年,李功远察觉到蒋溪有备而来来者不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拒客也一样。“这样太麻烦苏大人了。”李功远试着拒绝这份惊喜。

    “不麻烦,李大人远道而来,只为一赏蔗州美景,苏某不能让大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苏贺年写满热情好客,实在无法拒绝。

    “李大人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坐一坐?”

    言域本来想着这是两个县令之间的冲突,他不好露面干预过多,便一直躲在人群最后边,此刻看到李功远一副猜到事情败露,知错不想认错的样子,怒火中烧。

    “见过辛王殿下,辛王殿下屋里请。”李功远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辛王殿下,连忙说道。

    “最近蔗州巴望岭的官道不太太平,有山匪在拦路抢劫,很是凶险,李大人是从那里进城吗?可有遇到贼人?”众人刚在屋里坐定,蒋溪问道。

    “没有。我从南边的城门进城,没有路过巴望岭。”

    “蔗州到图州路途遥远,李大人一人前来?”

    “带了几个随从。”

    “哦,怎么没看到他们?”蒋溪在屋里张望了一下,问道。

    “蔗州繁华喧闹,他们出去逛逛。”李功远目光闪烁,望着门外。

    “李大人,您说您的随从会不会不熟悉蔗州的路,这逛地晕头转向的,逛到巴望岭去了。”蒋溪言笑晏晏盯着李功远。

    李功远扑捉到蒋溪笑意盈盈里的别有深意,没有开口。

    “又会不会不小心被巴望岭的山匪劫了去,当上了拦路抢劫的山匪。”蒋溪接着说道。

    “铁大人想说什么?”李功远低下看着地面,问道。

    “李大人做了什么?”蒋溪反问道。

    李功远抬起头,又环视了一圈虽身份各异,但脸上都统一写着兴师问罪的众人。

    “先生是不是在巴望岭遇到的邓自著?”李功远沉吟片刻,问道。

    “不仅遇到,还聊了一会。”

    “如此说来,先生不是什么都知道了。”李功远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

    “我不相信邓自著,想听听大人说一说。”

    蒋溪不想以恶意去揣测一个县的父母官,毕竟县令一职所代表的的应该是秩序、正直、正义和公道。

    “蔗州这段时间冒充熙华村人与蔗州百姓的冲突、棉花减产、棉花姑娘选拔、在巴望岭佯装山匪拦路抢劫,这些都是我指使邓自著做的。我很抱歉。”李功远起身冲苏贺年致歉,”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苏大人。”

    李功远如此干净利落承认一切,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李大人为何如此作为?”蒋溪忍不住问道。

    当年在图州,面对图州棉花减产,李功远与蒋溪一起,天天往棉花种植园跑,思考对策,为民焦虑之心真真切切。如今面对苏贺年一干人的质问,没有丝毫狡辩,更没有弃车保帅将所有过错推到邓自著身上,敢作敢当的魄力倒也值得赞赏,蒋溪总觉得,这一切,不是李功远的本意。

    “图州以棉花为生,以棉花为傲,在未国,提起棉花,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图州。可是近两年,尤其是蔗州开始种植棉花以后,图州的棉花荣誉不再。蔗州的棉花,物美价廉,不要说其它县,就是图州本地的裁缝铺,都千里迢迢到蔗州来采购棉花。图片一半以上的百姓,都是以棉花为生,这样一来,百姓的生活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李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糊涂,便听信他人的谗言,酿下大错。”李功远嚼着苦笑,将事情娓娓道来。

    “以破坏蔗州的形象,来挽救图州的困境,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是何人居心叵测鼓动大人?”蒋溪追问道。

    “虽有他人进言,但毕竟是李某做的决定,怪不得他人。李某犯下如此大错,请辛王殿下、苏大人、铁先生责罚。”李功远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不肯说出教唆之人。

    李功远的行为虽然可恶至极,但其用心并非歹毒之至。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对如何‘责罚’李功远一时没了主意。看来看去,最终把目光聚集在房间里最‘位高权重’之人,辛王殿下身上。

    毕竟位越高权越重,责任也应该更大是不是,尤其是在‘责罚’一个不算太坏的人做了不算太好之事的时候。

    年轻的辛王殿下,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群众期盼目光的压力和托付。

    “西瓜曾经说过,世间之事,很多难辨善恶,好坏难分。但如果自己的善,是建立在对无辜之人的恶之上,则很难认定为善。纵观史书,不断进步,不断变得更好是社会的大势所趋,不可抗拒。这也是未国能一步步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只因别人的锐意进取而使得自己的故步自封无地自容,而迁怒于他人不与自己一起故步自封,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违背了敢为人先的美好本意?”言域再次翻出西瓜语录,随后结合实际,提出建议,“李大人做错了事,必须责罚。但考虑到李大人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谋取私利。李大人的所作所为,也未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不如责罚李大人这段时间,在县衙辅助苏大人处理政事。一方面,以工代罚,一方面,学习蔗州好的经验做法,让图州与蔗州一起开拓进取?苏大人觉得如何?”

    “苏某觉得此举甚好。”苏贺年为官多年,对图州县令李功远也有所耳闻,深知他为民之心与自己并无二致,对言域的建议表示认同。

    “李大人呢?”言域转头看向李功远,问道。

    “李某,李某……”李功远没想到众人对他如此宽容,羞愧不已老泪纵横跪了下来,“李某一定尽心尽力辅助苏大人,全心全意向苏大人学习,不辜负殿下的恩赦。”

    “李大人可不要偷懒,过段时间,我可是要考核大人的学习情况。”言域将李功远扶起,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殿下放心,李某会给殿下交出满意的答卷。”李功远信心满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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