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臭小子，我们那件事，简直就是在造孽呀，你可能不知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和你爷爷，至少十年的时间没有再进过山，知道为啥不？就是因为，我们当年做的事，可是真的造了大孽了。”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提到当年的事情，老朱爷脸上满是哀戚之色，一副后悔不迭的样子。

    眼见他满是失神的模样，我更觉得当年的事情诡异，连忙对他继续追问道。

    “你们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诶！”

    老朱爷叹了口气，继续和我讲起了当时的事情。

    烤鸡阵说来简单，可是，对于摆放烤鸡的时机，地点，烤鸡摆放的起--点，终点，以及中间经过的路途，间隔，都有很多的讲究，若是稍有差池，轻则中间摆放的那些烤鸡会被受到引--诱的野狼叼走，赔了夫人又折兵，重则还会引起狼群的警觉乃至反噬，到了最后，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烤鸡阵这种手法，从本质上而言，算是陷阱的一种，原本是那些哑山最为擅长的本事，但是，爷爷这人却是博学多才的，不止对于我们响山这派的寻踪辨影，乃至于射术，枪械之类的本事精通无比，对于很多哑山的陷阱机关，其精深程度，也丝毫不比他们之中那些有名的人物差。

    虽然对于这些哑山的技术精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被人叫做天手，可是，爷爷却是个讲规矩的人，而且因为常年接受祖辈的教育，对于自己响山门派的手段极为得意，同时也对哑山那些设陷阱，布置机关的手法极端不屑，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的鼠辈，完全上不得台面。

    所以，尽管响山的手段里面，也有着烤鸡阵的选项，可是，到最后猎杀那些猎物的手法，却依旧还是要靠手里的那杆猎枪来决定胜负，而不是和那些打哑山的那样，等着猎物自己进入陷阱，再去陷阱旁边捡便宜。

    爷爷选择用来挖陷阱的地方，就在松林前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山坡的最顶端，有着两块突兀的山岩，足有家里的影壁墙那么大，可以用来当做老朱爷和他的掩体，躲在两块山岩后面，可以相当轻松的向山坡的陷阱开枪。

    可是，因为此地太过危险，为了预防不测，爷爷特意留下了一只活的松鸡，让它作为活饵，将其拴在了亲自挖出来的陷阱外，顺带着把那松鸡的脚上拴上了一根绳套，从而防止它中途逃走。

    与此同时，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爷爷连带着把他前半辈子从来都没有在山里用过的机关术里的杀手锏，也都用在了这边的陷阱里面。

    对于这件事，老朱爷也曾经劝过爷爷，爷爷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要把那些机关术用在陷阱里面，原因很简单，两人当时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都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在那个物资极其短缺的时代，成年男人就是一个家庭最大的支柱，他们就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

    老朱爷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老脸上满是愧疚与无奈，絮絮叨叨的说着爷爷和自己当时如何无能，把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都给忘了，真是禽-兽不如。

    我能理解老朱爷此时的羞愧，他们两位，几乎可以说是当年那一带响山派里领军的人物了，可是为了家人，居然使用哑山的手段来打猎，对于本身对面子极其看重的他们两个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也就难怪他们会始终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作为机关和陷阱的高手，那座陷阱设置的异常精妙，一个半径超过一米，深度至少在三米以上的巨洞，旁边有着四五个小坑，坑中又有坑，洞里铺满了松枝和厚厚的松脂，别说只是一只狼，或者一只狈，就算是一群狼掉在里头，也都只有被杀死的分。

    这样的陷坑，有一个特有的名字叫做火连环，即便是在哑山的门派里，都算的上是阴毒无比的手法了。

    这样的，一旦猎物掉进洞里头，而自己短时间内又没有办法将其控制住，守在洞口外的猎人，就会将洞中的松枝与洒在松枝上的松脂点燃。

    因为害怕狼群里狼的数量太多，自己两个人根本对付不过来，爷爷特意把附近松树上的松香都用刀子割了出来，全部都涂抹在了树林前那些松树的树体上，顺带着又让老朱爷去砍了些已经干枯的松枝，铺在山坡前用来引火。

    提到准备那些树枝柴禾的过程，老朱爷又是一阵叹息，作为赶山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规矩，就是绝对不能在这老林子里头放火。

    这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这片老林子里头，基本上都是易燃的松木，加上山风打，哪怕只是一点不起眼的火星子，都可能引发一场燎原的山火。

    在这片老林子里，越是往深处走，生活的各种野生动物也就越多，作为靠着这片树林吃饭的赶山人，祖祖辈辈都要靠着那些野生动物和生长在树林里的各种植物来养活，一场山火造成的灾难，不只会把树林子里的各种年份很长的药材烧成灰烬，也会把生长在林中的那些野生动物全部烧死。

    这样的结果，对于靠山吃山的赶山人而言，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也正因为如此，在山林里纵火，是赶山人绝对不允许做的事，一旦被其他赶山人知晓，那可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不只是纵火者本人，连带着纵火者的家族，都要吃瓜捞，三代以内，都会被严格禁止再进山。

    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爷爷到底如何摆布那些松枝与松脂，可是我却明白，可是以爷爷生前对于机关与陷阱的掌握程度来看，我丝毫不怀疑，那些树枝和松脂搭配在一起，哪怕有一点小小的火星子掉在上面，都会引起一场滔天的大火。

    不过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看，爷爷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狼这种畜生，生平最怕的就是火了，哪怕是一座不起眼的火堆，都能将其阻挡住很长时间，而爷爷那么搞，显然是准备要把整个树林子都点燃，以此来作为掩护，从而使得他自己和老朱爷能够在被狼群围攻的时候全身而退。

    虽然心里对于爷爷的决定满是不敢置信，可是，我对于他当时的选择，却是完全赞同的，若是在同样的情况下，我自己也同样会做出和爷爷同样的选择。

    “后来呢？”

    我继续对老朱爷问道。

    “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晚哪。”

    提到那天晚上的情形，老朱爷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颤声，尽管已经时隔多年，可是他却似乎依旧还没有完全从当时的恐怖中解脱出来。

    把烤鸡阵的一切准备做好后，也不过才下午四点多钟的光景而已，为了保持足够的体力，爷爷和老朱爷在山石后头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一人放哨，一人躺在那里睡觉，轮过两班以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

    那天的天气晴朗，皓月当空，而山风吹拂的方向，也和爷爷之前判定的完全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两人遇险，只要一根火柴下去，爷爷布置在树林前面的那些松柴，就会直接把整个松林都点燃。

    眼见时间已经到了二更天，正是狼群出来觅食的最佳时机，爷爷对身边的老朱爷点了点头，将自己之前早就已经洗剥好的松鸡依次架在树枝做成的烤架上，点燃了放在烤架下的松枝木柴。

    几只松鸡很快烤熟，阵阵诱人的香味，随风飘入了老林子里头。

    为了防止那些柴堆下的火苗乱窜，爷爷老早就用山岩把松堆下的柴禾围了个严严实实，完全不用担心四下飞溅的火苗会把他之前布好的柴禾引燃。

    几只松鸡才不过烤了十几分钟，树林里就传来了阵阵凌乱的脚步声，踩的地面上的那些松针吱呀作响。

    爷爷知道，这是狼群开始聚拢的信号，连忙拉起老朱爷，一起躲到了山岩背后，早就已经装填好了火药与枪弹的猎枪，枪口直接对准了陷阱前后的地带。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两头野狼就颤巍巍的从林中跑了出来，围着他们设置好的第一个火堆转了几圈，无比警惕的用闪着绿色荧光的双眼打量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狼这种畜生天性多疑，在进食之前，总是要习惯性的四顾一下，直到确定并没有危险，才会放心大胆的去吃东西。

    眼见四周并没有什么陷阱，这两头野狼这才凑到松鸡跟前，满是贪婪的在那松鸡身上嗅了嗅，却并没有吃，而是转过身，对着老林子里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像是在呼唤着自己的同伴。

    在那两条野狼的嚎叫声中，足有二十多只野狼一起从老林子里窜出，疯狂的朝着那些松鸡的方向跑了过来，乌压压的在爷爷和老朱爷面前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片。

    眼见狼群的数量如此之多，爷爷和老朱爷的心，全部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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