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沈羡一上车便收了那漫不经心的笑，抬手塞了个耳机。
“你那是做什么呢？”经纪人杜景自然不会放过他，“站在大马路上撩小女孩儿，是不是想上热搜？”
“没有。”沈羡的手指随着耳机里的节奏轻点着，这个demo是队员简单刚发给他的，旋律是好听的，但太平了，**部分不够动人心弦。
对杜景的话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站在那儿之前就扫过了周边，没狗仔。
更何况他在那儿也就站了三分钟不到。
“没有你撩人家小姑娘？”杜景见他态度敷衍，伸脚轻踹了他一下，“你给我悠着点啊，上升期的爱豆谈恋爱，我怕你是死得不够快。”
沈羡终于听完了那首demo，把耳机摘下来放到兜里，抬眼瞟向杜景，随心散漫道：“你当我是秦子亦？”
杜景：“……”
他眼睛长得漂亮，自带几分凉薄感。
好好说话时倒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但拉长了声音，尤其尾音上挑时，总带着几分不羁和傲气，显得散漫极了。
杜景也知道秦子亦那些破事，眉头微皱，“给你提个醒而已，怎么还提起他了？”
沈羡低头戳手机，“就是看见了，不爽。”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还没磨平棱角的时候。
看谁不爽就是不爽，连个好听的词也不会往他身上用。
沈羡便是没被磨平棱角的人。
看秦子亦不爽，随心所欲起来，大马路上揍他也能做得出来。
“你不爽秦子亦跟那小姑娘有什么关系？”杜景无语。
“穿着我的代言同款，一分钟内盯着我看了五次，手上却拿着秦子亦的签名照。”沈羡啧了声，嘴角上扬，只是这笑不达眼底，“我就跟她提了个建议而已。”
杜景：“……”
杜景是从kc男团成立那天就接手做他们经纪人的，对这几个队员的脾性也算摸得透彻。
沈羡就这幅吊儿郎当的样，豪门里养出来的少爷，性子是跋扈了点儿，但讲义气，负责任，选了爱豆这条路便走得极稳。
他做事一向算有分寸，杜景便也不再啰嗦，话锋一转，“明天上午发布会结束之后，《风尘》的制片说一起吃个饭，然后定人选。”
“嗯？”沈羡挑眉，“吃饭？”
“是。”杜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吃饭喝酒，你别又掀摊子啊，不把你怎么样。”
沈羡想都没想，“不去。”
这种饭局一般都不太正经。
男的女的坐在一桌，开几个荤玩笑，做点儿混蛋事。
要么是喝多了吹牛，要么是喝多了上床。
吃饭定人不是最主要的，话外的意思是能不能伺候得制片导演满意了。
至于是喝酒还是上床，那就另外再说。
起初沈羡不懂，还跟着去过一次。
后来基本上就不去了。
这次的剧本《风尘》是大班底制作，剧本在平台那边过级都是“s”，又有原著的加成，能在里边拿到一个角色不容易。
沈羡去试的是《风尘》里的男二。
男一是视帝蒋浮白，已经定好了。
即便是男二，各家公司也正争得如火如荼。
但沈羡有先天优势，原著里男二的形象几乎跟大荧幕上沈羡的形象一模一样，沈羡去演就是本色出演，必定能在影视圈打响第一炮。
这也是杜景给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最合适的角色。
“你要是想转型，那你就去。”杜景瞪了眼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就去喝杯酒，能死还是怎么？”
“死不了。”沈羡仍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腔调，“但会吐。”
杜景：“那你还进不进影视圈？”
“进。”沈羡说：“不用去喝酒，我也能进。”
“他们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沈羡轻笑，“还是会来找我的。”
杜景皱眉，“你哪来的自信？真当你的演技不可替代了？”
“演技可以替代。”沈羡唇角微勾，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邪气，“流量不可。”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用他是最不亏本的买卖。
拍得要是好了，他五千万粉丝都给买单，还是不要钱的水军。
拍得要是不好，锅就全往他身上推，因为他是流量、是新人、是爱豆。
杜景一阵无言以对。
在这种问题上，他永远说不过沈羡。
不过——
“明天开完发布会就没事了，你干嘛去？”杜景问。
沈羡戳了几下手机，点开和爷爷的聊天记录给杜景看。
【老顽童：你明天回家来。】
【小神仙：做什么？】
【老顽童：你未婚妻明天生日，跟我去挑个礼物。】
【小神仙：……我哪来的未婚妻？】
【老顽童：很多年前我帮你定的。】
【小神仙：……】
杜景明显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车内寂静了几秒。
几秒之后，他问：“真未婚妻？”
“可能是吧。”沈羡这态度像在说别人事儿。
杜景顿时瞪大了眼睛，“起码团解散之前，你不能被爆出来！”
沈羡：“我明天回家。”
杜景：“做什么？”
沈羡轻笑，抬手捻了捻耳垂，漫不经心道：“退——婚。”
-
时芊夜里没睡好。
从云水阁打车回来那一路，沈羡的话就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挺好看一小姑娘，就是眼光不好。
他是夸她好看了。
但还说了她眼光不好。
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侮辱她。
不过在上车前，她就把秦子亦的签名照直接撕掉扔到了垃圾桶里。
众所周知，秦子亦跟沈羡是对家。
从《青春之名》在播的时候，沈羡跟秦子亦就在争c位，但最后沈羡c位出道，秦子亦卡位出局，梁子在那时就结下了。
陈湘平常不怎么住宿舍，时芊是提过秦子亦，但一般是跟池昭昭这个从热搜上认识明星的路好八卦一下，夸沈羡的时候顺带拉踩秦子亦。
陈湘听话就听了一半，这才有了昨晚的尴尬。
昨天夜里十二点，池昭昭还给时芊发微信说陈湘昨晚回去大发雷霆，门都快被摔烂了，最后见没人搭理她才消停。
太多事摞在一起，连梦都光怪陆离，时芊自然休息不好。
早上在熟悉的环境醒来，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走出房门。
她先去厨房倒了杯水，捧着透明的玻璃杯轻倚在料理台前，小口小口抿着喝。
手机忽然响起。
她瞟了眼，招商银行祝她生日快乐。
3月15日。
是她的生日。
要不是银行提醒，时芊都快忘了。
她右滑删掉短信，然后看了眼社交app，从qq到微信再到微博，微博会员祝她生日快乐，qq邮箱祝她生日快乐。
就是没有人跟她说。
罢了，也没什么重要的。
她合上手机，把杯子里的水悉数喝掉，迈步去了客厅。
爷爷正在阳台修剪花枝，见她出来笑咪咪地问：“芊芊，今天是想吃巧克力蛋糕，还是草莓蛋糕呢？”
时芊笑了，拎着水壶走过去给花浇水，“想吃草莓的。”
“行。”爷爷笑了笑，“一会儿给你做。”
“好。”时芊点头。
还是有人记得的，时芊想，这就足够了。
爷爷修剪完花枝，把剪子放下，站在盥洗池前洗手，他笑着说：“一会儿去化个妆，穿件儿漂亮的衣服，今天呐，爷爷带你去见个人。”
时芊正给一盆开得娇艳的百合花浇水，随口问：“谁啊？”
“我老战友和他小孙子。”爷爷清了清嗓子，“也是你——未婚夫。”
说后边那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刻意拉长了声音。
大抵是想增添几分神秘感。
时芊手里的容器险些掉在地上，“爷爷，不……不是吧？”
她才21岁，怎么就有未婚夫了？
什么时候有的？
“你娃娃亲。”爷爷笑着说：“当年呐，我跟沈怀仁是过命的交情，当兵的时候我没少替他扛包，就是后来退伍，他跟着大儿子出国，我俩没了联系，谁知道那天出去喝茶竟然又碰到了，我俩就提起了当年那桩婚事。”
时芊：“……”
“是不是生两个儿子就结拜，一儿一女就结婚？”时芊问。
爷爷挑眉，“聪明。”
时芊：“爷爷，这不是电视里老掉牙的套路吗？”
爷爷点头，“对啊，我们就是跟电视里学的。”
理直气壮，丝毫不慌。
时芊浇完花，摁了摁有点疼的脑袋，“怎么不是我爸那一代？”
“那我不是就生了你爸一个儿子么？”时璟叹了口气，“沈怀仁倒是生得多，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就只能委屈你了。”
时芊：“……”
她不想结婚。
很不想很不想，但她没跟爷爷说过这想法。
在爷爷这，结婚生子是人类宿命，不这样做就是大逆不道、逆天而行。
她低下头鼓了鼓腮帮子，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似在撒娇，“爷爷，不去行吗？”
时璟：“不行。”
“我……”时芊正要说话，池昭昭给她发了条消息来，屏幕上的沈羡突然露出来。
时芊灵机一动，她扁了扁嘴，“爷爷，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都有男朋友了。”
“谁？”时璟戴上了他的老花眼镜，“我看看。”
时芊笑得狡猾，她戳着手机开屏壁纸上的沈羡道：“就这个啊，帅吧。”
爷爷只瞟了一眼，立马摇头，“这什么呀，穿着一身黑，一点儿都不精神，看着跟要去奔丧似的，还戴着耳钉，娘们儿兮兮的。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遇到事儿了是你保护他啊还是他保护你？这个不行不行，给我分手。”
时芊：“……”
正在时芊想措辞时，爷爷直接拿出了手机，翻了几秒才翻到，他戳着图片，点开，大图，颇为骄傲地拿给时芊看，“嫁人啊，就得嫁这样的。”
“你看，寸头，站得笔直，有气势。”爷爷给时芊介绍着，“这男娃长得比你那个好看多了，你那个不靠谱。”
时芊：“……”
她瞟了一眼。
嗯，寸头，蜜色肌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正在站军姿。
中指紧紧贴着裤子的中缝，是一个很标准的军姿，是爷爷非常喜欢的类型。
但——
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撑死十六岁。
“这是他十五岁的照片。”时璟把照片不断放大，高兴地欣赏着未来孙女婿的帅脸，“你看，这板正的肩膀，这标准的军姿，这英俊的脸蛋，听沈怀仁说，他现在比照片还俊气。”
时芊：“……”
她又瞟了眼照片，总觉着有点眼熟。
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爷爷还在自顾自地说：“你啊，该谈个恋爱成家了。我呐这么大岁数，你成天跟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待着不合适，要是哪天我走了，丢下你一个人我……”
“呸呸呸。”时芊拍了他一下，“你别说这些。”
爷爷笑，“不说不说。”
时芊越看那个照片越眼熟，尤其是爷爷不断把他放大。
五官放大，缩小，放大，缩小。
时芊忽然悟了。
她拿出自己手机，解锁屏幕，点开相册。
哦，是沈羡。
她脑子忽然嗡地一声。
房子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九点，准时见啦。
时芊：我看看是谁房子塌了。
——啊！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