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感动，星崽有金主爸爸了！老母亲落泪」

    「前面的姐妹不要这样，我是原来的榜一呜呜呜」

    「等等，这个昵称……不是和拍画的那个富婆姐姐一样的吗？！！！」

    「woc还真是！姐妹你发现了华点！」

    「不会是星的女朋友吧」

    简陋的网吧里，金发少年仰起头淡淡开口：“不是，不认识。”

    「hhhhh星星：否认三连，莫挨老子」

    「主播好直白，我喜欢」

    「金主爸爸不要生气，我们星说话就是会特别节约字数（bushi」

    【yun】没关系

    【yun】但是我可能不方便开麦

    然而不知为何，开着麦的少年也没有怎么说话。他安静地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然后等待游戏开始。

    而另一头的霍嘉澐也意识到了少年的异常沉默。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礼物让少年有些无措。

    青年往后靠在椅背上，莫名有些不安。他重新划开ipad，打开已经读了一遍的游戏直播研报。

    当他回过神来看向宽大的屏幕时，才意识到飞机已经飞到了终点，而第一次玩这游戏的霍嘉澐也已经被游戏系统自动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霍嘉澐：“……”

    他这才意识到对面的少年先前就在文字栏里打了字：「我们跳g城」

    【yun】抱歉，第一次玩

    就在这时，他听到少年在这局中第一次开了口。

    “你边上有枪吗？”

    霍嘉澐很快熟悉了游戏的机制。好在这一局终点的位置太偏，落在这里大多是因为掉线，没有遇上特意跳这个位置捡人头的玩家。

    他在附近的楼房里搜了搜。

    【yun】有一把m762

    【yun】这个地方太偏了，我尽量想办法过来找你

    然而他刚发出这一句，就听到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响起。

    “不用。”

    “我会过来见你的。”

    刚刚跑出楼房收割了一波人头的霍嘉澐，在听到这一句的瞬间忽然顿住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现上来。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霍嘉澐想起了这种熟悉感源自哪里——

    十九岁那年，刚到纽约上学的霍嘉澐为了省下生活费，在布鲁克林一个黑人摆的地摊上买了张二手电话卡。

    可当他插上卡、安装好whatsapp[1]不久，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语音。

    whatsapp加好友的机制只需要在手机通讯录里保存了对方的电话，就自动成为好友可以私聊。所以这种发错消息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以防万一，霍嘉澐还是点开了那条语音。

    一个稚嫩却沉静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妈妈？”

    少年霍嘉澐：“……”

    光天化日之下，19岁的霍家大公子凭空被人认了野妈。

    他刚想打字回复对方找错了人，对面却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少年霍嘉澐冷着脸准备继续打字，可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妈妈……”那个声音听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像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说说话。”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去和谁说话了。”

    那个孩子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到的颤抖，似乎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变调。

    十九岁的霍嘉澐垂下目光，安静地听完了这段语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自己的回复。

    而五年后的现在，霍嘉澐听到游戏里的枪声，回过神来。

    说话时冷静的语气、不易显露的孩子气般的声调……

    霍嘉澐终于意识到了这种熟悉感的缘由。

    ——

    夏斐也正在看着郁星晗的直播。旧金山与国内有十五小时的时差，他为了凑国内的晚上时间，特意起了个早。

    然而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app的通知——您关注的主播【xing】正在直播。

    夏斐犹豫了一瞬。

    这个主播一直没有露脸，他也不清楚对方是谁，只是见到同是新人的这个主播名次涨得飞速，他便点了关注。

    然而点进直播间，夏斐几乎立刻就愣住了。

    明明是比他要少得多的粉丝量，评论和互动数却高的惊人，甚至连人气值都在不断上升着。

    就在这时，夏斐接到了夏夫人打来的电话。

    “小斐，直播的时候，观众的问题怎么能不回答呢？”夏夫人从酒席上回来，就看了夏斐的直播回放。

    “答什么啊，那些观众总喜欢问些有的没的，有病吧。”夏斐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夏夫人没听清他的话，于是顾自继续说道，“我今天问了人，你现在评论量不多，很大一部分是互动原因，所以还是要好好准备，知道吗？”

    她欲言又止地将后半句话缩了回去，没告诉自己的儿子，其实夏斐直播间里近一半粉丝是营销公司做的水军号。

    夏斐不知道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用很是不耐的态度打断他母亲：“知道了知道了。”

    “你现在38名，我们冲一下，进前30是很容易的。”夏夫人翻查着最新的排名数据，“前面有好几个新人，到时候我跟运营公司那边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夏斐立刻听出了他母亲的言外之意——

    没有运营公司、毫无背景、毫无粉丝基础的新人，在运营公司的有意舆论打压下，很容易就会掉出入围圈的名次。

    他小声地说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不太好？大家都是公平竞争关系，他们也大可以去签公司。”夏夫人无所谓地说道。

    “那你帮我盯一下有个叫【xing】的新人吧，”夏斐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他涨得特别快，现在好像又涨了十多名。”

    夏斐自己也是从最底下的名次慢慢往上爬的，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同期选手。

    在他依靠“名校学神人设”的通稿勉强爬上前五十的时候，这个名叫【xing】的选手已经冲到了前三十附近的名次。

    那会儿夏斐气不过，找自己的朋友用微博小号在超话里发了几句略带煽|动意味的话。

    可没想到一天过去，对方的名次不降反升，甚至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稳妥的位置。

    “好，我记下了。”夏夫人又重新确认了一遍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就有些反感，“但你自己还是要好好准备，知道吗？”

    ——

    「没想到金主爸爸成了最后的赢家」

    「星星明天见」

    「早点休息啊星！」

    郁星晗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慢慢深吸一口气。从下午就开始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直播上，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额头上因为退烧药的作用沁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他退出直播间，走到网吧柜台边还卡，苍白的面庞上嘴唇有些发紫。

    柜台后的老板娘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少年轻轻抿唇，摇了摇头。

    “还没吃饭吧？”看着少年没什么血色的脸色，老板娘从柜台下面翻找了许久，最后翻出一大罐夏威夷果仁递给他。

    西江小县城里，这么一大罐夏威夷果算得上奢侈。郁星晗看着那盒落了不少灰的果仁，从包装看得出是过年时的礼盒里拆出来的。

    大概是老板娘家某一年过年收的礼，自己也不舍得吃，就一直这么藏到了现在——少年这么猜想着。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老板娘儿子吃的简单盒饭上。

    “还不饿。”郁星晗抬眼看着老板娘，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实些，“中午吃的晚。”

    网吧老板娘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郁星晗将网卡放在柜台上，推开网吧的塑料门走进夜晚的小巷。晚秋的冷风吹起叶片，少年紧了紧套在外面的黑色卫衣，拨开遮住了视线的前额刘海。

    然而晕眩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苍白的脸颊也因为低烧有些泛红。

    昏暗的路灯下，宽大卫衣下的瘦弱身影摇晃了一阵，堪堪扶住一旁灰白的墙。刚好在这时奔出来的老板娘看到这一幕，一把扶住步履虚浮的少年。

    老板娘扶着他回去在一张空桌边坐下。

    少年靠着桌子慢慢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关系，我缓一会儿就好。”

    朦朦胧胧里，郁星晗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从出生就从未露过面的亲生父亲，在他被媒体冠以“天才少年”的名号后忽然出现在西江小镇。

    那时的郁星晗站在养父身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怎么也不愿意坐上去机场的车。

    直到尝试和他拉近距离的男人告诉他：“南华还有妈妈和弟弟，都在等你去呢。”

    十三岁的郁星晗有些动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妈妈也在南华吗？”

    少年最终跟着那些陌生人去了南华。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那个笑容可掬、看起来温柔贤淑的女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也是那时，他才得知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不久以前刚在美国过世。

    就好像从没有来过他生命里一般。

    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在书房里找到的、那张写着他母亲联系方式的字条。

    十三岁的少年偷偷地记下了那一串冗长的数字。

    在纸上默写了无数次之后，少年终于在一个深夜鼓起勇气，向着那个本该已是空号的号码，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条whatsapp语音。

    ……

    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少年从昏昏沉沉的梦里惊醒。

    他拿过手机划开屏幕，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开口：“……妈妈？”

    电话另一头的霍嘉澐：“……”

    十几分钟前。

    霍嘉澐几乎是在少年下播的同一时间，就发了消息过去。

    【yun】那些钱不用还了，我以前微博抽奖抽到的

    想了想，他又多解释了一句。

    【yun】看你忙，所以就用这个办法完成今天打卡了

    他想少年下播后多半会立刻看手机，于是坐在电脑边等着少年回复。

    可没料到二十几分钟过去，对方却还是没有回音。霍嘉澐忽然生出些不太好的感觉。

    青年微微皱眉，按下心里的想法，没怎么犹豫直接拨通了语音通话。

    ——

    少年在听到电话里的深沉声音时，慢慢回过神来。

    他回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好像说了什么。但对方似乎并没什么察觉，淡淡开口：“怎么了？”

    “没事。”少年抿了抿唇。

    “怎么还说没事？”老板娘听到这句没忍住开口，“家里人的电话？哎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一个人住这边，饭也不好好吃，还发着烧。你们这家长怎么当的呐？”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霍麻麻上线（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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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 whatsapp：国外用得比较多的一款通信软件，通过将电话号码加入通讯录来加好友。虽然可以显示对方是否已读，但用户也可选择关闭这个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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