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模糊的灯光里，少年侧身躺在狭窄的床上，浅浅的呼吸一顿。

    他依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挽回结果，可不知为何，在听到那句话后，原本的不安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郁星晗轻声开口。

    “前几天的名次确实升得很快，可能的确会引起误解吧。”少年回到了平时的冷静，慢慢开口。

    “名次升得很快吗？”对面的青年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这一句。

    郁星晗轻轻地“嗯”了一声：“但如果这两天一直不能直播……”

    “不会的。”

    听筒里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少年一愣。

    “说起来，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有刷分？”他垂下眼，看着狭窄的地面。

    电话对面沉默了下去，少年没由来地有些慌张。是不是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淡淡响起。

    “因为你不会这样做。”

    一如既往安定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少年握着手机的微微一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轻声地说了一声“谢谢”，接着挂断了电话。

    郁星晗握着手机，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微博超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条赛事的官博上。

    「2021年华南区三阶魔方比赛将于11月23日在南华举行，除了网络通道之外，赛事同样接受现场报名」

    他继续往下看，在官博发出的确认参赛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奚然」

    少年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瞳里浮现出细碎的亮光。

    他打开直播平台，点进和奚然的私聊，深吸一口气后打下了几句话。

    【xing】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xing】明天的直播，你会带直播设备过去吗？

    ——

    而郁星晗不知道的是，挂断电话后的霍嘉澐也打开了他的个人主页，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看了他每一次的排名变化。

    当看到少年的名次忽然从21名升至18名时，青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从当天的情况来看，20名之后的选手积分确实靠得很近，少年从三十几的排名升上去不算奇怪。可从20名再要往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可偏偏就在竞争激烈的晚上，少年的排名异乎寻常地冲进了前20。

    青年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晚最后出现的几个id上。

    书房外有人敲了敲门，霍嘉澐从书桌后抬眸，看到霍谦推开门匆匆走了进来。

    霍嘉澐走到房间另一端的吧台边，倒了一杯酒递给中年男人：“谦叔怎么这会儿来这边？”

    “别担心别担心，不是坏事，”霍谦拍了拍身边的青年，“嘉澐，你还记得那天你让我看的那两家有色金属公司吗？”

    霍嘉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深邃的目光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眼，微微颔首。

    “幸好当时听了你的话，去做了尽调[1]啊！”霍谦一拍大腿，“那两家公司根本不对劲！”

    霍谦平静下来，又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

    “他们两家本身的财务、合规什么的，倒是都没有问题。但因为他们上头有几家合资的空壳公司，就多留了个心眼。”

    霍嘉澐看不出深意地笑了笑：“股权里有几十家开曼群岛注册的spv[2]？”

    “对！最可怕的是，股权一直穿透上去，最顶上就是华原！”霍谦愤愤道，“我就说老刘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来找我一起卖空有色金属，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霍嘉澐依然带着先前的浅淡笑意，仿佛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谦叔没什么损失就好。”

    “没什么损失，这还不得感谢嘉澐你刚好让我去查了那两间公司。”

    知道霍嘉澐平时不爱喝酒，霍谦向着青年的方向举了举杯，算是表示致谢。他忽然意识到眼前青年的神情有些熟悉——

    似乎那天，在他急匆匆地要将内幕消息告诉华原老总的时候，青年也是这样的神情。

    也是在那之后，青年忽然让他去做了那两家公司的尽调。

    难道……

    霍谦有些不愿意再往下猜。

    然而坐在对面的青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霍谦暗暗地想，如今的这个霍嘉澐，任谁也看不出是那个不顾反对去纽约读音乐的少年吧？

    中年男人不愿再多想，有些不自然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嘉澐你前几天不是在关注直播行业么？”

    霍嘉澐点了点头。

    “知道谦叔是做尽调出身，所以又要请您帮忙了，”霍嘉澐走到私人电脑边，打印出一张id名单，“这几个id应该不是私人账号，如果可以的话，想查查他们背后是谁家。”

    霍谦接过纸，想起了与上次极其相似的场景，没忍住问出了口：“嘉澐，你这是又听说什么内幕交易了？”

    霍嘉澐淡淡笑了笑：“这倒没有。只是，对一件事……有些看不过眼。”

    霍谦点了点头，拿着纸走出霍嘉澐的书房。直到关上门的瞬间他愣了一愣，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他侄子……什么时候会为看不过眼的事出手了？

    只是这些年和霍嘉澐打交道下来，霍谦也知道这个侄儿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解释太多。他收起纸张，走出了霍家大宅。

    而另一边的霍嘉澐，重新打开那个少年的个人主页，在对方一片漆黑的直播页面上停留了片刻。

    不知为何，他坚定地相信，那个少年……即使在绝境中也会找到突破的方向。

    ——

    南华维港边，作为比赛场地的会展中心在朝阳里闪闪发亮，像一粒海边的贝壳。

    魔方圈和参加节目的选手本来就有很大重叠，这次比赛又刚好在直播时间内，很多选手都带来了直播设备，准备向粉丝直播自己的比赛实况。

    奚然的直播间刚一打开，就涌进来不少粉丝。

    「等奚神好久啦！」

    「虽然知道奚神不是这个专项的，但是还是很期待」

    「奚神有没有在现场碰到认识的朋友啊！」

    “有哦，”奚然故作神秘地顿了顿，“而且，是你们绝对会很期待见到的一个选手。”

    「啊啊啊是谁！！！」

    「突然激动了起来」

    「奚神不要卖关子了啦！」

    奚然笑了笑，将云台上的手机调了一个方向，让镜头转向另一边。

    “来，给你们隆重介绍你们的‘星崽’，昵称是【xing】的最强新人，郁星晗——”

    直播画面转向另一个方向。

    画面里，少年正站在桌前俯身写字，金黄色的碎发落在耳畔，只露出侧脸，却遮不住混血的少年感长相、和眼里灿烂无比的光亮。

    ……是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好看。

    弹幕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看直播的霍麻麻也炸了

    注释：

    [1] 尽调：对公司的财务、法务以及运营情况进行潜在风险的调查

    [2] spv：special purpose vehicle，特殊目的实体，为了避税、海外投资等目的设立的公司，没有自己的经营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