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卓然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手中的筷子夹着一道平常他从来不会碰过的姜丝，“说些什么？”
韩锦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言。
左卓然道，“算算时间，有了确实是正常的，就按照大夫嘱咐的注意一些，榴月也会照顾好你的，不要担心。”他僵硬说着，将手中的姜丝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韩锦抿抿唇，忍不住问，“世子，今儿厨房的姜丝很好吃？”
左卓然牙齿抵住后牙槽，后知后觉才察觉一股辛辣从口舌之中蔓延开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杯灌了下去，随后才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还行。”
韩锦忍住笑，小口吃着饭菜，不再多言。
饭菜不和韩锦胃口，最后喝了一小碗榴月端过来的汤，便放下筷子不再多说。
用过饭之后的时间平日里都是韩锦看话本子的时间，但奈何今儿怎么找都没找到新的，榴月也说没有新的了。
她扫了一眼左卓然看的那些书，头昏脑胀，想着还是去躺着，但这时候一点睡意都没有。
榴月劝说吃完饭之后应该走动走动，外头寒月正好，韩锦正要带着榴月出去的时候被左卓然喊住，“外头冷，你就这样出去？”
韩锦不以为然，“还好吧。”她不觉得冷。
左卓然皱了皱眉，“就在房间内走动也行。”
韩锦撇了撇嘴。这人从知道了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仍然还是冷着一张脸，比往常态度差了很多很多。
韩锦权当左卓然心里气还没消，想了一下世子小时候的可怜日子，便规规矩矩地收回了脚，在房间内走了两圈。韩锦午后是听到那太医说要适量的走动，到时候好生些。不过她没记错的话，这会儿才一个月大，应该不用吧。
罢了，反正走走也没坏处，她听话地慢悠悠在左卓然面前晃悠。
不过两圈，左卓然忽然放下书问，“走了这么久，夫人饿了没？让厨房温些菜过来吧。”
韩锦和榴月都呆愣了片刻，不是刚吃完饭不久吗？饿了是见了鬼吧。
“不饿的世子。”韩锦哈哈打着马虎眼，默默看了同样复杂又想笑的榴月。
室内又恢复了一派安静，左卓然重新拿起那本书，在烛火下看了起来。手上的书本一页没翻，时间尽快在流逝，却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左卓然终于翻了一页书，掀起眼皮问，“夫人饿了吗？”
韩锦微微一愣，“没有啊。”
左卓然重新拾起书本，脸色清冷。
“世子，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韩锦懒得在待下去，虽然午后睡了一会儿，但是左右坐着都挺无趣的，还不如去睡觉。
左卓然终于将手上的书本扔了，蹭的一声站起来，“晚膳用得那般少，这就去歇息吗？”
语气虽然仍然是僵硬着，但不自觉之间已经带了几分往日的温情。
没等韩锦说话，左卓然就道，“罢了，西北的饭菜实在是难吃，明日我便将手上的事情交代清楚，咱们回京城。”
韩锦和榴月都瞪大了眼睛，“可是，西北的事宜，还很多吧。而且我们不过才来三日……”韩锦伸出三根手指，呆愣发问。
左卓然不以为然，“该交代的今日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若他们这样还处理不好，也不必在我身边带着。”说着，人已经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韩锦揽在怀里，“夫人在西北吃住不好，自然要尽早回京的。”
她吃住……其实挺好的。
“回京对腹中胎儿也好。”
左卓然这句话成功让韩锦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似乎自然而然就被按在床上，身上的被褥还被左卓然压的严严实实的，她……好热啊。
“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同我说。”左卓然没有躺下，而是床塌边坐着，像是在守着她一样。
韩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小声道，“世子，大夫说胎像很稳，只要好好养着孩子会很健康的，你……不必这样吧。”
手背上被那只小手覆盖住，左卓然整个人都僵直了身子，半晌，他直接把韩锦的手塞进被褥里，“那便好好养着。”
“……”
烛火在内室中跳动了一下，墙面上倒影摇曳一瞬。
“世子，要不然，你还是上来睡吧。”韩锦睡不着，她睁开眼睛缓声开口。
“冷？”左卓然拧眉。
“不是。”她摇摇头，又重新将手伸了出去。
温热甚至可以说是发烫的手心盖在左卓然手背上，左卓然几乎是想抽离出去，却被人按住，他垂眸看着只露出一张小脸的人。
“对不起。”
良久之后小丫头才缓声吐出几个字。
左卓然像是没听清一样沉沉看着她，好久之后才轻笑了一声，“说什么呢？”
韩锦的手用力地握住了左卓然，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白瓷的脸上，娇小动人，“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以后不会在说了。以后，除非你赶我走，我都不会在说那样的话。”
似乎下定决心，韩锦坚定说出这段话。
左卓然愣了很久，久到韩锦都要以为左卓然根本就没听，就这样睡过去，她正要抬眸看过去，黑影便压着烛光投了下来。
低沉醇厚的嗓音终于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情，“傻丫头，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赶她走的。
此一生，便就她一人了。
“不悔。”韩锦展颜一笑，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语气也是含笑的，“那你以后不能凶我了。”
“今日之事，也是我的过错。”
以后怎么还会凶她，宠着才行呐，小祖宗。
内室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下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瞧瞧探入头来，温柔地映照出两人温和的面庞。
一夜好梦。
许是梦到了多年之后，院中小孩打闹，儿孙满堂，两个年迈的人躺在竹椅上笑看着对方。
他们不知道花费了多久终于彻底走进对方的心，而后才知道，越是细水流长的日子，越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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