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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纸玫瑰15

    “先进去吧。”江域一开口, 气氛就松懈下来。



    江盛行点点头,笑容亲切又不过分讨好,“是我疏忽了,大家都别站在这儿了, 先进去吧。”



    江太太这才收回视线, 琢磨着丈夫的态度有些奇怪。



    碍于人都在呢,她没有多问, 收敛起疑惑的心思, 走在陈岭身边:“王家和近来两起自杀案的事,盛行已经跟我说过了, 出门之前, 我特意从王家别墅经过, 他们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窗帘拉得严实。”



    从前王家的人没回来也就罢了, 拉着窗帘很正常。



    可大白天的,阳光也明媚,不需要拉开窗帘, 通风换气吗?过后她特意拉着巡逻的保安问了一下王家是不是又出国了,怎么拉着窗帘。



    不问不知道, 问了才晓得有多诡异。



    保安说, 王家白天黑夜的窗帘都是拉着的, 别说是江太太了,就连巡逻的保安也私下议论过,这家人怎么这么奇怪。



    陈岭听完疑惑道:“他们家的人不出门?可我听江先生说, 在小区里碰见过。”



    “出,当然出门,要不然还不得憋死。”江太太不怎么去公司,不是在家待着,就是跟小姐妹出去逛街,偶尔也和别墅区里的其他太太们约个麻将,对王家的事情知道得稍微多一点。



    “他们家没有请保姆,都是自己做饭买菜,有时候是王太太出去,有时候又是王先生,总之只出去一个人。”



    “没人去过他们家串门?”陈岭问。



    “有,但很少。”江太太轻声“嘶”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前段时间隔壁赵太太去他们家敲过门,想问问移民相关的东西,结果进去以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她偷偷告诉我,说王家屋子里阴阴暗暗的,空调开得很低,夫妻俩在家穿得可厚了。”



    “在屋子里过冬天,出门又过夏天?”



    “差不多吧。”江太太应声完,众人已经进入客厅。



    帮佣阿姨还记得陈岭,笑着打了声招呼,问他想喝什么。



    陈岭不挑,“白水就行。”



    其余人也要的白开水。



    几杯水搁到茶几上后,江盛行看向江域:“近来江家一切安好,之前作妖的旁支也安分下来了。”



    “不用向我汇报这些,江家的事你看着办就行。”江域声音疏淡,微沉,并不关心旁事。



    这话江盛行并没有往心里去,江家是受了老祖宗的庇佑才有了今天,否则气运早就断了,如今还不知道该是何种光景呢。



    在他看来,只要老祖宗一句话,就是把整个江家付之一炬,他也绝对不会有二话。



    可既然江域不想管这些凡事琐碎,他以后不说也罢,但该有的孝敬,一样不会少。



    这么想着,他将视线落向了陈岭身上。



    青年坐在一字型沙发的最右边,江域虽然较之有一定距离,但闲散的坐姿却微微偏向右方。



    是一个潜意识下的亲昵动作。



    但根据短暂的几次相处,阅历丰富的江盛行可以完全肯定,江域的舒冷淡漠源于本心,打从骨子里,他就不喜欢和别人亲近。



    但这些东西在接近陈岭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江域待陈岭亲近,而且一切以他为先,就拿之前的设计图来说,江盛行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祖宗托梦,让他拿设计图去征求陈岭的意见,不用知会他。



    江盛行醒来吓得一身冷汗,在床上坐了老半天,耳边还回荡着江域那飘在夜里的阴冷话语。



    不然他哪里会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带着团队赶过去。



    按照原本计划,他是要出国开会的。



    这年头搞基的多了去了,江盛行不是老古板,并不觉得有什么。



    让他心塞的是,将来要管一个小辈喊祖宗,不知道的会不会以为他疯了?即便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心理依旧有负担,愁得他只想叹气。



    “行,以后这些小事我就不拿来烦你了。”江盛行笑容真诚。



    知道现在该以事为先,他正了正神色,转头看向陈岭,“陈先生是怎么打算的?你看咱们是找个由头现在过去,还是等等在看?”



    陈岭喝了口水,站起来,“现在就过去。”



    刚要抬脚,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取出手机,发现是唐四平打来的电话。



    “喂,唐先生。”



    “陈先生,不好啦,你被放到网上了。”唐四平少有的慌乱道,“还跟什么自杀案扯在了一起!”



    唐四平刚到公司视察,正巧遇到一个上班摸鱼的员工。



    员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很是投入,他走近了都没察觉。



    唐四平好奇的顺着对方的视线投向电脑屏幕,一愣,画面上竟然是陈岭他们公司的财务经理江域,两人像是站在公共卫生间的洗手台前。



    唐四平突然出声让员工让开,自己坐到电脑椅上观看。



    拍摄视频的人显然是偷拍的,而画面中的两人似乎是在避讳在场的第三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视频结尾处,是一小段阐述,说这段视频的录制是在大约半个小时前,当时有人正要跳楼。



    栏目组抵达后正要上前做个采访,却发现那名站在洗手台前,更为年轻的t恤青年从当事人衣服里拿出一朵红色的纸花,纸花被拆开后突然烧起来。



    等拍摄人员一路找到两人踪迹时,他们已经进了卫生间,于是便有了画面中两人沉默以对的画面。



    下方还配有另一段文字,说t恤青年虽然没有说话,但工作人员于进门前,听见一些对方的声音,和回魂夜视频里,对林爸爸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虽没有肯定地说两人是同一个人,但诱导性足够强,评论里已经开始有夸奖小哥哥声音棒颜值更棒。



    单单只是这一段一分钟多的短小默剧并不足以掀起大的风波。



    将事情推向高|潮的,是这个大v在发布视频之前,还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讲述的是一个年轻人自述的撞鬼经历,语言叙述完毕后,又附上一段文字:



    这是零一八节目组自创立以来,遇到的最具挑战性的“迷信”连锁案件。是的,正如大家所见,从高中女生自杀案开始,我的工作人员开始遭遇离奇事件。他的讲述非常真实,我也并不怀疑真假,但这不代表我们零一八就要倒戈倾向“迷信”,向科学发起拷问。



    我们录制节目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用科学讲述一切,用人类无限的智慧去解答未知。



    为此,我们将不畏艰险和恐惧,继续跟踪报道。



    唐四平想起这段话,气得不行。



    科学和玄学不冲突,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抱着“存一”的心态去调查!



    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陈先生,你还在听吗?”唐四平问。



    “我在听。”陈岭用吴伟伟的手机将录音和视频多过了一遍,他道,“谢谢唐先生告诉我这件事。”



    “你太客气了。那什么,我还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你说。”



    “种植区里长出了一株三角梅,我问过了,谁都没有种过……”唐四平紧张又激动地吞咽了下,“陈先生,你说会不会是我太太回来了?”



    陈岭蹙眉道:“等手边的事情处理完,我过来看看。”



    唐四平连声说好,双方挂了电话。



    吴伟伟已经把视频看了两遍,气得牙龈痒痒,“又是这个零一八,什么玩意儿!陈哥,他们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拍摄,还放到网上,咱们可以告他们!”



    陈岭语气平缓,眼神却透着冷意,“对鬼神冒犯,无异于引火烧身,他们迟早要倒霉。”



    不过视频还是得删掉,他可不想被人在网上围观。



    就算他能忍,老祖宗也忍不了啊。



    陈岭悄悄瞥了眼旁边,啧,老祖宗的脸要臭死了,被人掘坟也不过就这么个表情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江域的确是在不高兴,但目光不是停在吴伟伟反复播放录音的手机上,而是停在他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陈岭把身体偏过去,偷偷看了眼,懵了。



    万年不下app的老祖宗,正在疯狂下载时下最热门的各种应用软件。



    略一思索,他就明白过来。



    之前他接唐四平电话的时候,本来是要用江域的手机上微博的,结果那只手机干干净净,除了自带软件什么也没有。



    随后就去问吴伟伟要了手机。



    陈岭噗嗤一声,揶揄地冲江域说:“下回铁定用你的。”



    江域这才抬眼看他,一本正经,像在做某个极其重要的约定,“嗯。”



    就是声音有点发闷,估计还在郁闷。



    陈岭差点夸一句真可爱,他忍住了,扭头看向吴伟伟:“再给零一八发一条私信,让他们把我的视频删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盛行说:“陈先生,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们公司有最成熟的法律团队,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陈岭望向江域。



    江域终于把app下载完毕,浓密的睫毛懒散的掀起,“就交给律师办吧。”



    有了老祖宗的话,江盛行立刻起身走到安静处打电话,挂了电话五分钟不到,零一八畏惧于资本的力量,果然将默剧短视频给删了。



    零一八的负责人姚总,在挂了电话后开始坐立不安。



    他怎么样没想到,一个神棍竟然能跟权势滔天的江家扯上关系,这他妈是大白天走错路,撞了龙王庙的大门了。



    负责微博运营的小姑娘立在办公桌对面,“姚总,微博删了后,马上就有人在其余两天微博下问起来了,问是不是灵异了。”



    负责人心里憋屈,“别管,你去通知跟拍的人,千万不要把人弄丢了。”



    要不是有人要跳楼,前去拍摄的工作人员恰好遇见陈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逮上这条大鱼。



    他有预感,只要紧紧跟着他,后面一定还有更劲爆的东西。



    如今,微博粉丝每分每秒都在激增,网友们都想知道,那些真实又诡异的画面,到底是真是假,能不能从科学上找出精准的答案去解释。



    只要他们继续跟进,微博的热度就不会掉下去。



    想到这儿,负责人又忍不住愉悦,哼起歌儿来,手指跟着调子在椅子上敲打着。



    突然,他脸色一变,发现天花板上相互拼接的四方形的板材动了一下。



    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哦,原来是眼花了。



    想到十几分钟前接到的新广告和赞助,他心情越来越好,拿起笔来,开始写接下来的跟进企划。



    砰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用力撞开,玻璃门打在墙上,险些碎裂。



    阿贵黑着脸冲进来,未彻底走近,隔着办公桌就探身过去,一拳头砸在负责人的脸上。



    “姓姚的,你他妈骗我!”



    “阿贵你疯了是不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负责人的脸顿时就肿了,那一拳头用了不小的狠劲儿。



    阿贵气极反笑,“我看你才是疯了!”



    他咆哮的声音穿过办公室的大门,外面的人全听见了。负责人爱面子,隔空指了指他的鼻子,从办公室桌里走出去,关上门,放下百叶窗帘。



    知道自己骗人说介绍大师这事儿有些理亏,他忍住被揍的怒火,陪着笑脸说:“多大事儿啊,气成这样,等这波热度过去,我分你点红利,算是我把你的故事买了。”



    见阿贵不吱声,一瞬不瞬地用可怕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虚一下,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肩膀,“行不行给句准话。”



    “给你妈。”阿贵气得直哆嗦,厌恶的拍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我告诉你的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晚上参与录制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不是说回魂时魂魄会把回家的路逐一走一遍吗,当那姑娘从车旁经过的时候,说不定她还看了你一眼呢。”



    他重重喘了口,表情近乎狰狞,“姚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死者,真的不怕晦气缠身吗?我已经撞了两次邪了,你这个玩儿幕后的只怕会比我撞得更凶!走夜路的时候悠着点,别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撂下话,阿贵转身就走,又快又急。



    经过微博运营姑娘的办公桌时,他想起那条被删掉的微博,伸手敲敲姑娘的办公桌,“那条视频是谁让删的?”



    姑娘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怕触到负责人的霉头,小小声地说:“是横江集团的法务亲自致电,勒令让我们删除的。老大还挺不高兴。”



    “有那法务的电话吗?”阿贵赶紧问道。



    小姑娘摇头:“他打的老大的手机。”觉得眼前的人心事重重,她问道,“阿贵,到底出什么事了?”



    “微博是你发出去的,你能不知道?”阿贵反问,语气有些不好。



    “你,你真的见鬼啦?”小姑娘瘦弱的身体颤抖了下,露在裙子外面的叫小腿莫名发凉。



    她定了定心,谨慎开口:“可老大让我发微博的时候,说这是你编的故事,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小心会倒霉。”阿贵提醒完又问,“知道现在跟拍的人是谁吗?”



    小姑娘忙点头说:“知道知道,是你之前带的那个实习生。”



    女生胆子小,略作犹豫后,她轻声说:“你是不是想去找视频里那个年轻人驱邪啊?我刚刚给实习生打电话,他说正在横江别墅区。保安把他拦了下来,在找其他途径进入小区。”



    “不知死活。”阿贵冷哼一声,抬眸冲小姑娘道了声谢谢,转身走人。



    办公室里,负责人压住一条百叶,从缝隙中看出去,见阿贵离开,抬手摸了摸自己越发红肿的面颊,火辣辣的疼。



    “下手可真够狠的。”他低咒一声,去到办公桌旁的小冰箱,取出冰可乐。



    铝制的易拉罐冒着白色雾气,贴到皮肤上后有一种刺激性的冰爽。



    负责人贪婪地想要滚动易拉罐,好安抚其余红|肿的位置,却发现掌心和脸颊似乎全都黏在了易拉罐上。



    他一愣,以为是掌心被冰冻得麻木,没使上力气,胳膊肌肉绷起,手腕用力往前推动。



    没用,易拉罐真的黏在了脸上!



    那覆盖在易拉罐上薄薄的水雾,成了难缠的粘胶,连续几下后,负责人感到皮|肉生疼。



    他惊慌失措地拉开门出去,进了卫生间。



    见有人站在里头傻不愣登的望着自己,他凶狠的骂道:“看什么看,滚出去!”



    那人眼看着就要走,负责人又把人叫住,命令道:“把门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人走后,整个卫生间就只剩下一个人。



    负责人靠近镜子,收紧五指,咬牙用力一扯。



    “啊啊啊!!”惨烈的喊声从卫生间内传出去,吓得守在门口的人打了个哆嗦,他收回想要进去看看的想法,顺便拦下一个想上厕所的人, “姚老大说,谁都不能进,去楼下公司上吧。”



    负责人手上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皮上少了一大块皮,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肤贴在脸上,下方的红肉都能清晰可见。



    他瞳孔收紧,眼珠子神经质的颤抖着,死死的,充满恐惧的望着那个易拉罐。



    易拉罐的两个侧面,被撕下来的皮肤还粘在上面,不断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恐怖事件。



    负责人按住不断抽搐的眼皮,等到眼珠子不再颤抖,他举起受伤的那只手。



    还好,手心的皮肤没有脸上的那么嫩,被撕扯下来一小块儿,伤口也没那么红。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攥起易拉罐丢到地上。



    谁知道,易拉罐顶部直接裂开一条缝,气体从内里喷出来,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撞向负责人的脑门。



    那股力量太大了,他被撞得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在地上,后脑勺倒霉的磕中瓷砖,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他张了张嘴,想喊人来,却始终没人听见,更没有人进来发现他。



    最后只得拖着瘫软的身体,手指抓地,慢慢爬出去。



    负责人被守在门口的员工扶起来时,陈岭他们已经到了王家。



    人多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所以去的时候只有陈岭和江太太两人。



    正如之前所了解到的,王家人非常奇怪,空调温度低得不像话,从热烘烘的外面进入,让人有种一下子到了冬天的感觉。



    陈岭今天的身份是江太太的亲戚。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拘谨,安静,小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江太太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十分庆幸自己出门时聪明了一把。



    她抿了抿嘴唇,温声编起故事来:“王太太,是这样的,我这个亲戚性格十分内向,不爱说话,毕业好几年了,工作也换了好几次,可始终这么畏畏缩缩,怕这怕那的。”



    王太太穿的很多,在家里直接穿的薄款羽绒服,她仔细打量几眼静坐的青年,眼睛微微放光,“这孩子长得可真俊秀,一定有不少女生追吧。”



    陈岭不开口,怯懦的望了王太太一眼,有些羞涩的把头低了下去。



    王太太正要开口,就见青年打了个喷嚏,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家空调坏了,打了维修电话许久都没派人来修理,这不,刚刚老王忍无可忍,还去打了个投诉电话。”



    江太太问:“怎么不直接换新的。”



    能住进这个别墅区的非富即贵,谁会在乎那点换空调的钱,什么坏了,分明是故意将空调温度打得这么低。



    王太太说:“我们一年只在国内待三个月,没有那个必要,明年再换吧。”



    “你可真会过日子。”江太太随口敷衍的夸奖道,随即又把话题给转了回去,“你别看我们家这孩子腼腼腆腆的,他可是k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他爸妈想着孩子性格已经定型,想改也不那么容易了,不如找点适合他性格的工作干。这不,我就想起你来了。”



    她抿嘴润了润唇边,不敢去碰王太太给倒的水,“我听说你儿子是搞文字创作的?”



    王太太有几分得意:“是,我儿子是个小说作家,出版的实体书很畅销呢。”



    “这工作好啊,自由发挥,不需要经常跟人相处。”江太太说,“王太太,我寻思着,如果可以的话,不如让你儿子帮忙指导指导,带我们家这孩子入个门。”



    陈岭适时开口,故意声音轻软,好附和自己的人设,“阿姨,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