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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

    ”是,静贵嫔。”

    夏若卿调转方向,出了角‘门’,进到主殿连接前殿的庭院之中。贺兰馥厌恶嘈杂,‘侍’候在承明殿的仆役在同级妃嫔中是最少的了,庭院石路两侧又是高木密藤,行走其中异常幽静。

    夏若卿心有所思,并没注意两侧,根本不曾想到路旁竟会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拖入路边假山丛中。

    跟在夏若卿身后的挽容呆了一呆,刚反应过来就要高声呼救,一道‘阴’沉的声音截在她尖叫之前冷冷响起:”你敢叫一声,就等着给你主子收尸吧。”

    夏若卿在片刻惊吓后迅速定下心神,见卡在自己喉间的手指上套着一枚颜‘色’深碧形如蛇首的指环,立即猜到身后的人是谁,心中倏然一沉,脸上却绽出浅笑,低声道:”原来是张术师。张术师有事派人传话给挽容就是,却不知今日如此举动是为何意?”

    ”你也过来。”张惜‘春’并不理会夏若卿,只是沉声对挽容说道,挟着夏若卿往假山深处走了一段。

    挽容与张惜‘春’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性’格‘阴’沉言出必行,又见夏若卿落在她手中,无奈下只得跟了进去。

    张惜‘春’直觉得走得够深了,环首见四周高木如盖,将几人身形掩得严严实实,这才手一松将夏若卿摔在假山上。

    夏若卿背心撞在山石上,脸‘色’痛得一白,眼中闪过一次怒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道:”张惜‘春’,你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对,静贵嫔!”

    张惜‘春’每个字都说得极慢,似从齿缝中挤出。夏若卿银牙暗咬,抬头看去,不过一月未见,张惜‘春’模样却似完全变了个人。她人本就极瘦,脸上满布疤痕,如今双目深陷,颧骨高突,更是瘦得如果一具枯骨,面皮上布满密密麻麻黑‘色’斑点,满面怨毒之‘色’,映着树隙间斑驳的微光,竟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连夏若卿都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挽容明明已经确认过张惜‘春’自四日前就昏‘迷’不醒卧‘床’难起,为什么她此刻还能站在自己面前?

    ”见到我还没死,静贵嫔很惊讶吗?”张惜‘春’似是看透了夏若卿所思所想,桀桀一笑,”静贵嫔当真是好狠辣的心肠,连那贺兰馥身上的蛊也不想解了,竟这么快就想置我于死地!”

    夏若卿强作镇定,道:”张惜‘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若卿,明人不说暗话,你何必再装傻?”张惜‘春’冷哼道:”你也别想拖延时间伺机求援。你知道我的手段,只要我动手,你和你这‘侍’‘女’绝无活路可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解‘药’呢?”张惜‘春’伸掌掐住夏若卿下颌,愤恨之下指甲竟陷入皮肤中,掐出五道血槽,”夏若卿,好手段啊。居然在膳房送给我的膳食和长寿庵中分别下‘药’,我千防万防,事事警觉,还是着了你的道!要不是我擅长毒物,以毒克毒,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张惜‘春’话既说得如此明白,夏若卿也不再假装,眯眼看着张惜‘春’,冷笑道:”你既然这么大的本事,何必再来找我?”

    ”废话少说!把□□方子和解‘药’给我!”见夏若卿毫无惧‘色’,张惜‘春’愈发恼怒,手中劲道放大,直捏得夏若卿下颌骨骼咯咯作响。

    张惜‘春’心中清楚,她用在身上的毒只能暂时克制夏若卿下的毒,以毒克毒不是良策,今日若不能‘逼’夏若卿‘交’出解‘药’,一旦身体承受不住两毒并发,纵是仙丹也救不了。

    ”你……若是……掐死……了我,可就……没……解‘药’……了。”夏若卿纵然被掐得面‘色’紫红,脸上却是笑意不减,眼

    中满是嘲‘弄’之‘色’。

    张惜‘春’知道夏若卿说的是实话,直气得浑身发颤,手指到底松了,重重一挥手,眼眸转了转,竟也跟着笑起来:”我知道静贵嫔不怕死,怕死的话早就明哲保身跟夏家撇清关系了。”

    夏若卿用手撑在挽容肩头,捂着脖子使劲咳嗽喘息,也不接话,等着张惜‘春’自己往下说。

    ”不过静贵嫔也不想想,我会这么容易把蛊虫‘交’给你,难道手中就不会留下什么后招吗?”张惜‘春’拨‘弄’着手指上形状诡异的‘玉’环,笑容‘阴’森:”只要我对着这指环吹上一吹,呆在兰婕妤体内的那只小家伙怕就没那么安静听话了。”

    夏若卿咳声骤然一止,瞳孔紧缩,抬头道:”什……么?”

    ”静贵嫔自己不怕死就罢了,难道也不怕那位兰婕妤死吗?”张惜‘春’一见夏若卿反应,就知道自己戳到了夏若卿软肋,更是得意:”身受血蛊反噬的人,死前会被蛊虫噬咬五脏,搅缠血脉,痛苦堪比凌迟。那位兰婕妤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样貌却是一等一天下少有的美人,对你更是痴心一片。静贵嫔你当真舍得你那位如‘花’似‘玉’的情人受尽苦楚七窍流血而亡吗?”

    “情人?”

    “哈哈,我知道你们是两个‘女’人,那又怎么样?她瞧你的眼神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瞒得住旁人瞒不住我!”

    夏若卿一瞬不瞬盯着张惜‘春’,‘唇’角逐渐轻勾,似是忍俊不禁:“张惜‘春’,你是在用贺兰馥威胁我?”

    “不错,我是在用贺兰馥威胁你,如何?”

    “如何?”夏若卿笑容渐敛,眼神由嘲讽转为怜悯:“张惜‘春’,我一直以为你虽然谈不上太聪明,至少也不算太笨。但我怎么都想不到,你竟会用贺兰馥来威胁我。”

    “……”

    “我夏若卿现在人还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幼弟幼妹。否则区区一个南塘皇宫,岂能困得住我?你若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或许我都会忌惮顾虑。偏偏你谁都没选,单单挑上贺兰馥?”夏若卿背靠在挽容身上,接过挽容递来的绢帕擦拭下颌伤处血污,虽然鬓发散‘乱’狼狈姿态却优雅如故:“嗯,也不能这么说,你刚才确实说对一半,贺兰馥与我自幼一同长大,她对我用情已久,至纯至深。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她对我用情至深,可不意味我对她有同样的感情。”

    “…………”

    “你也不想想,若真是捧在心尖上的人,我怎么会舍得让用她养蛊?又怎么会明知杀了你就无人替她解蛊,却仍对你用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连这些都想不明白,居然还用贺兰馥来威胁我,妄想我给你解‘药’?”夏若卿微微摇头,柔声道:”张惜‘春’,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你……!”张惜‘春’看着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眼底却滴水成冰的‘女’人,本已坚定的心竟有些微动摇,念头再一转,本绷紧的面皮又微微松开,哼笑道:“你以为这么说就能保得住贺兰馥?也未免太小瞧我。你既不在意她,那她死活想必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罢。”

    话说完,张惜‘春’屈指将‘玉’环放在‘唇’边,眼睛片刻不离夏若卿,不愿放过她一丝反应。没想到夏若卿对她的动作竟真似浑不在意,以绢托腮,仿佛旁观的看戏人一般。

    张惜‘春’心中一寒,手指不自禁轻颤:“夏若卿,你当真不在意?!”

    “反正子蛊已经种在了君漪凰身上,我正在发愁怎么才能催动母蛊才好,你若肯代劳,我倒省下一桩事。你想试就试,我又没拦你,何必一再问我?”

    “不错,事已至此,何必再问?”

    突如其来‘插’入的声音清冷如水,却叫夏若卿眼皮一跳,蓦然转头寻向声音来处,却见一只素手

    拨开繁密枝叶,‘露’出一张美‘艳’妖娆全无表情的脸来。

    “贺兰?!”

    贺兰馥对场内立可致她死地的张惜‘春’宛若未见,一双星眸只是盯着夏若卿:“卿卿,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我和君漪凰身上下了子母血蛊?”

    “贺兰!”

    贺兰馥偏头静静看着夏若卿,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泛起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好,好。好!”

    说完最后一个‘好’字,贺兰馥眼睫轻合,按压住枝桠的手指一放,人重新隐没在重重枝叶之后。

    “贺兰,等等!”

    夏若卿见势力‘欲’追,不想手腕一紧,刚一回头就对上张惜‘春’那张形如枯骨的面容。

    “夏若卿,你想去哪?”

    此时此刻最得意的莫过于张惜‘春’。从将人擒住满怀把握,到信心渐失心智动摇,张惜‘春’有片刻确是不知如何是好。贺兰馥突然现身时她还吓了一跳,随即再看夏若卿反应,张惜‘春’这才恍然大悟。

    夏若卿果然厉害,差点就上了她的当!

    既然用贺兰馥就能镇住夏若卿,别说解‘药’,以后对夏若卿呼来喝去,又有何难?!

    这种情况下见到贺兰馥,夏若卿脑中一时一片空白,直到张惜‘春’出声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个人。

    再见此人一脸得‘色’,夏若卿眸‘色’微沉,顺着张惜‘春’拉扯的力道跌进她怀中,手腕一翻一抬,早伺机藏在掌中的匕首已经刺进张惜‘春’‘胸’前。

    从夏若卿养蛊喂血开始就匕不离身。这柄匕首刃口极薄,仅在刃口设有血槽。匕首入‘胸’竟连片刻阻隔都没有,唯又一串血珠顺着血槽喷溅在夏若卿外衫上。

    夏若卿不等张惜‘春’反应,手起刀落,瞬息间就刺下七八刀。形势转变太快,张惜‘春’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胸’前冰凉过后传来一阵剧痛,再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就软软跌在地上。

    见张惜‘春’口鼻溢血,眼珠外凸,夏若卿知道她是活不成了,顺势把手中匕首一抛,旋身就要往贺兰馥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娘……娘娘!娘娘!衣服!血!”

    从贺兰馥出现到张惜‘春’倒地,不过呼吸间事。站在一旁的挽容见到这戏剧般的变故早吓呆了,这下见夏若卿不管不顾就要出去才醒过神来,急忙拉住夏若卿指着她遍布血迹的外衫发抖。

    夏若卿俏脸含煞,低头见到自己的衣衫,知道这么出去实在是不妥,一把挥开挽容,三两下剥下外衫扔给挽容,立即追了出去。

    挽容抱着一件满是血迹的外衫呆在当地,这地方隐在林木深处假山丛中本就‘阴’暗,低头又见张惜‘春’鲜血四溢面目扭曲的脸,直吓得牙齿打颤,犹豫了一下一顿足,把手中血衣抛在当地,跟着夏若卿的路径飞快跑了。

    张惜‘春’气还未绝,想伸手去抓挽容‘腿’脚,又哪里够得到?伏身爬了两步,张惜‘春’只觉‘胸’腔中似是无遮无拦,冷风嗖嗖直往里灌,全身迅速失温,知道今日再难幸免,心中怨毒之意大盛,挣扎着将手指屈到‘唇’边,用尽残余力道向指上‘玉’环吹去。

    且说贺兰馥失魂落魄的从树丛中退回石道上。候在道上的璎珞掩不住眼中同情之‘色’,嗫嗫唤了声‘婕妤’,却不知该说什么。

    园中幽静,少有人声,夏若卿与张惜‘春’藏身之处虽深,音量虽轻,却还是没能掩住行藏,让贺兰馥与璎珞听得清楚明白。

    璎珞身为贺兰馥的贴身‘侍’婢,对贺兰馥与夏若卿间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一边心惊于夏若卿的狠厉绝情,一边不禁暗中叹息这或许全是命定。

    如果贺兰馥能晚醒片刻,如果贺兰馥不是听闻夏若卿刚走起念想来寻

    她,如果不是这园中太过安静……

    或许贺兰馥还能沉醉梦中。

    贺兰馥对璎珞的怜悯神‘色’尽收眼底,心神不禁一阵恍惚,轻声道:“璎珞,连你也可怜我吗?”

    “婕妤,奴婢没有……不是,奴婢不……”

    贺兰馥对璎珞的惶恐回应宛若未闻,抬头望天,只见云散雾开,朝阳初现,今日竟是冬日后少见的晴天。

    心中主意已定,贺兰馥倏然拔足向殿‘门’方向跑去。璎珞听到脚步声,一愣后忙提裙去追,连声道:“婕妤!婕妤您要去哪!婕妤!”

    “璎珞,贺兰呢?”

    刚跑了两步,璎珞就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正是从树丛中钻出的夏若卿。璎珞吓得一颤,膝盖发软猛地跪在地上,指着贺兰馥飞奔的方向哆嗦道:“婕妤……往殿外去了!”

    夏若卿一听,心中更急,连忙尾随而去。

    贺兰馥还未出殿‘门’,就觉得脏腑中一痛,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贺兰家毕竟出身北燕,贺兰馥虽然厌恶蛊术,但对子母血蛊之名也略有耳闻,知道这是北燕蛊术中最厉害恶毒的一种。咬牙忍过‘胸’前这番悸动,贺兰馥脚步不停,跌跌撞撞绕过殿前一干轿夫,加速往裕丰宫奔去。

    一路上若干宫人只见平时冷‘艳’寡言的兰婕妤竟如疯了般在路上狂奔,又不敢拦阻,个个躲在墙角跪地行礼。贺兰馥对所有人视如不见,只觉全身血液在奔驰中几近沸腾,口中腥甜翻涌,眼中望出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再忍忍!

    再忍忍!

    至少要告诉君漪凰,她中了血蛊!

    她死了没什么,本就是咎由自取!但是君漪凰!君漪凰何其无辜!

    裕丰宫的绿瓦红墙已然在望,贺兰馥‘精’神一振,合身冲向大‘门’。她这段时日常来裕丰宫,‘门’口的宫人大多是认识她的,但是一无拜帖,二来贺兰馥此刻面容实在狰狞,宫人哪里会让她进去?

    只是贺兰馥自幼随父兄习武,虽谈不上武艺绝伦,但对付一干奴仆‘侍’婢绰绰有余。此刻又是情急之下,下手没个分寸,后来竟冲破了一干阻拦的宫人,直入裕丰宫中。

    今日天气晴好,君漪凰起了大早,独自搬了琴在前院亭中弹奏。但琴弦在手,君漪凰心中却说什么都安定不下,起手就错。连错几回,君漪凰烦躁难安,刚想叫‘侍’‘女’将古琴抬回琴室,却觉得‘胸’口陡然剧痛,古琴松手摔在地上,琴尾瞬时碎裂。

    “娘娘!”

    旁边的‘侍’‘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去扶君漪凰,就听见园中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娘娘,兰婕妤竟像是疯了,死命往宫里冲!‘门’口一堆人都拦不住!娘娘您先避一避吧!”

    ‘侍’‘女’闻声大惊,连忙搀扶君漪凰想避入室内,没想到不过短短片刻,君漪凰已经痛得全身颤抖动弹不得。‘侍’‘女’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叫人去唤苏灵雨,贺兰馥已经跟着那来报信的宫人冲到亭前。

    君漪凰只觉五脏颠覆,疼得满额冷汗,但她‘性’子要强,仍忍着一声不吭,勉强张开眼去看贺兰馥。没想到亭外的贺兰馥比她也好不到哪去,素来整齐的衣裙在奔跑争斗时已经散开,随意绾成的月髻也披散凌‘乱’,下‘唇’咬得鲜血淋漓,眼中满是红丝,脚步仍旧踉踉跄跄向她靠近。

    “君……漪凰……血……蛊……”

    贺兰馥从承明殿奔到此处,已经用尽所有力道,残存的只剩下一丝强加于己的信念。如今见到了君漪凰,贺兰馥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摔在阶上,口中仍喃喃不绝:“寻人……解……血……蛊……”

    “血蛊……什么血蛊……?”

    苏灵雨听人禀报君漪凰突病,吓得从暖阁中匆忙赶来,正

    好见到贺兰馥摔在台阶上。苏灵雨微一愣神,脸‘色’倏然大变,大步绕过贺兰馥来到君漪凰面前。佳人别前尚谈笑正欢,再见面竟是容‘色’惨淡,几不能言。苏灵雨握紧君漪凰冰凉的手,只觉喉间一哽,‘胸’前气息顿时散‘乱’,小腹传来难以忍受的绞痛,人立时委顿在地。

    “啊!见红了!宁贵嫔!”

    “御医呢!怎么还没来!快来人啊!”

    “娘娘!宁贵嫔!兰婕妤!这……这!”

    耳畔一片杂‘乱’,宫娥们纷纷慌了手脚。但在苏灵雨眼中一切似乎都变得异常缓慢,视线掠过贺兰馥,再扫回君漪凰,苏灵雨已经差不多全然明白了,只觉心中一片冰凉绝望:“漪……凰……”

    “漪凰!”旁边似乎不断有人拉扯她的手臂,蓝醉使劲挣扎也无法挣脱。她想拥住近在咫尺的君漪凰,中间却隔了许许多多的宫人,让她连君漪凰的手指也碰不到。蓝醉全身一阵‘抽’搐,眼睛骤然睁开,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第一人竟然是那个本该伏在台阶上的贺兰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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