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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第二百一十章 相知长命无绝衰

    “颜华,你不是错过晚饭了么?找一些爱吃的东西过来陪我一起吃。”沈灵已经找到几盘点心,赶紧放在地上,准备卷起袖子开吃,还不忘招呼着颜华。

    少年那时只敢怯怯地移过来,自是不解为何沈灵会知道自己错过饭点,还拉着自己专门吃夜宵。

    沈灵先是自己吃着,看见颜华一动不动便看出了他的疑虑,一手拿起一个玫瑰桂花糕塞进嘴里,“你要知道,在我们宝玉斋里虽然大家打成一片,其乐融融,但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错过了吃饭时间,没人会为你准备饭菜,无论你是谁。”她说话间还不忘再塞进一块,看着少年的眼神,“当然,这条规定是我定的。”

    “自作孽啊!”说着说着沈灵便仰天长叹起来。许是吃的太快,噎着了,颜华赶紧找来水壶,沈灵一阵猛喝。

    “你也吃啊!沈灵将盘子推到他前面,颜华犹豫再三,终于伸出了手,不料却被沈灵打落,嗔怪着,“傻瓜,你从来没有偷吃过啊!这盘已经被我吃了几个,你在吃这个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么?来!你吃这盘。这样就不容易被看出了!”

    沈灵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像是把什么传世之作教给少年一样自豪,将另一盘没有动过的点心推在他面前,“我宝玉斋的糕点可不是盖的。呵呵,绝对让你满意。”

    她噼里啪啦地说完,颜华终于拿起一个下肚,甜甜的,他笑了起来。

    原来那是因为沈灵在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颜华的身影,才故意向他说自己也没有吃晚饭,拉他填饱肚子的。

    这样有自己这个伙伴陪着既不伤他的自尊,也能很好地和他说说话,了解一下他,这也是沈灵自认为聪明的地方。

    可是,那天晚上的沈灵一直沉浸在自己不可一世的聪明中,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少年只吃了一块桂花糕,其余的时间,都在看着狼吞虎咽的她,不做作,不娇嗔,美丽的像是掉落人间的羽仙下来拯救他一样。

    再后来,他因为送货找不到地址,沈灵才明白原来他识字不多,还自告奋勇教他读读书写写字,也算是打发她无聊时光的放事情。只是对于颜华来说起,可不仅仅是这样。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女子,也不是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可是在看到沈灵后,眼神不由地朝她在的地方移动,以至于沈灵老是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上课要专心。

    那段时间,真的是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呢!

    沈灵讲解着诗经中的一段,那是师父不止一次地讲过的,寓意美好,多么美好的意境。就连沈灵自己都陶醉在诗词里,颜华不由地看痴了。

    “颜华,你又偷懒,看我不打你。”由花痴中醒过来的沈灵看着颜华,又拍了一下他,少年突然惊醒,眼睛睁了开来,原来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他动动自己的右肩,好像刚才真的有人拍打着他,手抚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坐起身来,倚在床边。

    姐姐,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接我走,难道你是将我忘了,还是你准备将我丢在这里一辈子不闻不问?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惶恐起来,过往的十几年,他像一件烂了坏了的物件被那么多人利用完又抛弃,可是每次他都是站起来找寻自己的下一条活路。

    这最后一条活路,便是沈灵。

    风雪肆虐着,这里常年不离裘衣,他身着姐姐离开时亲手为他缝制的裘衣,上面的羊毛还散发着很是温暖的气息。

    颜华捡起地上的石块,用尽力气向前面砸去,然而结了不知几百年的冰面深度不知有十几米,哪里是一块小石子能撼的动的。

    他冲在中间,疯狂的用自己的脚去拼命地踩踏,想要将这冰面踩出一个窟隆,他可能不知道,这块湖面可是千年寒冰。

    他将谷主教他的心法掌法全部用上,在冰面上练武,先是闭着眼睛觉得胸脯里有着什么东西在滚动,他强忍着运功闭气,即使他不停按压着,却只觉喉咙一阵腥甜。

    “哇!”他吐出一大片黑血,眼睛也是像充了血一样,只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来看见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那白衣胜雪的样子,遗风独立。

    “怎么,到现在就坚持不住了!”真老并未扶着颜华,而是站在一旁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地说着。

    颜华单手撑着地,倔强地擦了擦嘴边流出的血迹,支撑着身子,“我可以的,什么我都能忍。”这一方面,颜华还是有些奇怪,为何这真老一点都不像姐姐说的那样苍老。

    “天下门派众多,你却被阁主带到我这里,我自然是要好好的考验你。告诉我,你为何这么想要努力地学好武功”那谷主蹙眉看着他。

    颜华轻轻地咳嗽着,站起来坚定地看着他,“想必谷主常年守在这里,定然是心里从来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吧,可是我有。既然来到这里我定然是要学出名堂的。只可惜我天分不足,恐怕与这武林绝学是无缘的。”

    真老将右手中的扶尘换到左手,静止在湖面上看着他倔强的眼神,透过他的眸子,好像能看到那个记忆当中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他定定地思索半天,“未必不可以,我先演示一段,你仔细地观察,看看与你之前的掌法有什么出入?”

    颜华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只见真老宽大的袍子在手掌一翻一并之下,变化之下如丝如钢锋利,尖锐的衣口瞬时桶进十几米的冰层中,瞬时那里破了一个圆形般的大窟窿,他准确地将里面生活在深水中的淡水鱼插进去,再勾出来却是被横穿腹的鱼。

    只见真老猛的发力将鱼送到颜华面前,对着他说,“你知道么?,只要我再一用力,锋利如剑的衣服便可将它全身撕裂开来,这才是我阴阳阁的无上心法,只为明哲保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伤及他人性命。”

    颜华睁大了双眼,看着被横穿腹中的鱼儿被真老横举在空中仍然活蹦乱跳的样子,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真老看着他的样子,便收起内力,将衣袖收回,白色的衣服没有沾到一点污秽与血迹。

    “将它放了吧!”真老手捏着佛尘低声说着,这一点倒是应了阴阳阁一贯的做法。颜华听话地将不流一点血的鱼儿放入深水潭中。

    “现在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了吧!真老一脸淡然地看着他,走到刚才那个窟窿旁边。”

    “我不知道,只觉得有点熟悉,却又好像从未见过的厉害招式。”颜华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只觉的自己见过却想不起来。突然,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明亮的眸子几乎放大了一倍,“莫非,那招式就是我……”

    “没错,就是你看过的萧疏的招式,这一招也是我交给他的,自然也是你这一个月来学习的,只是现在我教你的招式都是反其道而行。”真老接过他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颜华踉跄着身子,自己那么苦苦练着,却还是没有一点点进步,找不到半点毛病,原来那真老早已预谋好,不想传授他真正厉害的武术。

    “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早早说着不会教我,那我也不必在这里帖着脸皮低声下气地求你。”颜华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走过来向他质问着。

    “如果我说,以你那时虚弱的身体,练这套耗费真气的招式实在太过危险,再者说实话,我本不愿教你的。”真老看着他的样子说道。

    颜华看着他,笑着说道,“真老,想必你今日过来一定是想要开始教我了吧。”

    天地旋转,岁月苍茫。

    盛京是一样的孤寂一样的无聊,比起青州很是没有意思。沈灵看着窗子外边的景象耷拉着头。沈灵叹着气,看着身边的丫鬟不停地搓手,想来在皇城生活了两月,如今才是八月怎么气候变得这么容易下雨,一时竟然适应不过这里的气候,自己这里又从不生火,自是比任何地方还要冷。

    烤着炭火时,忽然又想起以前在阴阳阁的时候,师父便是不怕冷,自己却是整日裹着一个暖手枕整日抱在怀里很是温暖。师父还老笑着自己,觉得自己被惯坏了。

    只是已经是过去的日子了,师父不像过去那样,就连容貌年纪身世对于她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记得在阴阳阁的时候,每到冬季,沈灵都坐在师父旁边,有时候听着他讲书便不小心睡着了,只记得师父他走下地,从那最上层的书架取来一条毛毯,裹在自己的膝上,把她的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呵着气,自是带着真气的。

    那时只觉师父慈祥,是万万想不到师父竟然比她大不了多少,如今想来,沈灵只觉有些寒意。只是颜华托付给师父,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烤着炉中火,沈灵觉得瞬时暖和了很多,笑着看着手。那时师父将她的手也放在毯子里,这才安心坐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回忆过往心酸事

    沈灵刚来这阴阳阁的时候,师父虽然打算收留他,却根本就不打算收她为徒,一方面是沈灵性子顽劣。

    再者,更重要的是,阴阳阁从来只收男子,从来没有过女弟子。若不是沈灵天声带着慧根,那时候的师父早已经将他丢出山门了。

    刚开始的时候,沈灵便是发挥了她死缠烂打的招式,以养伤之名留在阴阳阁,和几个女仆走的甚近。

    沈灵每日清晨在真老看书的时候,会提前备上一碗姜汤,然后躲到门口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喝着自己熬了一个时辰的汤。

    沈灵一直在想,真老一定是极冷的,一个人整天待在这么大的屋子,在这常年皆是美景的阴阳阁,可是就是在这里师父很少下山,诺大冷清的地方,即使身体不冷,心也会慢慢变冷。

    沈灵有时也会想要摘一把火红的蓝鸢插在窗前,有时又会捉几只很是极耐寒的冰咕鸟放在屋子里,让它们陪伴着真老。

    有时候会趴在窗户上至于看的入了神,发愣直直地摔下去那是常有的事情。每到这时候,真老那万年不变的表情才会偶尔变换一下,稍稍探着头看底下的人呲牙咧嘴的疼,无奈摇摇头,即而又投入到每日的经书去。

    沈灵在地上底下揉着发疼的地方,仰着头看着上面的窗子,完美的侧颜,偶尔的展颜和蹙眉,都是一道风景。

    不知坚持了多久,有一次在她放下姜汤准备偷溜出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后你不必每日来送汤了!”

    沈灵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打了一个冷战,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一急,转身想要反驳,谁想道那真老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沈灵一转身便扑进一个硬实的胸膛里。

    沈灵那时候大脑来不及反应了,怎么?她这种算不算投怀送抱。哎呀,会不会让这个古代老封建的男子认为自己行为不检点。虽然那时候认为在自己面前的是个老头子,不以为然,现在想想竟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沈灵头扭在一边,极度尴尬地想着怎么解释,内心却在期待这样的时光慢一些,再慢一些。

    “抱够了没有?”头顶上的真老满脸黑线,戳戳她的脑袋,想要将她推开。

    沈灵将手放在嘴边,“嘘!你听到什么了吗?”

    真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仔细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有风吹过蓝鸢花花瓣的声音,还有冰咕鸟婉转的低吟,却也算不上什么天籁之音。

    沈灵享受地靠着清风轻轻地说着。

    沈灵撅起嘴看着琴君,“我不过想待在外面,做你真老的弟子,为何这么难,还是你这个世外高人也觉得男尊女卑……”说着还应景地开始咳嗽起来。

    真老甩甩袖子,义正言辞地说,“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必须谨遵我的教诲。”

    “真的?”沈灵双手紧握着嘴巴,发出尖叫声,不敢相信她真的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真老那时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自然不像今日一样和蔼,只见他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惹得沈灵大跳扑上前去给他一个熊抱。真老貌似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阴阳阁第一条便是要敬重师长,你这样成何体统?”

    沈灵吐吐舌头赶紧放开他,甜甜地叫声师父。

    真老并未回应,转身拿起书,继续坐在书桌前,淡淡开口,“三日后会举办拜师大典,不要延误时辰。”

    沈灵的喜悦自然是溢于言表,抿着嘴偷笑答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门。

    一出去就疯跑着大叫,开心地绕着雁清宫的花草跑,她跑出宫殿,看到一位阴阳阁弟子,上前行个礼,一脸喜色,骄傲的宣称,“三日后,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小师妹,所以提前叫你师兄好。”

    那男子虽然嘴上答应,待沈灵离开,心里却实在不相信,只当是女子家的玩笑话。

    谁知三日后,那真的有史以来最轰动的大事终于发生了。沈灵穿着一身青衣在众人或惊叹或不解的目光中傲娇地走上前接受拜师仪式。

    她远远地看见从立于九天塔上,永远一尘不染的白衣衬得他气质出尘,让整个大堂黯然失色,沈灵抱着手出神地看着他。

    “沈灵上前接信铃。”一个资格较老的道士传话完毕后,沈灵才迟迟从惊艳中醒过来。

    她终于站在阴阳阁的九天塔上,和真老并肩站着,入乡随俗,学着古人的样子跪于琴君前,只见从身边的人手中的托盘拿来信铃,带在她的脖子上。

    沈灵不禁抖了抖,却还是虔诚地对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正式拜师。站起来向底下三千弟子宣誓,“我,沈灵,今日正式拜真老为师父,从此必会听从师命,谨遵门规,若有违天理,必将人神公愤,天诛地灭。”

    沈灵看着真老的眼睛,眸子里全是他的一撇一笑。不!他哪里有笑,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变迁,人们生老病死,都不足以憾动他。

    “师父,我终于可以这样叫着你,永远留在阴阳阁了!沈灵好高兴!”沈灵盯着真老淡如处子的脸庞,眼里再容不得其他事情。

    沈灵本就是有着极美的容颜,如今得到阴阳阁的精心治疗,身体自然不像是刚来那样虚弱,也不是当日被他们捡回来的丫头了。

    沈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雁清宫了,真老的日常生活很简单,看书,照顾他的花花草草,再简单不过。

    他的要求很严格,于是便每天带着沈灵在早上起来练基本功,虽然阴阳阁不让习武,可是锻炼身子还是必须的。

    因此那些武功,用师父的话来说,花拳秀腿吓吓地痞流氓还可以,真要碰到会点儿武功的江湖人,怕是要吃亏。现在练练武功全当是锻炼锻炼身体了。

    沈灵打的出了一身汗,真老递给她一块手帕,沈灵接过它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师父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

    喝杯早茶便开始了一天的功课,都是之乎者也的古书,难啃的很,然而因了师父的讲解,竟也有趣了起来。

    沈灵双手托腮花痴般地看着正在授课的真老,若是年轻时真是陌上公子温如玉,沈灵啧啧感叹。

    “素手青颜光华发,半是尘缘半是沙我唤青天睁开眼,风霜怎奈并蒂花。”只听师父磁性的声音,明快朗润,将整首诗的诗韵都读了出来。

    身为理科生的沈灵实在不懂这些文邹邹的词,酸溜溜的,她歪着脑袋半天不知是何意思。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咬着毛笔头不解地问着真老,“师父,您刚才念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灵儿怎么听不明白?”

    真老看着她打了她一检尺摇头叹息,让沈灵不由地低下头,最终他缓缓开口,“这首诗主要便说的是一位女子苦苦等候心爱之人却最终未能得偿所愿,而感叹时光韶去之意。”

    沈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又即刻开口,“不过我倒认为那女子并不是在惋惜自己的青春时光韶去,而是感叹为何子落日之前陪伴自己的却不是当时素衣年龄的人。”

    真老扇着扇子,虽是白发飘飘却温柔地开口,“未尝不可这样想?灵儿今日见解,倒也新奇。”

    沈灵受了夸奖,自是喜不胜收。午后写字时,却因为字丑被同门师兄嘲笑。

    的确,她的字又大又丑,笔画歪歪扭扭,实在说不上美观,她苦恼着坐在台阶上,真老走过来,拿着她的字,“你的字虽是丑,却在横平竖直的笔画当中,明白你的一片赤子之心。”

    沈灵羞涩的笑着低下头,真老的话继续响起,“可你也别高兴,从今以后,每天抄三张正楷交于我。”

    沈灵苦着脸,委屈地看着他,然而真老向来都是冷清冷义之人,无论是对男子,还是对娇滴滴的女底子,谁都不例外。

    沈灵苦大仇深得跪在地上写着字,念着上面的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古人还就是婉转,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故搞得这么深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沈灵摇头晃脑地念着这些诗,仿佛看到了一位翩翩男子站在江边,吹着一只竖笛,目光深情迷人,而那江上坐船而来的人,便是自己。

    想到这里,沈灵就偷偷发笑,这样的事情她想了不下白次,可是抬头看见师父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若是日后跟着男子走了,想必师父的心也极是不好受的。

    沈灵走向窗外,看着盛京一直转不好的天气不由得担心,不知道孟善和萧疏他们如今怎么样了,青云决一去时,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好的想法,有些不好的预感,光是孟善不让她跟着去时,她便明白青云决不是一个好去处。

    那青云决也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沈灵打量着自己这个快要发霉的地方,每天见得都是一群达官贵人,赏玩这个赏玩那个,都是一群不懂得人间疾苦的人,每日吃喝玩乐,不像孟善那样板着脸整天担心着国家大事,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