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引帝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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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皇族多扰

    穆若颖回到穆府后,府内上下自是不太平,穆惊鸿有许多的话要询问穆若颖,他一回来便来到了穆若颖的偏院等着穆若颖归来。至于穆惊菲和何熙尤双双去了何熙尤的正院,后来听院中的侍婢们说起,才知穆惊菲那日,可摔碎了不少何熙尤的名贵摆设。何熙尤只是扶着额,对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她本以为生了两个能为何、穆两府争气的孩子,倒是没想到今日穆惊菲让她丢尽了脸。至于那穆鉴染,平日里女人没少玩,那棋局倒是头都不敢抬上望上一眼,将来仕途何其堪忧,难道真的要让老爷腆着脸去问皇上讨个一官半爵?



    穆若颖刚踏入偏远的门,就看到泠儿在屋外等着她归来,泠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头侧向屋内,暗示穆若颖穆惊鸿在屋里等她,穆若颖自是知道穆惊鸿不是来嘘寒问暖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穆惊鸿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楚凌然对她的心。



    穆若颖本就因为楚凌然而越发烦躁的心,此刻显得更加的烦闷,她本想着今晚能歇下,明日再应付穆惊鸿,没想到穆惊鸿如此沉不住气。穆若颖今日经历了太多,疲于奔命的她,不想再装下去穆惊鸿的乖乖女,可若如今便撕破这张脸皮,还为时尚早。



    “爹爹!您这么晚了为何会来颖儿的偏院?”



    穆若颖踏进房门便看到穆惊鸿端坐在古朽暗黄的椅桌前,他的华服与屋内一切的摆设是如此的突兀,他从未管过穆若颖的吃食一日,如今想来,他今日兴许要装个好爹爹的身份。



    “颖儿回来啦,你这屋内…我穆府二小姐怎可如此寒酸破碜?也不知你主母是如何当家的!明日,爹爹命人给你搬院。你那两个哥哥姐姐有的,爹爹的颖儿一样不能少。”



    穆惊鸿抬头寻望了四周屋内的摆设,似乎有些想起这间屋子是当年穆若颖生母住的地方,当年他喝醉了酒,不小心与一名婢女发生了关系。他本从不关心这些事,奈何这个婢女有了孩子,他只好随意分了个别院给她,让她在里面生下穆若颖。随后的往事,穆惊鸿便不怎么记得了,约莫又是被何熙尤所害了吧。



    “爹爹,今日怎突想的要为颖儿换屋子了?”



    穆若颖自然知道今日穆惊鸿的态度无非是因为他发现她的二女儿远比大女儿好用多了,穆惊鸿何曾有过丈夫或者父亲的角色了?穆惊鸿从不心疼她,就像今日,穆若颖生母的死祭之日,穆惊鸿只字未提,他兴许,早就不记得了。



    “诶~都怪爹爹平日里忙,没有关心你。爹爹甚都不知道颖儿的棋艺高超到如此地步,天下未解,颖儿一眼就解开了。小时候教书先生都说颖儿处处不如菲儿,如此看来教书先生所言非实。”



    穆惊鸿望着那个清冷的少女,他与她相见的此处几乎寥寥无几,她不愿与他亲近也是自然的,只是此刻的穆若颖让穆惊鸿有些陌生。他向来听闻穆若颖像极了她的母亲,唯唯诺诺,不敢正眼看人,想来与人说话也不超过三句。可此刻的穆若颖,正视着穆惊鸿的打量,严肃的气场仿似在责怪却又看破了穆惊鸿一般,让穆惊鸿坐立难安。



    “教书先生说的不假,颖儿不敢事事超过姐姐,主母本就不喜欢颖儿,颖儿想要活着。”



    穆若颖的话说的很平静,明明这些话从一个年少不知事的少女口中说出应该有许多的委屈和凄楚,可是穆若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岑寂模样,与轮明月一样遥远,让人探不出方寸来。



    穆惊鸿根本没想过穆若颖这些年的处境竟是如此,可穆若颖八岁便与穆惊菲、穆鉴染一同念书,难道…穆若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担心自己会被主母所害?穆惊鸿大惊,颖儿…会知道她的生母是被何熙尤害死的吗?



    “主母平日里待颖儿不错,颖儿是想让主母开心,主母开心了,便不会为难颖儿。琴棋书画姐姐多被夸些,颖儿没所谓。”



    穆若颖早就猜到了穆惊鸿的心思,可此刻,她还不能确定日后若自己稳坐高位,屠的究竟该是穆府还是何府。穆若颖恨绝了何熙尤,至于穆惊鸿,穆惊鸿依旧是母亲爱了一生的男人,母亲会不会舍不得?所以,穆若颖暂时不讲自己全部的野心暴露在穆惊鸿面前,她只要穆惊鸿明白,自己的才气容貌都远胜穆惊菲,这个穆府是时候换个主人来管了。



    “颖儿好气量,果然是爹爹的女儿,你主母与姐姐啊,是太过为非作歹了。日后啊,你与你主母共事穆府,这穆府上下事宜啊,你可自由做主。”



    穆惊鸿想到往日里何熙尤做的种种龌蹉之事,心中也甚不平,想着穆若颖既有这能力,与何熙尤相较高下也未尝不可。他也不至于一月死一位夫人,此时若真的捅出去了,谁人还会卖他开国功勋的面子?



    “颖儿谢过爹爹,不过,颖儿如今是一国县主,正居二品,颖儿所说的话由不得从三品的官夫人所反驳。颖儿身为女儿,自是该从着主母的,可颖儿也要写进这皇家史,若受了什么不公的待遇,对爹爹的名声不好。”



    穆惊鸿自然知道穆若颖的意思,穆若颖要的是全部的穆府。穆惊鸿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说起是县主皇女眼里的笃定,果然,这才是我穆惊鸿的孩子啊。是穆若颖想着自己若真的只拿着一半的实权,没有人会服她,她也不至于时时端着县主的架子。



    “这件事,爹爹听颖儿的。”



    “谢谢爹爹。”



    “对了,颖儿,你与那楚将军……”



    穆惊鸿终于等不及了问出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穆惊鸿急于却确定楚凌然的心意,与边疆各国势力究竟是否旁落他人。穆惊鸿此刻的眼里有如一匹豺狼一般,闪烁着贪恋阴狠的光芒,他再也等不及装慈父的模样了。



    “楚将军和颖儿只是知己,无关风月。”



    穆若颖自己都猜不透那个男人的心思,想到那个男人穆若颖心中止不住的烦闷,她怕楚凌然是真心,也怕楚凌然是假意。其实她能猜,可她知道自己猜的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只想静观其变,楚凌然究竟会如何的利用自己,楚凌然…会不会有片刻的心疼自己,想要放弃权谋,只为了她。



    “可楚将军…爹爹倒觉得楚将军不错,对你也绝非知己而已,颖儿应把握住机会。”



    穆惊鸿望着穆若颖似乎对楚凌然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心里焦急的很,穆惊鸿心中笃定今日的楚凌然很明显对穆若颖上了心,他今日带穆若颖来到宴会上是对的,只可惜啊,他这女儿对于楚凌然的态度不像是有好感的模样,他也不免多说了两句。其实只要楚凌然有心就好,无论如何,只要楚凌然喜欢,他终会把穆若颖亲手贡上去换取江山。



    楚凌然从穆府折返,并没有回楚府,而是折返回了皇宫,只是这一次,他穿着黑夜难寻踪迹的夜行衣,以轻功在宫墙上飞檐走壁,最后,落脚于一个萧索的皇宫别院,里面的屋内摆设,倒是与穆若颖无出其右,都是些不受宠爱的孩子,皇家,也如此。这乱世天下,从不会有谁,有幸例外。



    皇宫别处的庭院中,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就连受宠爱的正宫娘娘们殿中的下人们都能彻夜畅欢笙歌,只有那座院落里面,一盏枯灯,素衣少年坐在床沿边,望着想要煮茶生起火,静静地看着一本书,他活得如同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若说穆若颖的气质是清冷的,那个少年则是寂寥冷冰的。皎如玉树临风前,翩翩如琢美少年说的兴许就是他了,穆惊菲自小的心上人,何祁宇。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特意煮了茶。你今日,倒有些晚了?”



    男子背对着空寂的庭院自言自语到,良久后等不到回应,才眼底含笑的站起身来,端起在炉火旁的茶壶,悠悠地到了一杯茶进杯中,茶香四溢,溢到了屋顶那个夜行衣的人的鼻腔中。楚凌然侧身而跃,转眼间就坐在了何祁宇身旁,接过何祁宇的茶杯,在鼻中闻了许久许久,才入口,茶香清甜后苦,这天下只有活的如何祁宇如此干净的人才能煮出这般好茶。



    “今日,有人爱上了你的桂花酿,喝得有些贪杯了。”



    楚凌然望着那茶杯中悬浮的翠绿茶叶,想起穆若颖在月色下喝酒的模样,如此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在白皙的脸上泛起的微微红晕似乎绽开了楚凌然的荡漾心窝。楚凌然嘴角闪过一抹宠溺的笑容,被何祁宇尽收眼底,楚凌然才发现自己竟有些痴了。



    “听说了,今日楚将军,看上了穆府的二小姐。主动示爱,惨遭拒绝。我这清凉殿原本不问世事的,竟也听到了如此的传言,看来你与那穆府二小姐的传言也不算假,我可从未见你心中如此记挂过一个女子。”



    何祁宇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他平日里不问朝政,当一个闲散王爷当惯了,受人冷落什么的他从来也不往心里去。只有楚凌然,他把他当做知己,自也是知道楚凌然所有的难事,若这个女子真能温暖他的心,也未尝不是好事,只可惜,那个女子姓穆。何祁宇知晓楚凌然所有的往事,即是知晓,也说不出一句赞同的话来。



    “你明白,我,不是那种伸手能摸到幸福的人。”



    楚凌然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顺带着几叶茶叶一同入喉,倒是没有酒来的痛快。楚凌然被穆若颖撩拨的心里有些乱了,本以为来到何祁宇那儿,能有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他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怕而已,他真的爱上了穆若颖……



    “凌然,有些时候放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何祁宇不知该怎么安慰楚凌然,也许楚凌然不该见穆若颖,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吧。楚凌然的命本就苦涩,本以为穆若颖能成为楚凌然心中的些许阳光,可有时候却可能是更深的黑暗。何祁宇心里明白,楚凌然放不下他的恨,他的父母,他的子民不由得他放下。



    “宇,你…就真的放下了吗?你能与一个日后要灭了你全族的人相交,你心里就不藏一点恨吗?”



    两人无言,大家都知道,日后,楚凌然灭何氏王朝,何祁宇便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人。何祁宇心中藏的恨绝不比楚凌然少一丝一毫,只是他更善于伪装与游说自己不去想起罢了。



    “是啊,我没什么资格劝你。你我身在皇族,可皇族的人一生下来,注定没有血脉,只有冰冷的血才能接受眼前的残忍,并学会去保全自己。我想,等到那天的到来,我冷眼旁观你杀尽了我的家人,我心中不会有片刻是痛苦的,我只是觉得,命运,它终于放过了你我。”



    何祁宇背手望着被云层遮住的月光,此刻的夜晚,如此的阴雾,像极了他们两人的人生,夜间的光明都那么奢侈。何祁宇思及同一个月亮下当年的自己,躺在母亲的怀里,那时如此的年幼天真,不知道皇族意味着什么,天真是件多奢侈的事,只是一度挥霍着。直到那天,鲜血漫过了床沿,母亲的手上被划开如此深的刀痕,自己如论怎么摇到在血泊中的母亲,也没有了回应,只是那鲜血还汩汩而出,昭告着何祁宇快乐的终点。



    何祁宇就如此活过了十余载,每当月色勾嵌起,酒意上头,他的无数场噩梦中都能想起母亲的手腕与眼中的不甘。后宫就是如此,孩子有时候是保护伞,也有时候会成为另一场争斗的循环,他的母亲,用最后一场爱,保何祁宇百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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